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草地的摩擦聲。然後是,硬幣落入草地的聲音。
男人從巨石上起身,彎腰撿起那枚硬幣,又繼續丟了起來。
他向西邊看了看,草地的那頭接著望不到盡頭的大漠,無垠的荒漠上,半輪圓日格外明顯。
又是徒勞的一天,他嘆了口氣,準備離開。
“先生…….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他前腳剛剛邁出,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柔軟的聲音,他回頭,在這個意想不到的方向上,他看到了一個略顯狼狽的女孩。她捲起的褲腿下密密麻麻地佈滿了葉緣刮出的傷口,她扛著一個木桶,碩大的木桶和她嬌小的身軀極度不相稱,她放下木桶,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這是什麼?你去哪了?”
“先生說今天來種花嗎,我就去了趟綠洲中心的湖打水去了。”她用手腕擦去臉上的汗珠,“平常我也是這麼往家裡搬水的,一次管一週,種花應該足夠了。”
那個男人愣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個小巧玲瓏的女孩,一時無法相信她如何一路跋涉,將那麼大一桶水運到這裡來的。
森蓮的栽培可以不需要那麼多水,他欲說又止。想了想,他說,你澆一下這一塊吧,全用上。
他一愣神的功夫,她就忙活完了,即使嬌小,她依然幹練。他招呼她靠近,表示這是今天最重要的一步,他掏出了一個綠色的東西,那個東西晶瑩剔透,在陽光下微微泛光。
“我在你家裡的時候也說過,這是一個十分冒險的嘗試,弄不好會弄丟你的性命。如今我再問一次,你確定要嘗試嗎?”
“先生,如果成功,真的能夠救回我們沙塵村的鄉親們嗎?”他望向她,此刻他才發現,其實眼前的這個女孩並不冷靜,他能看到她抖動的身軀與快要哭下來的眼神,她也望著他,尋求一個答案。
“只要你能承載這顆石頭的力量,並且施展出來,就能快速催化這裡埋的森蓮種子,結的果實可以救回你們鄉親的命。”他頓一頓,“但如果你承受不了……”
“我願意嘗試。”他被打斷了,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子還有如此果敢的一面。
“那開始吧,吞下去。”
……
又是再常見不過的失敗,只是這次比較走運,那股力量一直在女孩體內徘徊,並沒有傷害這個女孩,僅僅是無法使用而已。
這已經算是好結局了,他嘆了口氣,準備收工,卻被女孩攔住了。
“先生,是否還有其他方法,我還願意繼續嘗試,只要能救那些鄉親就行。”女孩低著頭,明顯是有些體力不支,但還是硬撐著。
雖然揭穿真相有些殘忍,但如今也沒有其他更妥當的辦法了。他笑笑:“那些人真的是你的鄉親嗎?”
女孩愣住了:“什麼?”
“凝視詛咒,應該是沙漠皇室用來鎮壓反抗者的手段吧。而且那些人身上的傷,也根本不是什麼擦傷,很多都是利器的貫穿傷口。”他笑笑,“比起鄉親,是不是叫戰友或者同僚更合適?”
“你究竟是誰?你不是個醫生嗎?”她臉上露出一絲驚愕。
“不重要,總之不是你們的敵人。你能夠吸收被我的能量附魔的核心,卻無法用出來,看來還是我搞錯了什麼,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也不必攔我,你攔不住。”他轉身離去。
還是不對,還是得再找。
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體質基本契合的,再找下一個又要到何時呢,他嘆了口氣,低下了頭。
然後他看到的是滿地紅色的森蓮。
他急忙回頭,看到那個女孩癱坐在地上,一手握著一把刀,另一隻手腕仍在滴血,而滴血之處往外,擴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森蓮。
“先生……我做到了……務必拿著這些救救我的戰友們…….”
……
“不知是什麼給了她握緊刀的勇氣,但封鎖在她體內的靈氣隨著血湧而出,灌溉了整片的森蓮。我衝上前,著力封住傷口,我曾送走過無數人,但今天我不願送走她。後來,她的血流漸漸平緩,脈搏也逐漸正常,脫離了生命危險。當然那時的我也不會想到,自己救下了這個滿目瘡痍世界的救贖,救下了一個以身殉道的鬥士,救下了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血巫。”———《死神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