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来说,我正在一片名为怨丹之原的土地上,放任自己无意义地漫游。
从伊刹那向东南方向前行,穿过横跨嘉路雷亚大陆的连绵山脉,待到忽觉阳光明亮,温暖的澄黄色竟然已将自己包围的时候,一位有经验的旅行者就能辨认出来,自己来到了怨丹之原,一处埋藏了诸多秘话的地方。
这时,旅行者们也就该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不论是在这片土地上筑巢生活的一角,还是偶尔出现袭击路过行人的妖火和鬼瓦怪,又或者是从尸骸堆里爬出来的骸水母,这片土地上的魔物,就比稻鸣高原的魔物要厉害一些,旅行者就要更加地提防偷袭,准备驱逐它们的对策。
据现存的少数史料记载,在东方大陆形成如今辰巳二国鼎立的态势之前,曾有一方实力不弱于此二国的强大国家,由人和鬼共同领导的吕之国坐落在此。可叹世事变迁,即使吕之国上下拼死抵抗,却也难敌二方强国的联合出兵。鬼族国民十不存一,其楼屋万间,终于也变成了如今所见的残垣断壁,碾作了旅人脚下的尘土。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异族与自己平等相处。
由此想来,怨丹之原这个名字,或许是取自两个被遗弃的事物。
一边是怀抱着亡国之恨,变作魔物的怨魂。
另一边是隐居斑鸠之乡,努力生活的吕之国遗民。
这么说来,这里其实是被诅咒的土地吗?
可是这里并不像我印象中受诅咒的地域。这里没有魔物横行,也没有瘴气冲天,在我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只有这片土地特有的澄黄叶片,在初夏的凉风中轻轻摇动,送来一阵沙沙的清响声。
万籁俱寂。
———————————————————————————————————
我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游荡到斑鸠之乡来的。
也许是看到了远方袅袅升起的炊烟,也许是闻到了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饭菜香味,我的双脚便不大打算听我使唤,往这个小村落有目的性地径直走去了。一路走去,瞧见稻草和毛毡铺制的屋顶从树叶遮掩里逐渐探出来,生活特有的烟火气就一点点盖过了怨丹之原的孤独。
远远地,我瞧见了几位鬼族村民。我看见他们正在数家屋子间进进出出,不时拿出些馒头和蜡烛之类的东西,端正放在村子中间的数条长桌上。
在那几张桌子的中间,有一尊母亲怀抱着孩子的雕像。
那会是他们的神明吗?
日上三竿,不善于和阳光打交道的我,决定在村口的树荫里席地而坐。
“真稀奇......这个村子,很少有人类的旅行者会特地拜访。”
不知何时,我身边已有一位用兜帽遮掩面庞的少女,与我恰好倚靠在同一棵树下。
她怀抱着刀,刃上传来两种气味——极淡的血腥气味,还有与怨丹之原的泥土相同的味道,想来她应该是一位善使刀的好手,方才也斩杀了几匹魔物。
“是啊,在伊刹那的酒馆里,那些酒客可都对这片土地讳莫如深。”
“但你已到了这里。”
“创作者的天性使然。”我笑了笑,“我有种责任感,我觉得我有义务和责任见证许多。”
耳边传来几缕浅笑声。
“这个村子......它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排拒外来者。”
“相对的,我无意闯入这片宁静与祥和中,也许我更希望看见他们只属于他们的样子。”
“那么,你穿上这件斗篷吧。他们会把你认作友人。”
少女递来一件白色斗篷,上面印有繁复华丽的纹饰。
“感激不尽,取材结束时我会还你的。”
“不必。这件斗篷应该给予更有需要的人,何况我......已不再需要它遮掩血脉与身形。”
她站起身来,将燃着黑色火焰的不详宝刀收回鞘里,迈步向村中走去。而我则连忙披上斗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看见我们走近,几位鬼族村民向这边挥了挥手。
哈,感觉也没那么糟糕。
———————————————————————————————————
太阳在云层间半遮半掩,温暖而湿润的风迎面吹来。
诚如一位鬼族爷爷所言,在这里没有悲伤,没有仇恨,一切都被放下......在这里继续生存的,大部分也都只是被上个时代抛弃,选择在此安度晚年的老人们。看起来他们已习惯了与天地为友,比如说在我放空脑袋四处闲逛时,就收到了两条萝卜干。
嚼起来很香。
如果能登上高处,向东北方向眺望,便能将那湖水如镜的麻帆良湖尽收眼底。听村里驻守的士兵说,麻帆良湖的水含有剧毒,若非得到女帝的批准,一般的旅行者就必须要在此处止步,否则这位士兵便只能净身沐浴,随后进去替那位倒霉鬼收拾尸骨。
但是,只要这些湖水流出麻帆良湖,流入斑鸠之乡的水井里,这时它们就不再含有那化人血肉的猛毒,反而变成可供村民们随意取饮的清水了。据说本地的七彩粥就是用了这种水,才能煲出其独特的味道,一种柔软绵长的味道。
这不禁打消了我偷师的企图。
这时,又有一位鬼族青年来向我搭话。
“不常见的面孔呢,你也是来参加今天的安魂祭吗?”
