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拉得把位於主走廊盡頭的議事廳作為最適合現在事情的場地。他從以往到達莫苟斯的經歷中記起了它。整個房間非常奢華,裝點著昂貴的橡木柱子,鋪著厚重的地毯。更重要的是,那裡有個火爐。
男爵現在需要那個火爐。
客人紛紛湧進議事廳,夾帶著格斯溫。羅拉得指向一把沉重的椅子,管家被強迫坐了進去。然後他示意布魯諾他應該生堆火。
“如果你直接告訴我們想聽的事情,我們就能省下很多的時間和不愉快了,”羅拉得在格斯溫和火爐間踱著步。“現在你可能在想你什麼都不會說,但我向你保證,你會的。”
諾克託搖著頭,臉上現出煩躁的表情。“肯定還有其他方法,”他辯解道。
“別對這老鼠留情,”哈特曼說,指向管家。“任何時候,那個東西都有可能附身到我們的孩子身上!把他活活燒死都沒問題,只要讓他開口!”
西格維恩尖叫了一聲,把她的孩子拉近自己。“西格瑪保佑啊!”
在第一次,格斯溫好像開始享受起布魯諾升起的火帶來的油膩的溫暖。血色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汗開始從他的額頭滲出。他望向四周,眼睛端詳著房間裡的其他人。甚至是那些跟著進入議事廳的僕人們也對管家顯示出了一絲同情。
“如果他能告訴我們沃夫席格伯爵的計劃,那我們一定要聽到,”鶯格說道。“這不只事關我們的性命,還有我們的孩子,”她補充道,看向瑪格達。
“讓我無禮的是我的家人,”羅拉得解釋道,向希爾特魯德和麗柏嘉德示意著。“如果是為我自己,我願意承受風險,但我不會讓我最珍視的人有任何閃失。”他在眼角里看著他的妻子和女兒。當然,麗柏嘉德對他擔心的展現刮目相看,這個被寵壞的小傻瓜,但男爵夫人的表情裡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
“我們能相信拷問得出的話嗎?”博格納問。亞伯拉罕癱倒在一張躺椅上,而年輕人站在精靈旁邊,好像在為打暈他而懺悔。
“獵巫人足夠相信它們,”洛瑟爾指出。然後一個尖刻的微笑浮現出來。“當然了,一個人如果認為可以為了停止疼痛說出幾乎任何事情。”
格斯溫猛地轉過身,向鍊金術師激動地點著頭。“我會告訴你們想知道的所有事情!你們沒有需要做……任何事情。”
羅拉得從火爐旁的架子上拿起一根鐵根伸進火焰裡。“讓我相信你,”他說。“說服我不用把這根東西戳進你的皮裡。”他用手指敲打著棍子的根部,眼睛緊盯著格斯溫的眼睛。
希爾特魯德開始了審問。“那些在院子裡的人——是你把他們帶過來的?”
格斯溫點點頭。“我只是在遵守伯爵的命令。他讓我通知西格瑪教牧師有一個惡魔在莫苟斯出現,正在尋找一個可以附身的身體。”他望向客人們,搜索著是否有人會顯露同情。“我被命令告訴他們那惡魔如果逃出城堡就會在瑞文巴赫的街道上大開殺戒。”
“但這不是沃夫席格伯爵召喚它的原因,”瑪格達打斷道。“他說它是為了復仇被召喚的。對我們所有人的復仇。”
羅拉得衝到格斯溫的椅子前,籠罩在那人面前。“好吧,你怎麼解釋這點?你事先知道伯爵在計劃什麼嗎?”
“我只知道我要告訴牧師的事情,”格斯溫說。“其他的我都不——”
“說謊,”阿爾力克哼道。他把大拇指戳在管家身上。“是你在向我們每個人展示座位的時候說了那些怪話。”他向洛瑟爾點點頭。“什麼法術,從對這些事情略有了解的人那裡聽到的。”
“讓他在惡魔到來之前開口,”哈特曼命令到,眼睛瞄向自己的孩子。“讓他告訴我們怎麼阻止它!”
