前言
2015年1月27日,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喪屍題材生存動作遊戲—《消逝的光芒》發售。除了酷炫的跑酷系統外,極高自由度也讓它一直為人所稱道。百玩不膩,在我看來是對它的絕佳總結。
張牙舞爪、面目猙獰、飢不擇食,喪屍的形象似乎總是大同小異。可奇怪的是,這些在大熒幕上千篇一律的傢伙們卻總能收穫觀眾的芳心。
正文
源起
喪屍,或稱“活死人”、“行屍走肉”,是西方科幻娛樂作品裡經常出現的虛構生命體。總體來說,這群可怕的怪物大致具有如下幾個共通點:(1)毫無邏輯和理智,對血肉有著極度渴望;(2)可以通過某種方式快速地將原本健康的生物同化為它們的一份子;(3)被感染的可憐蟲往往極難或者無法復原。
需要指出的是,早年間“喪屍”一詞在多數情況下指的是神話傳說中某些死而復生的“人”。這種語境下的喪屍往往被賦予了濃重的宗教色彩,同時一般不具備感染他人的能力。
而近現代喪屍文化的起源,與一座原本藉藉無名的島嶼—伊斯帕尼奧拉密不可分。
15世紀初,歐洲社會到處都瀰漫著對東方的美好幻想。在物質需求和精神刺激的雙重作用下,綿延數百年的大航海時代正式拉開了帷幕。
1492年,意大利航海家哥倫布在加勒比海的北部發現了一座小島。他將其命名為伊斯帕尼奧拉島,意為“小西班牙島”。由於這裡特有的某種奇怪的信仰,島上的土著們被認為有著嗜吃人肉的野蠻習俗。哥倫布當時對這個傳聞不以為然,僅僅把它當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1502年,伊斯帕尼奧拉島正式成為西班牙殖民地。這座島嶼被重新命名為“聖多明哥”,首府為聖多多明哥城。與難以計數的金銀財寶一同到來的,還有讓全歐洲為之色變的夢魘—天花。僅用了短短的四十多年,伊斯帕尼奧拉島數以百萬的原生土著便宣告滅絕。
1640年,法國將該島西北的托爾提島據為己有。半個多世紀後,佔整座島嶼接近三分之一的區域被西班牙割讓給法國。
如此一來,這座島上便有了兩個國家的殖民地。而當地土著的消亡,讓原本唾手可得的勞動力成為了一種稀缺資源。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大批黑奴被先後送到了這塊土地上。
這些黑奴的來歷五花八門,但是西方殖民者卻罔顧了黑人之間的差異,認為所有的黑人都擁有相同的生活方式與文化習俗。這種粗暴的融合讓黑人之間的文化愈發混亂,因此他們迫切需要某樣東西成為自己心靈的寄託。
在此過程中,一個原本在西非國家貝寧中流傳甚廣的宗教—“
- 它的詞根為達荷美共和國土語中的“vodu”,原意指的是靈魂以及眾神(gods)。傳統的伏都教認為世間萬物都有神明管理,神決定世上的一切。
1685年,路易十四頒佈了臭名昭著的“黑人法令”。為了確保黑奴牢牢處在主人的控制之下,前者被強制要求改信天主教。
迫於生計,黑奴們假意迎合著統治者們的決定。暗地裡,他們依然信奉伏都教。顯而易見的是,這種表裡不一的行動帶來了某些意料之外的結果:長此以往,天主教和伏都教的界限變得愈發模糊。
1791年,一位叫做伊滋麗·丹託的黑人女性費盡千辛萬苦,終於確認了伊斯帕尼奧拉島土著的原始信仰(大概類似於薩滿)。她將其與伏都教、天主教進一步混合,創立了一種與先前大同小異的宗教信仰。
1804年,伊斯帕尼奧拉島宣佈獨立。經過奮戰重獲自由的黑人們選出了自己的領袖,腳下這座見證了他們歷史的島嶼也有了一個全新的名字—海地。曾經的伏都教,也在傳播過程中得到了另一個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稱呼:“巫毒教”。
如今的巫毒教是海地的兩大信仰之一(另一個是天主教),同時也仍舊是貝寧的國教。基本上所有的海地民眾都信仰巫毒教,無論年齡與出身。
