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上個月科幻大片《沙丘》上映時，筆者作為原著黨特意去電影院觀看，同時也注意到正在上映的國產文藝愛情片《第一爐香》，本來沒太關注該片，但因為是著名導演許鞍華的作品，曾經看過她的《黃金時代》且印象深刻，所以也一直有關注她的這部新片。
文藝類的電影一直偏小眾，很少有這類電影既獲得好評又票房大賣，但做文藝片需要參與者有一種情懷，文藝類的人物傳記（如《黃金時代》）或愛情影片尤其如此。在這個人人愛刷短視頻的流量時代，人們很難沉下心來去欣賞文藝類電影（《第一爐香》片長2小時23分），筆者算不上文藝片愛好者，但遇到質感上佳的影片也很樂意花時間投入其中。
前不久網絡平臺上線了《第一爐香》，其實在看電影之前不用太在意網上評價的如何，因為不論高低只有自己的感受才是最真實的，對於此類影片，若它的題材、類型或主創只要有一點能吸引你就值得去看看，至於好看與否那是後話。
《第一爐香》改編自張愛玲的成名作，故事背景設定在抗戰後的香港，此時社會風氣混亂，新思想與舊思想碰撞，人們對新事物的渴望和慾望勾勒出金錢、權利、情愛交織下的迷離畫卷，而人性二字就是這幅畫卷中最生動的主題形象。影片講述了上海女學生葛薇龍（馬思純飾）去香港求學，投靠姑媽梁太太（俞飛鴻飾），被梁太利用，當作誘餌來吸引男人，葛薇龍漸漸沉迷在紙醉金迷的上流社會中，後來被花花公子喬琪（彭于晏飾）吸引，為了繼續過聲色犬馬的上流社會生活，男女主角展開了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情拉鋸式故事。
在觀看電影的前10分鐘，筆者被影片整體色調與佈景所吸引，看得出許鞍華導演確實非常用心，尤其對那個時代上流人群生活的環境細節處理的非常到位，從梁太太的豪宅、穿著以及平時使用的物品，這一切置景不光是靠錢可以解決的，還需要導演對原著小說的理解，對歷史的瞭解以及個人情懷才能做到如此細緻的還原。影片整體色調的把握也很平衡，在4K超高清畫質下觀看時，其色彩鮮豔的畫面明麗但不張揚，使觀眾看起來非常舒服。
瞭解張愛玲的一生，就會看懂《第一爐香》諷刺的什麼，即人性的脆弱不堪一擊。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英文譯名為“love after love”，相比中文譯名容易使不瞭解張愛玲小說的人一頭霧水，筆者認為英文譯名更加直白貼切又充滿挑逗性。Love就是愛的意思，而愛從來都是與金錢、權力等利益息息相關，“愛after愛”可理解為愛人、愛情、愛肉體，或愛了這個愛那個永無休止，這一切可以看作一回事，但又遠不是一回事那麼簡單。當葛薇龍愛著根本不可能專一的喬琪時，她是沉迷於紙醉金迷的生活，還是只是為了愛情，恐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當薇龍陷入愛的漩渦無法自拔時，回首當初那個清純簡單的自己，她很懷戀與不捨，但卻只能與過去漸行漸遠，這種無力改變現狀的狀態就像一個牢籠，捆住自己只能前行。
除了薇龍，由俞飛鴻飾演的梁太太就是妥妥的大女主，她是一位有錢的富太太，出自書香門第，卻為了虛榮的生活去做別人的小妾，並與家人老死不相往來，後來丈夫去世，梁太繼承了大部分財產，這些物質資本足以使梁太穩固上流社會的地位。也正因如此，薇龍選擇投靠姑媽，然後從女孩變女人，成了上流社會的富家小姐，在這背後也是女人之間的相互利用、錢權肉色的相互交織。
