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拉得看著鐵棍在火中加熱。他不是一個過於拘謹的人,但他確實認為這種事情過於骯髒和不堪了。這種工作他會僱傭別人幫他做,而不會自己動手。他輕蔑地看了洛瑟爾一眼。鍊金術師一定有一些邪惡的藥劑,就像那種他用來迷暈阿爾力克的,但他卻沒有那種據他說可以強迫任何人說出真相的藥劑原料。
“腦子清醒一點,可惡的!”羅拉得猛地轉過身瞪著矮人。阿爾力克的手腳都被綁了起來,坐在格斯溫幾個小時前坐著的位子上。工程師的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默然的蔑視,伯爵覺得那是一種個人之間的衝突。
“保持安靜是愚蠢的選擇。”希爾特魯德說,她的語氣比起羅拉得有著更多的說服力。她總是這樣,總是會選擇一種讓她看起來比自己的丈夫更能控制局面的樣子。“布倫得已經成了惡魔的新宿主。這意味著你是它的下一個目標。時間對我們所有人都很緊迫,但對你來說尤其是如此。”
哈特曼在阿爾力克身邊跪到地上。“你必須告訴我們怎麼穿過陷阱,”他堅持道。“我們沒有人是窮人。我們可以付給你很多——”
“少浪費功夫了,”羅拉得吼道。“你這樣是不會讓他動心的。他已經說得很明白,自己不會關心錢的。”他把鐵棍從火裡拿出來。它被燒紅的尖端還沒有讓他滿意,所以他又重新把它扔進了火裡。
亞伯拉罕在阿爾力克的椅子後踱著步,精靈的衣服不自然地抖動著,就好像那是用海浪編織成的。“矮人的固執天下聞名,”他說。“威脅他沒有用處。更別說折磨他了。”
“我必須同意,”瑟里歐說。他走向羅拉得。“如果我們自甘墮落到去做這種事情…那會讓我們變成什麼?”
羅拉得的眼睛在回答時非常冰冷。“會讓我們活下來。這就是現在唯一重要的事情。”他向希爾特魯德看了一眼,但男爵夫人沒有補充任何話。麗柏嘉德正坐在房間的另一邊,讓自己儘可能地遠離阿爾力克。她總是很膽小,羅拉得回憶道。那是希爾特魯德的錯,她總是在放縱她。
“獵巫人可能有機會找到阻止惡魔的方法,”洛瑟爾提議道。“那種職業的人一直技不脫身。”
“克魯格在這裡唯一想救的人只有那個女孩,”羅拉得說。他轉向鶯格。“難道不是這樣嗎,豪瑟夫人?如果不是為了你的女兒,那個人為什麼會敢於穿過西格哈特的隔離?”
鶯格對上了男爵尖利的視線。“我總是建議她不要和那個人交往。他們那種人讓人可怕。我想要她得到更好的,一個更輕鬆的未來。但現在我感謝西格瑪為他們二人之間結下的緣分。克魯格為了保護瑪格達什麼都會做。”她看向房間裡其他的客人。“瑪格達是我唯一關心的人。”她指向阿爾力克。“這場野蠻的鬧劇讓我開始考慮你們這些人是不是值得活下去了。”
羅拉得在聽到這反駁時微笑了。“你們都聽到了吧。這位母親自己說的。那個獵巫人唯一關心的只有救那個女孩。”他回到椅子前籠罩在阿爾力克面前。“你會開口的。我向你保證。我會把那撮鬍子燙到只剩胡茬。甚至是把臉上所有的毛都給你剃了。你會開口的。為什麼不現在就告訴我們,省下很多痛苦呢?”
阿爾力克只是回瞪著羅拉得。沒有憤怒,或者恐懼,還是那種致命的輕蔑。羅拉得再次轉身,把那根鐵棒從火裡拔了出來。他在地毯上測試著它的熱量,在上面撕下一長條布料。他把那燒紅的尖端指著工程師的臉。
“這個對上你的臉,”羅拉得警告道。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不變,讓他的聲音裡不要傳出太多驚慌的信號。他第一次認識到即使是在折磨下,阿爾力克或許還是會保持沉默。“最後機會。我們要怎樣通過地牢裡的陷阱?”
