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編鐘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
半夢半醒之間，一股令人懷念的味道流入了我的鼻腔。
裡頭包括了桃花的鮮香和青草的清香，大樹那種讓人一掃胸口鬱悶的醇香，最後還有讓人感到口渴的清泉的味道。
緊接著，在古箏悠揚的琴聲下，無數重疊在一起的樹葉摩擦聲、小鳥開朗的鳴叫聲，還有細微的小蟲振翅聲與遠方小河傳來的潺潺水聲共同組成了一曲《高山流水》，挑動著我的耳膜。
可以確認的是，這裡並不是我家。
平常醒過來時，能聞到的不過乾燥床單上傳來的太陽氣味，能聽到的也大多數家外316國道上傳來的車聲，和小販們那富有韻律的吆喝聲。
恍惚間，一絲清涼的水流入了我的嘴角。
那水感覺不含任何的雜誌，水本身還甜而不膩，香香的，美味程度足以讓人再也不想付錢購買便利商店裡面的礦泉水了。
摒除自己想要沉睡下去的念想，我睜開了眼睛。
面前正站著一名容貌精美，衣著古樸的少女。
“太好了，你總算醒了！”
那少女說著，臉上的愁容立刻煙消雲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你剛才從天上掉下來，可把我嚇了一大跳呢！”她收起笑容，道：“沒事吧，有沒有哪裡疼啊，要不要我給你揉揉？”
那女生的聲音宛若一縷春風，聽得我心頭盪漾，腦子裡已不禁開始幻想自己和她在一起後的事情...
“喂喂喂，你怎麼不說話啊，本姑娘可是在這裡照顧你很久了呢！”
對方的質問立刻將自己從精蟲上腦的美夢中打回了現實。我爬起身來，問道：“讓姑娘費心了。敢問姑娘姓甚名誰，”
對方隨即露出自信的笑容：“哼哼，天下第一才女，謝道蘊是也！”
謝道蘊！
我完全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現在不應該早就魂歸去兮了麼？怎會在這裡照顧我？
難不成我穿越到了東晉時期？不可能啊，時空穿越這種東西不存在的，怎麼想的都不存在的好吧！
“那...謝姑娘，這裡是哪？”
對方微微一笑：“之前玩鬧的時候，我追隨清風柳絮跑到了此處，然後就看到你從天而降。摔在了一旁的桃花林裡。”
我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然後不知道那裡走出來了一個鶴髮童顏的白鬍子爺爺，他叫上我說你很重要，不能被那林子裡的狼吃了。”她歪著頭想了想，道：“後面我就跟在他後邊，花了好大力氣把你從林子裡弄出來，我的日記還差點被它們叼走了！”
“老爺爺隨後說，此處是盤古開天闢地之時，留下的遺世獨立之所——山海界。”
“山海界？！”我撓了撓自己全是霧水的腦袋，問道。
“嗯。聽白鬍子老爺爺說，這裡依賴著上古的祖樹【建木】而生，與一片名為【華夏】的土地興榮並存，休慼與共。只要華夏不斷發展延續，祖樹就能由萌芽狀態不斷成長，進而帶來山海界的興盛。不過...”她說著便歪著腦袋，看著手中的毛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姑娘可有疑惑？”
她點了點頭：“我只是沒有想通，為什麼那片土地要用我們的名字來命名，是那片土地上居住著漢人嗎？既然住著漢人，為啥以前的典籍裡都沒有提過這片土地呢？”
“王上你從天而降，肯定知曉某些天機吧。能否向我洩露一點點呢？一點點就行喲！”她隨之露出請求的表情朝我投去了自己的目光。
我搖了搖頭：“我和你一樣都是凡人，怎會知曉天機呢？不過我倒是知道【華夏】這片土地在那裡。”
“在哪？！”對方的眼裡放出了求知的光。
我笑了一笑，道：“九州之地，便是他口中的【華夏】”
謝道蘊先是一驚，而後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謝姑娘，敢問那白髮老者可還有交代你其他的事情？”
謝道蘊搖了搖頭：“他只是說讓我在這裡照顧你，與你一同見證這山海界的興盛，沒有說其他的。”
這樣一來，我心中大部分的問題都得到了回答。
除了那個。
“謝姑娘，那老者有說我要出現在這山海界的緣由？”
謝道蘊並未說話，只是搖頭。
此時一旁傳來了一聲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謝姑娘，王上的這個問題，就由老夫來作答吧！”
