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天下再無餓殍3
序:田
(1624年,山西平陽)
夏末,金黃色的陽光灑在麥田上,金色的光輝與綠色的麥浪交織在一起,隨風搖曳著,遠遠看去像是不斷波動的金色麥浪。“嚓嚓嚓”的聲音響起,一排排麥杆應聲而倒,形成了整齊的麥茬,一個拿著鐮刀,穿著粗布衣,戴著斗笠的農戶在田中順勢將這些割下的麥稈紮成捆。
“今年的收成倒還不錯,交了公糧,剩下的也夠吃,沒準還能拿出點去賣,再賺一筆,最好啊每年都有個好收成,麥子能開滿整個麥田。”他是這樣想的,心裡高興,幹活也勤了些。
“爹——爹!該吃飯啦——。”清脆的女聲響起,一個小女孩舉著籃子,裡面裝的是窩窩頭,野菜,朝著農戶喊道。
“花欞,等爹爹收完麥子先,很快——。”農戶回應著,頭也不回,繼續勞作,花欞聽了,把籃子放在一邊,跟著農戶身後,幫農戶把一捆捆麥稈搬到空曠的地方。
割完了麥子,兩人席地而坐,急匆匆地把東西吃完,農戶用連枷,石碾等工具把麥粒從麥穗中分離開來,接著花欞把麥粒談曬在乾淨的地上,等它曬乾。
年復一年,兩人都是在祖上遺留的幾畝地上勞作,農戶是老實巴交的普通農民,他父母雙亡,妻子難產去世,留下了女兒花欞,這些年是農戶又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她長大,看著花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奶聲奶氣叫他“爹爹”,要他抱,在她的歡笑中,滿身的疲憊消失了,感到了別樣的幸福。
“對了,爹爹,這個給你。”休息間隙,花欞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紅布包,上面縫著金邊“福”字,遞給了農戶。
“哦?這是?”
“嘿嘿,這是早上隔壁王媽教我縫的平安符,我一個,爹爹一個,都是‘福’,我希望它可以一直保佑我們永遠幸福。”
“嗯,好兆頭!欞兒真棒!來給爹爹抱抱~”
“不要啦爹爹,你的鬍子好扎~”
。。。。
壹:無常
那一天,官家來了人,說是要查地契,沒有地契的田要被朝廷收回當公田,查完地契又要重新張量土地,這時花欞發現,那量尺明顯比正常的要短一截,便小聲的質疑,反倒被差役沉著臉呵斥,而爹爹趕忙捂住她的嘴。
“這是朝廷的新標準,怎麼?你們不願意?”
官家邊說著,邊讓旁邊的兵抽出刀,明晃晃的,很亮眼,兩人趕忙下跪求饒,之後這麼一量,原先的三分之一地被充為公田。
農戶依舊要繼續耕原來的田和公田,原來的田要交糧,公田的也要繼續交,要交更多。。。
花欞這一家倒還好,隔壁的王家因為弄丟了地契,全部的田被劃為公田。
多年後花欞依稀記得在那個時候,王家一家四口匍匐在地,哭天撼地扒拉著官家的衣服,其中挺著大肚子的王媽在推搡中摔倒在地,血流一身。
晚上,隔壁王家,破罐子摔碎聲,夫妻埋怨對罵聲,嬰兒的哭泣聲相互交織在一起,很快被一股死寂給替代。花欞聽著,緊緊靠在爹爹旁邊,一動也不敢不動,度過漫長的夜。
第二天,她從其他鄰居的閒話那打聽到,因為沒糧了,王家的嬰兒養不起,被掐死,好像還是個男娃嘞。
。。。
又過了兩年,官家又過來查地契,這次說什麼要“一層接一層查”“你的地是從李二那兒買的,就要李二證明這地是從孫八那買的,一層接一層,直到最源頭的,要是拿不出證明,那麼這地以前就是公田,按大明律法,要收回來當公田。”
這地是農戶從父親那傳下來的,那些李二,孫八什麼的早就死了,死無對證,就這麼充為公田。
這一帶很多人的地被收走,農戶和其他幾個鄰居不服氣,跑到縣衙喊冤,結果被衙門的差役舉著實心木棍胖揍,農戶還想問一問,結果人家一輪木棍把他掀翻在地。
“媽的,你們這幫賤民是不是想造反?啊?”差役大聲質問著。
他哆哆嗦嗦的退到一邊,被扣上造反的帽子,會被斬首,凌遲,連坐,五馬分屍,他不敢冒險,女兒還等著他回家。
傍晚,從縣衙離開後,他一拐一扭的回到家附近,他不敢進門,害怕著屋裡那雙急盼而又無邪的眼睛,只好返回到地裡,面對著荒了的麥地放聲大哭,花欞因為擔心,察覺到異動,跟著到了田地。
她看到往日高大的爹爹不復存在,這像個蔫了的小麥杆,沒了精神的可憐男人發出悲鳴,田是要不回來了,她知道。
哭聲是會傳染的,“爹,爹,我們。。。嗚嗚嗚啊啊啊。”花欞緊緊抱著爹爹,她很久沒有吃飽飯,就連哭,淚水都沒有流出多少,倒剩下了乾嘔,夜色降臨,她也終於理解了兩年前的王家為何會哭,為何會恰。。。
一夜之間,田地的主人,成為了佃戶。
日子還是要過,秋收後,農戶交了比平時多兩倍的糧,以前還能勉強吃飽,現在的剩糧怎麼能夠挺到明年夏收,隨著生活拮据,飯食裡摻了越來越多的糠麩,那是又硬又糙的穀殼,吞下去,就像是生吞魚鱗,黏在嗓子眼,摳不下來,花欞每次吞不下,總要站起來一蹦一跳,農戶也只能邊嘆氣邊幫著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農民本就看天吃飯,若是遇上一點災害,糧食減產,都活不下去。
田被充公後,天上再也沒有下過雨,河道變淺,土地裂開,麥子還沒長大就褪色、發黃、枯萎死去。農戶拼了命想要救活麥子,拿起鋤頭,鬆土,從早忙到晚。
可麥子還是死了,躺在龜裂的大地上,鳳吹過,毫無生機的屍體也跟著擺動。
“交糧,交糧了嗷”官家帶著倆兵家踹開家門,闖進屋子,對著農戶喊著
“哎哎哎,交糧,八斗米的糧!有糧交糧,沒糧用銀子換!”
