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為結合《明日方舟》與《Barotrauma》背景故事與遊戲設定後進行的二次創作。
角色可能存在輕微ooc成分,輕噴QAQ
其它篇張可點進作者主頁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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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婭在各王庭代表的簇擁下推開管理員辦公室的門,陰暗的屋內只有幾盞燭臺陰陰地燃燒著;那桌子也不像是用來辦公的,佈滿暗金花紋的檯面上堆放著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薩卡茲手工藝品,阿米婭分不清那些到底是贗品,還是由真的人骨做成。
新卡茲戴爾城建立後,現存的六大王庭雖都有意願接過管理員之職,但彼此之間總歸有些分歧:他們不願承認彼此統治的正當性,卻也拿不出一個更好的方案。
於是在經過漫長的談判與拉扯後,大家終於想起了那個年輕的魔王。
阿米婭並不介意再多承擔一份職責;雖然她每天的日程都被NORC的各項事務塞得滿滿當當,不過好在新卡茲戴爾的管理並不複雜,前哨站裡六個王庭之間會互相監督,出了問題也會迅速給出數套各自的處理方式,阿米婭所要做的只是在這些方案中選擇一個最合適的,然後命令各大王庭執行下去。
但阿米婭心裡清楚,讓自己離開拉特蘭城,這背後肯定不乏NORC內部一些人的推波助瀾;
觸碰到他們利益的,他們便剷除;
能為他們謀好處的,他們便擁護。
儘管她目前只是不再位於拉特蘭,而手中仍保留有北洋理事會總理的權力,阿米婭知道,如果再對他們的行為保持退讓,下一步送到自己面前的可就不再是調任申請書了;
她需要一劑猛藥,來喚醒沉浸在虛假和平中的哨站城……
無論這是否意味著,她會走上自己之前所否定的道路。
……
……
雷姆必拓,鋼鐵蘿蔔城。
深海獵人一行已經在這座站點逗留了兩日,前段時間對畫皮教派的滲透和突襲令她們在本地名聲大噪,以至於每天都有許多人前往船塢進行委託,不少年輕人也重新提提起了駕駛潛艇跑貿易的想法。
博士對這一切並不感冒,他這兩天已經接診了將近一百號病人;某天一位急得焦頭爛額的母親抱著自己奄奄一息的孩子,訪遍周圍所有的診所卻無一例外以傷勢太重無法救治為由拒診,絕望之下她想到了接受任何委託的深海獵人,而正好那天博士正和斯卡蒂待在潛艇上;
博士稍微運用了下之前在羅德島積累的豐富臨床醫療經驗,幫助孩子穩定了情況後,“深海獵人甚至能幫人治病”這件事便快速在城內傳開了。
博士只好一邊私下裡跟斯卡蒂抱怨當初不該多管閒事,一邊強打精神給一位位患者解決病痛的困擾;
“要不還是休息一下吧,只是休息半天而已。”
坐在一旁陪著他接診的斯卡蒂終於勸道。
而博士還是沉默了一會兒,看著舷窗外紛紛散去的患者:他們已不再是來時那般滿面愁容。
見博士不吭聲,斯卡蒂有些生氣,便“威脅”道:“……五分鐘後如果沒人再來,就休息半天,不然我就把你私自接診的事告訴二隊長。”
一聽到要讓歌蕾蒂婭知道這事,博士立馬沒了脾氣,連忙答應下來。
見他終於服軟,斯卡蒂也不再假裝生氣,坐得離博士更近了點:
“你知道現在他們都喊你什麼嗎,那些居民。”
她輕輕問道。
“什麼?”
“他們喊你醫生哦?深海獵人裡的那位「醫生」(doctor)。”
……
歌蕾蒂婭再次走進那管理員的辦公室,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管理員並沒有讓她多等,而是穿得相當正式、端坐在辦公桌前。
“請坐,歌蕾蒂婭女士。”
管理員伸手示意,歌蕾蒂婭便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我們馬上就要離開貴站了,目前不接受大型委託,還請見諒。”
“你們深海獵人是要去殺掉海神,對吧?”
管理員開門見山地問歌蕾蒂婭,這令她有些始料不及,在短暫的停頓後,歌蕾蒂婭迅速反應過來:
“是的,我們現在正是在為了那一刻做準備。”
“你們需要一整支艦隊,還有數量龐大的彈藥補給。”
管理員笑了起來。
歌蕾蒂婭不可置否,將身體微微前傾,一隻手擱在了桌上:
“您有意願提供這些?”
管理員攤了攤手:“我可沒法提供一整支艦隊……”她稍作停頓,然後說:
“但彈藥補給一定管夠哦,這就是工業城市的能力。”
歌蕾蒂婭的臉上並沒有浮現出她預想中的表情;這倒也理所當然,她心想,一個不熟的人突然提供如此慷慨的幫助,任誰都會懷疑有詐。
“請不要拿我尋開心,管理員小姐,您心裡清楚這樣豐厚的報酬值得多少付出。”
歌蕾蒂婭的神情有些凝重:她當然需要這批彈藥,但代價也需要納入考量範圍。
管理員拉開抽屜,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歌蕾蒂婭。
她打開文件,其中並非委託內容,而是一份細緻的淵洋勘探報告,文件來源署名是阿戈爾的一處研究院。上面標明瞭「始源的命脈」預計完全甦醒的日期和已經微微泛紅的海潮。
“雖然我很難再相信你們阿戈爾城市的純潔性——你也知道,先前那次與海嗣的戰爭正是潛伏在阿戈爾內部的深海教會所致,但這份文件仍然令我感到不安。”
管理員十指相交,全然不在意歌蕾蒂婭的感受:
“所以我私下裡也籌備了一次勘探,與你們阿戈爾對海神和海嗣的探測方向不同,這次的大方向是對環境的測算……”
管理員笑著,再次頓了頓,似乎很享受吊人胃口的感覺。
“有發現嗎?”
歌蕾蒂婭無奈,只好滿足了她這一小小的癖好。
管理員幫她翻到了報告的下一頁,上面貼著一張照片和另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
“引力異常、無線電環境充滿非自然的嘈雜、海床上檢測出從未在其它海域發現過的物質,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攝像機捕捉到的這處黑影。”
那張照片上充滿了噪點,歌蕾蒂婭只能勉強分辨出,那是一個黑色的球狀物。
管理員說:“以這個未知事物為球心,方圓一公里內我們都沒有發現海嗣活動的痕跡,甚至連「始源的命脈」都無法影響這片海域,它就像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您確定阿戈爾歷來對這片海域的生態記錄,沒有出現過任何情況嗎?”
歌蕾蒂婭沉默下來,管理員陪著她一同,房間內只剩下了鐘錶走動的滴答聲,像水滴落在石上,又像巨物逐步逼近的腳步;
震耳欲聾;
連海洋本身都不承認的“海”、連海嗣都選擇放棄改造的環境、隱藏於大靜謐之後的輪廓,這些概念在歌蕾蒂婭的腦中不斷交織,令她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一直以來生活的世界並不是真實的,甚至連“真實”這個詞本身都只是虛假的投影……現在她已經碰到了真相的一角,感覺並不好受。
“歌蕾蒂婭女士,您還好嗎?”