“搞快點兒,”哈特曼低吼道。商人的眼睛發狂了,他的臉上閃著汗水。“讓他告訴我們該怎麼離開這裡!強迫他告訴我們!”
羅拉得遲疑了。他看向一旁的希爾特魯德。他注意到了她對他做出的微小點頭。至少他不需要處理過會兒她的反對了。他握緊了燒火棍走近了椅子。熾熱的鐵棒劃下,燙過阿爾力克的臉頰。燒焦的毛髮味道從矮人身上升起。就像那塊地毯一樣,一道汙黑的痕跡出現在工程師的鬍子上。
羅拉得在阿爾力克沒有尖叫後向後退去。他還是用那種堅定的蔑視看著男爵。羅拉得已經準備好了面對狂怒或者恐懼,但沒有想到這種抗拒。他要怎麼折磨一個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毫不關心的人?
“讓他開口!”哈特曼喊道。“他必須開口!”
羅拉得舉起鐵棒想要再次擊打。但在他可以這麼做之前,什麼人在外面走廊跑步的聲音讓他停了下來。除了被抓住的阿爾力克之外,所有人都看向門口,握緊了手裡的不管什麼武器。哈特曼伴隨著一陣驚恐的啜泣連滾帶爬地退到了房間的一角。
他們的恐懼在博格納走進議事廳時放鬆下來。他的臉因運動變得通紅,他試了幾次才喘上氣,開始說話。
“我們沒抓住布倫得,”博格納最終報告道。“他好像是要往院子跑。想要用西格哈特的人在惡魔完全控制他之前殺死自己。”
羅拉得煩躁地握緊他的拳頭。現在想讓阿爾力克開口更難了。但是,一種想法在他的頭腦裡成形。一種想法讓他也感到了驚恐。
“你說他好像要往院子裡走?”希爾特魯德質問博格納。
博格納搖搖頭。“他轉彎了。我們跟著他進了地牢。我們想他或許是要用陷阱來…來阻止惡魔。但我們只跟到了第一個房間,然後就看不見他的身影了。我們可以聽見有人往前的聲音。穿過了格斯溫沒穿過的地方。”
“那是惡魔,”洛瑟爾斷定,“它知道布倫得知道的所有事情,其中也包括那些陷阱的原理和穿過的辦法。它在利用那些東西來讓轉化完成。”鍊金術師顫抖著。“在下次我們看見他的時候,他就會變成和萊納那時候一樣。”
鶯格癱在椅子上,好像還陷了進去。“在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要來殺死他的父親了。”羅拉得理解她的恐懼。他們沒有一個人在想著矮人。所有人都在恐懼著那籠罩在他們自己頭上的末日威脅。
“現在惡魔應該還是很虛弱,”洛瑟爾說。“它被夾在兩個界域之間,兩種現實之間。它需要時間讓自己的力量完全進入布倫得。它藏起來是因為這段時間的它很脆弱。”
亞伯拉罕並不是那麼相信鍊金術師。“對混沌不能說絕對。的確有特定的儀式可以打開讓惡魔進入的大門,但在那之後就無法確定這入口會有多寬闊。這種轉化不能被完全預測。惡魔在一次具現時可能要用幾個小時來吞噬宿主——但其他時候或許只需要幾次心跳。”
“你是知道這點,還是這只是猜測?”羅拉得問。“我們有沒有機會在那東西完成…完成它被召喚的目的前消滅它?”他看向博格納。“你有多確定布倫得已經完全被它掌控了?”