發展
喪屍的英文是“zombie”,原本指的正是巫毒教中的蛇神zombi。巫毒教的兩大“特色”即是巫毒娃娃和還魂屍。前者與本期主題不甚相關,在此不做贅述。而還魂屍顧名思義,就是我們認為的“喪屍”。
- 蛇神具體可能是指巫毒教的諸神之長丹巴拉,在巫毒教的故事中他的身份等同於《出埃及記》中的摩西。海地人將蛇視為丹巴拉的使者,對其非常的珍視和崇敬。
- 熟悉Fate的盒友可能聽說過恩贊比,他原本是剛果神話中的主神。在現代,恩贊比被認為是喪屍一詞的國際詞源。
傳說當地的術士有方法使死去的人復活,並把它們收為己用。還魂屍們沒有任何自主意識,不過它們可以根據主人的命令進行各種工作。這種聽上去玄而又玄的的說法之所以廣泛流傳,與一位叫做威廉·塞布洛克的探險家脫不開關係。
1915年,海地曾因為內戰陷入了無政府狀態。酷愛“解決矛盾,維護和平”的美國乘虛而入取得了海地的實際控制權。
初來乍到的美國人大多對“還魂屍”這種說法不屑一顧,但是威廉·塞布洛克在得知之後卻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聲稱自己進行了許多次實驗,隨後發表了不少有關著述。
之後海地還魂屍這一奇特現象逐漸風靡美國,進而引發了全世界的廣泛關注。人們一開始的確是從科學的角度來進行分析,試圖弄清楚還魂屍誕生的前因後果。
囿於技術和條件,曾經信心滿滿的科學家們最終全都一無所獲。與此同時,某些嗅覺靈敏的導演卻另闢蹊徑,察覺到了還魂屍背後的商業價值。
1932年,歷史上第一部喪屍電影《白色喪屍》問世。嚴格來說,這部維克多·哈普林執導的電影中所描述的喪屍更像是“活死人”。它們在片中就是單純被操控的海地黑人奴隸,日復一日從事著枯燥繁重的勞動。
由於成本和劇情的限制,這部電影在當時並沒有掀起什麼波瀾—事實上,現在也沒有。導演或許只是想借此諷刺某些壓榨工人的企業,甚至可能只是單純指出奴隸制的不足。
1936年,《白色喪屍》的續集《喪屍暴動》上映。這部電影和前作已經相距十萬八千里,變成了一部以魔法為主題的奇幻片。
此後的幾十年間,民間誕生了一大批以喪屍或者活死人為主角的作品。彼時的導演們大多自成一派,按照個人的理解隨心所欲的進行創作。由於喪屍在當時並沒有明確的定義,所以人們在塑造它們的形象之時往往混雜了一些別的傳說生物的特徵。
- 理查德·馬瑟森於1954年出版了一部名為《我是傳奇》的小說,原著中的怪物其實是吸血鬼。經過威爾·史密斯的傳神演繹,由其改編的電影反而成了喪屍片的傑出代表。
儘管同類電影為數眾多,喪屍片卻始終沒有一部獨挑大樑的存在。
- 補充一下,當時的美國比較流行的娛樂方式其實是看超級英雄漫畫。後來由於心理學家弗雷德裡克·魏特漢的介入,美漫一度遭受了重大的打擊。他出於一己私慾,利用自己的影響力以危害、荼毒青少年這種荒誕不經的理由提議國家禁止漫畫。
- 儘管漫畫並未由此消失,創作者們一時卻處處掣肘。超級英雄漫畫的發展陷入停滯,社會開始流行古板卻毫無風險的題材,比如人類大戰外星人。而喪屍電影的大量出現,在一定程度上正是由於漫畫的急劇減少。
1968年,美國導演喬治·A·羅梅羅推出了他職業生涯裡的第一部喪屍電影—大名鼎鼎的《活死人之夜》( Night of the living dead)。
羅梅羅在電影中為喪屍設置了一些基本法則,使得影片的觀賞性大幅提高。用心打磨的劇本配上十分賣力的演員,使這部電影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功:用僅僅十多萬美元的成本,豪取了3000多萬美金的全球票房。
《活死人之夜》是近代喪屍電影的開山之作,在恐怖片乃至整個電影史上都具有一席之地。其中的經典橋段在日後大放異彩,哪怕照著原劇情翻拍一遍也不顯得落伍。