多虧管理員及時將歌蕾蒂婭的思緒拉了回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色到底有多難看:
“在阿戈爾的記錄中,這片海域確實一直很穩定。不過您探測到的深度,阿戈爾之前從未潛入過,因為這一帶區域在哨站城建立之前,即使在阿戈爾的版圖上也算荒無人煙……所以您想要委託什麼?”
管理員說:“我想委託您的,與您正在做的其實是同一件事,您只要繼續航行下去就好,倒不如說與其是「委託」,叫「投資」會更貼切些?”
不過隨後,管理員又笑了起來:“說不定繼續航行下去這一要求,在以後就足夠艱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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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
博士站在一望無際的冰原上。
他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事情,但又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
「真討厭。」
肆虐的暴風雪正在逐漸逼近,烏雲在天的那頭不斷醞釀,而先那風雪一步的,海面之下躁動不已的海嗣集群已經衝上了岸。
在他眼前,數百名幹員已經做好了以迎接海嗣浪潮衝擊的準備;
在他身後,那僅僅直徑就有三公里的超大灰色圓柱體正一點點沒入海中。
傳說中的方舟是一艘大船,諾亞建造它以帶領眾生躲避不斷上漲的海水;
博士猜那時的諾亞一定想不到,數千年之後,方舟不再是船,躲避災禍的地方也是與山頂相反的海中……
「真是諷刺。」
博士不禁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出聲來。
“博士,你在笑什麼?”
身旁的高臺上,那名狙擊幹員好奇地問。
博士聳了聳肩:“沒什麼,一點逃避現實的幻想而已。”
“那俺知道了,肯定是想著進了哨站城能把到多少妹妹吧!”
他的話引起了周圍其他幹員的鬨笑,博士拉了拉帽簷,如往常那般對以自己為中心的玩笑不善應付。
終於,他們感到大地一陣顫抖,遠處彷彿有累累戰鼓聲傳來:那是大海的意志、命脈的憤怒,大群的踐行。
圍繞著他們陣地的自動炮塔率先抬起了頭,無數導彈在他們耳邊呼嘯著衝出發射器、曳著一路尾跡伸向那目力所及之外,如同一陣壯觀的禮花齊射。
數十秒後,隆隆雷聲自遠處炸響,一顆顆光球迸裂開來,隨後化為一道硝煙組成的幕牆。
博士舉著望遠鏡,緊張地觀察著;突然,一隻小點搖晃著從那硝煙中鑽出,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第五、第十八……海嗣如潮水般湧現,彷彿剛剛的打擊於它們而言不過撓癢。
第二陣線的大口徑連射炮和加農炮立馬開始了工作,無數鐵塊包裹著火藥、共同構成了一波密密麻麻的彈雨,其中不時夾雜著數道激光乍現、幾顆小型核爆雲徐徐升起。
透過密集的火力網,博士終於看清了正在衝鋒的海嗣類型,他大喊道:“嗣變迅猛龍!”
彈殼散落聲不絕於耳,工程幹員們將從補給線上傳來的彈藥箱源源不斷地搬入炮塔,博士注意到他們的額頭上已經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在經過了五分鐘的打擊後,第一波衝鋒被自動炮塔清掃完畢,然而所有人都變得更加緊張起來;因為在那遠處洶湧的烏雲之中,數隻身型龐大的身影不斷穿行、伴隨著鬼魅般的哭嚎。
“裝彈完畢,博士!各炮塔運轉正常!”
可露希爾的聲音自耳麥中傳來。
博士依舊緊緊盯著那團烏雲,沉默不語,會飛的海嗣他們不是沒見過,但身軀如此龐大、飛行高度如此驚人的海嗣,還是頭一次見。
短暫的等待後,第一頭海嗣衝破雲海,修長的身體上無數附肢在空中不斷扭動,就像在海中一樣愜意;它的身體如同一艘巨大的浮空艇,兩側鱗甲上隨著呼吸不斷泛起美麗的熒藍色光斑,而四隻鰭則輕輕撥開雲層,將身後跟隨著它的另外四隻展現在人類面前。
“噬雲母妖……”
博士驚歎著,不自覺中完成了人類對這一全新物種的命名。
“不行,太高了!連射炮和加農炮都——”
工程幹員驚呼道。
那女妖腹部的甲殼突然翻開十六個洞,無數球型海嗣隨後從那洞中被射向地面。
“連射炮和加農炮注意攔截落下的海嗣!軌道炮裝填核彈,對準雲妖頭部攻擊!”
金黃色的雨再次從地面撒向天空,將觸碰到的海嗣悉數撕成肉渣。
“博士!地面上另一海嗣部隊出現!是——”
他趕緊看去:在那佈滿屍體和彈坑的戰場上,三隻深藍色的末日蠕蟲通體透光、在冰原上蛄蛹著直衝防線而來,將大地震得劇烈搖晃起來。
“嘖——導彈接替軌道炮攻擊雲妖,軌道炮準備攔截蠕蟲——”
話音未落,身後一位工程部幹員驚呼一聲,在大地的震動中跌倒在地,沒能及時裝上彈藥。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一隻鑽了火力網漏洞的海嗣快速砸中地面,湛藍的身體瞬間變成了一灘肉沫,而那肉沫並沒有因此失去生命,相反,它這才真正開始了自己的一生:爛肉不斷吞噬著周邊的土地、快速擴大著海洋在陸地上的領土,融合了丘腦基因的溟痕在陸地上如入無人之境,眨眼間便製造了一汪數十平米的“水坑”。
隨著溟痕不斷擴大,一隻又一隻人形海嗣從地上站了起來,跟在蠕蟲身邊死命衝鋒,它們在被擊倒後則又將自己化為一灘溟痕,以另一種形式踐行著大群的意志。
博士回頭看了一眼那仍在慢慢下沉的哨站城核心,在心裡將畢生所學的髒話罵了個遍:
「這破東西怎麼下沉得這麼慢?!」
“小心!雲妖掉下來了!!”
一位狙擊幹員大喊道,博士趕忙回過頭,發現那隻身型龐大的巨獸抱著自己殘缺不全的身體劃破天幕,慟哭著砸向防線——
……
「博士?」
“……博士?”
他猛然坐起來,不斷喘著氣;眼前狹小的潛艇空間證明了剛剛他經歷的不過一夢黃粱,自己只是因為接連的高強度坐診而被要求休息一下;
轉過頭,博士這才發現自己正緊緊攥著斯卡蒂的手腕,她正一臉牽掛地看著眼前大汗淋漓的男人:
“剛剛做噩夢了嗎?我聽見你一直在說著……”
“……沒什麼,夢見捕鉤獸而已。”
他鬆開手,偶然間看到斯卡蒂的手腕被攥得已經微微發紅,不禁一陣愧疚:“對不起,握得你很疼嗎?”
斯卡蒂搖了搖頭:“這點力度不算什麼,倒是博士你……明明那天答應好了不再一個人承受,為什麼還是要撒謊?你剛剛說的明明是「母妖」、「蠕蟲」這些——”
“斯卡蒂……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加入你們的契機嗎?”
博士忽然道。
斯卡蒂記得,那天她閒來無事自己一個人逛到了一處小巷內,偶然間看到角落裡有個人披著骯髒卻有些眼熟的衣服,上面有關羅德島的標誌令她稍微有些在意,走近一看這才撿到了已經快餓到昏迷的博士……
“……不對,別想扯開話題!”她突然反應過來。
博士尷尬地笑了笑,繼續說:“是啊,如果不是因為被你撿到,我恐怕已經被丟進回收站變成蛋白質棒什麼的了,所以對我而言,那算是一次重生。”
斯卡蒂見他執意避開這個話題,索性坐到了博士旁邊,陪他聊了起來:“然後沒兩趟任務,我們就莫名其妙遇到了捕鉤獸,船上的誘餌又正好打光……”
“嗯,然後我就被敲暈丟出去了。”
博士坦然道。
“那你現在怎麼又活了?”
