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創造營#
第三幕 少女與歌手
鹹溼的海風吹拂著老舊的公寓樓,安妮塔溫柔的攙扶著佩特拉奶奶打開發鏽了的防盜門。門吱呀呀的打開了,午間的陽光澆撒在小小的公寓裡,微小但是溫馨。
“奶奶,你好好休息哦,我晚上就回來了。”安妮塔麻利地給佩特拉奶奶換好了睡衣,扶著佩特拉顫巍巍的躺上床。從醫院走到公寓樓對一個老人來說還是太勉強了,安妮塔剛剛給佩特拉掖好被子,佩特拉就已經打起了輕微的盹聲。
安妮塔悄悄的退出臥室,她提起早上捆好放在門邊的尋人啟事,帶上了房門。
有點瘦小的少女輕盈的跳下臺階,今天傍晚離公寓樓不遠的沙灘上要舉行篝火晚會,屆時會有很多遊客湊過來,她要趕緊過去。
說不定呢?說不定這些人中,就有人見過自己的父親呢?
今天是父親失去聯繫的第15天,安妮塔的期待又一次落了空。
安妮塔坐在沙灘上,夕陽西下,遠處的篝火已經燃起,遊客們架起了燒烤架和帳篷,他們還在椰子樹下搭起了小舞臺,似乎有幾個樂隊要來演出。
安妮塔眼睜睜的看著有的遊客把傳單隨手揉成團扔進了篝火,紙團就像安妮塔的期望一樣化作一縷青煙飄散在夏日的傍晚。
沒有人認識鐵皮,安妮塔的傳單全部石沉大海。
父親,你去了哪裡?
安妮塔茫然的望著夕陽,海浪把殘陽的倒影撕成了碎片,搖晃著漂浮在海面上,就像是金燦燦的浮萍,沒有歸處。
......今天就這樣吧。安妮塔拍拍身後的沙粒站起身。也許,自己應該再去找一份工作?但是重體力的工作都不要她這樣的小身板——
砰!砰!砰!
幾聲脆響從背後傳來,驚起了幾隻海鷗。
......什麼聲音?
安妮塔嚇了一跳,她穿過背後的椰樹林,外面就是人行道,一個熟悉而靚麗的身影出現在了安妮塔的視野裡。
砰!
是【她】,安妮塔眼前一亮,是那個昨天在街道上吟唱人魚之歌的女人。一頭銀髮的紅裙歌手正站在自動販賣機前......她,她在踢販賣機?
砰!!!——
“啊啊啊!不,不要踢啊!”安妮塔手忙腳亂的跑上前,拉住了正要再抬起修長美腿的歌手,“踢壞了要賠的啦!”
嗚哦,她的胳膊,好柔軟......
“可是,裡面的東西,怎麼拿出來?”
空靈的聲音裡清楚的傳達著困惑,安妮塔和那對猩紅的眼眸對上了眼——這一瞬間讓安妮又塔有些臉紅了。
“唉?”什麼,什麼東西?拿出來?安妮塔懵了。
“吃的。”【她】歪了歪頭,指了指販賣機裡的零食,“怎麼拿出來?”
咕嚕嚕——
“哈?”【她】平坦的小腹傳來陣陣抗議,安妮塔這下是徹底傻了。
歌手風捲殘雲的掃平了手裡的海鮮盒飯和烤魚,講真的安妮塔很難想象這樣的吃相——就像海獸大口吞食魚群——居然能出現在這樣一張精緻的臉上,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不過歌手看上去並不在乎路人投來的驚奇目光,她“噸噸噸”的一口氣喝完一罐飲料,發出了滿足的聲音。
“謝謝。”酒足飯飽的歌手心情相當不錯,“你們的食物,變好吃了呢。”
變好吃了是什麼形容啊......安妮塔戳了戳手裡的盒飯,歌手說的話她實在是沒法完全理解。她們並肩坐在椰子樹下,夜色降臨,遠處傳來搖曳的篝火火光,人們在沙灘上跳起來伊比利亞的傳統舞蹈。
“你......你從哪裡來?”看著身旁這神秘的歌手,安妮塔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我有過很多名字。”歌手看上去很認真的回想了一會,“上一次的人叫我,斯卡蒂。”
很多名字?上一次?這是什麼謎語?安妮塔更糊塗了,這位突然出現的歌手就像是剛剛出生的嬰兒,她好像對城市裡的一切都很新奇,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去觸碰那些新鮮的聲光幻影。
流浪歌手。斯卡蒂很淡定的介紹自己的身份。
“我的故鄉,離這裡很近,但......對於你們來說,也很遠。”
安妮塔終於放棄了思考,試圖從斯卡蒂這裡找到關於她自身的答案明顯是徒勞,就當她是個從偏遠鄉下來到城裡的流浪歌手好了......
......哪有窮鄉僻壤能生出這樣的美女啊!安妮塔胡思亂想著,扒乾淨了手裡的盒飯。
“你的父親,找到了嗎?”斯卡蒂輕輕擺動著自己的腳尖,沒想到她居然還記得昨天的小插曲。
“......”安妮塔沉默了一會,抬手撩了撩自己額前的碎髮,“還沒呢。他......他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他會回來的。每個人都會尋回自己的故鄉,就算是窮極一生,他們也終究回到自己的歸宿。”
斯卡蒂輕聲的呢喃著,這句話像是被她唱成了歌,安妮塔忍不住看向她的眼眸,在那對猩紅色的寶石裡,安妮塔彷彿看到了整片大海。
“.......謝謝。”少女看得有點入迷了。
“那些人,他們在幹嘛?”斯卡蒂指著遠處圍繞著篝火載歌載舞的遊客們。
“那是篝火晚會。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跳舞、看電影......”
“篝火?你們現在不再害怕火焰了嗎?”
“?”
算了,不要試圖去理解斯卡蒂的謎語。安妮塔在心裡如是說道。
“聚在一起......唱歌、跳舞......”斯卡蒂又重複了一遍安妮塔的話,眼神裡竟然流露出了一絲羨慕。
“真好啊......”
“你也想去加入他們嗎?”安妮塔看著旁邊把自己抱成小小一團的斯卡蒂,她的眼睛羨豔的忽閃忽閃,就像個渴望與班上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的幼兒園小乖乖。
“唉?可以嗎?”斯卡蒂睜大眼睛,驚訝的與安妮塔對視,“可是,我不知道他們都在幹什麼......”