“我只知道布倫得逃進了地牢,”博格納說。“我的父親現在還在下面,想要在看見他…或者那東西…回來的時候給我們做警報。”
“我們有機會,”洛瑟爾堅持道。“如果我們能在惡魔還沒有完全附身的時候殺死布倫得,我們或許可以打破連鎖。”
羅拉得對洛瑟爾哼了一聲。“我們要怎麼找到布倫得?他正安全地躲在那些他父親建造的陷阱後。除非阿爾力克告訴我們…”
“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們,”阿爾力克說,突然打破了他的沉默。“但我可以給你們看。把我解開,我會給你們展示怎麼穿過陷阱。”
羅拉得向下看向工程師。他驚訝的看見阿爾力克的臉上有一滴淚。他還以為這個矮人和他鍛造的鋼鐵一樣堅硬。“為什麼?”他問。
阿爾力克沒有看向男爵。“因為這有關我的兒子。如果還有機會…能殺掉他…在惡魔佔據他之前。我願意看到他的靈魂加入我們的祖先,而不是被這個怪物摧毀。就讓我變成一個可惡的破誓者吧——如果可以讓我挽救布倫得,我接受這恥辱。”
羅拉得點頭思考著這提議。他不能像對人類一樣這麼簡單地揣測矮人的心思,但他認為阿爾力克是真誠的。“好吧,”他決定。“哈特曼,解開他的腳。他的手在到達地牢之前依然要綁著。”
在哈特曼忙著解開阿爾力克的雙腿時,羅拉得退後把鐵棒放回了壁爐邊的架子上。他很高興自己不用在做這種骯髒的工作了。
“不會我們所有人都要去那裡吧?”鶯格問。“應該有人留在這裡告訴瑪格達我們去了哪裡。”
“讓所有人都身處險境確實不明智,”洛瑟爾說。他向亞伯拉罕點點頭,“如果惡魔已經完全控制了它的宿主,我們就是在用所有人的命冒不必要的險。”
羅拉得也考慮著這一點。鍊金術師所說的話中同時有著智慧和機會。“因為這是我提出的,我會走。”他看向幫助阿爾力克站起來的哈特曼。“你要和我一起去,斯鈉夫先生。”這選擇很明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我跟你們一起去,”博格納說。“我父親還在下面。”
“加上工程師就是四個人了。在算上布魯諾就是五個人,”羅拉得說。他的表情變得堅定。“這次冒險裡已經有足夠多的人了。”他看向希爾特魯德,然後轉身看向其他客人。“你們其他人留在這裡等著獵巫人。”
羅拉得示意博格納和哈特曼把阿爾力克帶出房間。他現在對離開感到焦慮。對於和麗柏嘉德共處一室這件事感到不安。
尤其是在男爵腦中那可怕的計劃正在成形的時候。
博格納在到達玄關前,看到布魯諾站在地牢外觀望後才略微放鬆了一些。他在離開自己的父親時過於關心到達議事廳並從阿爾力克身上得到陷阱的秘密了。但在回程的路上就不一樣了。他的內心充滿了拋下布魯諾的愧疚,以及他可能遭受不測的恐懼。
“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博格納在從秘密通道里出現時問到。
布魯諾繼續看著地牢:“連一絲聲響都沒有。工程師說了什麼嗎?”
博格納讓到一邊讓哈特曼幫著阿爾力克走進玄關。“他不會告訴我們,但他同意展示給我們看。”
布魯諾轉身看向矮人的眼睛。他的表情黑暗下來。“我很抱歉沒能抓住你的兒子,”他說。
阿爾力克搖搖頭。“我的兒子已經死了。現在我擔心的是他的靈魂。如果我能阻止惡魔,或許布倫得還可以加入我們的祖先。”
馮·沃倫赫爾男爵跟著他們走進了玄關。羅拉得對矮人的話皺起眉。“我們已經窮途末路了,沃肯赫斯特先生。工程師不會在言語上背叛他的誓言,只會通過他的行為。他說他會向我們展示怎麼通過那些陷阱,但他不會告訴我們它們的原理。”
“所以必須有個人跟著他去看清它們是怎麼工作的,”布魯諾說。“然後他才可以回來讓所有其他人都知道。”
