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存在部分剧透)
在游戏上线的前一天,在火车上,我出差去北京,写了一篇关于这个游戏的文章。
第二天游戏上线了,我就想和往常一样把文章发到一些平台讲一些开发背后的故事。
但是,后来很多玩家对我们的游戏批评甚多,觉得令他们失望了。还有玩家说我们急着捞钱等等。
我爱我们的粉丝,我爱他们对我们的爱。因为足够爱,因而,我也能接受他们对我们的不满和抱怨。
所以,我稍许有点犹豫,觉得是否适合继续发这篇文章。
我是怕玩家觉得,我在文章中写的一切,无非是一些包装过的过度的情怀。
只是,如文章中所说,我写的故事足够真实,真实到我觉得多一丝的包装都会让我浑身不自在。
这些,都是我们在开发这些游戏中,过去经历过,现在正在经历,未来还会一直经历的东西。
其实很抱歉玩家会失望,因为你们的失望必然让我也感受到了失望。不是对粉丝不喜欢我们的失望,而是,会怀疑我们做的一些探索是否错了,是否值得。也会怀疑我们的能力是不是还处在把创作热情当成 创作能力的阶段。
再后,我想到,我们也许做得很不好,很多玩家说的确实也很正确。只是,你要问我,我对这个产品打多少分。我一定是给这款产品打99分。就好比是你问50度的水是热水还是冷水,我会说,如果我是0度,那50度就是热水,我是100度,50度就是冷水。
对我们目前的能力而言,这样一个产品,是我们99%努力去做所达到的结果。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99%的努力,而且是所有制作者的99%的努力。我看到这个作品,以我们的角度看,我们能量还不够,所以看它,它是热水,达到了我们最开始的希望。
团队的小伙伴和我一样,某些人还比较难过,但是我给他们说,就好像是我电影里面的哪吒一样,我说:“今天是我生辰宴,都不准哭哦!”
我们确实失望我们的能力,但是我们不会惭愧自己的付出。因为我们足够真诚。
当然也希望若干年后,当我们是100度开水的能量的时候,这个作品能让我们觉得就是50度的冷水。
所以,我想,还是把这篇文章一字不改地发出来,让大家看到一个真实的白鸟后面的故事。
白鸟游乐园的源头
我有个双胞胎哥哥,在北京从事美术设计的工作。
几年前,他推荐了一个叫海兔的前同事给我认识。
海兔是一个女孩子。业余时间喜欢写一些小故事。
哥哥知道我在做解谜游戏,
所以觉得海兔能给到我们一些剧本上的帮助。
我有点不以为然,海兔通过网络联系上我后,我就给她说: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要写,你随便写点什么故事,我看看怎么样。
她其实完全不懂怎么做游戏,也不懂要做什么。我说得轻描淡写,她也就没和我继续做过多的沟通。
大概一个月之后,她突然在半夜发了一个故事给我。我都快忘记帮我们写剧本的这件事情了,突然收到这条消息,有点诧异。半夜,耐着性子,我读完了这个故事。
故事不长,以我长期看美剧的角度而言,这个故事并不算很惊艳。所以,我给她礼貌性地提了一些意见,希望她能回去改改。
过了几周,当我再次又快要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海兔再一次发给了我她修改后的剧本。
这一次剧本内容略有提升,但依然不够惊艳。
所以,我给她说,我考虑一下这个故事怎么弄,才能做出一个合适的游戏。
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月,这期间我虽然并没有很认真地去考虑这个事情。但时不时也会想到这个故事,想到哥哥好心给我推荐,海兔又对此抱有热情,总觉得我有点责任去完成这样一件任务。
对的,这事情变成了一个任务。
不想让大家失望的一个任务。
那时候,我们已经做了一些点触解谜的游戏,也在做《南瓜先生2九龙城寨》和《怪物之家》这样的AVG。但是,于解谜而言,我总希望能不断地找一些新形式新方向。
熟悉我们的玩家都知道,《厚厚的时光》和《远方的故事》就是一种尝试。
《白鸟游乐园》是另一种尝试,类似于互动小说。
当我开始想到做一个交互小说的时候,实际上是受了一个叫《Device 6》的游戏启发。
不过,我内心里面最关心的部分还是美术。