“官,官老爺是不是走錯門了?不是前陣子剛交了糧嗎?不是不用交糧啊?”
“我可不管這些,你們家旁邊王家可沒交糧,你們,要替他們交。”
王家?花欞知道,幾年前全家的田被劃為公田時,全家死的死,跑的跑,早沒影了。
“啊?您是說王家?可他們。。。早就沒影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啊?”
“哦?他們人沒了,就沒人交糧,按大明律法,我便要從你們這兒收糧!”
“官,官老爺,我們是真的沒糧了,這些年大旱,連一滴雨都沒下,種的東西早死光了。。。”
“頭兒,他們有糧,在缸裡!”旁邊的兵家翻箱倒櫃,把糧抖了出來。
農戶聽聞,趕忙扒拉著兵家的衣服,苦苦哀求著“官老爺,求求你們了,這都是我們的活命糧,真不能拿啊!要不,你們別往上報,每人拿一斗米就成,好不好?”
“操,給我滾!這不給你們留了兩鬥米?我這都算大發慈悲咯,再吵吵,老子把剩下的都拿走。”
花欞聽著爹爹卑微的祈求聲,和官兵推搡爹爹的聲音,一直蹲在角落,捂住耳朵不敢聽,每一回那些凶神惡煞官家來收糧,家裡無可避免被破壞掉。
糧食越來越少,花欞明明瘦的像個竹竿,但每一次吃飯時,稍微吃點就“飽了”。農戶心疼自己女兒,把碗裡的糧撥點給花欞,可這個時候,花欞又把糧撥了回來。
“爹爹要幹活,多吃點吧。”
。。。
貳:爭
撐不下去了了,真的撐不下去了,農戶跪在縣衙前求見縣老爺,哀聲求他們支點糧,等大旱過了就還上,可話還沒說完,有人用一棍子朝著農戶的腦袋掄過去,他腦袋一陣劇痛,隱隱約約聽見咒罵聲此起彼伏,眼前圍著一團霧,“滋---”耳鳴聲響著,他躺在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縣衙門前的爛樹底下,那棵樹光禿禿的,像個麻稈,烈日當空下,像是被脫了半截衣衫的人,上半身還是穿著衣衫,下半身什麼也沒有。
他緩緩站起身,望了望身後,厚重的暗紅木衙門死死的擋住他的視線,兩旁矗立的石獅子似乎貪婪的伸出舌頭,和他對視,門梁懸掛的排刻有“正大光明”,它散發著金光是那樣偉岸,倒顯得他多麼矮小。
可笑。
太tm可笑了。
他在心裡唾罵幾口,一拐一擰回到了家,可回到了家,自家女兒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色白裡透紅,眼皮一直耷拉著。
“花,花欞?怎麼了?別,別嚇爹爹啊...”他趕忙上前,探了探她鼻息,還好,有氣,摸了摸額頭,好燙!
興許是被之前的差役嚇到了,加上一直餓著,又跟著奔波,烙下了病。
“爹。。。爹,好。。。冷,咳。。。咳,我,好像。。。看見。。。娘。。。了。”
“欞,欞兒不要說胡話,一定沒事的,祖宗保佑,保佑。。。一定沒事的。。。爹爹,這就給你找郎中。”他手忙腳亂像個孩子一般,突然間看見多年前花欞給他的平安符,上面的“福”字依在,趕忙用它握住花欞的手,低下頭祈禱著。
“爹爹。。。我。。。會死嗎?”
“不會,欞兒一定不會死。”
“那。。。爹。。。爹。。。呢?”
“。。。爹爹還不能死,至少。。。要看欞兒長大,嫁個好人家,爹爹才能死。”
家徒四壁,郎中也沒有,他喂花欞吃了些濃粥配點野菜,她的病好一些了,頭也不那麼燙了,接著他四處去借糧,去找救濟,一無所獲,大災之年,周邊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救濟也是不見蹤影。
過了幾天,沒東西吃的花欞病情加重,甚至像個活死人躺著,話也說不出,頭更加燙,氣息一斷一續像個快被折斷的絲。
他目光無神的看著屋頂,什麼辦法都試過了,什麼也做不了,靜待著死亡。
甘心嗎?