“對矮人來說誓言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哈特曼喃喃道。“你可以在交易中佔盡便宜,只要不違反合約裡的任何一句話就行。”商人緊張地對阿爾力克笑笑。“當然,反過來也一樣。卡拉頓矮人(空霸)是在誓言中藏不平等條目的專家。”
阿爾力克向地上啐了口唾沫,把綁起的手臂伸向哈特曼。“我需要解開剩下的繩索才能繼續向前。”
“解開他,”羅拉得命令道。在哈特曼遲疑的時候,博格納走過來解開了繩結。
“聽清楚,”阿爾力克警告道,“我只想要摧毀惡魔。你們可以跟來。你們可以看。但如果你們犯錯,那不關我的事。”
博格納把繩子扔在地上,看著重獲自由的矮人。“這太愚蠢了,”他說。“我已經看過了你的兩道陷阱。在我看來只要有人跟著你犯一個錯,我們就全完了。你最好告訴我們該怎麼穿過它們。”
阿爾力克艱難地考慮著這一點。“我背叛的每一條秘密都在違反我對沃夫席格伯爵的誓言。即使是現在,接受這些羞恥的感覺還是很難。”
“你在浪費時間,”羅拉得提醒他。“我們不知道你兒子還有多久就會變成萊納那樣。”
“帶路吧,”布魯諾對工程師說。“我會跟著你。如果我們找到布倫得,或許我可以幫忙。”
“我們可以幫忙,”博格納糾正了他。這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拋下他的父親了。布魯諾一定也看出了他臉上的決絕。無論他想要做出什麼抗議都沒有出口。
“我和哈特曼留在這裡,”羅拉得說。“如果發生什麼意外,至少我們可以把話傳給其他人。”商人放鬆地顫抖了幾下。
博格納從牆壁上拿起一把火炬。他把它指向前方的陷阱房間。“我已經見過這個怎麼工作了。有一些磚塊比起其他的要略微高一些。只要踩到那些就會讓帶刺的屋頂砸下來。”
“其他的會比這個更有趣,”阿爾力克說。“那是說,如果我們任何人可以活著見到它們的話。”
矮人惡毒的話在他們走向房間時迴盪在博格納的耳朵裡。他們面前的任務就是瘋狂本身。穿過一組未知的房間,每一個都裝著惡毒的死亡道具,而唯一的嚮導對自己被迫揭露的每一個秘密都憎恨無比。在他們面前,在這個可怕迷宮中的什麼地方,藏著一個現在就有可能變成無法阻止的惡魔的矮人。
“我覺得他在我們找到布倫得之前都會有幫助,”布魯諾對博格納輕聲說道。“但在那之後,小心。他或許會覺得把我們引到陷阱裡面可以保住他的誓言。”
一股寒意流下博格納的脊柱。“只有死人不會洩密。”他說。
“差不多就是這樣,”布魯諾同意。“如果他做了什麼,準備好快跑。”
博格納在走到房間另一頭的門口時忍不住往天花板上看了看。在那上面有著被尖刺害死的僕人。他盯著工程師的背影想著是怎樣的人才可以想出如此可怕的機械。
熱量在他們轉過拐角進入下一個房間時壓在博格納身上。那道兩側有著加熱牆壁和奇怪的銅地板的狹窄走廊。那些死在這裡的僕人現在只剩下了牆壁上黑色的痕跡,只能勉強辨別出人形。
阿爾力克轉向兩人,“這裡的地板細到不能承受任何重量。想要跑過去的話它就會在腳底下捲住把你扔到牆壁上。如果那樣的話人就會被煮熟。是火焰符文。”他向著刻在牆壁上的符號點點頭。
“我看見格斯溫過去了,”博格納說。“他用膝蓋和手爬著,但他成功了。”
“這裡只有一個安全的地方,”工程師說。他指向地板。“一道光束照在正中間。只要留在那裡就不會失去平衡。”
“而做到這點最安全的方法就是爬行。”布魯諾總結道。
博格納伏在堅固地板的邊緣,把手放在銅地板上。它的邊緣就像阿爾力克說的一樣細,但一道和他手掌差不多的地方是堅固的。“我先過去,”博格納說。“然後你把阿爾力克送過來。”他在兩人可以抗議之前就出發了。
爬過房間是一陣地獄般的體驗。僅僅是在幾尺之後,博格納的身體就已經滿是大汗。從牆壁上傳來的熱量幾乎無法忍受。他吸進的每一口空氣都像是在吸火。被燒焦的肉體味道充斥著他的鼻子,他的手下可以在僕人死掉的附近摸到燒焦的微粒。他的頭腦顫抖著想象那些想要跑過房間的人被摔在紅燙的牆壁上的情形。