羅拉得忽略了商人,更加靠近格斯溫。“說謊?”他惡毒地向他的耳邊嘶嘶道。“你真的認為你現在還可以騙我嗎?我要傷害你多少完全取決於我相信你多少。或者你更希望從頭來過?”
“好!好,我承認。沃夫席格伯爵告訴了我在你們每個人落座時都該說什麼。”格斯溫的聲音變成了一陣顫抖的尖叫。“我不知道那有什麼重要…我不知道他在計劃什麼…”
諾克託走向管家,他的兒子緊跟在身後。前任的牧師憤怒地瞪著格斯溫。“你一定知道,”他說。“你跟著伯爵夠久了,一定明白盤子上那惡毒符文的意義!”
格斯溫縮進椅子裡,但只有片刻。一股狡猾的神色鑽進他的眼中。“或許我確實知道你在說什麼,”他說。他看向其他客人,之後又重新看向諾克託。“你想讓我告訴所有人為什麼嗎?就像你說的,我在莫苟斯已經很久了。”
羅拉得的拳頭砸進格斯溫的臉,讓管家向後倒去。“去你的,狗雜種!”男爵在椅子的布上擦著他淤青的指節。“你要對我坦白!你會告訴我所有我想知道的事情!”
“讓他快點兒,”哈特曼急切道。
羅拉得瞥了一眼瘋狂的商人,還有其他的客人。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哈特曼對他們面臨的毀滅的提醒。“說話,”他命令道,舉起拳頭準備再次打向格斯溫。
“好吧,大人,”格斯溫從淤青的嘴裡擦去血液。他指向諾克託。“伯爵…十五年前,在沃克恩從莫苟斯被逐出後他把他又接了回來。我護送著他穿越城堡。我帶領著他…不,是他帶著我,去到了那些被——”
諾克託試圖抓住格斯溫。“這老傻子瘋了!”布魯諾和博格納快步上前幫助男爵。他們二人各自抓住了一隻手,把神職拉了回來。萊納衝向兩個抓住了他父親的人。博格納照他的鼻子上打了一拳,讓他蹣跚後退。
“說,”羅拉得命令格斯溫。他指向狂怒的諾克託。“說話,否則我就放開牧師。”
格斯溫點點頭。“我會說的。諾克託來這裡解除保護符文,在馮 寇特博格祖先引導著奪回城堡的雷鑄神兵離開時留下的。”
“當然了,”洛瑟爾說。“西格瑪的戰士當然會確保沒有任何混沌的蹤跡可以作祟。正確的符文應該可以淨化莫苟斯,讓這座城堡免受當時它所面臨的腐化。”他焦慮地看向諾克託。“移除這些符文是召喚惡魔的必要條件。那會需要一個牧師——或者一個曾是牧師的人——才能有效地犯下這種褻瀆。”
諾克託停止了掙扎。他羞愧地低下了頭。“我不知道伯爵為什麼要移除符文。十五年前的我急需用錢。伯爵給了我很多報酬。”
“你一定知道一個人要求這種事只可能是為了惡毒的行徑,”羅拉得說。“一個牧師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我以為…”諾克託看向萊納,他正用手捂著血流滿面的鼻子。“我以為伯爵是要使用魔法和他兒子的靈魂對話。在我那樣辜負哈根之後,我覺得自己有責任這麼做。即使這是個褻瀆。”
一聲尖叫淹沒了諾克託還可能說的任何事情。羅拉得轉向鶯格。她又發出一聲尖叫,伸出一隻顫抖的手指向萊納。“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在他們的震驚下,布魯諾和博格納放開了諾克託。那蒼老的牧師掙脫開來衝向萊納。他拉開罩在他兒子臉上的手。然後他萬分驚恐地向後退去。