得益於此,喪屍逐漸成為了全球無數導演以及編劇們的絕佳素材。在此之後,電影界進入了一個喪屍片井噴出現的時代。此時的喪屍電影,已然成為小成本高回報的代名詞。
定型不過當時的“喪屍”一詞,並不是專指電影中的吃人怪物。起源於海地的活死人,甚至巫毒教的蛇神都可以用這個詞稱呼。這種含混的分類顯然不是個辦法,因此之前被棄置一旁的研究如今再次提上了日程。
1982年,某些科學家開始嘗試用科學解釋海地還魂屍。民族植物學家維德·戴維斯提出,利用特定毒素(例如劇毒的河豚毒素和麻醉劑曼陀羅)製成的藥粉能影響人的心臟或神經系統,並使其功能紊亂。
你別看我可愛,我毒性很大的奧
受害人接觸或者誤食這些藥粉後會進入假死狀態,再用某種方式喚醒受害者的一部分意識,並徹底控制他們。
這個說法有一定的科學性,直到現在依然被一部分人奉為圭臬。不管結果怎樣,這個結論的的確確將現實的“活死人”和電影中虛構的“喪屍”區別了開來。
- 需要注意的是,目前這一觀點的真實性眾說紛紜。巫毒教也並不是邪教,儘管的確在某些方面留有一些糟粕。 比如已故的海地總統杜瓦利埃在任期內將巫毒教當做控制民眾的工具,並且起到了相當不錯的效果。
2002年,保羅·安德森執導的喪屍片《生化危機》誕生。這部電影一經推出便大受好評,全球票房突破一億美元。它不僅是喪屍電影中的佼佼者,更是遊戲改編電影的里程碑之作—當然,後來的幾部就相比之下就有些差強人意了。 隨著時代的發展,喪屍作品也逐漸開始脫離純粹的感官刺激這一範疇。比如充滿黑色幽默的《殭屍肖恩》與發人深省的《康復殭屍》,以及後來的《求生之路》和《消逝的光芒》等。
討論
坦率的講,我認為和喪屍有關的作品鮮有談得上深刻的思考和辯證。大多數主題依然逃不開揭示人性的善惡,或者展現倖存者之間的勾心鬥角。與上述這些方面有關的內容實在是浩如煙海,無論什麼類型的災難片都可以在人性方面插上一槓子。時間久了,難免讓我覺得有些審美疲勞。
不過喪屍確實是影視、遊戲界經久不衰的題材,這裡就挑選一些和大家簡單聊聊(基本無劇透)。
1.聞名遐邇的《驚變二十八天》和它的續集《驚變二十八週》
這兩部電影無論從內涵還是形式上來說,都是喪屍片中相當出色的那一檔。無論是第一部中空無一人的倫敦城,還是第二部中繁華再臨的英倫三島都讓人印象深刻。
前者的男主是希裡安·墨菲,也就是《蝙蝠俠:俠影之迷》裡的稻草人。續集的主演是漫威電影宇宙的“鷹眼”,傑瑞米·雷納。
我個人比較喜歡第二部,無論是格局還是場面都比較宏大,結局方面也更加意味深長。
2.《溫暖的屍體》 這部電影初看時讓我眼前一亮,我以前沒怎麼(敢)想象過人類和喪屍之前的“純愛”戲碼。《x戰警:逆轉未來》中的年輕版野獸,尼古拉斯·霍爾特在該片中的表現真是可圈可點。
由於不同以往的人物塑造,這部電影也被稱為“喪屍版的《暮光之城》”。
3.《釜山行》 作為一個深度的HE愛好者,這部電影的公映版結尾我認為完全符合邏輯。沒必要為了所謂的“深度”,就強行把所有人全都整死(不過確實有第二個結局)。
韓國影星孔侑在片中的表現堪稱驚豔,雖說之前的《熔爐》就已經體現過他的實力了。普通攻擊自帶暈眩以及範圍傷害的男人—馬東錫,也絕對算得上這部電影另一個靈魂人物。
順帶一提,這部電影的配角塑造都相當出色。直到現在,想起片中的金常務我都恨不得食肉寢皮。而想起安昭熙飾演的拉拉隊長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感嘆一句:自古紅顏多薄命,古人誠不欺我也。
- 今年這部電影推出了續集《釜山行2:半島》,我認為還是前作更勝一籌。值得一提的是,《素媛》中小女孩的扮演者李甄,在《釜山行2》中扮演了一個比較重要的角色。
- 素媛案的犯人趙鬥順前不久剛剛出獄,但願他是真心痛改前非了。