“嘛,算是吧。”我转头看向对方,“话说回来,这里原来也有像你一样的年轻鬼族吗?”
“原来是有的,不过大家几乎都走了。”
“......对不起。”
“不是——”他用肩膀顶了顶我,“大家隐姓埋名,去了这片大陆的各个地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一些成见,让我们鬼族和人类能够更加互相理解。”
“这样啊......我会替他们去猫神神社求个平安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我还要留在村里防范魔物,没办法像你一样随意旅行。”
“你也挺辛苦的啊。”
“不过魔物几乎不会主动攻击我们,我的职责倒也不如说是一边巡逻整片怨丹之原,一边救助可能在其中迷路的旅行者吧。”他笑道,”当时我看你在瞎逛,还打算把你带回村子里的。”
我随即揶揄:“结果一晃眼我就不见了?”
“对啊,想不到你和我们挺有缘的。”
我俩都心有灵犀地大笑起来。
———————————————————————————————————
不多时,安魂祭正式开始了。
出乎意料的是,安魂祭没有繁杂的手续,也没有特殊的行为约束。在我感到诧异时,鬼族青年适时地提醒了我,希望我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放轻松一点。
他说,安魂祭本身就是一个很随性的活动。通过交谈和简单的宴会,参加安魂祭的人们将向未能前往时之轮的灵魂分享自己的幸福,安抚这些被负面情绪控制的灵魂,帮助他们重新回到晓光之海,等候时之轮的新一轮转动。
“其实什么晓光之海啊,时之轮这些东西,我都不怎么知道。只是村子里的古书有记着这两个名字,我在无聊时把书翻了几次,才自然地会背下来了。”
他如此说着,我便也决定不向他深究。
“话说回来,今天你有遇见什么开心的事情吗?”我向他问道。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他嘿嘿一笑,“今天,有一位自幼流离他乡的鬼族同胞,终于回到了这个地方。”
我想起先前碰见的那位少女。想起她脱下斗篷后,额头上长着的鲜红鬼角。
“她啊......我觉得她有一种统领者的气质,大概不会在这里久留吧。”
“那样也好。”
偏头看去,我看见青年的眼角里,有一缕悲伤闪过。
他很快又微笑着说:“她应该会做成一些大事吧,一些能够改变这片土地的大事。我们没办法成为她的后盾,但能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这已很足够。”
“要我说的话,你不如赶紧去和她聊会天,赶紧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老娘我想安安静静地做点写生,你赶紧过去,分享分享幸福,让人家更加安心一点。”
就这样,支开了鬼族青年之后,我再次席地而坐,放任自己的视线向天空深处飘去。
在那里,我看见几只说不上名字的飞鸟,从不同的地方汇合,一起往这边飞来。
他们啊......最终能得偿所愿吗?
我不知道,但我愿意心怀希望。
===================================================
(相关地图)
大家好,或者说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朔耶,铃兰报社的记者朔耶。
之前都是在整精简小段子,这是第一次写完正经文还发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我的处女作了(×)
嘛,虽然我感觉不写卡池角色可能会没什么人来看吧。
但我还是会这么写,我终究是比较喜欢这片大陆,而非具体的一位角色。
至于有没有后续?其实我正在写长篇同人,估摸着短时间内不会有。
长时间内大概也不会有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