“西格瑪開恩啊,”羅拉得在看見萊納的臉時詛咒道。那人的鼻子因博格納的拳頭一片狼藉,但那連眼睛的一半恐怖都不及。男爵現在完全理解了鶯格的尖叫。那人的眼睛完全是一片猩紅。沒有瞳孔或者眼白,只是眼窩裡的兩灘血。
“惡魔,”奧脫卡從萊納身邊退開,用還完好的手臂拉住了瑪格達,把她一起拉到房間的對面。“惡魔在他體內。”
萊納的表情轉變成了完全的恐怖。他抓撓著自己的臉,試圖感受到引起這種恐怖的變化。一陣顫抖流過他的身體,每一根肌肉都在同一瞬間緊繃起來。不知怎的,他在痙攣之後依然保持著站立。他的臉扭曲成令人驚懼的痛苦。一聲可怕的怒吼在他試圖說話的時候從他的喉嚨裡發出,那聲音完全沒有任何人類的特徵。
“抓住他。”羅拉得命令道。男爵自己沒有依照自己的命令做出任何行動。布魯諾和博格納開始走向萊納,同時兩個男僕從他身後靠了過去。
“不!不是我!不是我!”萊納喊叫的聲音彷彿是從某種迴響的深坑裡攀爬而出。他逃離開了向他靠近的沃肯赫斯特。在他撤退的路途上他撞到了一個男僕。萊納揮出的一擊讓那僕人像是被一個巨人踢到一樣向後飛去。他砸倒議事廳的牆壁後滑到地板上,頭骨已經因為衝擊粉碎。一股驚恐可怕的悲鳴在萊納驚訝地看著這死人的時候從他的嘴裡發了出來。
“別讓他跑了!”羅拉得吼道。但已經太遲了。萊納和走廊之間只剩下了僕人們。在看到了那男僕發生的事情後,他們中沒有一個敢於站到萊納的面前。他們狼狽地向兩旁躲避,那被附身的人跑過他們,進入了城堡黑暗的走廊裡。
“追上去!”羅拉得把格斯溫從椅子上拉起來推向門口。他看向其他的客人。“我們不能讓他跑掉!”
哈特曼搖著頭坐進一個躺椅。“我才不要去追那個東西。”他向顫抖的諾克託點點頭。“這是他的問題。如果他的兒子被附身了,惡魔只會去找他,不是我。”
布魯諾憤怒地看向商人。“你就想要坐在一邊看著?任由他自己的兒子回來殺他?”
“現在惡魔還很虛弱,”洛瑟爾說。“它還沒有完全控制自己的宿主。它還很虛弱。”
“站起來,”羅拉得命令道。“我們必須在萊納殺人之前抓——”
鶯格尖叫著衝向男爵。“你不能殺了他!你不可以!”她的眼睛望向羅拉得。在她發現他完全沒有同情心時,她看向希爾特魯德尋求幫助。“你們不明白嗎?如果你們殺了萊納的話惡魔又會尋找另一個宿主!另一個我們的孩子!”
“她說的對,”洛瑟爾說。“如果我們殺死宿主,那死的也只有宿主。惡魔還會活下去。”
阿爾力克把拳頭砸進自己的掌心。“那我們就抓住他。抓住他,把他關起來,讓惡魔不能跑出來。”
羅拉得贊同的點點頭。“找到萊納抓住他,”他告訴其他人。“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受到傷害。”
“如果我們散開就可以搜索更多區域,”瑟里歐提議道。
“僕人比我們任何人都熟悉城堡,”博格納說,指向他們。他們依然在議事廳裡,和格斯溫用低沉的聲音交談著。這些下人們看起來不知道是否應該留下來還是逃進走廊。