斯卡蒂相當困惑,博士被捕鉤獸吞下去的時候耳麥還沒摘,她可是清楚地聽到捕鉤獸胃裡蠕動的聲音,這事後來還成了她一段時間的心理陰影。
“……忘了。”博士又打了個馬虎眼。
斯卡蒂不滿地轉過臉,想了想還是沒再追問下去。
一段時間的沉默後,斯卡蒂重新開口道:“你後來不是跟我說,只要賺來的工資攢到夠付違約金,你就馬上走人嗎,現在已經快攢滿了吧?”
他笑了笑:“攢了五千馬克,剛剛全花了。”
她有些詫異,博士猜她肯定還有一些高興,不過她說話的語氣依然平淡:“肯定是花在那個管理員開的脫衣舞廳了吧,沒想到……”
博士趕忙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說:“笨蛋,給那些病患治病要買藥的呀,我又不好直接用船上的醫療物資。”
斯卡蒂笑了笑,問:“那你不走了?”
“姑且吧。”
博士從地鋪上站起身,披上了掛在牆上的舊外套——上面的羅德島Logo當然已經被他縫了起來;
“和你們在一起還挺有趣,況且我答應過他們,要好好看看這座哨站城來著。”
斯卡蒂還想開口,卻被對接艙一陣聲響打斷了話語;她循聲望去,發現歌蕾蒂婭比預想中更早地回到了潛艇。
“鯊魚呢?”
她的目光並沒有在二人身上多做停留,除了空氣中瀰漫著的消毒水味以外也沒有發現別的什麼異常;斯卡蒂暗自慶幸,還好她在博士睡著時順手把被翻亂的藥物跟手術檯打掃乾淨了,否則肯定要被歌蕾蒂婭狠狠說教一番。
“她應該快回來了,我跟她說過我們今天下午起航,她就沒接多少任務。”
斯卡蒂說完,站起身,問歌蕾蒂婭:“需要我去把反應堆暖起來嗎?”
“不用,先等鯊魚回來。”歌蕾蒂婭先是看了眼斯卡蒂,然後轉過目光看向她旁邊的博士道:“博士,下一站是新卡茲戴爾,過去在羅德島上我曾聽聞你與這個地名有些糾葛,但我並未知曉太多也沒那個興趣,只是需要提醒你,在剛剛我聯繫那邊時,接通訊的管理員是……阿米婭。”
“……我沒問題,偽裝一下她應該就認不出來我。”
博士稍作停頓,認為歌蕾蒂婭是在擔心自己被認出來;畢竟關於那場作戰的責任歸屬問題至今還沒有個定論,如果被大眾知道指揮官還沒死,指不定又會冒出些什麼爛事。
歌蕾蒂婭卻嘆了口氣,委婉地表示她依舊和凱爾希有聯繫,不過對方也像博士有意迴避關於凱爾希和阿米婭的話題那樣,從來沒有再提起過關於博士的事,夾在這三者之間的歌蕾蒂婭一直都相當困擾,如果一直走下去的話,這三者的相遇只是時間問題,而她當然無意做那個眾矢之的。
這話說出來後,在場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是啊,他們現在雖然走在同一條路上,可追逐著他們的過去卻千差萬別。
“歌蕾蒂婭女士。”
就在她頭疼的時候,博士卻率先開了口:
“如果您是在困擾於,可能會因為我而惡化與阿米婭之間的關係,至少我可以向您保證:我不會一直隱瞞下去。只是現在時候還沒到,我能看出一些……阿米婭一直在準備什麼。”
他走到歌蕾蒂婭面前,繼續說:“請相信我,如果您也是為了阿米婭著想的話,為她隱藏一張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底牌,這就是我們現在能為她做到的全部了……當然如果您還是信不過我的話,我隨時可以下船,不會多說一句——”
“關於把你丟出去吸引捕鉤獸那件事,我承認確實有失偏頗,而現在你已經與我們一起正式踏上了道路,經常把放棄掛在嘴邊或許也同樣不太合適。”
沒等博士說完,歌蕾蒂婭便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這些矯揉造作的問題從不在那張她需要花費精力去處理的問題清單上,她也不希望某人整天再帶著隔閡給自己找不自在。
“哇哦,我一離開你們就開始互相煽情起來了?還真是讓我吃了一口好瓜呢。”
博士剛想再說什麼,勞倫緹娜的聲音突然從耳麥中傳來,斯卡蒂走到舷窗邊,發現她正一手握著咖啡杯,一手倒提著圓鋸,笑吟吟地站在潛艇外。博士和歌蕾蒂婭這才意識到他們的耳麥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摘。
“下次說悄悄話記得別用公共頻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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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就利用起航前的一小段時間來開個短會。”
歌蕾蒂婭站在駕駛位前,對著身後三人說:
“勞倫緹娜,我們的航線在經過新卡茲戴爾後是什麼?”
“經過新卡茲戴爾後,按順序排列是:大炎、東國、烏薩斯、卡西米爾、薩米、哥倫比亞、玻利瓦爾,最後回到伊比利亞,下沉前往阿戈爾做最後的準備。”
勞倫緹娜快速回憶起航海圖道。
歌蕾蒂婭思忖片刻,說:“現在把卡西米爾和薩米從航線上去掉,預計在烏薩斯停留的三天改成一天半,多出的時間分給哥倫比亞。”
面對三人不解的神情,歌蕾蒂婭顯然早有準備,她從懷中掏出一支黃銅外殼的懷錶,由無數齒輪和刻度構成的錶盤上,指針滴滴答答地走著。她將懷錶伸到眾人眼前,解釋起來:“「始源命脈」的甦醒日期提前了,原因未知,目前比我們的初步推測快了三天,但這個進程會不斷加快——雖然大群所向依然偏重伊莎瑪拉那邊,但祂一直保持著沉默,這樣,命脈主導大群到時候也只是時間問題……”
給了三人一些消化時間後,歌蕾蒂婭收起懷錶,繼續道:
“新卡茲戴爾將是個轉折點,阿米婭和凱爾希的態度至關重要,所以博士,我需要你這個最熟悉她們的人跟在我身邊,參與我們之間的談話……希望你所謂的「時候」真的能到來。”
話音剛落,船內廣播系統就響了起來:
“座頭鯨,船塢已準備就緒,將在一分鐘後打開水閥,請做好準備,完畢。”
歌蕾蒂婭轉過身,按下控制板上的通訊按鈕,對著麥克風道:“座頭鯨收到,完畢。”
接著,他們聽到潛艇外傳來一陣隆隆的響聲:那是沉重的泊位艙門正在逐漸合上時的聲音,等它完全關閉後,泊位天花板上的數個注水閥便會開始向泊位內注水,直到完全注滿,然後泊位的入口艙門再次打開,下方固定著潛艇的那幾對鋼架重新鬆開,讓潛艇自己開出船塢。
“博士,待會去上層槍炮庫,我需要你看些東西。”
歌蕾蒂婭說。
……
博士捧著先前管理員給歌蕾蒂婭看過的那份文件,將其從頭到尾反覆看了三遍,許久,他終於開口:
“女士,我現在有了一個猜想。”
“但說無妨。”
博士摸了摸下巴:沒法在思考的時候吸菸令他很不習慣,不過這槍炮庫裡火器眾多還不怎麼通風,也就只能作罷;
“根據以前羅德島對海嗣問題的調查資料顯示,「始源的命脈」是將自己的生命形式轉變為了無數微生物的合集,充斥在整片海洋裡,把環境改造成了適合海嗣生存的樣子,所以說祂就等於大海本身;但是現在這裡出現了一處完全無法被「命脈」所掌控的海域,海嗣的生命延伸不到那……這是否可以看作「命脈」狂暴的原因之一?”