噗嗤。安妮塔不禁笑出了聲,搞什麼啊......看上去是個酷酷的御姐,結果其實是個怕生的小孩?
“來。”安妮塔溫柔的拉起斯卡蒂的手——有種媽媽帶寶寶的錯覺——輕輕的喚起斯卡蒂,“篝火晚會是海神節的傳統,所有人都應該參加的狂歡哦?”
滿天的星辰下,少女牽著流浪歌手的手,兩人在沙灘上留下一串的足跡。海潮漫過她們的腳踝,她們向狂歡的舞者們奔去,舞者們俏皮的對她們吹起了口哨,歌手們歡喜的迎接了她們,她們融入到了熱鬧的人群之中,就像孤獨的溪流終於匯入大海。
她們與其他人一起手挽著手,吉他手開始彈唱伊比利亞歡快的民謠,大家圍繞著篝火跳起輕快的舞步,唱和著歌詞,溫暖的焰火歡欣的跳搖著,把每個人的笑容都照得清清楚楚:
“Sí sabes que ya llevo rato mirándote
Tengo que bailar contigo hoy
(是的, 你知道我已注視你一會了
今天我一定要與你共舞一曲)
Vi que tu mirada ya estaba llamándome
Muéstrame el camino que yo voy
(看,你的目光在熱切呼喚著我
指引我通往你心之路我定風雨無阻)”
這是阿戈爾人對大海的情歌,這是伊比利亞熱情的表白,這是不會哭泣的國度,金色陽光永遠垂青的土地。
這裡是伊比利亞,絢麗的魚群飛翔在深邃的海洋,小麥色皮膚的阿戈爾男人在潔淨的沙灘上狂舞,健壯的鬥牛彼此面對,噴射出鬥氣十足的熱氣;青春靚麗的阿戈爾女人在海巖上高歌,健美的野馬並肩奔跑,腳下濺起清涼的水花......
如果你想看燦爛的笑顏,那就去伊比利亞吧!她的子女永遠面向陽光。
如果你想放聲大哭,那就去伊比利亞吧!她的土地從不相信眼淚。
“Tú tú eres el imán y yo soy el metal
Me voy acercando y voy armando el plan
Solo con pensarlo se acelera el pulso
(你,你就是磁鐵而我是被你吸引的金屬
我正接近著你我正周密的策劃
意念驅使著我加快了腳步)
Oh yeah,
Ya ya me estás gustando más de lo normal
Todos mis sentidos van pidiendo más
Esto hay que tomarlo sin ningún apuro
(如今,如今我正享受著行進的快感
我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祈求著更多
我一定要義無反顧的到你身邊)”
安妮塔開心的笑著,她望向身邊的斯卡蒂,斯卡蒂也在對她微笑著,她們的胳膊挽在一起,就像親密的情侶。這一刻,安妮塔竟想親上斯卡蒂俏麗的臉頰——
但她晚了一步,斯卡蒂先低下頭,親吻了安妮塔的額頭,柔軟的雙唇清清涼涼,安妮塔只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腳下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但斯卡蒂緊緊摟住了她,疼愛的將她抱了起來。
“謝謝你,安妮塔。”斯卡蒂輕柔的咬著安妮塔的耳垂,塞壬般勾人的聲音像海潮衝進了安妮塔的大腦。
“你的心靈純潔無瑕,你的父親安然無恙,你的奶奶仍然健在,你的未來將如同日出海洋......”斯卡蒂的吻親過安妮塔的額、親過安妮塔的頰,最後落在她的唇。
她們緊緊的舌吻在一起。好奇怪啊,安妮塔的瞳孔漸漸渙散開,感覺自己的意識和身體逐漸融化,在即將陷入瘋狂的最後一刻,她感覺自己是在跟大海融為一體。
“這是大海的承諾,安妮塔。”斯卡蒂空靈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從大海深處傳來,震耳欲聾的鯨鳴在安妮塔的耳中轟鳴......
“這是海洋的祝福。”
“Despacito
Quiero respirar tu cuello despacito
Deja que te diga cosas al oido
Para que te acuerdes si no estás conmig
(輕輕地
我想貼近你的頸邊輕輕地呼吸
讓我附在你耳邊向你吐露真言
讓你牢記我的諾言哪怕我不在你身邊)
Despacito
Quiero desnudarte a besos despacito
Firmo en las paredes de tu laberinto
Y hacer de tu cuerpo todo un manuscrito
(慢慢地
我想用吻慢慢地將你的衣衫褪去
將你的謎題畫在牆上
讓你的身體成為我手稿的繪板)”
沙沙......安妮塔睜開惺忪的眼睛,微微散發藍光的海潮沒過自己的枕下,夜晚的海水冰冰涼涼,讓人覺得相當的舒服。
“醒了?”斯卡蒂撫摸著少女柔軟的黑色頭髮,安妮塔正枕在她的大腿上。斯卡蒂俯下身,清涼的銀絲如細膩的蠶絲傾瀉在安妮塔的臉龐。
好軟......好香。安妮塔吮吸著這份大海般的香氣,不自覺的伸出手捋了捋斯卡蒂的長髮。
“該回去了啊......”安妮塔想起了家裡的佩特拉奶奶,有點不捨的輕聲說道。
斯卡蒂溫柔的將安妮塔抱起來,兩人漫步在沙灘上,斯卡蒂走在前面,安妮塔乖乖的跟在後面,她們踩過海潮,向家的方向走去。
瑩瑩的月光下,安妮塔看到了歌手後頸上的咬痕,一絲心疼由心而生,她小跑跟上去,踮起腳摸了摸斯卡蒂的傷痕。
“疼嗎?”
“不疼哦。”斯卡蒂微笑著回答,下一秒,安妮塔就從背後抱住了她。
“歌手......你還要繼續流浪下去嗎?”安妮塔的臉貼著斯卡蒂的脊背。
“也許吧?我,我還有自己的使命。”
“是什麼使命呢?能告訴我嗎?”
“等到了時候,你就會知道的。”
“......那你會離開鹽風城嗎?”
“......”
“不要離開我......斯卡蒂。”
又想起父親了。安妮塔的淚水滑過斯卡蒂的後背,滑出了一條完美的曲線,父親的背影是如此堅挺、偉岸......
但他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
歌手,你也要......消失了嗎?就像小美人魚的泡沫,世間的一切......不過都是......
