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格维恩的提议下,玛格达的小队去往了莫苟斯的礼拜堂。又高又窄,如果硬要说的话,这里比城堡的其他地方有着一种更加诡异的氛围。尘土覆盖在祭坛和墙上雕刻的大理石战锤上。银色的蜘蛛网挂在屋顶的房梁上,脏污地反射着莺格和西格维恩点亮的火盆的光。那些干瘪的木头在燃烧时发出一股发霉的气味,不知怎的让这里的不快氛围更加严重。
玛格达在腐朽的长椅间徘徊着。它们是用一种玛格达从未见过的银色木材制成,上面精致地雕刻着西格玛神圣的双尾彗星的降临。每张长椅的脚被刻成了星龙的模样,而长椅的尽头是龙的羽翼。柔软,紫罗兰色的软垫填充在座位中,而在她把手放在它们中间时,她依然可以在尘土的腐朽下感受到它材料的昂贵。
窗户开在祭坛的两侧,巨大的拱形廊柱间嵌着染色玻璃。左边的描绘着身着金甲的雷铸神兵在一道闪电中降落在金属域。几个穿着皮毛的部落民站在外侧,小心地靠近着强大的骑士们。右边的窗户上画着一个部落民和雷铸神兵站在一起,指向一座歪曲山峰顶上的黑暗城堡。玛格达看出那要塞就是莫苟斯,而那个部落民一定是帮助圣武士夺下这里的冯·寇特博格先人。她被这精细的作工所倾倒,艺术家在其中的每一个线条和人物中展现出的美。这效果在黑暗中依然令人惊叹。她只能想象在日光照过它时会是多么美丽。
“这肯定是最好的地方了,”哈特曼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说。“你们的妈妈是对的。一个恶魔不会敢于踏入这片献给神王的地方。”商人和他的孩子坐在一张长椅上,扭过身子,让他们可以看见进入礼拜堂的铁门。斯钠夫家的孩子们看起来没有被他们父亲的话打动。从他的紧张和出汗的样子来看,哈特曼也不是那么相信。看起来西格维恩是他们家里最有威信的那一个。
玛格达看着西格维恩走过礼拜堂点亮火盆。她的表情中有着一种在这种情况下奇怪的自信。她时不时地停下来看向祭坛和上面的战锤。她力量的来源不言而喻。是对西格玛力量的信仰,对一切都是神王安排的坚信。
这种信仰是玛格达从未理解过的。并不是因为她不相信西格玛的力量或者没有仰慕他。仅仅是知道西格玛并不是唯一统治者的这一冰冷的事实。还有其他的神明,有些暴虐,有些残酷。他们也拥有领地,影响着凡人的命运。学者和牧师孜孜不倦地争论一个神的力量在另一个的地界里能有多少保护力量,却总不能得出结论。如果那种人都不能找到答案,玛格达有怎能声称自己知道呢?
她经常和克鲁格在西格玛的神殿的寺庙中见面。但这里的感觉不一样。神圣的符号在这里一个不差,战锤和彗星的图像,刻在殿堂上方石块上的对西格玛的崇拜。但这里缺了什么。一些不能看见而是感觉到的东西。那种被欢迎和保护的感觉在这里完全没有。
玛格达在想到这件事时怂了怂肩。是因为这个地方的什么,还是其他的一些东西?她体内的一些东西。她吃下了那被诅咒的食物,由此带上了恐虐的印记。这意味着她现在被腐化了吗?已经被永世诅咒了吗?礼拜堂让她的感觉不一样,是因为她已经被逐出了西格玛的保佑下吗?她希望克鲁格能在这里。他一定知道答案。
一种恐怖的感觉冲进玛格达的心里。克鲁格知道答案,但他知道的会是什么答案?如果那答案就是她真的已经无法被拯救了会怎样!注定被混沌吞噬,落入恐虐的地狱中。这样的话克鲁格会做什么?她经常听他说起他的职业的严肃程度,艾泽尔的骑士团需要做到何种地步才能保护人们不被黑暗之神伤害。或许玛格达现在就是他们需要解决的问题。突然她开始希望没有人给克鲁格传话。想到恶魔已经够可怕了,但想到克鲁格或许就是那个必须杀掉她的人让她更加恐惧。
玛格达走近莺格。她需要和一个人说说话,让那股开始蔓延的无情恐惧消散。她的父亲已经向议事厅去把萨西卡和亚伯拉罕带过来。她更希望能和他说话。莺格对她和克鲁格的关系更加反感。在以前,玛格达总是想莺格的抗拒是因为自己未能实现的阶层野心。现在她不是那么确定了。她必须在今晚重新考虑她对自己父母的几点偏见。或许她母亲的抗拒更多的是因为克鲁格是一个猎巫人,一个同时被恐惧和尊敬的人。一个不会忍受任何邪恶的人,即使那是为了爱他的人。
莺格没有点亮礼拜堂右侧最后的两个火盆。在玛格达靠近她的时候,她正跪在一个大理石棺前。石棺的面上刻着一个年轻人双手交叠在胸前。他的面孔刻画地相当鲜活,而沃夫席格伯爵的话语让玛格达立刻猜出了这里面躺着的是谁。
“我一直有怀疑,”莺格在发现她的女儿站到自己身旁时说。“我从没有去努力寻找真相。或许我害怕了。”
玛格达握住莺格的手。“那会有什么不同吗?知道哈根的死法会有什么好处?”