“你,”羅拉得向他們喊道。“你們的性命現在和我們一樣危險。幫我們找到萊納,我們或許能夠說服那幫暴民讓我們離開莫苟斯。”他在他的話語遇上了呆滯的目光時感受到了自己火氣的飆升。“這不是個請求,”他說。羅拉得開始把僕人和客人分成小隊的搜索小組,每一對都負責城堡的一個區域。
“什麼人應該和精靈留在這裡。”哈特曼提議道,指向依然沒有知覺的亞伯拉罕。
“我的老婆可以照顧他。”洛瑟爾說。他扶著毫無頭緒的薩西卡走到精靈旁邊。她麻木地坐在他身旁,幾乎沒有意識到她的職責。
“還有一個問題。”洛瑟爾告訴羅拉得。他指向諾克託,他幾乎和鍊金術師的妻子一樣歇斯底里。
“他也應該留在這裡,”羅拉得說。“他這樣對任何人都不好。”
“這你就錯了。”阿爾力克捋著自己的長鬍子。“我看來帶著牧師的那一組最有機會找到他的兒子。”
阿爾力克把手放在諾克託的肩膀上,把他領到矮人的組裡。“你看,你們其他人都只是在尋找惡魔。但我們…只要牧師還跟著我們…在我們在找它的時候,它也會來找我們。”
莫苟斯的牆壁好像在逼近瑪格達,像一個套索一樣慢慢收緊。僕人正在他們走過黑暗的走廊裡時點亮著每一盞燈和蠟燭,但這些光芒並沒有驅散黑暗。黑鐵鑄成的牆壁吸走了光芒全部的溫暖,讓它們只剩下了像墓園中的鬼火一般的閃亮。
瑪格達制止了自己愚蠢的想象。現在的情況已經足夠危險了,不用在想象著整個城堡裡都是鬼魂。她的手指握緊了她從走廊裡的一個展示櫃裡拿到的古老砍刀。這和她父親打造的武器相比過於笨重,但至少讓她感覺比較實在。沃夫席格伯爵召喚的惡魔或許是混沌最黑暗的生物,但萊納依然是肉身。如果情況緊急,他還是可以被殺死的。
她可以看見自己的父親在前面,緊跟著帶領著他們走過城堡的腳伕和女僕身後。奧脫卡丟掉了他參加晚宴時穿著的那件昂貴的外套,調整了自己的劍鞘讓他可以更方便地用左手拔劍。在這種他不喝酒的時候,鑄劍師的速度快到簡直不能看清。這就是這種時刻。她不能想起自己有見過他如此的專心,眼中有過這麼堅定的意志。
瑪格達快步上前跟上她的父親,但鶯格柔軟地觸碰著她的肩膀阻止了她。“別這樣,”她的母親說。“他想要第一個找到萊納,好在發生什麼的時候我們有時間逃走。”
“他必須知道我不會拋下他,”瑪格達說。她指向組裡剩下的人。哈特曼已經準備逃竄了,不管他能不能帶上自己的家人。斯鈉夫家人手持他們從走廊上的盔甲上獲得的武器的樣子已經揭示了他們完全不會使用它們。“總有人得幫忙。”
鶯格的臉上露出一個悲傷的微笑。“我覺得他指望著我讓你逃出去。”她倚在自己拿著的長矛上。“我們之間沒有多少信任。那在很久之前就消失了。”
“是你和布魯諾·沃肯赫斯特在一起的時候嗎?”瑪格達問,想著伯爵的指控。
鶯格的臉頰染上顏色,憤怒閃爍在她的眼睛裡。在片刻中她看起來好像不想回答。但那之後一股挫敗的氣氛降臨到她的身上。不,不是挫敗,而是一種瑪格達曾認為鶯格做不到的感情。後悔。
