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大戰殭屍》（Plants vs. Zombies，以下稱為PVZ）是塔防類遊戲的代表作品之一，也是很多人的童年遊戲（也是我的）。
優秀的策略、節奏、平衡性、穩定的獎勵和單位設計讓它迷人，而讓玩家能留下看到以上內容的，是精心設計的教學引導。
沒有開頭的5分鐘，玩家是不會享受之後的30分鐘的，而若不懂如何遊戲，他們就不會堅持下開頭5分鐘。
——George Fan（喬治·範），PVZ設計師
這裡在下先問一個問題：諸位對PVZ的教程感覺如何？您可以通過文後的投票來回答。
在下認為PVZ的教程引導其實製作的非常優秀，它將教學流程融入了整個遊戲，把兩個非常難的事情“教會玩家”“保持沒教什麼的感覺”都做到了。
接下來，在下會嘗試解釋其教程是如何做到這兩件事情的。如果同時也能帶起您的回憶，就請多多三連支持；喜歡在下文章的話，不妨來個關注。
本文內容主要參考自GDC 2012中，George Fan進行的演講。
目錄
初次進入遊戲
1-1 夢開始的地方 最基本操作
1-2 向日葵指揮官 生產陽光
1-5 五香蛋大戰殭屍 舞鏟階級
2-1 夜晚和炮灰菇 金錢和卡槽
2-5 打地鼠 墓碑地洞
循序漸進 張弛有度
僵王博士 旅程的結束
初次進入遊戲
您剛剛獲得了一款新遊戲，名為《植物大戰殭屍》。您將它雙擊運行，在輸入完用戶名創建第一個存檔後，您大致掃了一下主界面。
主界面
只有“切換存檔”、“選項”、“幫助”、“退出”、“開始冒險”這幾個按鈕可用（成就是年度版加入的）。
如果點擊了“開始冒險”，就會正式開始遊戲。“選項”是調節音量和顯示方案的，按“退出”就會退出遊戲。
如果您按下了幫助按鈕，想借這個看看遊戲該怎麼玩，那您只會得到一個笑話。
笑話
“當殭屍出現時，你什麼都不用做。殭屍進你家的時候你就贏了。”
看到這個，您可能會一頭霧水，這根本就不是教程！George Fan認為，遊戲本身的教程做得很好，根本不需要專門的幫助頁指引，所以用這個界面開了個玩笑。
實際上PVZ將教程融入了整個遊戲，George Fan的想法是對的。
1-1 夢開始的地方 最基本操作
點擊開始冒險後，這是您第一個能操作的地方。
種植植物
本關是您正常情況下經歷的第一場戰鬥。雖然長度只有1分鐘，但其承擔的任務非常重要：
教授玩家最基本操作和信息。沒有這些，您玩不了遊戲的。
上圖這是正式開始的第一個畫面，通過簡短的文字和視覺指引（閃爍的植物卡片和箭頭）指引了您最基本的遊玩操作之一：種植植物（佈置防禦塔）。
收集陽光
然後通過文字，指引您進行最基本操作之二：收集陽光（購買塔需要的貨幣）。
開局給予了玩家150陽光，這個數額是有講究的。正好能收集兩次陽光後再種一棵豌豆射手。陽光是從天上掉落下來的，也告訴了玩家一個關鍵信息：陽光可以隨時間自動獲得。
然後再種一棵植物，複習一下最基本操作之一。
抵抗殭屍
種植兩棵豌豆射手之後，出現了殭屍。這裡的文字又告訴您了一個關鍵信息：勝敗條件,殭屍進屋就輸了。
遊戲的視覺表現又告訴了您另一個關鍵信息：植物（塔）的作用。
這棵植物名稱是“豌豆射手”，會發射豌豆對殭屍造成傷害。殭屍受到10個豌豆攻擊後，就會掉頭死亡。
然後隨著時間推移和殭屍出現，右下角的進度條逐漸移動。當您擊敗最後一名殭屍後，掉落了一張向日葵卡片。
這裡用了一個視覺指引（箭頭和發光），讓您點擊戰利品。然後隨著一小段令人愉悅的音樂，標誌了關卡的勝利。
這裡也教授了您勝敗條件：殺死關卡的所有殭屍即可勝利。