泡影——
嘭!!!
安妮塔重重的摔在沙灘上,身體摩擦著粗糙的沙粒被向後拖走,速度快得安妮塔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困惑得看著自己離斯卡蒂越來越遠,剛剛看到斯卡蒂驚異的回頭,立刻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安妮塔沉入了海洋。
......?
我......怎麼......
海水湧進安妮塔的喉中,恐懼瞬間填滿了安妮塔的心臟,她感到自己的腳踝像是被一隻黏黏的觸手緊緊纏住了,那根觸手在瘋狂的將自己拉進無盡的海洋,她掙扎,她想呼救......
但在這無盡黑暗的海洋之中,呼救只會被數以億計的水體掩蓋,這裡,是生命的藍色沙漠。
安妮塔的視野漸漸模糊,黑暗裹挾著睡意襲來......她下意識的喊出那個名字。
歌手......
“我在。”
海水的流向改變了,巨大的洋流呼嘯著略過安妮塔的耳旁,安妮塔只覺得身旁劃過了一個巨大的身形,就像一座摩天大樓與自己擦肩而過,緊接著是一聲空靈肅穆的巨大鯨鳴——
【我在】
安妮塔突然覺得自己腳下一鬆,那根觸手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輕而易舉的碾碎了,她得救了,一股安心感油然而生,安妮塔拼命的睜開眼睛——
少女漂浮在空無一物的夜海里,周圍的黑暗被瑩瑩的藍光照亮了,那些溫柔的淡藍色光輝就像掛在鹽風城大街小巷的海魚燈籠,抱嬰兒一般包繞著安妮塔,在她的面前,一隻身形幾乎和整個鹽風城一樣巨大的虎鯨正與自己對視,神聖的光芒就是它身體的溫度。
【我在】,虎鯨咧著嘴,發出的聲波穿透海洋,輕輕叩擊著安妮塔的身體。
“......斯卡蒂。”安妮塔用口型呼喚著虎鯨的名字。
虎鯨擺動了一下身體,安妮塔只感到又一股洋流自下而上的托住自己,然後下一秒,她就破出了水面,新鮮了空氣湧進肺部,安妮塔劇烈的咳嗽起來。
“放鬆。”一隻手摟住了安妮塔,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安妮塔向上望去,另一隻纖纖細手蓋住她的頭頂,掌心散發著一點幽暗的藍光,安妮塔只覺得自己的肺和鼻腔裡一陣沸騰,然後懸浮的水滴從她的口腔和鼻中往外一點一點的抽出,凝聚在那點藍光周圍——很快,安妮塔就覺得自己一身輕鬆,就好像從來沒跌進過水中一樣,呼吸異常的通暢了。
安妮塔迫不及待的轉過身,緊緊的抱住那個人的身體。
“斯卡蒂......斯卡蒂......斯卡蒂......”
“乖,我在這。”
海神·斯卡蒂貼著女孩的腦袋,像在給鳥兒順毛一樣撫摸著安妮塔的後背,海水正在從她們的身上迅速的散去,兩人雖然浮在海面,身上卻沒有浸染一滴海水,斯卡蒂在她們的周圍創造了一個真空的屏障。
“......原來你是我們的神。”安妮塔仰起頭,微笑著看著自己的愛人。
“我不是神,我只是生于海洋,與你們的祖先沒有什麼區別。”
“可你就是我的神啊。”
安妮塔吻了上去,斯卡蒂沒有拒絕,少女熱烈的吻著自己的海神,一如在沙灘上的那場狂歡,不知過了多久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那個東西,是什麼?”良久,安妮塔才問道,她的腳踝還在隱隱作痛。
“不知道。”斯卡蒂搖了搖頭,“我只知道那是大海的敵人。但是......”
突然,斯卡蒂血紅的雙眼變得銳利,她望向鹽風城的方向,安妮塔也順勢眺望而去,只見剛剛還燈火通明的城市,這時竟像摔壞了的電視機,全城的燈光忽閃了幾下,然後整座城市陷入了黑暗的沉寂。
“上來。”斯卡蒂背起安妮塔,“坐穩了。”
安妮塔看著斯卡蒂竄入水中,然後一隻小虎鯨浮了出來,自己正抓著它的背鰭。
“啊!看那!”
虎鯨抬起頭順著安妮塔的手指望去,巨大的博物館風車上,兩個人影正被一隻奇怪的觸手狀生物抓住,往海面上墜落——
虎鯨頂起少女,衝向海岸。
第四幕:陰霾
昆圖斯的雙手被黏黏的觸手緊緊捆住,恐怖的下墜感逼迫著他發出可笑的驚叫,看著越來越近的海面,昆圖斯後悔了。
“靠!現在你滿意了?!昆圖斯?!!”身後同樣在下墜的戴著兜帽的怪人氣急敗壞的衝昆圖斯吼著,但這時的昆圖斯已經根本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我......我——”
時間回到兩個月前,昆圖斯的辦公室。
手裡捧著酒杯,裡面鮮紅的液體像是血液,昆圖斯陷在自己的真皮沙發上,一臉不悅的看著茶几上攤著的幾份報告。
工廠的利潤又比上個季度下降了0.0001個點,又虧了啊!昆圖斯皺了皺眉頭,一口將紅酒飲盡,然後一個後仰躺進沙發,翹起了二郎腿,心裡嗒嗒的打起了算盤。
自從十幾年前,自己繼任教會和工廠後,確實是賺到了不少錢。看看這間辦公室吧,日積月累的財富讓這裡簡直變成了一個宮殿。整個鹽風城,或者說整個伊比利亞,有幾個人的辦公室能有這麼豪華?而且他還不止這一個,在工廠博物館的樓上,還有一個同樣極盡奢華的房間等著自己閒暇的時候回去歇歇腳。
但是這兩年,工廠的利潤總是達不到預期,倒不是說市民的用電需求變小了——這幫**,胃口倒是年年都在變大——而是工廠自己的產能貌似不太跟得上了。
昆圖斯撿起一張工廠工人協會的請願書,上面詳細說明了炎國新型發電技術在降低源石廢料出產率上的貢獻......最後,果不其然,是跑來找自己要錢去買新設備的。
有沒有搞錯?!上一次給工廠配置新的設備是在五年前,當時可真是花了一大筆錢,都夠自己在哥倫比亞買一套別墅了......這才過去幾年啊?下面的工人就又開始吵著要進新設備了?