他問著自己,艱難的爬起了身,在花欞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步履蹣跚拖著鋤頭出了門,鋤頭在地上拉出長長的絲線,不斷刮擦這路邊的石頭,發出刺耳的尖撓聲。
他來到縣衙前,那裡圍了很多人,大家群情激憤,大災之年,稅收頻繁,家破人亡,餓殍千里,縣太爺趕忙出來安撫。
“大家不容易我知道,但你們想想,邊疆有韃子侵擾,這附近盜賊橫行,朝廷要剿匪,要剿韃子,這些就是要很多很多錢,加稅不就是為了保護咱老百姓的安全啊。大家咬咬牙,再堅持堅持。。。”
堅持堅持?自家的孩子快要死了,那些大地主、大官家不還是吃的滿腦肥腸?不食肉糜?
他死死的盯著高高在上的縣太爺,全身肌肉猛地抽搐,不知哪來的力量在手間迸發,用力揮出鋤頭朝著縣太爺腦上掄去,縣太爺的腦袋像是被摔碎的西瓜炸裂開來,身子直挺挺的倒下去。
“殺人啦,殺人啦!!!”旁邊的差役趕忙衝上來,實心木棍如雨點般落在他的身上,接著更大的怒吼聲蓋過尖叫聲。
“殺啊!!!”
木棍並沒有打幾下,很快那些差役被丟來的石頭擊中,抱頭鼠竄,大家的怒氣被徹底點燃,無數憤怒的腳步聲衝向縣衙內,他跌跌撞撞的起了身,加入了憤怒的人海當中。人海聲很大,似乎要把這天翻上一翻。
。。。
縣衙內一片狼藉,憤怒的人們瓜分著裡面的物資,因為女兒,他留了個心眼,只搶了一袋糧和一點銀子,很快就撤出了,逃回了家。
他原本是抱著必死的心送縣太爺上路,不料這激起了民怒,打他的差役早跑了,他沒受多少傷害,見縣衙遭搶,他也跟著去,但也明白,他們已成了暴民,朝廷很快就會派兵家鎮壓,繼續待著,很危險,不如見好就收。
果不其然,在他逃得遠些了,騎著高頭大馬手著利器的兵家揮舞著剃刀衝入縣衙,見人就砍,散開的人被亂槍打死。
“咚咚咚”聲一直圍繞在他後邊,他摔了一跤,接著又不顧疼痛趕忙爬起,往家的方向逃去,到了家,他探了探花欞的鼻息,微弱,還在,趕忙背起她,帶著搶來的一點東西和一把砍刀跑出家門。
前方一片混亂,四散的人被一個接一個的射殺,不過混亂的局勢讓兵家暫時沒能注意到他和女兒,他順勢帶著女兒逃到附進的山溝溝裡。
就這樣,他們暫時度過了一劫。
。。。
叄:匪
“咳。。。咳咳咳!”昏迷多天的花欞總算醒了,興許是平安符的保佑,亦或是這些天農戶把搶來的糧餵給了花欞,讓她飽腹,身體對疾病有了抵抗力。
可接下來,日子依舊不好過,縣太爺已死,這附近戒嚴,農戶是兇手,沒法回家。山溝溝也不安全,裡面有吃人的大蟲,有盜匪,更有取人性命為樂的邪祟。
他帶著花欞一路向南,聽說越往南,越不會鬧饑荒,南方熱,水也更多,人們吃的也更多,不會擔心捱餓。
(1632年,河南安陽)
那一年,他和花欞在官道上不遠處被三人打劫,劫匪不僅要搶了他們的錢糧,還要糟蹋他的寶貝女兒,他不肯,幾人就打了起來。
他先是躲避了一人的揮擊,反手揮出砍刀,和那人的鍛刀相撞,這時另一人趁亂用胳膊肘掐住花欞的脖子,反手將花欞置於身前,另一隻手拿出小刀揮舞著,威脅著農戶趕緊交出錢糧,形勢十分不利。
花欞被掐的幾近窒息,也被激發了戰鬥潛能,她狠狠的咬住盜匪的手肘,把他一塊肉活生生咬下來,盜匪慘叫一聲,手肘鬆開,小刀也落到地面,花欞滾落在地,趁亂奪過小刀,朝著盜匪的膝蓋刺去。
盜匪的膝蓋被刺,失去重心,搖搖晃晃倒在地面,而花欞藉此機會撲到盜匪胸前,用小刀刺入他的脖子,幾乎把身體的重心都壓在上面。
農戶這邊,見和他對峙的盜匪因為別處盜匪的慘叫而分心,用砍刀往上一挑,盜匪的鍛刀脫離他的控制,飛向半空,接著他的砍刀向前一揮,殺了那個盜匪。
而花欞這邊,她的力氣實在太小了,小刀只刺入一點點,那盜匪就反應過來了,一手頂著她的手,另一手抓住她的衣襟,想要把她甩出去,千鈞一髮之際,另一雙大手從別處握住花欞握刀的小手,接著一用力,刀尖向下直接把那個掙扎的盜匪脖子刺穿。
花欞驚恐的抬頭,發現是最後一名盜匪在幫她,她害怕的往後退,那盜匪笑了笑,說她別擔心,已經改了主意,不會為難你們父女。接著又說他早就看不慣原來的同夥,見你們父女倆身手好,不如一起前行,一起討口飯吃。
農戶趕忙跑到花欞身旁,緊緊抱住花欞,安慰著她,她也是第一次殺人,情緒奔潰在爹爹懷裡嚎啕大哭。
等他們哭夠之後,那盜匪就自我介紹說是叫他老王就行,他是安陽人,因官逼民反而落草為寇,希望可以和他們一起前行。
仔細一想,他本人十分可疑,剛剛的戰鬥倒是沒見他的身影,反倒最後才出手,以及他說的“一起前行”是不是繼續當盜匪?