莺格把另一只手放在冰冷的石头上。“或许什么也没有。或许是一切。”她看向石刻的面孔。“那是他以前的样子……在他衰弱以前。强壮却纤细,总是有一种他试图隐藏的笑意,直到最后他才忍不住笑出一个古怪的笑。他是那么活泼,那么坚定。他一定要靠自己成功。他对自己的家族太过骄傲,他不愿意仅仅继承一笔遗产。他想要建立自己的功业。”
“你知道他拒绝了自由民兵军官的职位吗?作为伯爵的儿子他完全不需要和那些士兵一起走路。但他还是要这么做。他就是那样的一个男人。”莺格的脸上露出一个悲伤的笑。“我觉得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想娶到我。不是哪家贵族的小姐,因为伯爵而阿谀奉承。他想要一个他觉得是自己得到的人,用自己的努力赢得的人。那就是哈根和伯爵间最大的联系。那是让他开始过分过快努力的原因。他想要证明自己。”
玛格达跪在了莺格身边。“那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莺格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而且因我结束。哈根沉沦的越深,我对他的爱就越少。我想他也对我爱的越少。到最后我相信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奖杯,一个展示给伯爵来证明自己的东西。”她站起来看向石头的脸。“从什么时候开始,哈根忘记了自己的骄傲和正直。重要的只有获胜。成为对的那个人。在他无法得到我的时候,他无法获得胜利的,他无法向伯爵证明他能掌握自己。哈根不能甘愿过这样的生活,他选择了去死。”
“是哈根做出了这个选择,”玛格达说,站起来面对她的母亲。“没有人可以帮他做出这个决定。那个你描述的男人,那个你爱的男人,不是那个你离开的男人。你知道这一点。”
莺格把玛格达拉近自己。“我知道我们现在这可怕的处境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可以——”
“如果你做出了什么不同,我完全不会站在这里,”玛格达说,打断了她。“你不会嫁给爸爸,我也不会出生。”她转过她的母亲,向哈特曼点点头。“伯爵也知道你不是唯一一个他责备的人。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对所有这些人一起复仇。”
哈特曼突然站了起来。他向后退去,把孩子留在了长椅上。商人把他惊恐的视线环绕过礼拜堂,最后看到了玛格达身上。他知道她是这个小队里唯一一个真正的战士。“我听到走廊里有人,”他继续向着房间深处撤退。“他们听起来像是在往这里来。”
玛格达对着商人毫无理由的惊恐摇着头。“如果你听到了不止一个人,那就不可能是…”她迟疑着,不情愿地说出了他们都害怕的名字。“不可能是莱纳。”
“或许…或许恶魔找到了朋友,”哈特曼在爬上祭坛的几级台阶时说。他惊慌地看了西格维恩一眼。“世事难料。它可能会有朋友。”
玛格达向大门走去,她的母亲拿着长矛紧紧跟在身后。斯钠夫家的孩子和哈特曼一起躲上了祭坛,而西格维恩冲过房间去点亮最后的火盆。
就算哈特曼对恶魔带着朋友的想法无比荒谬,玛格达依然在听见低沉的脚步声靠近礼拜堂时感到了不自在。她在听见了罗拉得尖刻的声音后才放松了下来,片刻之后她又听见了奥脱卡回答了他,而她最后的担心消失不见了。
“是爸爸,”玛格达告诉其他人。“他回来了,”莺格放下长矛,帮助她移开挡住大门的长椅。在它被推开之后,她们把铁门向里拉开一道窄缝,让奥脱卡他们进来。
铸剑师做的远比接上萨西卡和精灵要多。他也带上了罗拉得的小队。至少,这是玛格达的第一印象,但当他们走进礼拜堂时,她注意到跟着罗拉得的仆人不见了。然后她发现博格纳也不见了。
罗拉得停在了大门的内侧,立马拴上了门。“我同意,”他说。“这个圣所是这个城堡里最适合抵御恶魔的地方。”
“你们没有找到莱纳吗?”莺格问。
“那些无耻的仆人也抛下了我们,”罗拉得宣布道。“比起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乱跑,我们认为回到议事厅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刚好遇见了往那里去的奥脱卡。”