還要搞什麼新技術?搞搞搞,搞個勾八搞,反正又不是花你們的錢,什麼新技術,花那麼多錢就為了降低源石廢料的出產率?不能提高發電量那還能叫新技術?能不能有點前途?還什麼“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之前還把這幫工會的人送去參加什麼“專業技術培訓交流大會”,學回來了就只會給我嚷嚷保護環境?怎麼不說說怎麼賺錢啊?我派你們出去是給我回來賺錢的,不是讓你們當環保主義者的!
昆圖斯翻了個白眼,隨手就把請願書扔進了垃圾桶。
嘖,要不再縮減點成本?唉,不行,去年才剛剛裁過員,把那幫吃老本的蛀蟲給清理掉了,當初就不應該給他們定這麼高的工資標準,一天工作16個小時一個月就能白拿2000龍門幣,去外面還找得到像我這麼良心的工廠嗎?還有臉給我哭什麼上有老下有小,不給我賺錢統統滾蛋。
昆圖斯煩躁的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盒上好的薩爾貢雪茄,慢慢點上一根,讓它給自己降一降血壓。
得再想想別的辦法......
“鈴鈴鈴——”
昆圖斯掏出手機,一看屏幕,呦呵,老朋友。
“好久不見啊昆圖斯先生,別來無恙啊?”電話那頭傳來了昆圖斯的老合作伙伴的聲音。
“傑斯頓?今兒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了啊?”
“害,這不是給你帶來好消息了嘛~”
“好消息?什麼好消息?”
“咱們公司研發了一種新的源石,雖然現在還在試驗階段,但從結果上來看,這種新型源石可真的是未來可期啊!”
“未來可期?怎麼個未來可期法?”
“我就知道您感興趣!是這樣的,這種新型源石比之前賣給您的老版源石發電效率還要高一個百分點,而且您可是我的老顧客,我給你打個九折批發賣給您,怎麼樣?”
聽到傑斯頓的一番話,昆圖斯腦子一個激靈,嚯,都說天無絕人之路,看看,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傑斯頓,我的老夥計,真不愧是我的老朋友,你這麼慷慨,我可真有點消受不起啊?”
“哪裡哪裡,都這麼多年了,咱們倆誰跟誰啊?哈哈哈......”
第二天,昆圖斯就坐著飛機趕到了哥倫比亞,跟傑斯頓簽下了新的合同——
昆圖斯每個月都要在傑斯頓這購入120萬龍門幣的源石,不過這次,他並沒有向工廠裡宣傳傑斯頓的“九折好價”,依舊向廠裡報價120萬龍門幣,然後到了哥倫比亞,就用108萬龍門幣的價格跟傑斯頓成交,這麼兜兜轉轉一圈,就有12萬龍門幣被昆圖斯塞進了自己的腰包,賺了個盆滿缽滿!
在籤合同的時候,傑斯頓向昆圖斯擠了擠眼,昆圖斯也向老朋友笑了笑,兩個大老闆就這樣心照不宣的完成了所有的交易。
雖然錢是賺到了,但是沒過多長時間,昆圖斯就發現不對勁了——經過工廠裡的生產,昆圖斯發現,這新型源石發電效率是高了點,但是卻存在一個很大的缺陷:它發電後產生的源石廢料比老版源石還要多!幾乎多了一倍!
傑斯頓,你個狗崽子,逗我玩呢?
這可不行,要再過一段時間,工人協會的那幫環保人又要鬧上門了,但是昆圖斯用這新型源石中飽私囊,賺到的錢可多了,怎麼能輕易撕毀合同?
尋思來尋思去,昆圖斯突然想到,當年把風車改建成博物館的時候,不是還建了個地下室做倉庫嗎?而且那個倉庫還離海很近,如果能從那裡把多出來的源石廢料排到海里的話,只要做得夠隱蔽,那就神不知鬼不覺......
從那以後,每天都有一支神神秘秘的僱傭兵小隊進出發電工廠,他們對外宣稱是昆圖斯新僱來的工廠保安,每天都只在工廠員工休息的凌晨時分進入工廠,迅速的把源石廢料運出工廠、送到博物館地下室,在昆圖斯的掩護下騙過昏昏欲睡的博物館老保安,從地下室偷偷的將源石廢料排放到大海里去,然後昆圖斯再用
自己的權限偷偷修改了工廠源石廢料報銷的數值,顯得跟平常的報銷量沒什麼區別,這樣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昆圖斯好歹也是深海教會的主教,做這麼對海洋大不敬的事情,他當然也會良心不安——所以每天晚上在博物館時,他就會把自己的教會戒指脫下來,這樣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事了。
直到兩個星期前的一天早晨,博物館的保潔打電話給昆圖斯,說館裡面的老保安鐵皮失蹤了,當時昆圖斯還皺著眉頭說怎麼現在連保安都跟錢過不去了?然後隨便編了個理由說自己派鐵皮去參加一個“專業培訓大會”搪塞過去,至於鐵皮到底去了哪自己也不曉得,就當他離家出走了吧。
結果當天晚上,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當時僱傭兵們一如既往在昆圖斯的監督下繼續往海里倒源石廢料,昆圖斯覺得年紀大了一直站著有點腰痠,就先回風車上的辦公室裡休息一下,但是沒過多久,僱傭兵的負責人就打電話過來,支支吾吾的說這活他們不幹了,卻又不說明白為什麼,昆圖斯感覺很奇怪,連加錢他們也不幹了。
什麼鬼?不幹就不幹唄,這活有人搶著幹呢,倒一次廢料能拿3000龍門幣,這是多大的福報啊!然後昆圖斯就又僱了新的僱傭兵,還順帶給博物館僱了個給錢就幹活的外地人做新保安。
然後,事情的走向就越來越不正常了。
到了前一個星期,第二批僱傭兵就被嚇跑了,他們有的人失蹤了,還有人哭著說自己看到了怪物,嚷嚷著求海神原諒......僱傭兵的負責人甚至把錢退給了昆圖斯,然後就連夜跑出了鹽風城。過不了幾天,館裡的保安就又失蹤了。同時,鹽風城還傳出了遊客失蹤的案件,市民現在人人自危,警署每天晚上都開始在沿海地區巡查,廢料也不太好運過去了,昆圖斯只好適量減少新型源石的投入量,平衡了源石廢料的正常報銷。
一向嗅覺靈敏的昆圖斯察覺到,鹽風城和博物館裡發生的某些事情,似乎已經超出他的掌控了。
警署的人現在天天都在海邊晃悠,萬一哪天有哪個警察突發奇想,想檢查一下臨海水質怎麼辦?