在搜刮剩下倆盜匪的東西時,農戶和花欞發現有十幾兩白銀,兩大袋乾糧,看樣子這些人剛剛搶完東西,也難怪剛剛的戰鬥老王會袖手旁觀,想必是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等著農戶他們幫自己弄死同夥,好瓜分這些好東西,畢竟這些東西哪怕平分,也可以過個幾天較為舒坦的日子。
第一次殺了縣太爺,也就搶了幾兩銀子,但這一次又殺了別人,就能分到了更多銀子,關鍵是不用出太多力氣,農戶突然間有種快感,原來得錢可以這麼容易,那之前累死累活種田,當個良民,反倒快要餓死!
花欞突然間有些不太認識爹爹了,她看到平日裡和藹可親,老實巴交的爹爹露出了貪婪的目光,她看著爹爹,有些害怕他。而農戶見女兒看著自己,似乎看出了自己心裡的小九九,也有些尷尬的轉過身,也意識自己剛剛有些失態,也清醒了些。
自殺死縣太爺後他早就已經把那些所謂的“仁義道德”給拋棄了,落草為寇無所謂,但是,他不願意讓寶貝女兒也趟著這趟渾水,這是他唯一的牽掛,唯一的底線。
此後三人在路途中,因為花欞在場,好幾次老王的土匪習性犯了,見到那些稍微富的行人就想劫了,但農戶這時就會阻止他,令老王十分惱火。
“這世道你當好人有個屁用!到處都是餓死的人,劫匪殺人越貨,官兵殺良冒功,你不殺他們,就有別人要殺!為啥不為自己想想,反正都是要死!還有,我們的銀子快要用完了,可想過你和你女兒以後要咋辦?”
“你!”說到寶貝女兒,農戶才會有反應,他也很糾結,但還是因為女兒,他不想讓女兒看見自己的另一面。
“這樣,前面是鄭州,到時我們在那歇歇腳吧。”老王見農戶猶豫,出此下策。
農戶知道老王想要提示什麼,如果在哪裡歇腳,有機會把花欞留在鄭州。
。。。
肆:兵
(1632年,鄭州)
“二十兩白銀,不能再少了。”商家挑著眉,打量著花欞。農戶想讓商家暫收留花欞,等以後有了錢就把她贖回來,經過一番砍價,也就以二十兩白銀成交,商家收留花欞一年,花欞在這期間給人家幹雜活維持生活。
。。。
“欞兒,好好聽人家的話,等爹爹一年,到時候,爹爹會來接欞兒的。”
“不要!嗚嗚,我不要和爹爹分開。。。”花欞緊緊抱著爹爹,她一直和爹爹在一起,突然間分開那麼久,總要感到害怕。
“欞兒乖,要聽話!爹爹就是有要事暫時和欞兒分開,一定會回來的,爹爹保證!”
“那爹爹。。。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啊。。。好!”
這之後,農戶再次回過身背上包袱,和老王一起,繼續向前走去,夕陽西下,他的身影越拖越長,花欞看著爹爹越來越小,由碗口大小變成拳頭,再由拳頭變成黃豆,最後徹底看不見,多年後,她才明白,這是和爹爹的最後一次會面。
其實,農戶和老王在離開後,並沒有去當匪,當時左總兵(左良玉)從遼東那撤回來後,在河南、山西一帶招兵買馬,他和老王都去了,彼此心甘情願但有所不同,他是為了讓自己不那麼愧疚花欞,同時投靠兵家總比躲在鳥不拉屎的山卡拉當土匪強,老王則是有別的目的。
很快現實給了他沉重一擊,當兵要軍餉,可軍餉哪有那麼容易得到?軍餉經過層層盤剝,到自己手裡就不剩下幾個錢,就這些,還常常被拖欠,軍中有些前輩還說,他自己都十個月沒有領到軍餉了,不得不讓家裡人帶些吃的來勞軍。
投軍幾個月後,他餓著肚子,拄著長槍,向老王抱怨,這樣下去,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湊夠錢,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猶豫當不當匪。可老王笑著安慰他,再等等,很快就有油水可拿了。
(1633年年末,鄭州)
軍中接到命令,去鎮壓農民軍,這些天他過的可憋屈了,軍餉一分不發,還要上戰場?甚至丟掉性命?md如意算盤打的真響,這時沉默多天的老王和其他兵家都摩拳擦掌,異常興奮,一幅迫不及待的樣子。
“老王,你們這。。。是不是被坑傻了?咱們一分軍餉沒發,還要送命,為啥還那麼高興?”