鶯格嘆了口氣。“布魯諾的事情是在我預見你父親的很久之前了,”她說。“我被他迷住了,他瀟灑的外表,他的英勇和勇氣。我是通過哈根認識他的。他們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她低吼了一聲,搖著頭。“伯爵錯了。布魯諾沒有干預我和他的兒子。這麼做的是哈根。他開始轉變,被重建馮·寇特博格的財富的夢想衝昏頭腦。他開始算計,試圖向沃夫席格伯爵證明自己。他開始賭博,然後貸款來補足自己的虧空。在他債臺高築的時候,他開始希望減輕頭腦裡的壓力。就是在這時洛瑟爾·克里和他惡毒的毒藥控制了他。那個我曾認識的男人,那個曾向我求婚的男人,開始消失,被替換成了這個我從未認識過的虛弱的,悲慘的陌生人。所以我在別處尋求快樂。我自己和布魯諾在當時已經有了某種聯繫。”
“但那沒有維持太久。哈根發現了我們。他和布魯諾爆發了一場打鬥,一場布魯諾贏了的打鬥。”眼淚從回憶過去的鶯格的眼中泛出。“哈根在布魯諾把他手裡的劍打掉的時候的表情慘不忍睹,那表情不只是單單接受死亡,而是渴求著它!他讓布魯諾殺了他。我還記得他說的可怕的話。‘你已經奪走了我珍視的一切。現在拿走我不需要的東西。’布魯諾拒絕了,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解釋,但哈根什麼也聽不進去。第二天我們知道了他死了。當時我們就知道伯爵的故事是假的。哈根是自己結束了他的生命。這件事扼殺了我們兩人之間的愛情。當晚我們就各奔東西了。”
“父親知道嗎?”瑪格達問。
鶯格聳聳肩。“我猜他知道。或許不是一清二楚,但一定足夠接近真相了。”她看向瑪格達的眼神中帶著某種祈求,請求著她的理解。“在布魯諾…還有哈根之後…我不像從前那樣拘謹了。奧脫卡只是另一個,沒什麼特別的…”
瑪格達的眼睛因驚訝大大睜開。“母親,你——”
“我已經和他在一起很多年了,”鶯格說,聲音中帶著毅力。“我們二人都不會說我們之間有什麼深刻的感情。不管你對我怎麼想,不要忘記算上你父親的一份。”
“那你為什麼留下?”瑪格達質問道。“為什麼要維持這種鬧劇?”
“因為我們有一個共同點。一件讓我們情同一人的事情。”鶯格向走廊前向的奧脫卡點點頭,他正朝著一扇腳伕為他打開的門裡窺視。“我們間唯一的信任。是我們對你的愛讓我們堅持在一起。這就是為什麼他相信我來確保你的安全。”
瑪格達皺起眉。“那你們兩個人都不瞭解我,”她說。在她的母親可以阻止她之前,她走進打開的那扇門,進入了奧脫卡進入的房間。腳伕在瑪格達進去時往旁邊避開。
房間又長又窄,中心放著一張長桌。高背的銅製岑木椅子排列在牆邊。一排排象牙制的球擺放在椅子上,每一個上都標記著一個不同的符文。桌子上遍佈著小洞,每個同樣標記著符文。瑪格達對這種被稱作瑪哈爾(maharal)的遊戲只有模糊的認識,這是一種天堂界的住民帶來的消遣。但她非常清楚,這個遊戲的桌子上不應該覆蓋著一件巨大的,被窗簾覆蓋著的物體。
奧脫卡站在它的旁邊,手緊握著劍。“拉開這塊布,”他說。他驚訝地眨著眼發現前來執行命令的不是腳伕而是瑪格達。
瑪格達沒有給奧脫卡把她趕走的機會。她的手指抓住了布料的邊緣把它拉開。她對其下的東西發出一聲驚呼。沃夫席格伯爵的屍體,他的喉嚨上的傷口深可見骨。
“僕人說這裡是他們把自己的主人放著的地方,”奧脫卡說。他看向瑪格達的眼神非常尖銳。“如果那下面的是萊納你會怎麼做?如果這就是那惡魔選擇躲藏的地方?”