博士抬起頭,看向歌蕾蒂婭,而後者閉著雙眼,同樣無法下定論:
“可以作為一種假設,我之後會將這個猜想分享給阿米婭和凱爾希。”
……
阿米婭走在新卡茲戴爾灰色的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工程車輛轟鳴著從她身邊開過,掀起陣陣嗆鼻的塵土。
她轉過頭來,看向這座新建的前哨站:主城區雖然已經竣工,但周邊的衛星城卻還沒動工,薩卡茲們現階段的目標是從主站向外建出數條用以鏈接衛星城的水下通道,進一步提高生產效率和居住質量的同時,解放主城區的土地資源。
那座巨大的穹頂此刻並沒有在模擬天空,整個頭頂只是單純的藍色,光線稍稍有些刺眼,阿米婭只得舉起一隻手,擋住部分投下來的光;
充滿噪音的社區、漂浮著灰塵的空氣、每日繁重的體力勞動,面對這些,薩卡茲們卻並沒有什麼抱怨,於他們而言,能有一處供以容身且不受歧視的地方就已經很好了,更何況這個地方還叫“卡茲戴爾”呢,大多數薩卡茲在之前地上的時候,生活環境不比這裡好,有的甚至更糟。
但阿米婭仍在想辦法儘快使這裡擺脫這樣的現狀,她一直堅信著,值得歌頌的是苦難帶來的成長和反襯出的人性光輝,而從來不是苦難本身。
口袋裡的通訊終端響了響,阿米婭停下腳步,將它掏出來,接到了耳邊:
“這裡是阿米婭。”
“……阿米婭,告訴你個好消息,當然也可以是壞消息——真讓你給猜對了。”
電話另一頭,一個女性說著,語氣中透露著一絲百無聊賴:
“分離主義的那些蠢貨們今天派了個代表到太陽谷的總部去,嗯……想你也知道,他們能出現在太陽谷的門口,這之前還跑了多少家,呵呵,還真不好說呢?”
阿米婭靜靜聽著,她的目光卻已經望向了遠處的一棟大廈,等電話裡的聲音說完後過了一會,她才開口:“謝謝你的幫助,W小姐,接下來可以轉向跟蹤分離派的動向了;要特別注意的是,如果有他們與阿戈爾聯絡的情報,請儘量爭取一下弄到內容,然後發給我。”
“欸……聽起來好危險,得加錢啊……”
“這是當然,W小姐。”
那女人輕聲笑了兩聲,語氣也比剛才精神了起來:“小兔子長大了啊,不過做事風格怎麼不像那個老女人,反而越來越像某個呆子了呢?”
阿米婭的目光從那棟大樓的標牌上移了下來,頓了半晌後才開口道:“沒有別的事要說的話,我就先掛了。”
她收起終端,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快速從剛剛的沉重中走了出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確實一直在問自己,如果是博士的話,他會怎麼做?
思考片刻後,阿米婭意識到這個問題顯然不太重要,便分析起太陽谷工業和分離主義勾結這一事來;
在整個哨站城中,太陽谷工業與其它的工業、科技公司聯合在一起,組建了一個承包了這片冰洋中所有施工委託與科研項目的大聯盟,名為“歐羅巴科工”,並且,歐工也是NORC中佔據了半壁江山的一員,他們與“拉特蘭議會”一起,構成了整個北洋航線理事會,打個簡單的比方:歐羅巴科工是NORC執行指令的手,而拉特蘭議會則是決定哪些議程該被執行、該怎麼被執行的腦。
雖然太陽谷工業在歐羅巴科工中所佔分量不大,但在中游企業中卻也不算小,他們願意與分離主義接觸,最好的情況反倒是隻給分離主義分子提供武器……
阿米婭憂心忡忡地想著:分離主義中魚龍混雜,充斥著畫皮信徒、極端主義者,以及依靠亂局來牟利的黑色商人。不過這其中最需要警惕的,還是要歸深海教會莫屬;
海神的信者從來沒有絕跡,阿米婭清楚。
那場將所有陸地國家拖入這片海域的戰爭,那場甚至不能稱之為“大靜謐”的災禍,原本足以一舉毀滅整個人類文明,然而海嗣因為不明原因停滯了半個月之久,這才讓烏薩斯成功在極北建好了哨站城的核心,利用邪魔對海嗣的敵視,戰戰兢兢地活在兩股威脅之間……
關於海嗣為何突然停下了腳步,學界一直爭論不休,直到最近才逐漸有了一個統一的說法:引導大靜謐的「始源命脈」在指引大群前進的途中,遇到了一些阻礙,這突發狀況迫使大群不得不暫時調轉方向,去優先處理那個問題,再加上命脈本身的甦醒並不完全,大群的方向還處於「腐化之心」掌管的“探索”與“鬥爭”模式中,所以海嗣群體響應「始源命脈」的速度實際上相當遲緩;
命脈的甦醒已經被證實為深海教徒所為,而他們未能在第一波大靜謐中完成滅世,理所當然,他們肯定會再籌劃一次,而這次深海教徒們滲透目標已經不是阿戈爾高層……
僅僅想到這,阿米婭就已經捏了一把冷汗,只能期望歌蕾蒂婭一行人儘快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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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的潛航寂靜無聲,除了解決沿途的深海捕食者時必須進行交流外,潛艇內再沒有任何交流。直到在聲吶上看到新卡茲戴爾後,眾人臉上的神情才輕鬆了一些:不管怎麼說,眼下的困境終於要有一個階段性的進展了。
“斯卡蒂,統計好航行中消耗的物資然後告訴勞倫緹娜,讓她去岸上補充,博士你跟我去見阿米婭。”
歌蕾蒂婭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各自的任務:眼下這種情況,她能明顯感受到船員們不斷增長的焦慮。歌蕾蒂婭清楚,越是這種時候,她作為這個團隊的領導者就越不能表現出自己的迷茫,她必須要給她們指出一條明確的道路。
……
阿米婭站在巨大的泊位艙門前,直到那門閂上圍成了一個圓形的鋼栓隨著一陣排氣全部彈出後,整個水密艙門才在一陣顫動中緩緩滑開。
來自冰洋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海水的潮溼與腥味伴隨著寒冷的空氣湧出泊位,眨眼間便吹散了阿米婭這一路上忍受的炎熱和乾燥。遠處,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伴著一位有些熟悉的身影,正快步從潛艇旁走來。
幾乎是看到那抹身影的瞬間,阿米婭的心臟就瞬間感到被緊緊攥住般,強烈的即視感帶來的衝擊令她幾乎無法呼吸。幾乎是下意識地,她也向著那二人跑去,不過離得越近,她心中的失望就越多,直到最後終於確認了眼前這人可能不是她一直在心中思念著的他,阿米婭的耳朵終於少見地耷了下來。
“許久不見,阿米婭小姐。”
歌蕾蒂婭照例行了個禮。
阿米婭微微鞠了一躬,開口便說:“歌蕾蒂婭女士,這位是……?”