“那个矮人和洛瑟尔呢?”玛格达看向布鲁诺。“还有博格纳在哪里?”
布鲁诺摇着头。“我们没有发现阿尔力克和他的小队。即使他们的仆人不见了,诺克托还是可以给他们引路。”他的表情悲伤起来。“至于博格纳,我们为了抓住格斯温和男仆他们分开了。我没有抓住任何人。或许他抓到了。”
罗拉得对布鲁诺的话嗤之以鼻。“你完全不知道博格纳往哪里去了。在城堡里漫无目的地去找他会是愚蠢的行为。我们应该留在这里。人多总有力量。”
玛格达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罗拉得嘲笑的语气下沸腾起来。“如果失踪的是你的女儿,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希尔特鲁德微笑着带着丽柏嘉德走向一张长椅。“他不会呆坐着什么都不做的。但他也不会自己去,你懂的,但他会派其他人去找。”
“更多的剑士可以更好地保护这里,”罗拉得怒视向希尔特鲁德说。
玛格达对男爵点点头。“那你不会想我的。我去找博格纳。”
奥脱卡站到了玛格达和走廊之间,而莺格来到了她的身旁。“男爵不会想你,但我们会,”她的父亲说。“你不能去。”
玛格达开始抗议,但布鲁诺同样开始对罗拉得说话了。
“你刚刚也解释了为什么必须有人去,”布鲁诺说。“毕竟我们找不到那个…莱纳,我们留在一起更好。我会找到博格纳和阿尔力克的小队,把他们带回来。”
哈特曼从祭坛跑了过来。“不要带诺克托!”他告诉布鲁诺。“别把他带到这里来!他才是那个恶魔在找的人!”
玛格达反驳商人。“他和你一样有生存的权利。”
“而且,”布鲁诺补充到。“那个人曾经是个牧师。他或许会知道该怎么驱逐这个东西。他肯定最清楚该怎么在这个圣所里保护我们自己。”
“去找到他们,”罗拉得说。“如果你这么想去的话,就这样吧。”男爵坚定的目光看向其他客人。“但仅此而已。如果你没有回来,我们不会再派人去找你们。”
布鲁诺同意地点点头,开始向门口走去。在他离开之前,他向玛格达微笑了一下。“谢谢你的主动请缨,但我必须这么做。博格纳是我的儿子。”
“我理解,”玛格达回答。“愿西格玛注视你,”她在博格纳走下走廊时加了一句。奥脱卡在他身后关上铁门,而哈特曼和他的儿子荷米欧重新把长椅挡在了入口前。
玛格达转身重新看向祭坛和其后的黄金战锤。“愿西格玛注视我们所有人,”她祈祷道。
即使是在这个圣地。这些话依然感觉很空虚。
在博格纳从地牢和那里的恶毒陷阱中退出时,莫苟斯的黑暗走廊感到更加荒凉。仅仅是知道了下面的死亡机器就在他的头脑中留下了一道黑色的污点。那些仆人遭受的灭顶之灾的可怕程度噬咬着他,让他的灵魂深处也恐惧起来。他好奇着格斯温遇到了什么,想象着管家的死亡是快是慢。博格纳能难对他产生任何同情,但那声最后的尖叫依然让博格纳无比担忧。
城堡的走道在博格纳潜行而过时保持着完全的安静。这黑暗的寂静中有着一丝苦涩的讽刺。在他洗劫瑞文巴赫的家庭商店时,这种环境会让他和同行的窃贼欢欣鼓舞。但现在他感觉到了他们的受害者可能会有的感情。他默默感激着黑暗和寂静中未知的残忍。
在黑暗之中的什么地方,或许就是下一个转角后,莱纳就会等在那里。或者至少是那个曾经是莱纳的东西。博格纳想着如果现在独自一人的他碰上恶魔会发生什么。即使那怪物的猎物是诺克托,他也不认为它可以谨慎到只瞄准一个受害者。
博格纳在转过拐角的时候举起锤子。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依在墙上。他把沉重的金瓜锤挥舞起来,瞄准它的头砸去。他在击中那东西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滚动的冲击力。一大股声音随着那套盔甲砸在地上时回荡出来,一些部件从支架上松脱开来。
博格纳叹息着跨过这片狼藉。他不止一次想到了自己错过了仆人点亮的蜡烛。现在他只是在城堡中四处乱撞,试图找到哪怕是一丝他认识的地方。
