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酒醒,打開悠悠。九月初三,本該是露似珍珠月似鉤的良夜,此刻卻是秋雨綿綿。我起身報上蓑衣,提燈來到後院的屋子,阿濃與凝兒睡得正酣,看來這場秋雨並未吵到它倆,我便放心了,輕輕掩上房門,向前屋走去。雨中路過東院的竹林,隱隱然可見一陣陣青嵐,若不是這雨,我便可以多駐足觀賞一番,可若不是這雨,恐怕又不會有這一番景象了。如此一想,倒頗有些得與失之間的體悟。
乍一回到屋中,才能發覺空氣中充盈著的雨水的味道,又帶點泥土的氣息,雖微微有些腥氣,但依然十分清新。我收放好雨具,和衣臥於榻上,靜靜聽著雨滴滴答答的敲打在瓦楞上,眼前開始浮現出萬般的畫面。
那紛繁的畫面中,有芭蕉,有海棠,有芙蓉,有梧桐,有新荷,有杏花,有竹葉,有子規,有鷓鴣,有燕子,有白鷺,有古寺樓臺,有斷橋野渡,有夜雨漲滿秋池的巴山,有朝雨洗浥輕塵的渭城,有細雨中騎驢入劍門的詩人,也有鐵馬與冰河都在夢裡的將軍…
好一場夜雨,我彷彿看到了自己在歌樓上聽,在客舟中聽,在僧廬下聽,聽出了諸般國仇與家恨,聽出了幾多閒愁與鄉愁,聽出了枕上十年事,也聽出了江南二老憂。
直到雨聲漸漸歇去,我才從那陣冥然中慢慢甦醒過來。豐竹生宣燈的火光變得有些微弱,忽閃忽閃的樣子,像夏末的螢火。
附:竹齋眠聽雨,夢裡長青苔。

遠方的朋友來信,惦記我院中的草木,想要一睹花容,剛好逢上雲銷雨霽,山中清明,便信手摹了一份。其實也無甚佳處,不過因我是那個秦人罷了。

不久之前在遊戲中改了名姓,識我者已是寥寥。我原本擔心那個每天來我庭院翻土找酒的少俠會不會迷路,後來發現我完全是多慮了。
忽然想給阿濃和凝兒再找個伴兒,再去領養一隻貓兒,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銜蟬吧。
記早些年,於金陵靈谷寺中聽雨,做的一場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