4.《殭屍世界大戰》 這部電影應該算是歷年來投資最高的喪屍片,很不幸的是它並不是票房最高的。時至今日,其中屍山血海的壯觀場面仍未被超越。 與《X戰警:新變種人》類似,這部電影也經歷了部分片段的重拍。原著小說算是比較少見的,描寫了機械化部隊對抗喪屍的作品。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其他相關作品。比如《求生之路》、《活死人黎明》、《學園孤島》、《學園默示錄》,以及拍的很認真不過質量一般的《屍控警戒》等等。限於篇幅,就不和大家一一介紹了。
感想
自從知道喪屍這個名詞之後,我一直在閱讀各種影視與文學作品。有一個著名的“恐怖谷理論”,闡述了一個關於人類對機器人和非人類物體的感覺的假設。
簡而言之,就是人形玩具或機器人的仿真度越高,人們對他們越有好感。但當相似程度超過一個臨界點時,這種好感度會突然降低—越像人,人們會越反感越恐懼,直到最終跌至谷底(達到心理承受能力的極限)。 這種現象被稱之為恐怖谷,在我遊玩《殺戮空間2》的時候有著深刻的體會。真正讓我恐懼的,不是那些張牙舞爪的奇形生物或是滿地的腦漿眼球。
那些有著明顯人類特徵的喪屍,往往能激起我的反感。它們行為詭譎飄忽不定,時常會突然出現在你身後並牢牢扼住你的咽喉。
每次一到這種生死關頭,遊戲就會“貼心”的將視角轉移至喪屍面前。此時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佔據了整個屏幕的怪臉。更令人膽寒的是,它的主人還會齜牙咧嘴的和我對視。
老實說,一開始毫無防備的我嚇得把鼠標都扔出去了。現在雖說好了不少,但是仍舊不大敢在夜深人靜之時單人遊玩。
聯繫現實的話,其實對人形物體的恐怖並不是首要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對“失去目前所擁有一切的”這種後果更讓我耿耿於懷。
我最害怕的,其實是那種回憶土崩瓦解、往昔一去不返的場景。這種事,我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
在各自為戰的末世之中,曾經的朋友親人呼號著襲來。我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之後傳來的一聲槍響,帶走的到底是他們不復存在的意識,還是我與世界僅存的一點聯繫?
總結
喪屍題材的作品,往往以末世為背景。當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後,對於過去的懷念和反思便更加重要。對於現代人類來說,層出不窮的新技術反而會加重人們心中的恐懼。動盪的歷史時期,或者搖搖欲墜的經濟體系都讓人膽戰心驚。
因此在後來,喪屍已經不再只是脫離現實的怪物。許多隱喻和思考,都化為了一張張撲向人類的血盆大口。最初的有關生與死的討論,如今已經被賦予了更加深刻地含義。
喪屍是一個矛盾的載體,它們並不是不可被戰勝的。恰恰相反,就算是平平無奇的普通人也能輕而易舉的幹掉一兩隻。反過來其實也成立,就算是平日和藹可親的鄰居老奶奶,在成為喪屍之後也將會是我們的夢魘。
充滿喪屍的世界固然是絕望的,但是這種絕望之中必然會出現希望的曙光。喪屍片中的人們如同浮萍一般被裹挾著前進,又憑自己的能力闖出另一條向死而生的道路。
對喪屍的恐懼讓觀眾們逡巡不前,可是他們的抗爭卻又那麼的引人入勝。就如同小時候遮著眼睛也要看完恐怖片一樣,這種自相矛盾的心理或許正是喪屍片得以發展的契機。
對於電影中的喪屍來說,它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而對於熒幕前的我們以及喪屍文化而言,卻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