循聲望去，一名鶴髮童顏，慈眉善目的老者微駝著後背，雙手背在背後，悠閒地朝我們走了過來。
“是白鬍子爺爺！”謝道蘊見狀，小聲驚詫道。
“咳咳咳...我彭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謝姑娘天資聰穎，就不要一口一個白鬍子爺爺來稱呼老夫了。此後在這山海界，姑娘只需叫老夫一聲‘爺爺’，老夫便心滿意足了。”
我走上前去，畢恭畢敬地依著古禮給他作了一揖：“還請先生為我解惑。”
彭祖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華夏】之興，肇自三皇五帝，但多年發展絕非一帆風順，而是如泛海孤舟，稍有波折就有傾覆之虞。”
“爺爺，那...那一旦【華夏】斷絕，我們......我們是不是都不存在了。”謝道蘊眉頭一皺，道。
“這事，王上可有看法？”彭祖一句話，就將這作答者從自己變成了我。
現在可以確定的事情是，彭祖和謝道蘊都是有記載的真實存在過的人，那麼即便有一天中華文明因為外族入侵而徹底斷絕，只要我中華民族還林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我中華的文化與歷史沒有斷絕，他們便不會消失。
至於那幾段最艱難的歲月，我華夏一族都挺過去了，哪怕再出現如五胡亂華之類的劇變，中華民族也會湧現出無數英雄健兒們拋頭顱灑熱血，力保華夏火種不斷。
想到這裡，一個答案浮上了我的腦海。
“不，【華夏】是不會斷絕的。以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我們自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拼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只要他們還在，不論什麼時代，面對什麼樣的敵人，他們都會如潮水一般前仆後繼，與那些敵人展開激烈的鬥爭，直到山河無恙。”
“那...那他們是誰呢？”
忽然間，我感覺自己似乎看見了某種不可思議的景象。
面前已不是竹子桃花交相輝映，一條大河波濤洶湧的山海界，而是塵土飛揚，擁擠嘈雜，滿是洋樓和黃包車的老北京。
大街上，無數穿著黑色長衫的男青年與無數身著短衫長裙的年輕女性舉著橫幅和木牌，口中高喊著響亮的口號，從路中間大步走過，揚起了遮天蔽日的飛塵。
“誓死力爭，還我青島！”
“還我主權，嚴懲國賊！”
“愛國無罪！”
而在道路沒有延伸到的地方，有不少的北大學生站在木桶上，馬車上，乃至一旁飯館的凳子上，以高昂的音調、激動而憤怒無比的神情，控訴著那一百多年前的那場國恥，也動員著那些並未加入道遊行中的百姓們。
“這就是西方所謂的公平和正義，他們出賣了我們，出賣了中國，出賣了我四萬萬中國同胞！同胞們，我們不能在對列強們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這是——
——是我們這個民族的記憶。
感覺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出自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但那種日子，也不需要我們回去再體驗一遍。
這盛世，如他們所願。
不過一眨眼，這夢幻般的景象便已消失，就跟它出現時一樣突然。
我並未沉浸在這痛苦但卻激盪人心的記憶中，對謝道蘊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們就是我們；他們一直都是我們；他們，也只可能是我們。”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王上。既然如此，我也要好好輔佐你管理這山海界，絕不能丟了我謝家的臉！”
謝道蘊眼神堅定，一雙黑色的眼裡閃出堅毅的光芒。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直說了。”彭祖清了清嗓子：“王上出現在這裡，就是受命於蒼天，藉助山海界之力，以【魂入華夏】之法，化身華夏曆代君王，興文教、撫百姓、護佑這華夏的延續。”
不對啊...