向日葵
獲得新植物“向日葵”，這裡用簡短的文字介紹了她的功能：額外生產陽光，給下一關做了鋪墊。
整個1-1雖然流程非常簡短只有1分鐘，但信息量也足夠多。通過簡短的文字和視覺表現，告訴了您最基本的操作和信息：
- 收集陽光、種植植物、殺死殭屍，殭屍進屋就輸了。
- 豌豆射手可以發射豌豆攻擊殭屍、殭屍受傷後會死亡、殺死所有殭屍後這關就贏了。
2部分遊戲沒有使用文本說明，即使是1部分這些必要的說明也沒有長篇大論，而是循序漸進，在實踐中教學，同時避免給玩家過多信息。通過將教程融入遊戲，讓您在1-1這短短1分鐘內就知道了自己應該做什麼。
玩家非常不喜歡閱讀大段文字，如果一下子"把過多信息塞給玩家"，也會讓人無所適從。
如果PVZ的1-1變成了這樣寫小作文，您第一時間**意讀完文字麼？
可能第一時間就放棄不玩了。
或者像有些上來直接貼好幾張PPT上來把所有東西塞給您，您有這個耐心看完麼？
有這時間還不如自己試試。
1-2 向日葵指揮官 生產陽光
您在1-1獲得了堅果（?）向日葵，然後進入了下一關。
1-2承擔的任務是教授向日葵的使用。還記得獲得向日葵時，其卡片上的介紹麼？就是給這裡鋪墊的。
向日葵
向日葵，是遊戲非常重要的陽光來源，也貫穿整個遊戲。遊戲對這個向日葵也下了很大功夫。
開局，遊戲依然通過簡短的文字介紹和視覺引導（閃光和箭頭），指引玩家種下向日葵。在種下向日葵後，您就能看到向日葵也隨時間產生陽光。收集陽光的操作已經在1-1教給了您，接下來您需要種植豌豆射手來殺死殭屍。
如果您將植物種的過於靠近畫面右側（把她當了堅果用），就會看到殭屍把植物吃掉，隨後得到如圖的一條提示。
“您的一棵豌豆射手死亡了！試試把他們種到更左邊！”
很明顯，豌豆射手應該種在較左側。這裡是玩家做出了錯誤操作後得到的指引。
這裡用到了“自適應指引”的方式，只有當玩家犯錯時，才給予相關提示。這一手法很多遊戲有使用。
如音樂遊戲《Cytus II》的教程，第一次開始遊戲自動進入。通過減少屏幕中呈現的內容量，讓玩家只注意有限個元素。
Cytus II
這款遊戲的教學部分，是告訴玩家每種音符都如何處理。
對每個音符，都先沒有任何文字提示展示了一次：玩家做出正確操作就會立刻進入下一階段；若玩家未做正確操作，則顯示箭頭和文本提示再展示。
對於硬核玩家或者已經知道該如何做的人，顯示這些提示，會讓他們認為自己“被看扁了”；而初次瞭解該遊戲的人顯然需要提示。自適應指引便是為了處理這種情況而使用。如果遊戲告訴了玩家已知的信息，他們可能認為“受到了侮辱”。
玩過PVZ的人都知道，開始時儘快種植向日葵是最好的方式。但沒有玩過遊戲的人，很可能因為“豌豆射手能對抗殭屍，向日葵不能”就不種向日葵，讓陣型變成這樣：
玩家可能前幾個關卡可以這樣通過，但不可能如此通關整個遊戲（對於第一次遊玩來說）。
為了儘量避免該現象發生，遊戲也使用了多種技巧。
首先，開始時的陽光數量為50，正好種植一棵向日葵但不能種植豌豆射手。
注：最開始設計的時候，豌豆射手和向日葵價格都是100而初始陽光200，在修改成如今的數值後又調試了一遍關卡的平衡性。
在1-3完成後會解鎖50陽光的“堅果”、後續還有同樣花費的“窩瓜”。為了避免玩家第一時間種了它們間接導致失敗，遊戲將堅果等植物給予了一個“開局冷卻”。通過給予限制的方式，儘量避免玩家走彎路，同時也保留了“自由感”。
如果玩家在1-3到1-8開始1分鐘後，場上向日葵數量過少，會得到這樣的提示：
種植至少3棵向日葵！
