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見山些講,恰逢春促,今天沒少看見這遊戲在首頁的出現。
我和這遊戲倒挺有淵源,索性今天趁閒唸叨些什麼。
我夸克的網盤裡一直存著一篇文檔,內容記載著些許人的忌日。
聽起來很詭異吧,從二十二歲開始至今,我文檔裡基本上密密麻麻排滿了愴然的文字。
二一年三月十一日,老家村裡的兒時玩伴開貨車因故離世。
二一年五月三日,大學熟識的餐館老闆兼好大哥因惡性腫瘤離世。
二一年九月二十日,我老婆高中補課認識的姐姐產時大出血離世。
二一年,走了三個人,彼時我三十一歲。
最早玩這遊戲的時候是二一年末,恰逢這遊戲的一次大更新,內容已然完整。
只是可惜那個號被盜以後出了很多糟糕的瑣事,而今日看見這遊戲,本來忘掉的一些東西又被勾起,便趁打折買下來。
「擺渡人」,其實不止這遊戲,還有一本國外的書,和一部國內的電影都叫這個名字。
我也都看過。
所以玩這遊戲的時候,我天然就有種神聖的使命感。
我曉得我應該會觸及各色各樣有趣的靈魂,探訪他們生前的見聞,最後給予他們愛與恬靜的回聲。
事實確實如此,我在這遊戲裡遇見很多魂靈,鮮活,獨特,有著自己未了的心願陪同主角留存在一條小船上。
他們陪主角冒險,駕著小船遊歷在海上,一個又一個相遇,再一個又一個別離。
遊戲裡的劇情線蠻長的,也有不少讓你會心一笑或咬牙切齒的小支線,不過我覺得再往後寫就涉及劇透了。
所以我給諸位講些其他的東西。
假若你們有耐心打通這遊戲,你們會發現一件事。
遇見即是離開的倒計時。
如我那篇文檔一樣,裡頭數以百計的生辰與忌日,輕輕一行裡都藏著蜿蜒如水的訣別。
那裡頭有自然病逝的耄耋老人,有擦肩而過幾次後交情漸漲的好友,也有作為心理病患心灰意冷選擇消逝的孩子。
所以有時候我在想,倘若世間真有擺渡人的存在,我死後是否有資格去充當這角色渡了萬千苦厄。
就像遊戲裡的主角斯黛拉一樣。
我去過很多次殯儀館,也以親屬的角色進過三兩次太平間。
我幾乎毫不費力地從那幾副軀體的面貌窺見到他們活著時候的歡笑聲。
這種窺見過於迅速,以至於我的思維已經來到了他們在生活裡備受悽苦,就彷彿一個念頭貫穿了死者的人生。
悲苦從舌尖開始蔓延,強烈的情緒開始在我的腦子裡迸發,那是來自於旁觀者的憤怒,死亡的決絕,以及痛苦來臨時的恐懼。
所以如很多人一樣,我也很怕死的。
但總有那麼些例外的出現,溫暖又遺憾。
好比我前文提過的餐館老闆,我稱其王叔,他端著我大學時代從未變過的飯碗。
甚至於我因打架而受處分後,他日復一日把我叫去廚房給我規勸,鐵鍋的油煙灌進鼻腔,直直在天靈蓋裡兜了個慈愛的旋兒。
我不止一次笑著勾他肩膀,我說以後我有錢了,一定把你聘作保姆,天天什麼都不用幹只用給我做飯。
哪怕如我這般混球的言語他也不帶慍怒,臉上永遠掛著慈和的笑回應聲「行,叔等你」
就是這麼個事事有迴音的,永遠大大咧咧的中年男人,直至生命的盡頭卻沒有給過我一句告別,就這麼不辭而別。
再見他時,只有一座冰冷的石碑,他國外留學的女兒千里迢迢飛回來,從家裡翻出一本小冊。
上面記滿了各種人名,很榮幸的是,我翻了許久找見了自己的名字。
「我爸說過,這上面記了名字的都是好孩子,不要打擾他們。」
在這遊戲裡,那位青蛙叔叔「阿圖爾」,你們若耐心玩明白他的劇情,我想你們也應覺得,這兩者簡直相像的驚為天人。
又好比我的恩師嚴父,我稱他為老鄧。
關於他的故事我過去的文章有寫過,他走前還要留個短視頻,甚至我偶爾覺得,他在天上還在時刻盯著梢,永遠在注視我的言行舉止。
所以怎麼說呢。
當你們意識到年歲漲的愈發迅猛,你會發現很多人在逐漸與你遠離。
偶爾的某一天夕陽時分,輕風傳來遠方的訊息,你才得知某人沒有徵兆的消失不見。
而當你們偶然遇見那些選擇自我消逝的朋友,你會發現這麼個活靈活現的人如此消逝,卻像一片落葉拍在水面般毫無動靜。
說到底有某種沉甸甸的雪落在了他稚嫩的心梢上,而那不是這一刻他可以承受的重量。
他太輕了。
所以崩塌時也不會有聲響。
但無外乎哪種,凡是死亡,都會讓人恍惚。