“哈哈哈,好兄弟,你說我這個盜匪當初幹嘛要和你一起投軍?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軍餉?”
“啊?”
“因為,我們就是為了今天,今天,發財的機會到啦!到時候跟著我,你就懂啦~”
鎮壓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發,經過一座縣城時,他很快看見了什麼叫“發財的機會”,那天,老王帶著他,踹開一戶院門,刀架在院主的脖子上,說
“老不死的,把錢拿出來!否則讓你們腦袋搬家,快!”
看著老王這樣,他愣住了,這,這是盜匪的臺詞,可咱們不是衛國的兵家嗎?為何兵家也說這些。。。?
院主見有倆兵家在內,不敢反抗,趕忙讓家丁去取錢。
老王則悠閒地坐在桌子上,等院主去取錢,等的時候還不忘去朝院主的孫女吹口哨,等錢到了,老王掂了掂分量,一巴掌扇過去
“少給我裝蒜!再去取,都拿出來,不然老子砍死你!”
等院主拿了幾包碎銀出來,老王讓他去仔仔細細的搜,“好兄弟,好好搜,不要急~哎,看哪些值錢的,順眼的,都拿了。”
他這些年從來沒有過今天這般痛快,不慌不忙,慢慢翻,細細找,搜遍每個角落,就連後院豬圈潲水桶都用刀子劃開看。不知怎的,他還是想起當年在山西平陽的老家,那些年收糧的狗官總要把他家掘地三尺才肯罷休。
臨走時,老王把院主孫女拉過來,惡狠狠的威脅:“明天帶3兩銀子來軍中贖人,老子可不管你們是搶啊,偷啊,借啊,反正明天太陽落山前,銀子拿來,不然~我把你們孫女剁成塊再丟回來!”
“行了,老王,別太過分。。。”幾乎要成了匪的農戶實在看不下去,讓老王放了人,院主的孫女長得倒也水靈水靈的,十分俊俏,這讓他想起自己的女兒花欞,老王見也是搜刮了不少銀子,沒計較多少,在院主等人的千恩萬謝下兩人揚長而去。
在軍營中,他發現其他人帶著劫來的女人,那都是縣內的年輕女子,都是被綁來等贖金放人的,當晚那些兵家們輪流著十分親切的在她們身上留下一些紀念,然後等第二天那些可憐人拿著贖金,把軍營裡那些已經是六神無主的年輕女子們帶回去,走時還得謝謝那些兵家們手下留情。
“這叫什麼?這叫‘匪過如梳,兵過如篦’你說,這世道,當兵家還是匪家,有嘛區別呢~”老王得意洋洋的對著他炫耀。
“你也不用太擔心,咱們長官不會說什麼的,昨晚那些女娃他自己就上了倆,哎,打家劫舍,不就是咱兵家的福利?這麼說吧,兵家沒點匪氣,上戰場怎麼會奮勇殺敵?哈哈哈。”
。。。
隊伍一路偷,一路搶,每個人拖欠的軍餉很快就補足了,有些人還賺了不少。
在他們走後,那縣城很快就迎來了特殊的隊伍,他們身著破爛,拿著武器,正挨家挨戶的詢問之前兵家的下落,院主和其中一個叫“穗”的女孩透露了那些畜生的行蹤,那位“穗”似乎是領頭的,雖是女兒身,但戰鬥意志絲毫不比男人差。
而院主孫女是唯一沒有被糟蹋的,神智清醒,透露了更多,包括那農戶和老王的行為。
穗對這些和盜匪沒什麼區別的兵家深惡痛絕,對於某些有點良心的,倒不是很反感。
。。。
前線戰場,長官揮舞著長刀訓話,“將士們,報效我大明的時候到了,砍一顆人頭,賞三兩銀子,砍兩顆八兩!殺的越多,賞的越多,斬將者封千戶侯!”
他握著長槍,有些許畏懼,那些傳說中的反賊各個都凶神惡煞,宛如天兵下凡,這些錢屬實是有命掙沒命花,但老王還是露出了那個神秘莫測的微笑,示意他跟上。
兩人小心翼翼的避開主力,吊在隊伍後慢慢推進,城破後,老王沒有登上城牆殺敵,而是帶著他繞過城牆,來到尋常百姓的屋內,踹開門後,邊說著“老鄉,借你人頭一用!”,邊手起刀落,將屋內人砍的身首異處。
他被噴的滿臉鮮血,老王望著他,揮舞著砍刀“還愣著幹嘛?這可是三兩銀子啊”
他反應過來,殺敵不好殺,但殺幾個手無寸鐵的百姓易如反掌,到時候人頭一上交,誰知道這些是反賊還是百姓?