連城裡一向以鐵面警長著稱的歌蕾蒂婭都找上門了,那還能有好事?
這時的昆圖斯想到了一個辦法:
崩、撤、賣、溜。
招呼完了歌蕾蒂婭,昆圖斯就立刻回到了博物館的辦公室,雞蛋不會放在同一個籮筐裡,他一向習慣把自己真正值錢的東西放在遠離工廠這種經常接受調查的地方。護照、證件和萊塔尼亞銀行卡......
昆圖斯其實在很久以前就給自己留了後路,偷偷排放源石廢料這種事頂多在牢裡面蹲幾年罷了,要是他以前做的其他事情也跟著敗露,那他就真的完蛋了。
他在萊塔尼亞有一套秘密別墅,連傑斯頓都不知道,就是為了應對不時之需。沒想到風光了這麼多年,自己還真就淪落到了需要它的時候了。
跑路就要輕裝簡行,反正自己這麼多年貪汙來的私房錢都存在萊塔尼亞的私立銀行裡了,去了也不差錢。昆圖斯訂好了最早的一班的飛機,提上精簡的行李,再見了鹽風城,老衲今天就要遠航......
“昆圖斯大主教?這麼晚了是要去哪裡啊。”
昆圖斯心裡咯噔一聲,機械般的抬起自己的頭。
前腳才走出博物館大門,歌蕾蒂婭和博士就帶著一隊警車堵在門口了。
“來的也正好,主教,警署有點事情要請你去......”歌蕾蒂婭剛要從口袋裡掏出什麼東西,昆圖斯就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哎?”博士顯然被嚇了一跳,昆圖斯轉身就跑進博物館。
“追!”歌蕾蒂婭迅速拔出手槍,一隊警察立刻衝進博物館,但這時昆圖斯已經從電梯裡跑進辦公室,還按下了電梯的急停按鈕,警察只能爬樓梯趕上辦公室,辦公室的防盜門果不其然已經被反鎖了。
“昆圖斯先生,警署只是有些問題想要問你,我們有大審判官特批的調查令,請配合調查!”歌蕾蒂婭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調查令拍在門上——原來剛剛在門口,歌蕾蒂婭只是想拿調查令而已。
“不......不!!”昆圖斯徹底慌了,他用盡全力想把那些價格不菲的桌椅和傢俱推向門,但門外的歌蕾蒂婭立刻反應了過來。
“退後!”
歌蕾蒂婭當機立斷,一槍打爆了門鎖,然後一腳踹開防盜門,昆圖斯嚇得方寸大亂,竟癱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不,不是我!”昆圖斯的雙手瘋狂的擺動,他滿頭大汗,拼命的想要爬向窗戶,“哥,哥倫比亞那次黑幫火拼,是傑斯頓!對......是傑斯頓的主意!切爾諾伯格!切爾諾伯格黑市那次聚合劑走私也是他操作的!跟我沒有關係!!沒有!!!”
昆圖斯大吼著,在場的所有人都挺懵了,眾多20到30年前的泰拉國際大案、要案的恐怖真相居然被他不打自招的和盤托出,連博士在旁邊都聽得一愣一愣的。
歌蕾蒂婭和博士對視一眼,博士無奈的接過調查令,走到昆圖斯面前亮了出來。
“昆圖斯先生,本來我們只是想問問你關於失蹤案的事情,不過現在看來,你是必須要跟我們走一趟了呢。”
昆圖斯盯著博士手裡的調查令,冷汗嗖嗖的滑過他的臉,自己剛剛都說了什麼?他驚恐萬分的回過神來,發現在場的所有警察都拔出了手槍,歌蕾蒂婭用一種相當恐怖的眼神盯著自己。
“先不說你那些隨便提一嘴就可以被直接送到伊比利亞最高審判機關的陳年舊事了。”博士收起調查令,居高臨下的看著腳下這個堪稱橫跨泰拉的最大地下軍火供應商、黑市操盤人之一的深海主教。
“我們就事論事,請問,你能否解釋一下,這個月連續發生的失蹤案件的案發現場,為什麼都出現了和貴工廠使用的同樣材質的源石微粒?”
博士又取出了另一張紙,上面印著羅德島鑑定中心對於教堂案發現場取樣的調查結果。
“在教堂,我們發現了異常的積水和綠色粘液,經過專門機構的鑑定,發現這些樣本中都含有微量的源石顆粒。我們調查了這種源石顆粒的來源,發現這些顆粒都是來自於一種新型的實驗型源石,由哥倫比亞的傑氏集團研究並投入市場,但因為這種新型源石後經證實存在有害缺陷,所以在前幾個月就已經被叫停生產。
“之後我們又調查了新型源石的出售方向,發現貴工廠在兩個月前曾大量的購入此種源石並且投入生產,因此鹽風城唯一具備新型源石的對象只有你的發電工廠。而教堂裡的種種證據都表明教堂失蹤案件與工廠存在直接聯繫,所以請問昆圖斯先生——
“你是否對教堂失蹤案或其他系列失蹤案知情?”
“......我,我不知道......”昆圖斯結結巴巴的回答道,“我以為,你們只是......”
“只是什麼?”
“查到了我,我,私自排放源石廢料......”
“你還真敢私自排放源石廢料啊??”博士的語氣裡明顯帶有了怒意,“我說你們工廠的源石廢料報銷量怎麼不正常,敢情你還真把源石廢料扔海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會產生什麼後果?!你tm還敢自稱深海主教?!你的良心呢?!啊?!!”
“......我再問你一遍。”歌蕾蒂婭黑著臉走上前,一字一句咬著牙根問道,“你,知不知道勞倫緹娜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歌蕾蒂婭,算了算了,等到了警署再慢慢說!”博士攔住全身殺氣外露的歌蕾蒂婭,但昆圖斯看上去是真的不知道幽靈鯊的去向,他緊緊抱住自己的頭,根本不敢看歌蕾蒂婭的眼睛——
滋滋......啪!
隨著幾聲電流的噼啪聲,辦公室突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怎,怎麼停電了?”
“二隊長!”門外的警員趕了過來,“不只是這裡,整座鹽風城都停電了!”