能明白嗎,這種巨大的撕裂感是最不真實的,當你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個人所傳遞出來的能量,卻又突兀地遭遇了他最決絕的別離。
你是很難不恍惚的。
所以這個遊戲,在我看來真是個不錯的遊戲。
雖然其中有些過程很繁複,很重疊甚至累人。
但它真的能讓人觸摸見遺憾的反面。
因為在這裡面,你還有機會窺探見他們的生平,幫他們了結那些未盡的遺憾。
你會逐漸認識其中每一個出現過的魂靈,然後給他們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
我想,這會很溫暖的。
暖和到你足以放下些戒備,鬆開緊繃的神經,並足以有了安詳的睏意。
現實中封閉,桎梏,生活性的壓力,個體在燈紅酒綠的街道上靠汗水掙著沾滿指紋的鈔票,然後兜兜轉轉站在路邊兒抽根菸,揮發下腦子裡混亂的思緒,接著沉默地走回家。
大家總恍惚間以為是自由的。
換了皮囊的主義,亂七八糟的偽裝藝術,多數人的精神與物質供應是匱乏的,我們都知道高歌之下必然有更深的沉寂,生命怎麼會真的沒有代價呢。
但在這個遊戲裡,你完全足以把自己暫時從現實中疏離。
這和我之前寫的那篇有了呼應,去選擇逃避。
https://api.xiaoheihe.cn/v3/bbs/app/api/web/share?link_id=93dd6feac194
當然,這遊戲裡面的角色並不都那麼討喜。
但在我的想法裡,其實這種存在倒是證明了死亡的神聖性。
因為只要是人類,就一定會有自我的情緒。
而死亡這件事之所以神聖,正因為它可以放大一個人生前的光亮。
換句話說,死亡背後,人類會被重新相識。
而在這裡,我過去也寫過一些東西,是這裡面的評論。
https://api.xiaoheihe.cn/v3/bbs/app/api/web/share?link_id=2ce16f5d9529
也許確實有很多人至今無從知曉。
畢竟終將在死亡後邁向虛無的生命,在活著的時候對於自我感受充斥著迷茫這很正常。
所以我想告訴你們的,並非所有的疑惑都需要去思考,也並非所有的問題都需要擁有答案。
在這個疲憊的生活模式裡,把注意力蜷縮進感受中就夠了。
你只需要感受。
感受著和誰相處時會煥發出愉悅與安寧,感受著某一刻從心底裡迸發出的歡喜與聚集。
去思考誰應該通過什麼樣的行為,來為你帶來情緒價值,這毫無意義。
你只需要意識到,誰是能為你帶來情緒價值的人。
至於這激發的渠道是什麼,你又到底被觸動了什麼,湧現出了什麼。
都不重要。
你們曉得麼。
死亡對於平凡人而言,其實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告別。
就像你和你的朋友分離,你們在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上告別,旁邊還有火車的轟鳴聲,你會笑著衝他揮手,他也會衝你揮手,然後你們就彼此走向了不同的遠方。
而在這告別之前,你們依舊不會有什麼絕望,甚至在你們分離前的最後時光裡,你們還在嬉笑,打鬧。
因為這是個告別而已。
僅此而已。
所以哪怕是在死前的最後一天,我過去接診過的一位孩子,他也會去和朋友們一起走,和老師們講笑話,在那最後的光陰裡保持著從前的溫暖和平靜。
在他的世界裡,他只是站在了那條佈滿雜草的路上,衝著所有人笑著揮了揮手,然後扭頭走向了汽笛聲的方向。
但也或許。
會告別的也終將重逢。
巧合的是,我正是堅信重逢的這一類人。
正如此,所以死亡是如此突兀,如此輕微,就像院子裡飄下來的樹葉子一樣。
在最後一刻,
也依舊保持著生長。
寫到這裡,我也沒什麼想說的了。
之前有個高中的小男孩在私信裡跟我說,感覺我就像一個擺渡人。
每次想到這我都要會心一笑。
如果愛與自由一定要有落腳點,我願意用文字給你們撐起直達彼岸的船。
那麼最後,祝你們一切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