三兩,八兩,十六兩。。。
大勝而歸後這支軍隊很快就遭殃了,穗他們的這支隊伍早就給那些反賊提供了情報,之前在前線的只有小股部隊,大部隊在狹長的山谷地帶埋伏好,突然襲擊和他們交戰,穗他們也跟著收拾殘局。
交戰中,老王被倆賊兵刺死,農戶見局勢不妙,和其他兵家一起四散開來,“砰砰砰!”的火銃聲響起,他被擊中滾下山腳,搶來的銀子滾到前面,“咚咚咚”,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時他要是趕忙逃跑,或許有一線生機。
但他為了去撿那些銀子,耽誤了時間,撿銀子,是因為他的執念就是掙錢把女兒帶回來,但還是晚了,當時是穗一行去追擊殘餘的兵家,見他在那,從他背後就是一刀。
他咕嚕嚕的倒下,銀子跌到更前方,他不甘心,一點一點向前爬去,彷彿除了銀子,什麼都不重要了,接著穗對著他後背猛地一刺,他還在伸手,剛剛好握住了裝有銀子的布袋。
隨後也是慢慢的沒了呼吸。
“貪,真夠貪的。”穗鄙夷的暗罵幾聲,穗殺這些兵,是根據他們腰間是否纏繞著人頭來判斷是否要殺,當穗把他轉過身,發現他的長相和之前院主孫女描述的“放過她清白”的兵家模樣一模一樣。
穗感到可惜,這人到可以是有些許良心的盜匪,像某個從良的木頭,但。。。還是晚了。
穗神情複雜著,搜了搜這人身,發現還有個小小的紅布包,上面繡有金黃色的“福”字。
“福”字。。。穗想起來了以前給爹爹縫過“安”字的布包,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她把這個“福”字包留了下來,但還是留了個心眼,絕不會像某個木頭良那樣憨憨的把它當掉。
安。。。福。。。。
這時,她想起來這可以組成一個成語,叫——
平安是福
伍:妓院
黃昏時刻,花欞站在門前,伸著頭,眼巴巴望向遠方,眼神中充滿無盡的等待和失望,每次遠處有人聲,她總會湧起一絲希望,但隨即又被無情的現實擊碎,苦苦等了一年,時間就像是要凝固了,每一秒都異常漫長,她的爹爹,依舊沒有出現。
之前第一個月,爹爹還會回來看她,那時爹爹苦於沒有軍餉,後來左總兵去鎮壓反賊,爹爹那的軍跟著去了,直到現在都杳無音訊。。。
淚水在她眼裡打轉,她強忍著不讓它落下,她害怕,不敢往最壞的方向想,只能默默的承受著這份無盡的孤獨,繼續等待著。
可她能一直等下去,商家等不了,一年零一個月後,由於合同早已到期,商家帶著她吃了頓好的,吃了豬肉饅頭,蘿蔔湯,番薯,之後就把她賣到了這城的妓院裡。
。。。
妓院,通常在城中的繁華地帶,外表華麗,裝飾富麗堂皇,大門口掛著大紅燈籠,燃放著香火,以誘人進入。裡面充斥著桂花、檀香等香氣,妓女們穿著華美,化著濃妝,迎接客人的到來。
然而,這裡面坑蒙拐騙,姦淫擄掠,賭博贏財等屢見不鮮,很多妓女就是因為受到剝削和虐待,而被迫賣身為妓。
被賣到妓院,意味著從良民變成了賤籍,花欞心如死灰,一進妓院便哭喊著求死,她早年聽爹爹說過,妓院是上位者的天堂,窮苦人的地獄,在這裡,妓女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想死?沒那麼容易。
“呦,想死啊?你這種人,這窯子我不知道見了多少呢。”滿臉橫肉的龜公饒有興致的看著花欞哭喊,邊數著銀子,邊招呼著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把她拖進柴房,對待這些不聽話的“小羊”,他有的是經驗。
拖入柴房後,那些壯把花欞吊到房梁之上,粗暴的拔掉她的衣物,龜公獰笑著,玩弄著一條鞭子,鞭子沾了水,又粗又長,裡面包著密密麻麻的細如毫毛的鋼針,一步又三步走到花欞面前。
花欞又害怕又羞恥,大罵著龜公,細數大明律法“凌辱成女,施以杖刑,徒刑,絞刑。”
“哈?這世道,你居然還和我扯大明律?”龜公冷酷的笑了笑,接著甩手一揮,鞭子狠狠的抽在花欞身上,鋼針和她身體一接觸,迅速扎進她肉裡,然後猛地一拔出,鋼針扯著皮肉一起被掀起,劇痛猛地降臨。
花欞神情恍惚,不記得對方揮過幾鞭,也不記得自己慘叫過幾聲,每一次都是生不如死,渾身火辣辣的痛,不一會兒,身下早已被鮮血染紅。
她還是屈服了,連聲求饒,暗地裡也計劃好了先躲過這一劫,後面再尋死。龜公那個精呦,哪裡猜不出這丫頭想幹啥?接下來的幾天,他派人死死盯著花欞,只要見花欞不安分,便給她施以皮肉之苦。
花欞只能委屈成全,假裝乖乖聽話,接受訓練。
很快,花欞這一生最痛苦的時刻就到了,見花欞訓練有成後,龜公在院門口掛出招牌,說今天是花欞的開苞之日,院中從客者可爭相競拍,出價最高者,即可拿下花欞的初夜。
經過層層挑選,一個叫“李貴”的匪商把花欞扛到洞房,花欞注意到他的身份,是河南一帶的匪商,專門幫盜匪銷莊,也想到王叔(和爹爹一起的‘老王’)或許和他有關係,進而可以打聽到爹爹的下落。在洞房裡,她傾盡畢生所學,把李貴服侍的妥妥貼貼的,從他口中得知了爹爹的 下落——
爹爹所在的軍隊,在返回時,遭到大批反賊的襲擊,全軍覆沒,據傳聞,有一幫義匪,叫“良軍”,平日裡專門劫福王的車馬,有一回他們不知從哪開來的天眼,提前把大軍的消息透露給反賊,導致賊兵們提前準備好將大軍給包了餃子。
爹爹。。。死了?