他只从那套盔甲处走开了几尺,就好像看见了走廊尽头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光。它消失的是如此之快,让他怀疑到底有没有真的看见。他首先想到那是莱纳,但如果恶魔已经完全附身,他又怎么会需要光线来指引道路呢?然后博格纳想可能是一个仆人,一个在去往陈列室的路上迷路了的人。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完全不知道地牢里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博格纳加快了脚步去往他看见光的走廊。他抗拒着叫喊的冲动。即使光那里是友善的人,他也不能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在听。
走到一半了,博格纳看清了前方黑暗中的动作。它身形很低,但速度不慢。更多的事情他看不清了,但这也足够让他靠近并准备好锤子了。
“别整了,小子,”一声嘟囔打破了寂静。那声音来自前方,就在他看见动作的地方。
“阿尔力克?”博格纳回应道。
一声低沉的笑。“差不多。我是布伦得,阿尔力克之子。”又是一声哼。“我总是忘记你们人类在黑暗中就和蚯蚓一样瞎。”
博格纳的经验让他清楚矮人的眼睛有多么锐利。他们中有些人帮瑞文巴赫的贵族做夜班守卫过上了不错的生活。
“你一个人吗?”他问。
“不。我父亲和炼金术师和其他人在一起,”布伦得说。“你父亲也和他们在一起。他说服我们一起找你。我们已经走过这片了。如果你没有撞到什么就错过你了。”
“一套盔甲。在黑暗中我觉得那是莱纳。”
“惭愧的是在我们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我们也这么想。我的父亲吹灭了灯,而我过来查看情况。”布伦得低声说了一句矮人誓言。“我挺庆幸是你不是莱纳。”
“你们没有看见他?诺克托还和你们在一起吗?”
“对,但那些可恶的仆人溜了。你父亲告诉我们其他小队的仆人也一样。看起来他们知道什么离开城堡的秘密通道。”
博格纳的血液在他回答布伦得的时候变的冰凉。“他们是这样想的,”他说,然后开始描述地牢里他看见的场面。
安静降临下来。不知怎的,这好像某种紧张的情绪在博格纳和布伦得之间展开。终于,矮人开口了。“我最好带你去找其他人。你父亲会很高兴见到你。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跟着。”
矮人粗糙的手握住了博格纳的,然后引导着他的手指碰上了布伦得的肩膀。博格纳必须在走过走廊时放紧步伐,但他对矮人在黑暗中寻找方向的速度颇为震惊。他想如果布伦得这种人要成为盗贼,瑞文巴赫一晚就会被搬空。
“我回来了,”布伦得在他们到达走廊尽头的时候低语道。“可以不用找布鲁诺的儿子了。他和我在一起。”
光线在洛瑟尔掀开灯上的铅制屏障时闪烁而出。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儿子,瑟里欧,一把陈旧的配剑别在他的皮带上。阿尔力克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把丑陋的锄头,他用一只肩膀搭着它,欢迎布伦得的归来。
布鲁诺走上前拥抱博格纳,脸上露出放松的表情。“我以为失去你了。”
“要摆脱我可没那么容易,”博格纳说。“但我不会在花时间找仆人了。”他比起刚才对布伦得解释莫苟斯地牢里的陷阱时微微冷静了一些。这不会在他失踪的危险后让他父亲更担心了。
至少是那一种危险。
诺克托在博格纳说完后走上前。“那他们都死了。如果有一个人逃出去了,或许他会可怜我们,做些什么来帮我们。但他们都死了。”
阿尔力克向牧师皱起眉。“希望别人的帮助没有好处。”就像布伦得一样,博格纳感觉在工程师听说地牢之后,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紧张。
“把他留在这里就能保证我们的安全,”瑟里欧指向诺克托。“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在身边把莱纳引来?”