這時博士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猛的俯下身揪住昆圖斯的衣領:“你們工廠,到現在還在用新型源石發電,是不是?”
“是,是......”
“嘖!”博士氣得一拳錘在牆上。
這個傑斯頓真是不要臉又不要命!新型源石的不穩定性不僅表現在產能上,它自身的性能也是不穩定的,這下好了,工廠裡肯定炸了鍋,鹽風城一時半會肯定是通不了電了。
“先把昆圖斯帶回去,警署會派人去工廠監督的。”歌蕾蒂婭拋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房間。
博士嘆了口氣,站起身,旁邊的兩個警察打開手電靠上前正準備把昆圖斯拉起來,但本來就癱倒在地上的昆圖斯卻嗖的一下跳了起來。
“?”
“?!”
昆圖斯和博士詫異的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股強大的拉力瞬間把昆圖斯拉出了窗外!
“啊啊啊——”昆圖斯拼命的想要抓住窗戶的邊緣,但那股力量實在是太大,昆圖斯一下就竄了下去!
“抓住我的手!!!”說時遲那時快,博士已經撲了出去,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昆圖斯,而昆圖斯也確實抓住了他的手——
“嗚噢噢噢噢噢————”
博士一直不怎麼喜歡坐過山車,現在他又得體驗一遍飛翔的感覺了。
一隻黑漆漆的觸手死死地纏繞著昆圖斯,昆圖斯還拉著博士的手,兩人大叫著掉下高聳的風車,向著海面衝去。
“靠!現在你滿意了?!昆圖斯?!!”博士氣急敗壞的衝昆圖斯吼著,但這時的昆圖斯已經根本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我......我——”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第五幕:神明與怪物
這裡是【深淵】,是伊比利亞海域甚至泰拉最深的海溝,就算是哥倫比亞最頂尖的深潛技術,也只能觸及它的五分之一。
黑暗。曾經下潛到這裡的潛水專家只用了一個詞來形容【深淵】的印象。僅僅到達它的五分之一,大部分的生物就已經無法在此生存,順著深潛器的探照燈望去也只能看到深不見底的黑暗。它就像黑洞,連陽光都會被吞噬。
但這裡卻是生命的起點之一。
這裡是斯卡蒂的故鄉。
她沉睡在【深淵】的最底端,幸運的話,她會一直睡下去。
Ishar-mla。
睜開眼睛。
斯卡蒂睜開了猩紅的瞳孔,她聽到了大海的呼救。
入侵者。斯卡蒂在黑暗中起身,下一秒,她就像導彈一樣衝出了海面,她的力量是何其的澎湃,就算是潮汐都被攪動了,遠在海岸的伊比利亞海監部門在那一天甚至對沿海居民發出了避難信號,因為雷達探測到深淵的中央突然出現了劇烈的能量波動,專家們懷疑是新的海底火山噴發,可當他們趕往海域時,能量波就已經消失了,迅速得就像它突然出現一樣詭異。
因為斯卡蒂已經登陸了。
斯卡蒂提著那把巨大的潮汐之劍,她登上山頂環顧四周,她在尋找大海的敵人,她就是為了守望大海而生的。
萬年前陸地與海洋開戰時,她甦醒過,她揮舞著大劍,怒濤淹過陸地,陸地為自己的不義付出了代價。
千年前,陸地向海洋求救時,她甦醒過,她變成巨大的虎鯨躍上乾涸龜裂的土地,甘霖拯救了垂死的陸地。
今天,海洋再一次發出了召喚,她再一次甦醒,她將進軍,她會撕碎海洋的敵人——
可是,敵人,在哪?
斯卡蒂迷茫的望向眼前燈光璀璨的城市。
這是哪?斯卡蒂呼吸著乾燥的空氣,確認自己確實登陸了,這裡不是亞特蘭蒂斯。
可是她上一次躍過大地時,這裡還只是一片小漁村。
難道敵人是這座城市?不可能,陸地永遠不是海洋的對手,更別提一個小小的臨海城市了。
斯卡蒂走進這座城市,她的血瞳掃過每一個路人,她仔細的嗅過每一種味道。不是、不是、不是,他們都不是,她能隱約感受這座城市裡有一絲不懷好意的存在,但就是找不到它,敵人到底在哪裡?
“喂!你!對就是你!放下手裡的武器!”
斯卡蒂困惑的看著眼前攔住自己的一堆會動的鐵盒子,盒子裡面居然還裝著人,他們穿著一樣的制服,手裡拿著一支支造型奇特的武器,斯卡蒂不認識這種東西。
“報上你的身份!你已經嚴重違反了伊比利亞憲法!立刻放下手裡的武器!”領頭的傢伙居然還敢衝自己大喊大叫,斯卡蒂沒興趣理他——然後隨手扔掉了自己手裡舉著的大鐵盒子,打算繼續去別的地方尋找敵人。
真是奇了怪了,她已經找了兩個多小時了,椰子樹被她連根拔起,礁石被一劍劈碎,路邊的鐵盒子也被她翻了個遍——陸上人怎麼這麼喜歡亂堆廢鐵——為什麼就是找不到敵人?
“不,不要過來!停下!最後一次警告!停下!!!”
“開火!!!”
頓時火光四起,鹽風城警署的精銳部隊瞬間清空了自己的所有火力。
斯卡蒂一臉懵逼的跟他們對視——現在的陸上人都這麼沒禮貌了嗎?才剛見面就往自己身上扔沙子?
“怪,怪物——”
“呼叫軍隊!快呼叫軍隊——”
“撤退!撤退!”
斯卡蒂看著他們慌亂的爬上鐵盒子揚長而去——哦,原來這些鐵盒子是他們的坐騎?就像深海獵人的海豚和亞特蘭蒂斯人的海行器?
斯卡蒂回頭看了看自己背後已經滿目瘡痍的街道,到處都是她檢查完之後隨手丟掉的鐵盒子。
好像......確實是自己做的不對?