至少博格納走到了他最後看到格斯溫的地方。在他重新爬起來的時候,他向布魯諾揮揮手。他的父親開始招呼阿爾力克穿過。工程師或許設計了陷阱,但他用和博格納同樣艱難的方法爬了過來。不知怎的,看著矮人爬過來比他自己更加緊張。博格納更加恐懼地看著布魯諾的穿越。
最終他們三人都安全地到達了另一邊。阿爾力克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然後開始脫下自己的靴子。博格納和布魯諾跟著他的樣子,脫下自己的鞋子。在他們三人都光腳之後,矮人示意他們繼續向前。
博格納在看到死去的格斯溫時驚呼了一聲。管家的屍體躺在另一個狹窄走廊裡的幾尺裡。這一個長了很多,有著和城堡其他部分一樣的鐵牆壁。但絞盡腦汁,博格納還是無法想通格斯溫這種可怕樣子的原因。那人被切成了兩半。
阿爾力克再次看向他們,示意他們保持安靜。工程師沒有走進走廊裡,相反把他的光腳滑到了地板上。他重複著這動作,安靜地把自己滑到了房間的另一邊。博格納和布魯諾也照著矮人的奇特樣子。這比爬過剛才的走廊要快上不少,但同時也更加可怕,因為他們不知道藏著的是什麼死亡道具。
阿爾力克在他到達對面後就停了下來。博格納在看到工程師看向他們時感到一陣噁心。他可以很簡單地在他們還在陷阱裡觸發它。幸運地是他看到了他重新把靴子穿上了。
“你們現在想怎麼嘮都行了,”阿爾力克在二人加入他時說。
“那裡有什麼?”布魯諾質問道。“什麼殺掉了格斯溫?”
工程師陰險地笑了幾聲。“知道怎麼通過它就足夠了。”
“那房間裡不能有聲音,”博格納說,指向他的光腳。“就算是腳步聲也不行。”
“任何比心跳要響的東西都不行,”阿爾力克說。“那個膽小的哈特曼要穿過這裡可難了。”矮人似乎沒有發現這句話中的諷刺。
“現在呢?”博格納問。
阿爾力克的臉堅定起來。“我要去找布倫得了。如果你們想要跟上,最好快點把鞋子穿上。”
“等等!”布魯諾在矮人轉過拐角的時候喊道。
博格納在阿爾力克身後衝刺著,但沒有魯莽到直接穿過門廊。他停在一小片的安全區裡焦急地繫上他的鞋子。這裡的地板上有一種奇怪的質感,某種反射火把光芒的模糊閃光。地板在工程師走過的時候看起來足夠堅固。
“所以這就是他要玩的把戲,”布魯諾在加入博格納的時候說。“給我們展示怎麼穿過陷阱但不告訴我們它們都是什麼。”
博格納重新穿上了鞋子走上了地板。“如果我們一步步地跟著他…”他的聲音在看到布魯諾表情的變化時戛然而止。他的表情從不安變成了完全的恐懼。博格納注意到了地牢裡的氣味。和上次惡魔具現時同樣的血肉腥味。潮溼原始的腳步聲迴盪在他的耳朵裡。
博格納轉身看向房間的另一邊。他瞬間就感覺到了血液變得冰冷。站在房間對面的是那血腥的骷髏惡魔。它已經完成了對布倫得的附身,把他的肉體變成了可怕的樣子。馬達戈悄無聲息地歪了一下它的骷髏腦袋,但它的眼窩裡燃起了激烈的火焰。
“回去!快回去!到上一個房間去!”阿爾力克向他們衝來。在他撤退的同時,惡魔從門口走了過來。它被加長的腳在碰到光滑的地板時滋滋冒煙,但那沒有減緩惡魔的行動。阿爾力克在看到那東西沒有受傷時變得更加驚恐。
“結晶酸液!”矮人在爬回門廊時說。“整個地板上都鋪著那東西。”
“但它沒有阻止那東西!”布魯諾喊道。
阿爾力克陰沉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就去找個可以阻止它的東西。”他著急地脫下自己的靴子催促著二人回到剛才的房間。
博格納的心臟在他移到安靜的走廊時狂跳不止。他想起了阿爾力克說的,這裡的聲音是怎麼觸發陷阱的。任何比心跳要響的聲音都不行。那像獸人戰鼓一樣狂跳的心跳聲呢?