“你想让莱纳杀了他吗?”洛瑟尔向他的儿子喊道。“这样恶魔就会寻找一个新的宿主。”他用手指敲打着瑟里欧的胸膛。“或许下一个它就会找到你,让你来杀了我。”
布鲁诺同样开始为诺克托辩护。“伯爵想让我们互相背叛。如果我们留在一起,我们还可以共同对抗那东西,我们可以打败它。”他转向矮人。“礼拜堂只有一个入口,一道铁栏门。如果莱纳想要进来我们就能看见。或许我们能在门后攻击它。长矛,长剑,不管用什么。一直和他战斗,让他永远不能进门。”
阿尔力克点点头。“你还想用诺克托做诱饵,”他确认道。他换了一个肩膀扛起锄头。“好吧,我们去看看那个礼拜堂,想想能布下什么陷阱。”
工程师在说道陷阱的时候微微畏缩了一下,而听着他说话的人类没有漏过这点。但是在这时,没有任何人质疑他。博格纳想他们的想法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在巨大的莫苟斯里的某处,莱纳正隐藏着,而无论他在哪里,他最终都会来寻找诺克托。
一道铁门和西格玛的神圣保护听起来是些可以把他们和恶魔隔绝起来的东西。
玛格达在铁门后踱着步,时不时地透过铁栏看向外面黑暗的走廊。奥脱卡和布鲁诺在布鲁诺离开时点亮了一些蜡烛,但除了几只老鼠之外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
奥脱卡坐在挡住门的长椅上看着他的女儿。莺格在另一张长椅上休息,不情愿地接受了她丈夫说至少他们中的一个人需要睡一会的理论。
“担心不会让他们回来更快。”奥脱卡告诉玛格达。
她停下脚步看向铸剑师。“你有尝试过不去想什么吗?”
奥脱卡点头表示同意。他握住了假肢的空虚银手。“每一天都会。但我做不到。越想忽略什么事情,它就越加清晰。”
玛格达看向她父亲的眼睛。她想和他谈谈这些,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以前从没有和她说起过。没有真的和她说过话。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各处搜集来的片段信息。她想如果现在问,他会告诉她所有事情。但这恰恰也是她没有问的原因。或许她不知道会更好。
“你觉得莱纳会来这里吗?”她问。“我是说到这里,这个圣所?”
“在它抓住诺克托之前不会,”奥脱卡书。他不在看玛格达了,而是他头脑里的什么图像。那是什么言语不能描述的恐怖想法。“伯爵说在…在它完成要做的事情之后就会寻找新的宿主。”
玛格达弯腰伏在奥脱卡身旁,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如果莱纳发生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奥脱卡抓住她抱紧了她。“西格玛在上,别说着话。连想都不要想!你不会发生任何事的。任何事都不会!”
走廊里传出来的声音让玛格达挣脱开了她的父亲。她在看见博格纳和布鲁诺带着其他客人回来时惊喜地叫出了声。她的叫喊让礼拜堂中的其他人纷纷向前看向靠近的人群。
“看来他们还带着诺克托,”罗拉得观察到。“莱纳还没有找到他。”
“或许…或许根本没有…或许这不是真的,”哈特曼自言自语道。“或许这又是什么可怕的计谋。或许莱纳疯了,这才像话!”