如果玩家進行了錯誤操作（不種向日葵），這條提示才會彈出。按照正確方式遊玩的玩家不會獲得這條提示，這裡也是自適應指引的應用。如果給了用正確方式遊玩的您這條指示，不就是相當於“看扁了您”嗎？
1-5 五香蛋大戰殭屍 舞鏟階級
在1-3完成後，會解鎖堅果（為這關做了鋪墊），1-4完成後，會解鎖鏟子。
1-5引入了重要NPC——瘋狂戴夫，貫穿整個流程的機制“鏟子”，以及第一個迷你遊戲“堅果保齡球”，堅果保齡球也展示了“傳送帶”。
五香蛋大戰殭屍
在“歪比歪比，歪比巴卜”完了之後，我們知道了“需要用鏟子剷除植物，把地方清空就可以打保齡球了”。
鏟子可以剷除東西，這算是常識。但遊戲在這個方面仍然用了很大功夫。
這裡經過了多次修改，第一版是使用鏟子剷除佔據草地的海藻，但實際上會導致玩家誤解成“鏟子是用來剷除有害物的”；因此這個被廢棄了。
廢棄小遊戲1
第二版是被種滿了堅果，需要剷除堅果，放置豌豆來過關。教學目的達到了，但並不好玩。故這個被廢棄了。
廢棄小遊戲2
第三版是需要玩家使用鏟子剷除堅果來找到藏在後邊的松鼠。但這個也不夠好玩，也達不到告訴玩家“剷除後的空間可以再種植物”的目的，所以也被廢棄了。
最終方案就是我們看到那樣。
這裡喬治·範的解釋是：雖然第二個更能說明鏟子的機制和用途，但我們認為給玩家舒心體驗更重要，而且現在的方案裡應該足夠讓玩家理解鏟子用法了。
堅果保齡球是一個傳送帶關卡。傳送帶特點就是隨時間自動送上可以使用一次的植物卡片。在這裡引入應該是為了以後的傳送帶關卡和Boss戰做鋪墊。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下（較簡單關卡）引入新機制並教玩家學習，隨後讓玩家在實際環境下（相對較難關卡）綜合運用。
2-1 夜晚和炮灰菇 金錢和卡槽
2-1是第一個夜晚關卡，本關承擔的任務是讓玩家瞭解夜晚的新機制，並開始引入“遊戲貨幣”。
戴夫在本關準備階段前告訴了您“天上不掉陽光”的信息，“多種植小噴菇”的建議。同時，選卡階段不攜帶小噴菇會彈出提示進行警告，以儘量讓您用正確的方式遊玩，否則對第一次遊玩的玩家一定會吃苦頭。
在關卡中，您還看見了墓碑。“墓碑不能種植植物，並且會隨屍潮出現殭屍”這條信息遊戲沒有直接告訴玩家，而是玩家觀察得到的。這裡保留了探索未知的感覺，同時墓碑作為“問題”，也暗示後邊“解決問題”手段的出現——墓碑吞噬者。整個遊戲流程設計多次如此前後呼應，引導玩家融會貫通。
本關中段，您會看見殭屍掉落了一個硬幣。仍然是用視覺元素（不斷旋轉、發光的硬幣，還有一個箭頭指向它）指引玩家拾取，並且從本關開始，關卡結束時，場上每剩餘一個小推車就獎勵50金幣，暗示了接下來會有用到它們的地方。商店系統是在3-4完成後正式解鎖的，在這之前的金幣只能用來購買額外卡槽到8。
這裡獲取金幣的數額也有講究。購買卡槽到8需要750+5000共5750金幣，假設玩家從2-1到3-4沒有失誤丟小推車，能獲得74個小推車攻擊3700金幣。在這段流程內，每關能掉落的金幣量平均也就100左右。一般玩家到了正式解鎖商店後，總共獲得的金幣量最多也就剛過這個5750一點。不會讓玩家提前獲得太多金幣，並因此產生“這錢也沒有用啊”的想法。
接下來在下說下關於卡槽的事情。PVZ遊戲中，直到1-7完成後解鎖大嘴花才有選擇卡片的準備階段。初始植物卡槽上限是6，在擁有植物量不多於這個數值時，遊戲不會顯示準備階段選卡畫面。
1-8準備階段第一次顯示的選卡畫面。
這裡隱藏掉了對玩家暫時沒有用的冗雜信息。在玩家擁有植物量太少的情況下，選擇沒有意義。