當伊比利亞正規軍趕到鹽風城西部沿海時,那個“拿著大劍的人形天災”已經不見了,留下的只是遍地狼藉的車輛碎片和廢墟。
鬧出這麼大的亂子居然無人傷亡,有個小女孩還笑著跟前來救援的士兵說有個“非常非常漂亮的大姐姐”送了自己一串珍珠項鍊,她還對自己說了一句“對不起,陸上人”。
這次的事件就這樣不了了之,官方只能將其定性為“小規模自然天災引起的罕見群體性幻覺”事件。
斯卡蒂將自己的大劍投入海洋,然後從中撈出了一把琴。
......穿著戰衣拿著琴總感覺怪怪的,於是斯卡蒂又往自己身上灑了一些海水,水滴順著斯卡蒂傲人的身體曲線滑過深藍色的緊身戰衣,所行之處就變成了猩紅色的舞裙。
斯卡蒂照著海面擺了擺自己的新舞裙,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這是她當時在街邊一家陸上人的衣店裡看到的款式,看來陸上人的審美還是不錯的嘛。
斯卡蒂繼續行走在城市裡,低調的尋找著大海的敵人——至少現在她看到那些被陸上人稱為“車”的鐵盒子時不會再二話不說的衝過去掀開看了。
但是為什麼這些陸上人這麼喜歡盯著自己手裡的小方塊看?走路的時候還喜歡拿兩根線堵著自己耳朵,他們不覺得奇怪嗎?
可能這是陸上人的新時尚吧。斯卡蒂如是想。
斯卡蒂還看到這些陸上人有時走著走著就突然停下,然後對面的人群也停下,兩群人之間就留出了一大塊空白的區域,他們怎麼不走了?斯卡蒂正要繼續走過去,就被一個路人攔住了。
“哎哎,紅燈,紅燈。”
然後下一秒,好多的車輛就通過空著的地方跑了過去,斯卡蒂才想起來自己並不是在海里,在海里大家都是可以360度無死角游過來游過去的,但陸上人不行,真麻煩。
斯卡蒂還發現有些陸上人會住在一些“框框”裡——陸上人稱之為[電視]——他們會準時準點的出現在電視裡,然後所有的陸上人都會跑來看他們表演。
斯卡蒂還發現陸上人特別喜歡跑到沙灘上曬太陽,但是他們曬太陽為什麼要穿著衣服?有些人還要打傘?
斯卡蒂還看到陸上人開始在高的地方掛上海魚造型的藍色燈籠,慶祝一個叫“海神節”的東西——
啊,這裡提一嘴,斯卡蒂挺喜歡這些燈籠的,但斯卡蒂不太喜歡海神節。
一千年前大地乾裂的時候,斯卡蒂攜帶著甘霖來到陸地,當時的陸上人很奇怪的——當然現在的陸上人也很奇怪——全部撲通一聲跪倒在自己面前,嚇了斯卡蒂一大跳。
“為斯卡蒂獻上心臟!!!”
當時的陸上人領袖哭著喊著跪在自己面前,一聲呼百聲應,陸地上全部都在呼喊斯卡蒂的名字——“斯卡蒂”這是古伊比利亞語裡“海神”的意思——喊得斯卡蒂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然後他們就給自己呈上了很多吃的,斯卡蒂盛情難卻只好嚐了嚐。
但陸上人為什麼要用鹽來醃製海魚啊?!!!醃得比海水都還要鹹!!!!斯卡蒂一邊齜牙咧嘴的咬著鹹的發苦的醃魚肉,一邊流下了痛苦的淚水,啊,自己的眼淚也好鹹......
斯卡蒂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這個反應被陸上人傳頌成了“大慈大悲的海洋之神看到眾生皆苦以至於流下了悲傷的淚水,她的眼淚變成了甘霖賜予了大地生的希望”......
逛了這麼多天下來,斯卡蒂唯一滿意的是陸上人發明了一種叫自動抽水馬桶的東西,這個東西真的很方便!
所以呢?逛了兩個月下來,斯卡蒂一無所獲,那絲不懷好意的氣息依舊藏匿在城市裡,可斯卡蒂就是找不到源頭。
這可太奇怪了,斯卡蒂可以掀起數千米的巨浪,還能一瞬間遊過大洋,能讓大海急到把自己叫醒的,按理來說都是出現了毀天滅地級別的敵人。泰拉初生之時,諸神曾與一個名叫“首言者”的世界外生物交過手,難道這次的敵人比那個渾身觸手的傢伙還狡詐,能把自己藏得這麼深?
斯卡蒂坐在海崖上鬱悶的啃著自己抓來的海魚,看著夕陽西下,“無所不能的海洋守望者在陸上摸了兩個月的魚”,這要是傳到亞特蘭蒂斯,斯卡蒂不得羞的鑽進地心?
斯卡蒂苦惱的走在街道上,人心情不好了總會想找點別的事幹,於是斯卡蒂學著陸上人裡面的“流浪歌手”唱起了歌——
“一個獵人他走上海岸♪
“他的家鄉在後,他的路在身前♪
“父母與兒女都與他失散♪
“他的戀人已經葬身大海♪”
啪!!
“啊!對不起對不起!!”
烏黑頭髮的小小少女蹲坐在地上,慌忙的拾起散落一地的傳單,一面不停地向斯卡蒂道歉。
“沒事的。”斯卡蒂默默俯下身幫少女收拾傳單,順勢嗅了嗅少女的味道,然後眼前一亮。
兩個月來斯卡蒂幾乎聞遍了鹽風城街道上每個人的味道,有的是醇厚的酒香,有的則是苦苦的茶味......但眼前的這個少女卻與眾不同,斯卡蒂在她的身上嗅到了清新的海風味道。少女就像是一隻劃過海面的海鳥,身上帶著微微的海鹽味,清爽而健康。
好舒服......斯卡蒂不自覺的湊了過去,她幾乎貼上了少女的臉頰。沒錯......是海洋獨特的味道,純淨、清澈......少女的氣息讓斯卡蒂感到安心。
“啊啊我一個人也可以的!對不起我剛剛,剛剛聽得太入迷了......”少女的聲音漸漸漸漸變小,最後只聽得到蚊子叫大小的呢喃——她整張臉都紅透了。
她為什麼這麼緊張?斯卡蒂感覺有點奇怪,啊,是因為她的花掉了嗎?斯卡蒂輕輕拾起少女掉落的玫瑰花,重新別在了她的胸口。
“很漂亮,不要再搞丟了哦。”
斯卡蒂困惑的看著少女落荒而逃,自己做錯了什麼嗎?
可是她的味道真的很好聞......