布魯諾已經走過一半了,以自己敢於的最快速度滑動著雙腳。博格納跟著他的父親。他想象他們一定看起來非常滑稽,鞋子攥在手裡,光腳在地上滑動。他掙扎著壓制想要大笑的衝動。他正在失去控制,讓驚慌佔據他。他把注意放在布魯諾身上,重新認識到了他如果確實失控了,他也會害死自己的父親的事實。
在他到達門廊之後,布魯諾放下鞋子看向博格納。他催促著自己的兒子,臉上滿是絕望的表情。博格納努力不去回頭看那個引起如此恐懼的源頭。他繼續移動,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安靜走廊盡頭的門廊上。
在他到達門廊後,布魯諾展開雙手接住了他的兒子。兩人隨後看向了他們剛剛逃脫的房間。阿爾力克停在了中間。工程師在看著房間的另一邊。靠近他的,那沒有觸發陷阱的燒焦的腳步聲,就是馬達戈。博格納注意到了惡魔身上掛著的一些布條,布倫得所有剩下的衣服。可怕的怪物伸出一隻長手臂靠近著阿爾力克。
矮人站在惡魔的面前。博格納看不見阿爾力克的臉,因為他背對著二人,他不能確定工程師在想什麼,隨後阿爾力克舉起雙手響亮地拍了一聲。
在聲音之後的瞬間,一陣機械運作的聲音開始響起。從屋頂上伸出一把大刀向下割去。被系在一根鐵臂上,它就像一個鐘擺一樣劃過整個房間。博格納現在明白了格斯溫是怎麼死的了。刀刃擊中了阿爾力克,讓他像是一塊肉一樣被一切兩半。矮人從頭到腰都被切斷,被分開的半邊不堪地向兩邊飛開。新月形的刀子繼續擺動,切進了惡魔的身體。那潮溼閃爍的骨頭和深紅色肉塊被擺動的刀割斷。惡魔巨大的身體讓切割比起之前的受害者更加困難,而那顆骷髏形狀的頭在它倒下時依然保持著完整。博格納可以看到它惡毒的眼睛繼續瞪著阿爾力克。即使是在這麼嚴重的傷口下,那惡魔實體依然堅持了一段時間。然後和當時吞噬萊納身體一樣的快速衰退出現在了布倫得身上。
“他殺掉它了!”博格納喊道。
布魯諾搖搖頭。“它沒有了獵物。所以它又會尋找下一個宿主。還有下一個受害者。”
從陳列室的秘密通道里爬下去的時候,瑪格達可以聽到下面羅拉得的聲音飄上來。“那我們同意了?”男爵說,隨後是她沒能聽清的哈特曼的輕聲回答。“你明白你需要做什麼嗎?”羅拉得問。
瑪格達示意克魯格慢一些,好讓他們可以聽聽男爵的話。無論這個貴族在計劃什麼,她都能確定那不會讓任何其他人受益。但是,在黑暗中,克魯格沒有看到她的提示繼續走進了門廊。在羅拉得看到他的時候,剛才的那段談話就中斷了。
“啊,原來你在這裡,”羅拉得說。“我們在這裡等其他人。放哨。”他向旁邊的哈特曼瞥了一眼。肥胖的商人點著頭同意著男爵的話。
“發生的所有事情我們都聽說了,”克魯格說。他把他的目光從羅拉得轉到了他身後的陷阱房。“他們走了多久了?”
羅拉得沒有對這個問題給出準確的答案。“感覺上已經很久了,但肯定沒有久到讓萊納變身時那麼久。”
“萊納變身用了多久不能確定,”瑪格達說。“我們不知道惡魔在石棺裡躲了多久才等到諾克託回到禮拜堂。”
“那個精靈亞伯拉罕或許在另一種層面上是對的,”克魯格補充道。“惡魔每次具現的時間可能不一樣。這肯定是一個恐虐的惡魔,所以它會被血案吸引。莫苟斯里的死亡越殘暴,它在金屬界裡的形體就會越強大。每一次附身都會比上次更簡單,更快。”
“那麼或許他們已經太遲了?”瑪格達問。
克魯格停了一下。瑪格達可以知道他在考慮怎麼讓接下來的話不那麼難以接受。“即使他們可以摧毀宿主,他們也不能毀滅惡魔。它只會繼續尋找下一個容器來作惡。”
瑪格達感覺到了掌心裡奧脫卡寶劍的劍柄。她想到了布魯諾和他的背叛是怎樣讓奧脫卡殘廢的。儘管她知道那愚蠢又自私,她也擔心惡魔會讓自由民兵隊長逃脫一次早已過時的清算。
“所以沒有希望了嗎?”哈特曼哀嚎道。“即使他們毀掉惡魔的身體?”