亚伯拉罕从萨西卡把他放下的长椅上坐了起来。精灵的笑充满嘲讽。“随你相信你的什么愚蠢想法,但伯爵不会等二十年后还割开自己的喉咙,只为了玩些把戏。”
哈特曼在精灵的嘲讽下动摇了。他向祭坛退去,西格维恩依然在那里祈祷着。
奥脱卡和荷米欧帮助玛格达搬开了挡门的长椅。罗拉得抓住门看向靠近的小队。
“我同意你们其他人进来,但诺克托不行,”男爵宣布。“他要留在外面。”
玛格达猛地转身愤怒地瞪向他。“什么给予了你这种权力?”
“地位和出身,”罗拉得讥讽地对她说。“你们这种平民永远不会理解的东西。”他握紧了门把手。“我是这里的指挥,而我说这个人不能进来。”
罗拉得没有退缩,即使是在玛格达的手握住她的砍刀时也一样。但这时希尔特鲁德靠近了他,他的光鲜全部消失了。
“如果现在我们依靠的是地位和出身,”男爵夫人说,“那我要提醒你,在我们的联姻中,你是地位低的那一方。”希尔特鲁德向铁门挥挥手。“打开它。让他们进来。他们所有人。”
罗拉得迟疑的时间微微超过了玛格达的容忍范围。她走到他前面抓住门,挣开了他的手。罗拉得向后退去,用黑暗的目光看向任何看向他的人。
博格纳和布鲁诺夹着诺克托走进礼拜堂。他们在其他人走进来的时候站在一旁。洛瑟尔和荷里欧走向萨西卡,而矮人开始检查铁门,谈论着如何最好地加强它。
玛格达加入了两个沃肯赫斯特。“我和我妈妈谈过了。她解释了所有事情。她对哈根的遭遇感到愧疚,但我不认为那是她的错。”她把手放在布鲁诺的手臂上。“我也不觉得是你的错。”
布鲁诺摇了摇他的头。“错误和指责很难接受,而放开它们又更难。哈根犯了错,但我们在他的错误中有一份。”
“我和妈妈在哈根的石棺边谈了——”
“他的什么?”诺克托问。
玛格达指向祭坛边的石棺。“哈根埋葬在这里。”
“不可能,”诺克托喃喃道。“我不能同意。”他走向石棺,呼吸间轻轻地自言自语。
“但这里有他的浮雕,”玛格达说。
“或许吧,”布鲁诺同意说,“但他不可能在里面。哈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遗骸应该要被火化后洒进水中,避免他化为一个妖灵。沃夫席格伯爵一定不会冒险让哈根发生这种事。”
“但我看见了他的样子。”玛格达坚持道。
诺克托几乎已经踏上了通往祭坛和石棺的台阶了。但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气场从石棺周围放射出来。沉重的石块被掀到空中,就像用投石索扔出的卵石一样。它落在长椅间,把三排椅子压成碎木。一股如死亡般污秽的气味在圣所里沸腾起来,那是半凝固的血液恶臭。玛格达在那恶寒冲刷过她时几乎发出惊呼。她费尽力气才把视线拉向石棺。她在那里看见的东西让她的血液冰凉了。
哈根不在石棺里,那里面的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它用纤细的腿站了起来,一直站起到它必须弯下头才不会撞到天花板。猩红的骨头从潮湿滴落的肉体中透出,而当它伸出骷髅般的手时,血液和肉块纷纷被撕裂开来。那东西的脑袋转过瞄准诺克托,充满杀意的眼睛周围没有任何皮肤,只有一个巨大,长牙的骷髅,地狱业火在眼窝中剧烈地燃烧。
“莱纳!”诺克托攥住胸口,眼泪从眼中掉了下来。
玛格达尖叫了。她不是唯一一个。恐惧同时占据了房间里每个人的心。西格维恩痛苦恐惧地叫喊着从祭坛上推开,她的手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做出战锤的标志。希尔特鲁德把丽柏嘉德拉到她身后向门口退去。洛瑟尔在他的口袋里麻木地翻找着,倒出奇特的符咒和护身符。瑟里欧喊着瘫倒在一张长椅上。沃肯赫斯特们和矮人抓住了武器,但在眼前的恐惧下被钉在原地。
“恶魔!”罗拉得喊。“看见了吧!我警告过你们!”