沒有人會永遠愛一個人，除了利益。人會老、會變，即使人不在了，利益也會以另一個人為載體繼續前行。愛是主觀的感受，利益是永恆的客體，若看不透著一層，人從始至終都是利益的囚徒。
每一個人都應該追求愛或利益，沒有好壞對錯之分，《第一爐香》的大背景是處在戰爭動盪的年代，其實客觀的說，亂世之下（薇龍父母因戰亂逃離老家上海，薇龍為上學不得不去香港找姑媽），在時代背景之下，年輕人毫無出路，要麼向老頭子出賣色相，要麼爬上富婆的床，甚至默許老婆出去用身體換取家用。每個年輕人墮落之前都有過掙扎，從梁太、薇龍到豪宅裡的傭人皆是如此。但是在鐵幕一樣的現實壓力下個人的掙扎是多麼的蒼白無力與可悲。階層已經固化，財富牢牢掌握在既得利益者手上，年輕一輩只能爭搶從他們指縫之間偶爾洩漏或帶著悲憫與誘惑的丁點誘餌，那是無比可悲與絕望的一代。
從演技上講，影片中的演員都是實力派，俞飛鴻飾演的梁太處處顯露著上流社會頂級熟婦的魅力，不得不感慨當年《小李飛刀》中的“驚鴻仙子”依舊那麼美麗。得過金馬獎影后的馬思純對女孩向女人的轉變，以及後期甚至帶點憂鬱的性格特點拿捏的恰到好處。彭于晏飾演的花花公子喬琪也是風流一絕，不僅演起來駕輕就熟，帥氣的顏值與身材也把民國時期的少女和婦女迷的神魂顛倒。除此之外，飾演Uncle的內地演員範偉演技上也可圈可點，說相聲出身的他在早期電影表演中總讓人想起他是一個搞笑的相聲演員，而現在他的演技已看不出相聲表演的痕跡，在影片中魅力大叔+金主爸爸的形象也是刻畫得入木三分，範偉的演技撐得起大熒幕上的舞臺。
影片的前半部分很好理解，薇龍投靠梁太，跟隨其生活，在周圍物慾橫流的社交圈子中她也學會了如何做一名富家小姐姐，後來薇龍愛上喬琪，當他們享受了第一次肉體的歡愉之後，薇龍發現喬琪並不想娶她，因為喬琪根本不想走進婚姻。從此，薇龍的人生之苦才剛剛開始，這裡為了便於讀者理解片中後半部分主角的感情變化，借用一段網上其他觀眾的精彩評論：
“薇龍為了自己單方面的愛戀，騎虎難下，在姑媽這裡過慣了上等人的生活，回老家時擠了一次客輪，卻被想搶她行李的窮人罵醒了。於是又回到香港，但她和喬齊的關係已經人盡皆知了。若想留在香港，又想守住名聲，只能結婚，但是喬琪風流慣了，又喜歡享受生活。所以，薇龍決定出賣自己給姑**男人uncle。依靠uncle養活自己的愛情。婚後喬琪依舊浪蕩，讓薇龍又愛又恨。喬琪不許薇龍陪uncle去上海，她很享受喬琪吃醋，在那一刻也許她終於找到了喬琪愛自己的線索。所以當她和uncle登船以後，她回頭仔細看了下送別的人群，喬琪根本沒有來。當晚，她又打電話找喬琪，喬琪正在丫鬟房間想做壞事。所以，這一切的一切讓薇龍很絕望。所以最後的最後，她請求喬琪騙騙自己，說我愛你。可是喬琪，依舊不願意。深陷泥潭的女人，未來最多隻能和她姑媽一樣了，想退，可是沒有退路了。人生的苦有很多種，這便是其中一種”。
人最無奈的是當歲月匆匆，縱然你可以留得住自己，卻留不住你身邊的東西，看著身邊所有的東西都變了，只剩下自己，那種無法沉受的重量是時間，沒有人能承受那種重量。其實人性的轉變並不可怕，可怕的當現在的自己回望曾經的自己，陌生又疏離，活著是為了什麼，生命的意義又是什麼，恐怕這些問題和愛一樣，會是人們永遠得不到答案的主題。
影片《第一爐香》是一部典型的文藝愛情片，也可以說是致敬張愛玲的電影，對愛情的探討充滿人性的糾纏與矛盾，既具有時代意義又迴歸人性的本質。在這個快餐文化當道的今天，不論哪種真摯的感情都是需要慢下來細細品嚐的，或者說當你真正理解了感情的本質，也就真正理解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