“或許還有一絲希望,”克魯格說。“但等待並學習是最好的方法。”他檢查了一下手槍裡的子彈,然後面向地牢。
瑪格達瞄準了克魯格給她的武器。即使在布魯諾和博格納從走廊的另一邊出現時,她還是用手槍指著布魯諾。扣動扳機讓一顆子彈打中他的手臂好像非常簡單,就像當初他的刺客把她的父親擊倒一樣。她抗拒著這衝動。不能是現在,不能在這裡,她告訴自己,其它時候自己都不會猶豫。慢慢地,她放下手槍,讓沃肯赫斯特跑過了走廊。
“我們太遲了,”博格納在加入他們時喘著粗氣說。“惡魔已經佔據了布倫得。它去追阿爾力克了。”
“它成功了嗎?”哈特曼問。
布魯諾搖搖頭。“不。工程師把它引到了一個陷阱裡。他用自己做誘餌把它引了進去。一把大刀從天花板上揮下來。它直接切開了阿爾力克和之後的惡魔。”
“但那阻止了它,”羅拉得笑道,儘管那聲音裡有一種緊張的感覺。“不然你們不會回來。”
“我不確定,”博格納承認。“在它倒下的時候,惡魔開始消散。它融化了,就像它在禮拜堂殺死諾克託之後那樣。”
瑪格達發現她不能把眼睛從布魯諾身上移開。儘管她放下了手槍,她依然用準備的手勢握著她父親的劍。“你們做了什麼?”她問。“你們是嘗試幫忙,還是隻是看著?”
“我們不能幫忙,”布魯諾說。“就算是最微小的聲音也可以觸發那把刀。我們可以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和他一起死。”
“那些陷阱——在他死前,阿爾力克向你們展示了怎麼通過陷阱!”羅拉得失去了他剩下的所有矜持。
博格納回答了男爵。“我們知道了阿爾力克帶我們穿過的四個房間的秘密。他沒有告訴我們有沒有更多。在他到達第四個房間的時候我們就遇見了…它。”
“這沒有區別,”克魯格說。“沒有人可以離開這座城堡。直到它被阻止為止。”他看向瑪格達的眼中充滿悲傷。“惡魔必須被控制在莫苟斯里。如果它在瑞文巴赫裡亂闖,它所造成的傷害將無法估量。”
“我認為布倫得想要通過在惡魔可以具現之前殺死自己來拯救他的父親,”博格納告訴獵巫人。
瑪格達還在看著布魯諾。“或許相反的才是真相。沒有需要獵殺的受害者,惡魔就不會進入那個沃夫席格伯爵挑選的宿主體內。”
“兩種情況都有可能,”克魯格說。“伯爵釋放的儀式看起來很複雜。某種神秘的連接把這些順序連了起來。打破一段就會讓連鎖停下。”
一種奇怪的表情出現在布魯諾臉上。瑪格達看到了一種奇怪的光閃進了他眼中。在她可以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之前,他轉過身衝進了地牢。
博格納慢了一些才反應過來,但在他明白之後,他的大喊回蕩在走廊裡。“不!”
“留在這裡,”布魯諾警告道。他看向他們所有人。“把我的兒子保護好。他現在是唯一知道怎麼穿過陷阱的人了。”
瑪格達在博格納可以衝進地牢之前抓住了他。她掙扎著控制住他。在他可以掙脫之前,克魯格開始幫助她。然後羅拉得也加入進來,把掙扎著的年輕人拉到了地上。
“不要!”博格納嚎叫著。“阻止他!阻止他!”
瑪格達看到布魯諾最後一次看向自己兒子時臉上出現了一種後悔的自豪。
“我在打破連鎖。”布魯諾說。然後他把腳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