“先生，我來之前華夏已是百年...不，千年未見的盛世，即便之前瘟疫肆虐，也一直有忠貞之士不畏生死護佑我華夏的黎明百姓，現在國富民強，山河無恙，華夏也有了千千萬願意為他獻身的英傑們，但為何蒼天還要授意我前往這山海界，去做一些別人或是做過，或是一直在做的事情？”
彭祖聽完，嘆息道： “這...老夫在這山海界已有多年，對外界已是孤陋寡聞，老夫不過是按著當時與華夏先祖們立下的誓約，在原本的王上駕崩後召喚一個新的王上護佑華夏，至於華夏此時是否需要山海界的護佑，老夫是真的不知啊！”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謝道蘊立刻就說話了：“一切自有天意，說不定蒼天讓王上來到這裡，就算不是來護佑華夏的，也肯定有其他的理由嘛。再說，我已經好久沒遇上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了，你要不願意去護佑華夏，也可以留下來陪我談天說地，對酒當歌，這多是一件美事啊。”
媽耶...一個小孩竟然喝起酒來了...古代人不是很保守麼，這...
看著那還洋溢著笑容的臉龐，老實說，我其實不忍心拒絕她的。
算了算了，就當是為了謝道蘊好了。
“行，那就麻煩二位了。”
彭祖微微點頭，將我們領到了一個祭臺上。
“這裡便是天下臺，王上每一次【魂入華夏】的旅程也從這裡開始。”
彭祖說完，便拿起自己的手杖敲了地面三下。
祭壇中間隨即升起了一個方形的石柱，石柱上有著整個東亞地區的三維地圖，上面還放著五個樂高小人一般大小的雕塑，看上去像是新石器時代晚期會出現的人形雕塑。
“當積硅步、以致千里，請王上從洪荒之世——【三皇五帝】開始，讓華夏發展壯大吧！”
我看著一旁的彭祖，說道： “老爺爺，您還沒告訴我，我該怎麼【魂入華夏】呢？”
“啊...哎喲，瞧老夫這記性，又忘了您是不會如何使用這【魂入華夏】之法的。”彭祖一拍腦袋，，隨後將一個立在關中平原的石雕拿起來遞到我手上，道：“這一次咱們就以這軒轅氏和神農氏為例好了。”
“啊，軒轅氏，這個我知道！”謝道蘊隨即插入話題：“他繼承了他父親少典的國君之位，後來被稱作黃帝呢！”
彭祖隨即笑了笑：“那謝姑娘可知道這神農氏是誰啊？”
“神農氏...”謝道蘊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又從裡面走出，道：“《史記》裡好像有他嚐遍百草的記載，這個部落的首領被稱為炎帝，是當時的天下共主！”
“謝姑娘說的沒錯。既然如此，那王上這一次【魂入華夏】，就從他們倆中選擇一個吧。”
我點點頭，看著手中的兩個雕塑，最終將那個長相有些像犀牛的雕塑放回了洛陽盆地外的黃河邊上。
“看了王上已經做出自己的選擇了呢。那麼，請王上把雕塑放在自己的心口，念出這句【此生無悔如華夏，來世願生種花家】！”
我正要照做，謝道蘊突然大聲說道：“爺爺，我想跟王上一起去！”
“可...”彭祖看著謝道蘊的小臉，隨後便放棄了抵抗，道：“你這丫頭...行吧行吧，那你就跟王上一起去吧。記住，這次要好好輔佐王上，可不許拖他的後腿了，知道了嗎？”
“知道啦！爺爺放心，我一定做王上最好的賢內助！”
說實話，我明知道這太刑了，但心裡還是想著如果等她在長大一點了就她結婚。
反正她現在也不是王凝之的妻子，我也不是滿腦子封建大男子主義的古代人，在這裡和這麼一個好姑娘共度一生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絕不是因為什麼在現實世界娶不到老婆這種光明正大的理由呢！
“那我們就先走了。您老保重！”
彭祖捋了一把自己的鬍鬚，道：“王上和謝姑娘也要多多保重！老夫會等你們回來看望老夫的。”說完便從天下臺走下，在遠處遙望著我們。
我將謝姑娘摟在自己懷中，按著彭祖說的彷彿施放了【魂入華夏】。
眼前的一切頓時變了模樣，耳邊還回響著謝道蘊那稚嫩而又堅定的呼喊
【此生無悔如華夏，來世願生種花家】！ 作者：滄海龍墨 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16879452 出處：bilibi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