歌蕾蒂婭看了看身邊的博士,稍稍側過身介紹道:“我從沒跟你提起過他,這是我在格蘭法洛招募到的船醫,兼我的助手,你可以叫他醫生(doctor),或是直接稱呼他助手先生。”
他朝著阿米婭伸出手,用一口沙啞的聲音說:“初次見面……阿米婭小姐,以後請多關照。”
阿米婭怔怔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幸會,doctor。”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後,阿米婭趕忙掩飾起來。
“凱爾希醫生呢,她沒有和你一起嗎?”
歌蕾蒂婭向四周望了望,並沒有注意到那位菲林的身影。
“凱爾希醫生還在拉特蘭,我從那裡離開後,只能託她幫我盯著歐羅巴科工裡的那些人。”阿米婭收回打量著博士的目光,解釋道:“不過事後我會和她交流看法的,請放心吧,現在就先去我的辦公室,我有一些問題需要各位幫忙解決。”
歌蕾蒂婭點了點頭:
“樂意至極。”
……
“這是鋼鐵蘿蔔城探測到的深淵環境數據,而這是我們這一路上記錄的生態環境數據。”
博士從隨身的公文包中掏出兩份文件,遞給阿米婭:
“我們懷疑,「命脈」如今仍在躁動、且甦醒跡象不斷加劇的原因之一,可能是命脈在不斷擴大海嗣的領地範圍時,發現了這處祂完全無法染指的海域,並且這片海域中獨特的大型掠食者也在反過來威脅海嗣的生命,這些問題不斷刺激著命脈,令祂在已經發動了一次不完全的大靜謐後的現在,仍無法重新安眠。”
阿米婭仔細看完了兩份報告,臉上的神情越發嚴肅起來。
“另外,學界目前對「大海沉眠的十五天」這一現象雖然已有主流猜測,然而對它們到底遇到了什麼,依舊沒有一個定論;我的猜測是,那十五天中海嗣所面對的東西,很有可能與現在正在刺激著命脈的那片海域,有很大聯繫。”
博士補充道。
聽完他的觀點,阿米婭迅速反應道:“那麼,如果我們夠解決這一直以來刺激著命脈的問題,是不是可以起碼延緩第二波大靜謐……”
“嗯,但還有另一個問題。”博士說完,看向坐在一旁的歌蕾蒂婭;她緩緩開口:“伊莎瑪拉還在,只是睡著了。目前我們只知道,在首次大靜謐中,深海教會擔當了喚醒「始源的命脈」這樣一個角色,然而關於「腐化之心」為何選擇沉睡在斯卡蒂的身體裡、祂為什麼選擇在大群需要祂的時刻離開,這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深海教會的滲透……沉睡的伊莎瑪拉……”
這兩個關鍵詞在阿米婭腦中不斷縈繞,逐漸構成一個已經有了大概輪廓的模型。
“……好的,這些問題我會在跟凱爾希醫生充分交流後再給你們答覆,我會保證在你們離開新卡茲戴爾之前,我和凱爾希醫生會給你們擬出一份行動方案;但是在此之前,我個人同樣有兩份委託需要拜託二位。”
阿米婭從高高的文件堆中小心翼翼地抽出兩份,歌蕾蒂婭接過來看了看:清除分離主義派潛艇,以及從附近礦脈帶回6份鈾礦樣本以證明礦脈中的鈾礦儲量。
……
走出管理員府邸後,時間已經到了晚上。頭頂的穹頂上除了單調的顏色以外別無他物,在周遭建築物陰沉簡單的輪廓的搭配下,整座城市給歌蕾蒂婭的感覺相當壓抑。
博士跟在她身後,一邊快步走著一邊費力地拆下藏在兜帽裡的變聲器:“哎…可惜凱爾希不在這裡,不然我們已經可以有一個行動方向了。不過現在大家都在玩拼圖,就看怎麼才能用手裡那些連個形狀都沒有的碎片把真相拼湊出來,屬實是急也急不來。”
歌蕾蒂婭沒有回頭,思考片刻後果斷地說道:
“但不能什麼都不做,先按照你的猜想來規劃;如果我們要深入調查那段海層,就必須要穿過海嗣聚集的淵洋層,無人探測設備還可以靜默潛入,等抵達指定深度再開始工作,但載人潛艇不行。”
“這確實是個問題,女士,除非能有其它手段側面顯現出「命脈狂暴與神秘海域」這一問題的答案。”博士想了想,說:“假設我們的猜想是對的,海嗣群停滯半個月與命脈無法平息這兩件事都來自於那片神秘海域,那我們只需要找出這兩個問題共通的證據就行。”
“但即使想要從那次不完全的大靜謐開始著手調查,難度依舊很大;沒有國家在那時有餘力能排出空隙研究海神,對祂們的深入研究從哨站城在海中穩定下來後才開始。”歌蕾蒂婭仔細回憶後,提醒道。
博士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如果假設是真的,那就一定會有證據,只不過我們沒發現罷了。”
語畢,二人各自沉默了下來。
“……話說回來,我們還沒吃晚飯啊。”
博士突然想起來道。
歌蕾蒂婭這才同樣意識到這個問題,不過她和博士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市區也有相當一段距離,如果想去找吃的就得再繞一大截路;對她而言這點距離確實不算什麼,幾分鐘就能到,但現在她身後跟了個博士,她不得不放慢腳步讓他跟上。
興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博士趕忙表示在來新卡茲戴爾的路上有隻迅猛龍鑽破船殼衝進了潛艇的壓載艙,不過馬上就被斯卡蒂砍了腦袋,屍體估計還躺在水泵邊上,如果不介意的話他可以用那隻迅猛龍做些料理。
歌蕾蒂婭沒有拒絕。
……
關於泥偶迅猛龍,很多人都會關注其獨特的外表或是高效殘暴的狩獵模式,而鮮少有人品嚐過隱藏於那青藍色甲殼之下的味道。
與其它海鮮不同,泥偶迅猛龍用以行走和游泳的兩條腿以及尾根,肉質緊實卻並不過柴,烤熟後完全和上好的苔生獸肉相媲美,然而這還不是迅猛龍身上最有特色的地方;若是砍下它們腹部像蝦一樣的小腿,類似於龍蝦肉質的小腿肉則又會帶給人另一番驚喜。
看著博士在鍋爐房忙活著裡處理著個頭同他一般大的迅猛龍,歌蕾蒂婭不得不承認,陸上人對於食材的探索確實處於一個大膽到有些瘋狂的程度。
血是不用放的,這一路上它全身的血早就從那殘破不全的腦袋中流乾了,這倒是給博士省了不少時間。
將潛水小刀從甲冑縫隙插入,沿著甲殼內襯一劃而開,博士熟練地將一塊塊外殼與肌肉分離開來;去掉那層包裹著全身肌肉的灰色膈膜後,鮮紅中夾雜著點點雪花白脂肪紋理的肌肉便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想要切下腿肉和尾根的話,以他和潛水小刀的能力來說未免有些不自量力,所以博士只好拜託一旁的斯卡蒂用巨劍來幫幫忙;他也試過自己用那把劍處理食材,結果是他連扛起那把劍都相當費勁。
在斯卡蒂剁下尾根的同時,博士則繼續忙著用潛水小刀取下迅猛龍的蝦腿,雪白的蝦肉在反應堆光芒的照耀下晶瑩剔透,隱隱約約能看到其中的神經網和血管,好似一簇簇生長於溶洞中的白水晶。
“哐!”