“你又會怎麼做?”瑪格達把問題拋回給了他。她指向腳伕,他已經躲回了走廊裡向裡窺視。“我不覺得他會幫上任何忙。”她看見了她父親絞盡腦汁想要反駁她的表情。
“額,顯然萊納沒有躲在這裡,”奧脫卡在看了一圈房間之後說道。
瑪格達沒有回答。她回到桌前仔細觀察著屍體。有什麼不對。她花了一些時間才明白過來是什麼。她爬上桌子推動伯爵的屍體,想要把他翻過來。
“你在幹什麼?”鶯格在走進房間時說道。哈特曼和他的家人就像一列小鴨一樣緊跟在後。但在他們看見屍體後,他們又決定留在門口。
“這你要問你的女兒了,”奧脫卡回敬道。“我看不出什麼激發了她。”
瑪格達轉身面向自己的父母。“那把他用來割開自己喉嚨的刀,”她說。“他們把它一起帶走了,但它不在這裡。”
“那你一定是記錯了,”哈特曼提出。“我記得我在宴會廳看見過。”
“不,瑪格達是對的,”鶯格說。“一個男僕確實在他們移走屍體的時候拿走了刀。”
“那就說明有其他人來過這裡。”瑪格達用手指敲打著桌子。“什麼人來這裡拿走了刀。”
“是惡魔,”鶯格說,聲音低沉。“它到過這裡,它是為了拿到那把刀。”
奧脫卡搖搖頭。“惡魔拿著一把刀做什麼?幾乎所有人都有機會溜進這裡拿走它。”
“又是一樣的問題——為什麼會有人想要它?”瑪格達問。
在任何人可以回答之前,西格維恩 斯鈉夫喊了起來。所有人都轉向正在瘋狂揮手的她,指向走廊。
“僕人!”西格維恩叫喊道。“他們不見了!他們丟下我們了!”
博格納把那巨大的錘子砸在鎖上,用他所有的力量擊打著它的結構。他可以感覺到橡木門正在衝擊下顫抖著,但它依然固執地堅持著。
“那些可恥的狗要跑掉了!”羅拉得喊道。
博格納沒有浪費力量回應男爵。他們沒有一個人應該放開對格斯溫和男僕們的注意。羅拉得的經歷讓他不能想象僕人會不服從,但他們其他人應該更聰明。即使是希爾特魯德也沒有讓她的貴族頭銜矇蔽了常識。但博格納清楚自己的警戒被羅拉得虛假的權力矇蔽了。這是他在所有其他情況下都不會犯的錯。
“再來幾下應該就能打碎了,”博格納又一次砸向門鎖。布魯諾拔出劍等在旁邊,準備著衝進走廊。羅拉得也拿著一把劍,一件他從走廊裡的一個水晶箱裡拿到的一件花哨的玩意兒。希爾特魯德和麗柏嘉德只有幾把刀,而即使是拿到這些武器也需要布魯諾發火了。
“他們一定瘋了,”希爾特魯德說。“把我們帶進儲藏室裡再鎖上門。”
布魯諾搖搖頭。“如果還有一條離開莫苟斯的出口的話就不算瘋。”
羅拉得對這想法嗤之以鼻。“那他們就是傻瓜。他們肯定知道如果把我們弄出這可恨的地方會得到重金酬謝。”
“格斯溫或許對伯爵的計劃很瞭解,”布魯諾說。“如果他把我們任何一個人帶出去,他或許會把惡魔一起帶出去。不管你付給他多少,一個死人都不能享受它們。”
門鎖在博格納隨著博格納的再次擊打碎裂開來。門在鋼鐵的門框裡發出哀嚎。他向後退開,用自己的肩膀撞向門板。剩下的門鎖飛了出去,掉在地板上。博格納衝進走廊。他好像聽到了什麼人跑下走廊盡頭的樓梯的聲音。
“有人往那裡去了,”他在布魯諾也走進走廊時告訴他的父親。
“或許又是一個計謀,”布魯諾說。他看向樓梯對面延伸的黑暗。
“如果我們爭吵他們就要跑掉了,”博格納說。他衝向樓梯,同時他的父親招呼著馮·沃倫赫爾們走向黑暗的走廊。
博格納不知道羅拉得和他的家人會不會跟上他們任何一個人。他沒有思考這些的時間。遠去的腳步正在每一次心跳間漸行漸遠。在他到達樓梯時他毫不猶豫地衝了下去,大步跑下螺旋的臺階。他可以聽見腳步聲開始加快。他正在追趕的人知道他們被追蹤了。