這時,斯卡蒂跟[他]對上了眼。
那個人戴著奇怪的兜帽,正滿眼錯愕的看著自己。他的身上......他的味道也很獨特,是大地的味道,質樸又坦蕩。
“晚上好。”斯卡蒂禮貌的打了個招呼,“或許,你應該多關心一下夜空。夜晚的海洋是與星空相連的。”
“啊!”
“晚上好。”斯卡蒂看著博士在沙灘上驚醒,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是,是你......”博士坐起身拍了拍臉頰,嘗試著讓自己清醒點,“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我......”
“很遺憾沒能救下你的同伴。”安妮塔看上去有些難過。
“......嗯?!!什麼?!你是說,跟我一起掉下來的那個人,被抓走了?”博士一個激靈跳起來。
“【那個東西】居然可以粘在牆上。”斯卡蒂摸了摸鼻子,那團觸手的臭味她到現在都覺得噁心,“它在空中突然扒住牆體急停,跟那個人一起粘在了牆上,只有你被甩到了水裡。”
博士震驚的跟斯卡蒂和少女對視了整整十秒。
“那個東西......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麼?”
“大海的敵人。”斯卡蒂斬釘截鐵的回答。
“大海的敵人?等等等等,我很感謝你們救了我,但是,你究竟是誰?”
“我——”
“歌手!大叔!看那裡!”
安妮塔突然指著海面叫了出來,她所指的海面上,瑩瑩綠光照亮了一整片的海水,一隻只綠色的、黏糊糊的觸手扒拉著爬上沙灘......
斯卡蒂的眼瞳飄散出赤紅色的光輝,沙灘下滲透出滴滴海水,附著在她的琴上,隨著水分越來越多,那把琴逐漸有了一把大劍的雛形——
“【躍浪擊】。”
博士和安妮塔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把水制的大劍像小型海嘯一樣掃過海灘,所及之處就像烤紅的餐刀切開奶酪般輕鬆的碎裂開來,一時間綠色的汁液和觸手碎塊四散飛濺,連岩石都被切出了平整的斷面——海岸成為了怪物的處刑場。
“這。”博士大驚失色,無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這,這簡直就是天災......”
博士掐了一把自己的臉,但這確實不是在做夢。
“博士!”身後傳來歌蕾蒂婭的聲音,一隊警察打著手電筒撥開茂密的椰樹林跑來過來,“你沒事吧?!”
“我覺得我需要一個醫生......”
匆忙趕來的歌蕾蒂婭才發現現場又多了兩個人,一個小女孩,還有一個......怎麼說呢,現在的斯卡蒂肩上扛著一把水制的大劍,眼睛裡發著血光,身後全是綠色的殘肢斷臂,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正常人......
“退後。”歌蕾蒂婭舉起手槍對準了斯卡蒂,“博士、那個小姑娘,過來我身邊。”
擦擦擦,周圍的警察紛紛舉起手槍,以斯卡蒂為中心圍了個半圓。
“不!”安妮塔慌亂的張開手臂擋在斯卡蒂面前,“她不是壞人!”
“歌蕾蒂婭,歌蕾蒂婭,先放下槍!”博士緩過神來,連忙指手畫腳的勸架,“她剛剛救了我!”
歌蕾蒂婭剛要再發問,就感覺地下傳來巨大的震動——
“nmd,還嫌現在不夠亂是嗎?!”博士剛罵出口,劇烈的地震就呼嘯而至,除了斯卡蒂穩穩的抱住了安妮塔,其他人全都被迫趴在了地上。
接下來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東海岸的海崖上,一隻巨大、沾滿綠色粘液的海百合從峭壁上探出,龐大的身體甚至在遠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它身上的觸手發狠似的擊打著巖壁,崩裂的石塊炸向四周,濺起海面千重浪。它發出詭譎的哭叫聲,在這個沒有燈光的陰沉夜晚,將恐懼傳遍整個鹽風城。
轟!!!
“那是什麼怪物......”連歌蕾蒂婭那張撲克臉都出現了一絲裂痕。
“大海的敵人。”
斯卡蒂的回答依舊,她輕輕的放下安妮塔。
“那就是你的使命,對嗎?”安妮塔望著那隻巨型的海怪爬下海崖,滑進大海,它朝這邊的市區來了。
“是的。”
“你要走了嗎?”
“是的。”
“你去吧。”安妮塔沉默了幾秒,她低下了頭,斯卡蒂看不到她的表情。
“......等我回來。”
“我帶你,去亞特蘭蒂斯。”
斯卡蒂在少女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然後毅然的轉身走入海洋,下一刻,一隻巨大的虎鯨躍出海面,她向那隻同樣巨大的怪物進軍了。
“......你是打算一直在這趴著?”
博士一抬頭,歌蕾蒂婭的手已經伸到自己的面前。
“信息量太大,我一時半會沒緩過來。”博士自己站了起來,拍掉了自己臉上的沙粒,“我們犯罪嫌疑‘人’居然不是個人,然後呢?我們剛剛見到了海神。”
“還有海神的壓寨夫人。”博士看了眼安妮塔,“現在怎麼辦?”
“疏散人群,遠離海岸線。”不愧是歌蕾蒂婭,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酷姐形象,“他們的戰鬥必然會波及鹽風城,我已經用無線電緊急通報大審判官了。”
“大審判官會相信海神和海怪的存在嗎?”
“他不得不相信,這麼大的動靜就連他也不能坐視不管了。”
“那隻海怪。”博士的語氣變得陰鬱了,“很明顯,它是因為人類而生的。”
“......怎麼說?”
“你也看到它身上的綠色粘液了吧?還記得昆圖斯往海里排放源石廢料嗎?
“那是新型源石產生源石廢料的表現特徵,我之前就說過,傑氏集團的新型源石具有有害性缺陷,指的不僅是性能上的缺陷,還有它對自然環境的破壞。
“新型源石廢料對生物會產生巨大的、不可逆的破壞,具體表現為多種形式,包括但不限於異變、死亡和絕症,傑斯頓為了不讓自己研發新型源石的資金全部打了水漂,瞞著源石質量安檢部門低價兜售新型源石清空倉庫;而昆圖斯為了貪圖便宜,大量購買了新型源石,產生多餘廢料後為了一己私慾竟然又排放到海洋裡。
“源石廢料的持續排放最終徹底改變了某些海洋生物的形態,也就誕生了它——”博士指向哭叫的海怪,撕心裂肺的哭吼聲響徹海洋。
“聽到了嗎?那是海洋的憤怒......大自然,來找人類算賬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