2-5 打地鼠 墓碑地洞
得益於優秀的引導，您輕鬆的來到了這裡。
本關是從打地鼠改編，我認為它強化引導了玩家使用墓碑吞噬者。
您在2-3獲得“墓碑吞噬者”（可以清除墓碑），這算是一個伏筆。
本關您需要點擊鼠標左鍵敲擊殺死殭屍，所有殭屍都會從墓碑中出現。如果墓碑過多且分佈過於分散，出現的殭屍也源源不斷、過於分散。玩家可以使用墓碑吞噬者清除一些墓碑來減小難度，否則需要快速移動鼠標，難度就比較大。您玩遊戲的過程中一定是希望簡單有趣的，使用墓碑吞噬者就會讓本關難度降低，遊戲就這樣達到了讓您更瞭解墓碑吞噬者的目的。
循序漸進 張弛有度
遊戲需要留給玩家自由探索試錯的空間，而不必把所有東西都用文字告訴玩家，在必要的引導過後，就可以讓玩家自由探索領悟了。
在整個關卡流程中，引入新機制的關卡都相對簡單，在之後的一關就相對較難。
如1-1，2-1，3-1，4-1，5-1承擔的任務是讓玩家進入一個新地形並瞭解其特色，1-1承擔的任務更艱鉅（雖然1-1是所有關卡最短的），故不能太難；尾號為1、3、6、8的關卡引入了新殭屍，這些關卡也相對簡單，時間較短。它們需要留出足夠給玩家試錯的空間，讓玩家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下認識新的場景機制。
尾號為2、4、7、9、10的關卡相對較難的，更不用說5-10與殭屍博士的Boss戰了。在引入新機制後的下一關增加難度，以讓玩家進行綜合運用。
比如5-1關卡，出現的殭屍只有普通、路障、蹦極。前邊提到了這種關卡是引入地形新機制的，它們需要留出足夠給玩家試錯的空間。所以出現的敵人比較基礎，關卡長度也只有1大波。
在5-2關卡，玩家已經通過5-1知道了屋頂地形的特色：種植植物需要花盆、屋頂存在坡度所以需要使用投手攻擊。因此這關多出現了鐵桶殭屍和撐杆殭屍，長度增加到了2大波，開始時附送的花盆量也從5-1的25個減少到了20個（5-3及以後的關卡減少到了15個）。
PVZ這樣的設計，不僅保證了整個冒險模式流程下都在循序漸進進行教學，還同時讓整個流程節奏富有彈性、張弛有度。
您跟隨著這些精心設計的關卡，瞭解到了所有植物的用法。
另外，設計師還發現了可以利用遊戲內商店來進行教學。可以把一些高階技巧、升級要素相對詳細寫在商店裡，以讓玩家瞭解。雖然玩家不喜歡閱讀大段文字，但在挑選貨物時就不一樣了。
您在手持自己從遊戲中努力賺取的金錢進入商店挑選貨物時，您一定是這樣想的：“我想要以最好的方式花掉這些錢。”因此您會更加註意每件商品的描述並從中對比，以為將其“花在刀刃上”。在購物過程中，也瞭解了一些高階技巧。
僵王博士 旅程的結束
（該部分和主題其實沒啥關係，純粹在下小作文）
戰書
您得到了一張字條，他的最後通牒。
遠處讓地面震顫的聲音，博士機甲的步伐。
戴夫也趕忙過來，想要告訴您制勝秘籍。
因慌張一時說不出話來，隨後就被抓走。
現在只能靠您自己了！
金屬雙足踏上屋頂，便已是不眠之夜。
戰歌起！
…………
…………
您從前邊一路走來，通過了精心設計的關卡。
從中學到的所有技巧，都在此戰化為您的力量。
巨大機器人倒下的轟鳴，宣告您的勝利。
博士也被擊敗，殭屍們放棄了原先的計劃。
作為旅程的紀念，一起歌唱、一起舞蹈吧！
以此歌曲，結束本篇的旅程吧，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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