博格納轉過樓梯的最後一個彎,蹲伏到了大理石的地板上。他繼續向著聽到的腳步聲的方向衝去。一個轉進走廊裡的男僕的背影就是他需要的一切了。他繼續追趕向那些僕人。
微弱的燭光照亮了博格納追逐男僕的狹窄走廊。他僅僅可以讓那人留在他的視線裡。在他轉進又一個走廊的時候,這裡也有蠟燭的照明。想讓格斯溫和其他僕人沒有時間點亮所有的。大多數女僕都沒有加入搜索。如果格斯溫和她們達成了什麼計劃,她們或許會走在前面,為管家點亮他逃跑的道路。或許其他搜索隊裡的僕人也這麼做了。
男僕甩開一道巨大的黑木門,它的門板上刻著騎士和龍的圖案。他轉身在博格納面前關上它,但一定發現追趕他的人靠的太近了。僕人重新轉身跑走了。
博格納飛身衝過開著的門,完全沒有警惕伏擊的危險。沒有敵人在等待著他。唯一的生命就只有逃竄的男僕。僕人正躲閃著水晶製成的展示櫃和精緻的盔甲。匍匐的野狼和嘶吼的霜熊的野蠻被保存在標本里。頭頂上,保存完好的獵鷹用金鍊掛在天花板上。男僕跑進了馮 寇特博格的陳列室——每個轉角都展示著沃夫席格祖先的光榮和勝利。
男僕開始摧毀他路過的陳列。他推倒盔甲,翻倒裝著古老戒指和神聖獎章的水晶箱子。任何可以阻攔追逐他的人腳步的東西。但不論他怎麼做,博格納穩穩地跟著他,縮短著二人之間的距離。終於那人喚起了最後一絲速度衝向一面覆蓋整面牆壁的旗幟。他抓住布匹的一角掀開。旗幟的後面藏著一扇開著的門。
博格納跟著男僕跑了進去,那門後有著樓梯,而從那上面蒙著的塵土來看,這並不是一個常用的樓梯。看起來一些比旗幟更加實際的機械平時都隱藏著它。當然,現在這些事情完全不正常了。
樓梯被黑暗淹沒,唯一的光源來自陳列室裡的燭光和深處的一縷光。習慣於在更黑的環境下工作的博格納依然可以確保自己踩在遍佈塵土的樓梯上。但那男僕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一聲巨響從前方傳來,然後是一聲痛苦的喊叫。博格納在僕人從跌跤中恢復的時候抓住了他。在那人可以再次跑開之前,博格納抓住了他的衣領。男僕開始掙扎,但樓梯裡還沒有黑到讓他不能看清抓住他的人手裡拿著的那把錘子。
“好了,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博格納命令道。他搖晃著男僕。
僕人開始回答。然後一聲慘叫從下方傳來。這聲音讓二人都吃了一驚,但那男僕的驚恐更加劇烈。在博格納可以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之前,那人掙脫他的控制向下跑去。
“停下!”博格納喊著追上了他。他在男僕衝到最底的臺階時只距離他幾步遠。那裡有著一小片用鋼鐵造成的地臺,然後是另一扇門。男僕向那裡跑了過去。
博格納緊跟著他。在他正要抓住僕人的時候,他跑過了門。某種直覺,在他洗劫富家豪宅時候內心裡警告他危險的聲音,讓博格納在最晚之前的瞬間停了下來。
在門後的是一條寬闊的大廳。男僕正全力奔跑,向著盡頭的另一扇門。在他的急切中,僕人好像忽略了地板上濺出的血,還有天花板上落下的肉塊。博格納向那人警告了一聲,但就算他聽見了,那也太遲了。
大廳的地板傾斜著,用很多雕刻的石塊拼接而成。男僕幾乎跑過了一半,但他的腳踩到了錯誤的地磚上。一陣齒輪移動和機械運作的怒吼傳來。僕人向上看去,發出了和他們剛剛聽見的極其相似的尖叫。