隨著一聲巨響,大劍瞬間將迅猛龍的尾巴從根部斬下,斷面光滑整潔,肌紋清晰可見,金屬地板上也留下了一道小卻深刻的斬痕。博士趕忙讓到一邊,給斯卡蒂騰出砍下腿肉的空間;只見她一腳將伏在地上的迅猛龍屍體踹翻,令其側躺在地,隨後倒提大劍,短暫醞釀後用力一掄,劍刃伴隨著肌肉撕裂聲狠狠砍過大腿,磕在地板上,僅一刀便將雙腿同時斬下。
動作乾脆利落,博士不禁感嘆起起平日裡那個有些感性的斯卡蒂和戰鬥中的斯卡蒂怎麼差別這麼大。
“還有別的需要嗎?”
斯卡蒂拔出大劍,問道。
“啊,麻煩你把關節部分也砍一下,後腿只留大腿就夠了。”
博士將取下的蝦腿泡進水桶裡,放到紫外燈下。
在斯卡蒂處理好後,他捧起一塊沉甸甸的大腿肉,串到臨時搭在反應堆前的金屬烤架上,烤架一頭裝了個小電機,不斷翻轉著串上的大腿肉。
另一塊大腿肉則在洗淨後切成三塊,扔進鍋裡跟著一眾調味料和米飯燉了起來,當然也是靠反應堆加熱。
……
順著烹肉的香味一路追蹤至此,水月收起地圖,抬頭看向那艘潛艇;記憶中熟悉的味道正是從那裡面發出,五年前在羅德島上的時候,那個人做飯時,從廚房裡飄出的也是這樣的味道。
儘管略有不同,但其中蘊含的生命的活力,水月可謂再熟悉不過:這種獨特的烹飪方法正是他在一次次夜間小灶中教給博士的、自己的獨門配方。
瞬間,各種回憶湧上心頭;水月曾在凱爾希的幫助下獨自登上那片冰原,那時他所看到的一切,直到今天仍歷歷在目:
平日裡還能坐在一起打遊戲、分享各自趣事的朋友和同事,再次相見時,大雪已經將他們的身體摟進了自己的身軀,但他們的身體沒有腐爛;溫度低到足以致命的冰原是絕佳的冰箱。
他越過一具具屍體,強迫自己認清每一個人的臉——如果他們的臉還在的話。
一番搜尋,在幫曾經的同伴們安穩入眠後,水月在防線最中間的一名幹員屍體上發現了異常:低溫將他生前最後的動作忠實地記錄了下來,水月推測他應該是將某人蓋在身下,然而此刻他卻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水月同時想到,他還沒找到博士的屍體。於是在之後的五年間,他繼續留在凱爾希手下,一邊走在博士給他描繪的道路上,一邊追尋著那人的影子……
五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但對海嗣而言,五年的時間跨度也可以是彈指一揮間。水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放平了呼吸,踏上了通往潛艇頂部對接艙的鐵臺階。
……
歌蕾蒂婭早就注意到了船外站著的那個生物,他身上散發出的味道令她難以忍受。若非曾經與羅德島的合作中曾和他同隊出行,在一系列嚴謹的觀察與揣摩後,歌蕾蒂婭確認了他對他生物學上的眷族並無太多感情投入,在三秒前她手中的長槊就該滑進他的身體裡了。
“博士,看起來有人來找你了。”
歌蕾蒂婭從舷窗邊走開,對博士喊道。
“什麼?”
預料之中的敲門聲從頭頂響起,她看到博士急急忙忙地調低了反應堆的裂變速率,隨後將變聲器塞進兜帽裡,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潛望鏡旁,發現了那抹正半蹲在對接艙外的藍色身影。
……
幾分鐘的等待後,艙門終於滑開。
“水月……?”
一聲與印象中不符的沙啞男聲傳來,把水月嚇了一跳。博士這才想起來自己變聲器還沒關,趕忙把手伸進兜帽裡關上了它:
“……咳咳,我不是很想讓別人認出來,所以得靠這個偽裝一下。”
水月一手扶住爬梯,沿著梯子滑進了潛艇,笑著問道:“在我面前就不需要偽裝了嗎?”
“你都敢冒著風險靠近深海獵人了,這就足夠我確定你已經認出我來了,偽裝已經沒有必要。”
“好吧。”水月將手中的信封遞給博士,雖然他也很想好好跟博士聊聊,但可惜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並不是這個:“凱爾希醫生派我來給你們送信,上面是她對你那個猜測的看法……啊,跟你說一聲,我還是你們這次任務的委託方之一哦?”
博士接過信件,拆開細細閱讀起來:
……
尊敬的助手先生:
初次見面。
感謝您提供的情報和猜想,若非你們全體船員從雷姆必拓將這份文件帶來新卡茲戴爾,人類對海嗣問題的解決方案則必將陷入泥沼;事後我也將親自登門拜訪鋼鐵蘿蔔城裡那位眼光獨特的前哨站管理員。
說回正題,您對這份全新情報的初步判斷,無疑具有相當大的參考價值,且符合我手中各類情報的指向,所以為了深化同盟合作,我會在此與你們共享我的情報:
大靜謐的第一次發動未能徹底摧毀人類文明,那十五日確是一大關鍵原因,然而卻並非主因。根據另一位深海獵人的調查,深海教會在喚醒「始源的命脈」時,原計劃是將「腐化之心」一同喚醒,如果這兩位海神成功融合,伊莎瑪拉執掌職能中的「鬥爭」,就將加入大靜謐的行動方針,屆時不僅僅是人類,泰拉上的所有生命形式都將被海嗣這一種族否定。幸而鹽風城的那位深海主教——昆圖斯未能如願,且深海教會內部早早啟動了「始源的命脈」的喚醒儀式,這才有了後續的那場不完全的大靜謐。
我個人的看法是,僅僅安撫命脈尚不能完全解決問題,伊莎瑪拉終將甦醒,人類依舊無法擺脫海嗣的陰影;近期分離主義對歐羅巴科工的滲透,很有可能就是在為喚醒隱藏在人類之中的「腐化之心」做準備。
助手先生,我期待著您和歌蕾蒂婭對這件事的持續跟蹤,另外,幹員水月——請允許我依舊用此稱呼,也將在接下來的幾日與各位同行,他的委託內容將會是我們解決問題的第一步,也是決定一切的一步。
為了,未來的另一種可能性。
凱爾希
1102年5月18日。
……
博士帶著水月謹慎地回到了潛艇中部,對於能否說服斯卡蒂和勞倫緹娜接納水月,他的心中還是有些發怵。不過當他領著水月走進鍋爐房後,勞倫緹娜和斯卡蒂卻表現出了意料之外的包容,似乎水月在她們眼中,僅僅是個與外表相符的正常人,而水月也不拘謹,與二人從容地介紹了自己:
“前羅德島幹員,水月,現任凱爾希議員的私人信使,為了協助解決海嗣問題,暫與諸位同行一截,請多多指教哦。”
不過,在正式的開始合作前,溫飽問題還是該解決的,水月盯著那鍋肉已經很久了,這時便找了個藉口說道:“啊,看來我打擾到各位用餐了啊,不過正好,我對自己的廚藝還是相當有信心的,如果各位允許的話,可以讓我和博士一起下廚嗎?”