對,
死了,被反賊,被“良軍”害死。。。
!!!!!
花欞腦中一片朦朧,往日那些回憶湧上心頭,身子止不住的搖晃,淚水不爭氣的流著,這世間的一切似乎再也和她沒有任何聯繫,既然如此,這時候應該。。。
花欞想著,突然間對著李貴的下邊狠狠的咬下去,接著趁李貴吃痛,趴在他肚子上胡亂抓著,破口大罵,想激發李貴的怒火,好讓他下重手殺死自己。
結果李貴兩個耳光直接將花欞掀翻在地,然後反過來趴在她身上狠狠折磨她,後半夜才忙著把衣服穿好,把龜公叫出來,大罵龜公,花欞不能讓他盡興“rnm,退錢!”
龜公忙著賠禮道歉,接著帶幾個壯漢破門而入,強行把花欞綁到柴房裡。
“媽了個逼的,狗崽種,你知不知道咱因為你賠了多少!這麼烈是吧,啊?我讓你再烈!來人!給她灌灌,消消火!”
說完,幾個壯漢提來一個水桶,裡面傳來令人噁心的大糞味,花欞想要反抗,結果被幾個人按住,強行仰起頭,穢物迎著她的頭倒了下來,她下意識的閉上嘴巴,屏住呼吸。
可這沒啥用,幾分鐘後,窒息感不斷壓迫著她的神經,她還是張開了嘴,迎接她嘴的不是新鮮的空氣,而是腥臭的大糞。
再過了幾秒,她的耳朵,鼻子,嘴巴,到處被灌滿汙穢物,一桶大糞灌完,她滿頭滿臉骯髒不堪。
龜公似乎還不滿意,狠狠往她肚子上踢幾腳,她的胃吃痛,不由自主地把嘴巴里的汙穢物和胃裡面的食物混在一起,接著又從嘴巴里吐了出來。
花欞再次恍惚著,聽見龜公問“服嗎?”
“我呸,老賤人,你殺死我吧!”
“是嗎,我讓你嘴硬!”龜公說著一鞭子甩了過去,那是那天的“鋼針鞭子”,在花欞眼裡,那些龜公和壯漢平日裡像人,下狠手時,就像地獄裡的惡鬼,啊不,比惡鬼還要可怕。
當花欞暈過去時,又是一桶冷水,接著又是一鞭子,如此折磨,花欞最後終於喊出了龜公最想聽到的那句
“老爺,我服了。”
這一次,她不是裝的。
以後不管龜公怎麼說,不管客人怎麼要求,她只能委曲求全,縱使又有萬般不滿。
。。。
陸:顛
(1636年7月18日)
這一天是最不尋常的一天,一個書生,身著破爛不堪的儒杉,上面打滿了補丁和汙漬,像是很多年沒有換過一樣,頭髮散亂著,鬍子拉碴,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迷離和恍惚。
這是妓院裡的人們對他的第一印象,很快他搖搖晃晃自顧自地闖進來,一個壯漢想要趕他走,他擺了擺手,接著一把碎銀子直接甩到那壯漢的臉上,然後又自顧自的跑到站臺那兒,口齒不清,像個小孩子磕磕巴巴的向眾人問道
“你。。。你們誰見過蘇小蝶?啊?在。。。不在?”
臺下觀眾目目相望,可沒有誰是見過一個叫。。。蘇小蝶的。。。人?龜公忙著陪笑著,去招呼那位奇怪的書生。
“哎,這位爺,您是要找一個叫‘蘇小蝶’的人?”