在他在走道外的視角看來,博格納可以看見天花板滑到牆壁處,露出一個更高的屋頂,那上面有著幾百根修長的鋼釘。這些釘子上刺著屍體,血從他們的傷口裡流出。博格納認出所有的受害者都是沃夫席格伯爵的僕人。
男僕試圖逃跑,但是已經太遲了。就像巨人落下的腳一樣,尖刺猛地落下釘住了他。就和落下時一樣快速,殺人的屋頂回到了大廳頂部原來的位置,虛假的天花板重新回到頂部隱藏著它們。
博格納驚恐地看著從天花板的縫隙裡滴下的血液。他聽到了另一個聲音,但是,那是從有著陷阱的大廳的另一面傳來的。腳步聲。有人成功穿過了。
他的胃在博格納準備走進走道時幾乎要順著他的喉嚨爬出身體。他仔細地觀察著地板,尤其是男僕觸發他末日的那個點。地磚上有著非常多的不同,但他並不認為這些設計是重要的。其中的一些微微升起,比其他的高出了不止一英寸。其中一塊這樣的地磚正是剛剛男僕站著的,而它讓機械啟動了。
懷疑充斥著博格納。如果他錯了,他就是在邀請一場極其醜陋的死亡。但如果他對了…如果他對了,他或許能找到另一條離開城堡的道路。古老的馮 寇特博格家族向雷鑄神兵指出了進入莫苟斯的密道。或許這裡就是。
前方什麼地方的其他人逃出的聲音催促著博格納。那或許是另一些僕人正試圖打開秘密通道。
慢慢地,他的脈搏在耳中像雷霆一樣響亮,博格納走向危險的地點。他避開了他注意到的地磚,又踏出一步。沒有機械啟動。天花板依然在那裡,隱藏著致命的尖刺。他的信心激增,博格納繼續前進。他小心地觀察著升起的地磚,終於到達了另一頭的門口。
他在這裡找到了一個短小的玄關。它尖銳的轉過一個彎,開啟了一條狹窄的,鋪著銅地板的走廊。立刻有三件事情刺激了博格納的感官。第一件是夾著走廊的金屬牆壁發出的可怕熱量。第二件是被燒糊在這些牆上的屍體發出的燒焦的肉的難忍氣味。第三件是一個慢慢爬過銅地板的單獨身影。格斯溫在博格納的注視下到達了對面。管家轉過身,對他露出一道殘忍的微笑。
“你們沒有人可以離開城堡,”他喊道。“伯爵的復仇將要殺死你們所有人!”
博格納向格斯溫揮舞著錘子。“有個出路,”他說。“這就是你讓這些可憐鬼跟著你的方法。”他指向那些糊在熾熱牆壁上的屍體。
“他們不夠敏捷,”格斯溫說。“或許你可以做的更好。”
博格納知道格斯溫在試圖慫恿他做些有勇無謀的事情。他不準備參加管家的計謀。他警惕地把一隻腳放到銅地板上。它在他腳下波動漂移著。完全不像它看上去那麼堅固,地板僅僅是一張薄片,在一個人的重量下把他們拋到燒紅的牆壁上。
格斯溫在博格納收回腳的時候大笑著。“現在你知道它的原理了。你敢試試嗎?”他又笑了。“我可不會等你。我要繼續向前走了。或許我在離開後會把門毀掉。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管家從博格納的視野中消失,依然嘲笑著他的困境。他看著格斯溫走到一邊,判斷著那裡至少還有一道門和他看不見的另一道走廊。在片刻中,他依然可以聽見格斯溫的笑聲。但然後傳來一陣機械激活的吼聲。那笑聲提升成一股驚恐的大叫,之後突然安靜了下來。
格斯溫成功通過了兩個沃夫席格伯爵的陷阱,但很明顯至少還有第三個。一些管家要麼不知道或者是忘記了的殺人陰謀。不管是什麼情況,他都不可能離開城堡了。
博格納思考著他見過了的陷阱的惡毒,以及還有多少阻擋在他們和逃脫之間。這是充滿復仇心的沃夫席格伯爵留給他們的殘酷選擇:是鼓起勇氣面對城堡恐怖的地牢,還是遊蕩其中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