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LUS的《女神異聞錄》系列始終選擇以當代日本社會作為遊戲的背景架構,而在《女神異聞錄3》及其後的系列風格轉向中,使用有著現實對應原型的場景和人物更成了該廠拉近與玩家距離,增加遊戲表現力的重要手段。
然而,不管是場景還是人物,總是處在不斷的變化當中。因而隨著社會的發展,如《女神異聞錄》這樣有意模仿現實的遊戲,其內容往往需要,甚至是不得不隨著現實社會的變遷而做出調整。比如該系列中頻繁登場的電視購物系統,如今就隨著現實中相關人物的變動而在當下面臨消失的風險。
女神異聞錄中的電視購物
在《女神異聞錄5》當中,主角可以通過購買道具修復於流程中入手的手提電腦,並因此而意外地連接上“暗網”,從而購買到許多普通渠道難以獲得的道具。如果玩家玩過此前的《P3》和《P4》的話,必然會發現這個暗網內負責交易的人物,正是前兩作中電視購物節目的主持人:田中社長。
田中社長最早登場的《P3》中,他不僅僅是電視購物節目中的主持人NPC,而且作為惡魔社群的支線人物,有著自己的專屬劇情。
本作中,當流程推進到一定程度後,夜晚的街頭會出現一位自稱社長的西裝男子。向他搭話時,對方會提出十分可疑的投資邀請。當然作為玩家,肯定會嘗試著令其得逞以待後續劇情發展。正如預料,反覆幾次心甘情願的上當受騙之後,這位社長終於無法忍受主人公的過度慷慨,不僅退還了全部的金額,還主動當起了人生導師,而代表著惡魔塔羅牌的社群劇情也由此展開。
到了《P4》中,雖然遊戲的舞臺由城市轉變為鄉村,社群劇情中的支線人物也隨著主人公的更換而更換,但電視購物系統得到了全盤保留,因而這位田中社長得以繼續承擔著他的主持人職責,在每逢週日的電視購物節目中,伴隨相當洗腦的宣傳歌曲,給玩家提供各類成套出售的道具。
除了正統續作,在從該系列衍生出的音樂類分支作品《P3D》《P5D》中,田中社長也同樣沒有缺席,可見該角色之於遊戲本身,乃至之於ATLUS都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而這一點顯然與該角色在現實中的原型是分不開的。
原型與原型的“消失”
身為公司的經營者,卻主動擔當電視購物節目的主持人,這種獨特的身份組合並不是ATLUS的憑空杜撰。無論是“田中(TANAKA)”這個名字,還是電視購物頻道“時價網絡田中(JIKANET TANAKA)”,實際上都致敬了現實中存在的JAPANET公司與其社長高田明(TAKATA AKIRA)。
1948年出生於長崎縣平戶市的高田明,在大學畢業後先是在當了幾年普通的上班族,而後嘗試創業但並不成功,磕磕絆絆下於1974年選擇重歸故里,就職於他父親經營的相機店。擁有多處歷史遺蹟的平戶市,旅遊業相對繁盛,因此當時他所就職的相機店還兼營著照相館的業務。在日復一日學習如何招攬遊客的過程中,高田逐漸總結出了以“親和力”為核心的經商哲學,而這段親身經歷也成了他業務擴張的起點與基石。
1978年他接手了位於別市的支店,並在數年後獨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株式會社TAKADA”。同時期,隨著相機在日本的進一步普及,高田社長的業務也開始了長足的發展。當時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受人之託參與了一檔廣播購物節目,不想竟產生了出人意料的結果:短短5分鐘內賣出了多達50臺相機。
透過此事預見了電話購物市場前景的高田社長,從這時開始便轉移了業務重心,先是從廣播到電視,再從地方走向全國。於是,在1994年,株式會社TAKADA更名為“JAPANET TAKADA”,“JAPANET TAKATA電視購物”節目正式開播。
往昔招攬遊客的經歷令高田社長對電視購物有著獨到的想法,他決定在自己的公司內部搭建攝影棚,並親自擔任節目主持人,身體力行地推廣每一件產品。鏡頭前,他天生高亢尖細的嗓音,配合著帶有鄉音的獨特語調與誇張手勢,給全國觀眾帶去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並且由於節目基本採用直播的形式,時不時出現的“放送事故”也為之營造了與眾不同的親近感。
多年以來,身為日本電視購物節目的標誌性人物,高田社長被ATLUS選為遊戲角色的原型不難理解,但這種近乎不可替代的特性,也決定了當高田社長本人選擇退居幕後時,《女神異聞錄》系列中的電視購物也必將做出更改。
2015年,高田明不再擔任社長,並在翌年1月參演完最後的電視購物節目後徹底離開臺前,而同一時期的《P5》尚處在開發階段。對此我們完全有理由猜測,本作中電視購物環節的主持人被替換成普通NPC,以及暗網的出現,都有著明確的現實指向性。並且,由於繼自己父親就任社長之位的高田旭人對走到臺前並不感興趣,因而在今後的《女神異聞錄》新作中,“田中社長”或將難以再度登場。
不僅僅是電視購物
隨著社會變遷而預計將從《女神異聞錄》系列中消失的,不只是電視購物節目的主持人。
《P5》中一個比較重要的場景是東京澀谷車站前的廣場,這裡有著日本最為繁華的十字路口“澀谷站前交叉路口”,有著地標性的商業建築“SHIBUYA 109”大廈,還有著知名的碰頭地點忠犬八公塑像。除此之外,一個兀自擺放在街頭的綠色電車車廂同樣引人注目。
這節車廂取自一輛運行於八九十年代的真實電車,它在2006年被分割下來,安置在澀谷站前,以地標的形態出現在大眾面前。由於配色,這節車廂被市民習慣地稱為“綠青蛙”。早先,這隻綠色青蛙有著充當警衛崗亭的職能,但隨後逐漸演化成了提供觀光信息和遊客休息的場所。
在《P5》中,玩家如果要完成支線角色吉田寅之助的劇情,必須反覆來到遊戲內的對應場景中,協助其在澀谷站前廣場上進行演講。但可惜的是,如今這個場景也如前述電視購物的主持人那樣,正在失去出現在遊戲當中的理由。
2020年5月,澀谷站前的綠青蛙開始了遷移,並在同年7月遷至秋田縣的大館站前,繼續履行自己作為休息場所的職能。此次遷移,為的是空出地界,迎合今後澀谷站前廣場的改造,但如此一來,該地區的街景風貌勢必要為之一新。因此,如若今後《女神異聞錄》系列仍以澀谷作為遊戲場景原型,恐怕比之《P5》,其內容也將大為不同。
客觀地說,諸如此類的現實滄桑能夠藉由遊戲的變化反映出來,無疑說明了該遊戲系列本身的經久不衰;但曾經無比熟悉的場景和人物就此消失,對於習慣了過往氛圍的老玩家來說恐怕也不是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