“啊。。。對!你們看我幹嘛?錢不夠?哎。。。沒事,今個兒,我給大家唱個戲,大戲!望各位父老鄉親們,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哎~。”那書生全然不顧龜公的話語,在臺上唱著“禁書”的裡東西。
“爺,啊爺!您別,別唱了咱們這確實沒有那個啥叫‘蘇小蝶’的人。”龜公慌了,書生的聲音很大,院內很多達官貴人聞聲出來,這樣下去不好收場。
書生清了清嗓子,唱——
昔有大荒國,
水以狂泉名。
國人皆飲泉,
狂顛率無寧。
一者自穿汲,
乃獨能常醒。
國人既皆狂,
反見不狂驚。
顧謂不狂人,
無乃鬼物憑。
不然是狂疾,
救療當痊輕。
施針灼炷艾,
膚肉無全平。
而彼不狂者,
被虐楚不勝。
賁然走泉所,
酌飲不敢停。
既飲即亦狂,
萬慮皆迷冥。
其狂與眾一,
眾始歡相傾。
。。。
砰!!!一聲響,壯漢給那個書生來了一拳,大罵“死瘋子,快滾!不然打死你!”那書生有些吃驚,神情似乎迷離起來。
接著自言自語“哦。。。你們殺了她?殺了她?呵,嘿嘿嘿嘿”書生嘴角慢慢咧開,嘿嘿嘿的笑著,接著狂拽著壯漢的胳膊,“撕拉!”一聲,活生生的把壯漢的胳膊拽斷。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眾人呆呆的看著,直到壯漢倒在地上,痛苦的嚎叫,才反應過來,有些貴人甚至看到這些直接把食物吐了出來。
另一個壯漢一腳把書生踹開,但書生彷彿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即使倒在地上,依舊在笑,猛地跳起身,像是野獸般死死咬住壯漢的脖子把壯漢撲到在地。
“撕拉”一聲書生從壯漢脖子處撕扯下一塊血肉,接著往其他壯漢那丟過去,丟的很準,砸中了他的眼睛。
剩下的人見狀,抄起傢伙,想要把書生打死,這時“嘿嘿嘿嘿嘿嘿嘿”的聲音在其他方向響起,眾人驚恐的望去,發現那些被書生傷害的壯漢也在笑,接著衝入人群。。。
。。。
“瘋子,tnnd都是瘋子,我操!”龜公忙著跑上樓,樓下是一片火海,近半數的人在打鬥中接觸了血肉被傳染,剩下半數人被瘋了的人折磨,混亂中有人打翻了燈油,引發大火,這個妓院宛如地獄般,若是那些龜公他們是地獄的惡鬼,那麼那個書生就是地獄的修羅。
花欞猛地出現在龜公面前,當書生折磨著那些惡鬼,她並沒有害怕,反倒有種暢快,看著那些折磨自己的畜生現在被書生折磨。
接著花欞用木板朝龜公腳底下一揮,龜公摔倒在地,發出巨大的響聲,驚動了書生,書生顫顫巍巍的跑上樓,拿著在院裡撿來的刀,就要上前給龜公來個親密接觸。
龜公反應賊快,立馬拉開了點距離,正要起身呢個,接著花欞一木板朝龜公的頭扇過去,龜公吃痛倒在一邊,書生同樣追上,用刀。。。
屋頂搖了搖,一塊小木板砸中了花欞的頭,正當花欞倒在地上時,發現書生抱著自己,神情倒有些溫柔,“小蝶,別怕,你不會死的,莊逸兄我是不會讓你死的。”
她自嘲的笑了笑,書生明顯的認錯人了,模糊間,她看見書生把手指用刀劃破,把血餵給她。。。
之後,她的意識直接糊掉了,但身體在動,在奔跑,在田間地頭奔跑,接著那些可惡的稅官追著她,要交糧。
煩,真煩。
她不再害怕,反手用彈弓把那些狗官打跑。。。
。。。
。。。
。。。
當她醒過來時 ,發現自己躺在監獄的刑架上,巡按御史坐在板凳上,擺弄著刀具,詢問著那窯子裡的人,都是她殺的嗎?
接下來的審訊中花欞講了書生大鬧妓院,以及書生餵了她血的事情。
但御史並不滿意,據他說,那窯子發了大火,錦衣衛前來支援的時候,只有她倒在血泊之中,手裡拽著人的殘肢斷臂,也只有她活著。
不過根據她說的,關於這種“一接觸血肉就能傳染的瘋病”他倒是感興趣,類似的東西,明軍內部倒也見識過,據說是天動異象,天外飛來赤球,接觸者均有類似癲狂之作,且可以互相間傳染,對於體質等有明顯提升,明軍內有人研究過此物,並且試圖利用此物增強兵家戰鬥素質。
這些東西僅有及少數官家人知道,花欞身為賤籍,不可能知曉,巡按御史說著,抬起花欞的下巴“倒也可惜了這幅好皮囊,官家一直在研究這些瘋病,聽你說的,似乎和咱們想要的是一樣的,這樣更不能放你走了。
正好,奴家最近研究了門手藝,實踐機會不多,你這種賤籍,死了也沒人管,正好讓奴家練練手,這在將來,一定大有用處。”
接著他拿出了類似剪刀一樣的東西,對準花欞的腋下,“咔嚓”“啊!”
。。。(場面不適,不再細寫)
之後的日子裡,無論花欞是痛罵,求饒,巡按御史均不為所動,或者是完全不在乎,他最大限度的對花欞施加痛苦,卻又努力的保存她的生命,然後把她的反應都記錄下來。
一個月後,花欞傷痕累累,依舊沒有放棄逃跑的希望。
有一天夜裡,花欞所在的監獄遭別的匪幫襲擊,花欞趁亂逃了出來,但是中了監獄外的陷阱,危在旦夕。
她再次感到迷糊,暈了過去,恍惚間,她聽見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還有氣,人還活著,快來搭把手!”
“穗姐姐,咱們已經自身難保了,還要帶個累贅?”
“都遇到了,怎麼可能見死不救?快!”
。。。
(未完持續)
Ps:抱歉啦各位,拖更那麼久,所以多寫點給大夥,大約13000字左右,這篇是講妓女“花欞”的餓殍之旅,同時也是我這個文的世界觀的前奏(嘿嘿,沒想到吧,這文不僅僅是講穿越哦),最後一篇“陸:癲”是有些倉促,講的是有關於瘋病的一些情報,比較短。
提示一波,接下來會寫穗在當義匪的生活,以及花欞會得知殺父仇人就是救了她的穗,會怎樣抉擇,關於瘋病將會登上歷史舞臺(據說良爺和瘋病是有一定關聯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