歌蕾蒂婭默許了他的提議。
……
當博士和水月一起,將那一大盤全龍宴端上駕駛艙的簡易餐桌後,四溢的烤肉香味和由藍色甲殼盛著的迅猛龍濃粥立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這就是泥偶迅猛龍的,可能性……”
斯卡蒂滿臉震驚,沒想到平日裡這些張牙舞爪、外貌抽象的生物,竟然能和“食慾”二字扯上關係。
“還有反應堆制美食系列真正的實力。”
博士指正道。
那一塊長高半米,寬二十公分的棕紅色烤尾根肉首先霸佔了視野中的大多數位置,表面附著一層薄薄的油,在燈光的襯托下微微泛著焦糖色的光澤,迅猛龍狂野磅礴的生命力,好像透過“整塊全烤”這一看似粗獷、野蠻的烹飪手法而得到了完美的保留;但在它旁邊的巨大甲殼內,奶白色的濃湯與粒粒晶瑩透亮的米粒交融在一起,混合著數塊迅猛龍腿肉,騰騰冒著熱氣,溫柔地安撫著剛剛被烤尾根所震懾的食客;最後,博士從鍋爐房裡又端上來一個盤子,黑色的盤上盛著六隻已烤至金黃的迅猛龍前腿,上面流滿了已完全融化的黃油與切成碎的蔥花,綠色與金黃交相輝映,用“燦爛”來形容也不為過。
“……不得不承認,您成功用貧瘠卻不失想象力的食材向我們詮釋了料理間通過互相搭配和極盡烹飪手法,所能抵達的極限。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會把您推薦給阿戈爾的民間飯店。”
博士注意到歌蕾蒂婭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抹不易被察覺的笑容,不知怎的,他的心中也感到輕鬆了不少。
勞倫緹娜卻一反往日的開朗,只是端正地坐到了充當板凳的金屬箱上,神情莊重嚴肅。
博士的心立馬便重新提到了嗓子眼,好像眼前的勞倫緹娜不再是深海獵人,而是變成了一位美食家,他就是那個等待考核的廚師。
“幽,幽靈鯊小姐,突然認真起來了——!”
水月也稍稍興奮道。
只見勞倫緹娜緩緩舉起桌上的刀叉,先是小心翼翼地從烤尾根上切下一小片滋滋冒油的肉,送進微張的丹口中,隨後閉上眼,細細咀嚼起來;隨後,又端起面前的碗,舀了一勺濃粥。
勞倫緹娜撩起一縷掛在鬢側的銀絲,雙手捧起那碗粥,輕輕吹了三兩下,玉頸微仰,抿了一口,隨後同樣閉上眼,仔細感受了一番。
許久,她優雅地提起餐巾的一角,輕輕拭去嘴角的殘留,開口道:
“第一口烤尾根,迅猛龍緊實的肌肉與牙間做著激烈的角力,伴隨著滿溢的汁水與厚重的料調味……這不是失誤性的問題,這是你們的有意而為,而你們也確實成功了——我感受到了它對「生存」的至高崇敬,啊……生命,你總是如此頑強,卻又充滿辛辣艱苦……但是第二口濃粥;即使我與你們二位對「家」這一概念的表現形式存在差異,但通過這一口溫軟熱乎的粥,確實讓我也想起了我那個再也無法尋回的家……無論生存這一母題多麼難以為繼、令人遍體鱗傷,來自家的撫慰終將撫平被現實刺出的傷疤……”
她摘下帽子,一手按在胸前,臉上恢復了往日常見的那抹笑意:
“你們的作品——嗯,它已經是一件藝術品了,在面對這樣一件超脫了食物本身,正在散發著作者的主觀思想、傾訴著作者的感情的作品時,恕我無法做到輕鬆以待;我能做的只有懷著崇高的敬意,以對食物來說最高的禮節來對待它……是的,也就是認真地將它融入我的身體、我的血液……多謝款待。”
儘管料想過她可能給出的評價,但突然收穫瞭如此認真而發自肺腑的感受,還是讓博士與水月二人有些難為情:“……各位喜歡就好,我和水月已經自己準備了兩份晚餐,就先不打擾你們三位用餐了。”
“不打擾了……”
說完,水月便伸出附肢,端著博士和自己的兩小份粥,跟著博士爬上潛艇上層,走出了潛艇。
“不留他們和我們一起吃嗎?”
斯卡蒂疑惑道。
歌蕾蒂婭搖了搖頭:“相比起與我們,博士和那位水月相處起來顯然更輕鬆些,且水月也是如此……他們兩人,本質上都是離了群的孤體罷了,對於現在的他們彼此來說,身邊也只有對方一個同伴。”
……
水月在潛艇外殼上挑了塊平坦的地方,然後坐了下來,長長的附肢則將碗遞給了隨後坐在他一旁的博士。
“可惜這裡的港口沒裝玻璃穹頂,不然看著頭頂魚群追逐港口裡的燈光盤旋,可真是消磨時間的一大好方法。”
博士接過碗,隨口抱怨起來。
水月點了點頭,喝了口粥後問道:“博士已經見過阿米婭了?”
“見過了。”
“哈哈,是不是對她的改變感到有些……欣慰?”
“還好吧,感嘆肯定是有的……畢竟我從切爾諾伯格開始陪在她身邊,那年她才十四,直到她十六那年,我又一次從她身邊消失。”
博士也喝了一口碗裡的粥,隨後繼續道:
“十六啊……別人家的孩子在這個年紀可能剛剛開始對社會產生自己的見解,他們也當然會在一段時間後發現現實與過去課本上告訴他們的不一樣,然後痛苦、懷疑,最後麻木,“成長”……這些阿米婭早在十四以前就全部經歷過了,但那時她可能還太小,只是半機械地接受了這些,十六以後她一定把這些事情又經歷了一遍,他媽的,這操蛋的現實。”
聽著博士少有地發洩著胸中的苦悶,水月微微一笑,只是默默傾聽著,不時表達一下認同或個人看法。許久,博士突然開口問他:
“那你呢,水月?我記得你對人類……其實也沒什麼歸屬感吧?”
水月手上的動作停了停,但很快又回到了正常狀態下:“嗯,人類和海嗣……對我來說都一樣生疏。”
“那……你為什麼還堅持在為凱爾希做事呢,就是現在拯救人類什麼的。”
水月眯著眼,笑著側過臉來看向博士,問道:
“那博士你呢,在被人類出賣過一次後,為什麼也在繼續拯救他們?”