恶魔把它恶毒的目光从诺克托身上移开看向祭坛。哈特曼从淌血的怪物旁逃开,跑过礼拜堂,倒在一张长椅上跌倒到地上。西格维恩尖叫着。她抓起祭坛上的蜡烛,叫喊着西格玛的名字寻求保护。在她的惊慌中她把蜡烛扔向了恶魔。即使是在她这么做之前,它就已经举起了手准备挡开攻击。玛格达惊恐地意识到那恶魔知道西格维恩会做什么。飞翔的蜡烛被手臂挡住掉在地上。恶魔从石棺中走出来,把它瘦骨嶙峋的爪子握住了西格维恩的头。它捡起她扔向一面窗户。染色玻璃在冲击下碎开,但金属框架把她摔回了礼拜堂里,身体被碎玻璃划开。
“不!”玛格达喊道。没有思考她在做什么,她跑向了那可怕的恶魔。奥脱卡抓住了她并转开,把她扔进了博格纳和布鲁诺的手臂间。
“抓住她!”奥脱卡命令道,然后拔出自己的剑冲向石棺。玛格达在沃肯赫斯特间挣扎着,绝望地想要重获自由。
“以西格玛的慈悲和荣耀啊!”诺克托在哀嚎着,他的手交握着,祈求般地伸向野兽般的恶魔。“莱纳,饶过我吧!”
恶魔仅仅看了牧师一会儿,然后转身看向冲过礼拜堂的铸剑师。它似乎玩味着那人的坚定。
“爸爸!不要!”玛格达只能看着奥脱卡拦在了恶魔和诺克托之间。他的剑以她无比熟悉的方式闪着跳出。恶魔的肚子被剑刃划开。一下杀招,如果奥脱卡的敌人真的活着的话。
恶魔用一只骷髅般的手抓向奥脱卡。它抓住了他的假肢,用可怕的力量捏碎了那空虚的肢体。铸剑师刺向恶魔,他的剑刃戳进了肋间。腐臭的血从伤口里喷出,但那怪兽依然无视了伤口。它拉扯着,让银手的系带断裂。突然抓住了他真手,恶魔把他挥舞着砸向祭坛。一阵病态的声音在他的脊柱被坚硬的石块敲成碎片时传来。
这残暴,丑陋的死亡震惊了所有看见的人。玛格达跪倒在地上,所有的力量在看见她父亲的死亡时消失殆尽。她能看见她的母亲张着嘴惊恐地坐在一张长椅上,被这可怕的情形瘫痪。
在奥脱卡的死后,没有人在恶魔转身面向诺克托的时候敢做出任何动作了。前任的牧师更不用说。他正看着笼罩在他头顶的死亡。他的目光没有看着长牙的颅骨或者骨制的尖爪。他看着的是巨大的恶魔身上披着的破布。那是在马达戈附身在莱纳身上时穿着的衣服最后的残余。
“西格玛在上,发发慈悲吧…”诺克托的乞求回荡在礼拜堂里。
恶魔的爪子抓住了诺克托的头。血液在怪兽拉扯的时候从脖子里喷溅出来。他的身体开始离开地面,然后传来一个潮湿的撕裂声,那没有头的身体随之掉在地上。
恶魔张开手看向它拿着的可怕奖杯。然后它恶毒的们目光扫过礼拜堂中的其他人。玛格达感觉那没有皮肉的骷髅向她笑了一下。那怪物跪倒在地。残破的血肉和被拉长的骨头开始沸腾。一股粉色的泡沫从它的嘴和胸口里涌出,从那空无一物的眼窝里。粘腻的血丝从它的巨大的身体里拉出,在地上留下了一滩可怕的肉酱。
长臂开始崩溃,化为了一股死亡的浆糊。胸部变成了猩红的粘液。骷髅沉进这一片狼藉中,骨骼沸腾消失。很快所有剩下的只有血腥的废墟,几片破布,和奥脱卡·豪瑟的宝剑。
“它…它死了!”罗拉得叫喊到。
玛格达把视线从她父亲的尸体上移开,看向了男爵。“不,”她说。“它只是离开了莱纳去寻找一个新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