“拯救?呵。”
博士輕哼一聲:
“或許是因為我不想再體驗一次失去同伴的感覺,或許是我在等待一個對出賣我們的人發出詰問、發起復仇的機會,誰知道呢……又或許是單純的想再為阿米婭做點什麼吧。”
水月將手中的碗小心地放到旁邊;他的附肢正毫無防備地癱放在潛艇外殼上,透過感受船殼的振動,他能聽見船裡的獵人們現在心情正好。
“可是我不一樣。”
水月說:“可能博士你已經忘了,以前在羅德島上的時候,你和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不要活成別人期望的樣子、不要成為被別人塑造的胚體,堅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不讓自己留下遺憾……但是我的生理結構是海嗣那樣呢,對你們人類所謂的對與錯實在難以理解和分辨……思考久了,我就想,「乾脆任性一點吧!我喜歡電子遊戲、動漫和人類其它豐富多彩的文化,所以只要是對這些有威脅的,那一定就都是壞的」。”
“可後來我發現,好像不是這樣;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我救下一夥橫遭打劫的旅客,那食不果腹的劫匪可能就要在牢房裡結束自己可悲而短暫的一生;我放任一夥小偷偷走一位民工一天的收入,那位民工當天晚上就因為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在他身上,崩潰到上吊自縊……這樣不還是無法達成真正的好嗎?所以我嘗試著更認真地思考這一問題……很遺憾,海嗣的思維模式註定了我無法像人類一樣看待世界,這些問題在我看來只需要和同族溝通一下就能解決,但對人類來說,互相理解彼此似乎難如登天;好在海嗣的學習和進化能力我也是一樣有的,不懂的就學嘛,所以我好好思考了一下印象中誰是最接近「完美的好」的人……然後我就想到你曾經做過的事和走過的路。”
博士邊聽著他的闡述,邊一口口喝光了碗裡的粥;沉默良久後,感嘆道:“你追尋的那個問題,沒有一個人類能給出完美答案。”
水月附和道:“是啊,凱爾希議員也是這麼說的。”
“啊對了——”
博士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又補充道:“可別告訴阿米婭我的真實身份,對凱爾希也一樣要保密…好嗎?”
“為什麼呢?如果你和阿米婭能……”
“「下沉作戰」,那場慘烈的犧牲,肯定是NORC中的某些人刻意而為;殺人無非那幾種理由:圖利或封口,即使我暫時還不知道那人想掩蓋的是什麼……但如果被太多人知道我的身份,那我現在身邊的人肯定又會受到牽連。”
“……好,我會幫你保密的。”
……
拉特蘭,議員辦公室。
凱爾希打開電視,上面正播報著哨站城各地最近的新聞:
“伊比利亞格蘭法洛站,由於近期潛艇運輸隊的規模與日俱增,當地航道周邊海域的安全問題也日益尖銳;管理員艾麗妮表示,構建一支火力強大的潛艇部隊將正式作為提案,於近日內提交給伊比利亞審判庭。”
“玻利瓦爾,當地各站的居民對北洋航線理事會的抗議聲越發強烈,在當地時間18日上午9點,一輪新的示威遊行活動出現在首都大街上,人群代表稱,若NORC依舊對玻利瓦爾無止境地壓迫和控制,他們將不得不考慮升級衝突。”
“雷姆必拓屬鋼鐵蘿蔔城站的管理員今日通過了一項當地的新法規,該法規規定:任何來客在進入鋼鐵蘿蔔城時,必須要通過背景調查、身體檢查,以及政治立場調查;同時,她還在一眾媒體的見證下,與雷神工業共同簽署了「外圍防禦工事升級」的合作協議,該協議將為鋼鐵蘿蔔城外添置一批全新的自動化防禦炮塔。”
……
吃完飯後,三位獵人在駕駛艙裡沉沉睡去,等待她們的將是一場遠航,所以眼下必須養足精力。博士和水月則在鍋爐房裡打掃著。
“迅猛龍真是一大美味啊,不過可惜嗣變迅猛龍最近越來越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一物種可能就要滅絕了呢……”
水月隨口閒聊起來。
“嗣變迅猛龍啊……我記得我第一次見到這種生物,是在「下沉作戰」的開頭幾波海嗣潮,當時……”
博士剛想開始回憶,突然間腦子好像被一道閃電擊中般,思路瞬間明晰,一條完整的推論終於浮出水面,但他還是相當嚴謹,先開口問道:
“水月,我得問你三個問題:第一,現在學界確認了泥偶迅猛龍是這片海域的獨有物種嗎?”
水月被突然精神起來的博士稍微嚇到,不過還是同樣認真地答道:“是的,根據凱爾希議員和萊茵生命的研究資料顯示,泥偶迅猛龍在整片大海中,只能生存在這裡的深海。”
“好,那第二個問題:在「下沉作戰」之前、「海嗣靜默的十五日」中,有沒有過對嗣變迅猛龍這一融合物種的目擊記錄?”
“沒有,這種海嗣在哨站城核心完全沉入海中、固定在海床上後,才被人類首次正式地記錄下來……難道博士你的意思是——”
“別急,水月,最後一個問題:你聽沒聽說過……「噬雲母妖」?”
水月仔細在腦海中檢索起這個陌生的名詞,許久之後,他搖了搖頭。
博士宛如如釋重負般,扶著牆找了個金屬箱坐了下來,他下意識地從懷裡掏出菸斗,點燃後抽了起來:
“「下沉作戰」的作戰記錄他們是一點沒放出來……不,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打開記錄儀;那些人想要隱藏的是海嗣與這片海域獨特生物完成融合的確切日期,畢竟那時能接觸到海嗣的只有我們這些防衛力量……為什麼,隱藏這些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博士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直到過熱的鬥缽將他燙了一個激靈,這才暫停了下來。
“……在那十五日之前,嗣變迅猛龍從未出現過,而那十五日之後,噬海女妖、末日蠕蟲和泥偶迅猛龍這些生物與海嗣的融合體登上了戰場,也就是說,海嗣是因為接觸到了本地的生物——不,是接觸到了它們背後的那個神秘球體才停了下來、甚至可以說,「命脈」直到現在為止,注意力依然在那片神秘海域上,也就是說我們的方向是對的!他們深海教會害怕我們瞭解那片海域!”
博士越說越激動,他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避免吵醒獵人,身體因此而不斷顫抖起來;道路明晰、真相終於露出了它的一角,但隨之而來的巨大欣慰與悲痛則如潮水般瞬間沖垮了他的內心,他趴在膝蓋上,抽咽著喃喃道:
“但是那些幹員們……他們本該是英雄,我們本不必如此卑微……但他們連最後死在了哪……都沒能,被別人知道……可惡——到死都沒有!”
在他周圍,只有潛艇機械設備的嗡嗡運轉聲環繞著,陪伴著他;即使擁有了足以發起審判的證據,博士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等待,尋找那個最合適的時機……埋伏,然後反擊。
————————————————————————————
翌日清晨,新卡茲戴爾站港口。
歌蕾蒂婭又親自點了遍船上的物資,特別是燃料儲備,在確認夠用後,通知全艦:
“座頭鯨號即將起航,航程安排如下:先清除騷擾前哨站周圍的分離主義派潛艇,完成後前往附近礦脈採集樣本,最後跟隨水月…先生的指引,航向5300海里以外的標記地區並進行遺蹟掃描。”
潛艇外,泊位水密門緩緩合上。門閂增壓、閉合,隨後開始注水。
五分鐘後,面向冰洋的閘門緩緩打開,抓住潛艇底部的鐵架也緩緩鬆開,縮回地板中。
伴隨著一陣反應堆功率提升的嗡鳴,座頭鯨號炮塔上的各處探照燈同時打開,艦艉發動機驅動巨大的螺旋槳,將潛艇推離了泊位。
……
(未完待續)
作者:Chuzen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