所以,我抽空画了一些草稿,设计了一些交互方式。
很糟糕。
真的,有一阵我觉得我江郎才尽了。
亏得有朋友提醒我,
他说: 你不要想多了,你也没啥才华,何来才尽一说。
我就喜欢这样的朋友,总让我看清残酷世界的真相。
没才华的我总想做一些有才华的事情,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有才华的人。
我的哥哥。
我就给他说,这事因你而起,
你帮我画这个游戏的美术部分,来做一个了解吧。
他毫不犹豫地说:
我不甘心,接下去的几个月,我总是时不时对他提起这件事,很卑微地。然而,他又一次次地伤害了我的自尊。而同时,海兔又修改了几次剧本,且每次给我看新剧本的时候都在问:这东西做成游戏到底行不行。
我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
所以,在劝哥哥这件事情上,我改变策略了。
有一天,我给他说: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的天才也画不好这样一个剧本。
他说:当然不是。
我问:那是什么原因。
他说:我不屑于出手。
我说:输不丢人,怕才丢人。
他说:
第二天,他开始问我要一些文字资料。一个星期后,他画了一版草图给我看。比我预期的还好。
当然,这游戏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集体才华的结晶。
跑跑作为策划和美术,设计了很多交互内容
唐萌虽然是一个美女程序员,
但是她也对游戏的交互设计效果贡献颇多。
小千贡献了毫无例外的最好的动画部分。
值得一提的是另外一个人,
先叫他M先生。
先说一段M先生来公司面试的场景。
我们面对面聊了很多面试例行话题。最后部分,我强调了玩游戏和做游戏的不同。
我说:“公司之前有个男孩子,很喜欢玩魔兽世界,专门请假去参加一些魔兽世界的活动。在他心目中,只要看不顺眼的游戏,都说是垃圾,只有魔兽世界等少数游戏才是他心目中值得一玩的东西。”
“后来呢?”M先生问到。
“后来我把他开除了。因为他完全意识不到我们做的东西的好。他一直强调他喜欢游戏,但是其实魔兽世界这个游戏和我们要做的游戏交集很少,更不要说我们是开发者,和玩家角度完全不同。”
M现先生说:“他只是一个玩家。”
“对,甚至不是一个好玩家”,我接着说:“所以,现在我一听见’魔兽’两个字就觉得特难受。
这时候,M先生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地微笑。
我问:“你笑什么?”
他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笑的,你继续讲。”
面试快结束的时候,我对M先生各方面都很满意,只是,我还一直想着他那个看上去高深的诡异的微笑。
我说:“能力上你很适合来我们公司,性格上我不是很确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脸上突然又浮现出来之前诡异的笑容,然后说:“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他尽可能忍住不笑,咧着嘴说到:“我有个网名,叫'魔兽'。以后来公司之后,你还准许我继续用这个名字吗?”
我说:“简直了!”
他说:“不行我可以换一个名字。”
我说:“不用换,这点气量我还是有的。”
魔兽就这样来到了胖布丁。
虽然我哥哥画好了大部分海兔剧本上写的内容,但是随着团队的策划和规划,游戏内容变化颇多,这样免不了要画很多新图。而且,魔兽又给《白鸟游乐园》添加了一些时代背景故事。看上去,这游戏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
当然,剩下的美术部分都由魔兽全力承担。
他完成得很好。
这游戏终于要上线了,我文章开篇所说的那种任务感,终于可以卸下了。
前几天,我把版本拿给海兔玩,她说:“好棒啊!比我想象的还好。”
每一次,当我们要上线新游戏的时候,我都喜欢写一篇文章来叙述开发过程中的种种。
大家有时候会说:你写文章比你做游戏好。
我说:我写文章其实特差,只是因为每次都写得很真实。所以你们会有感同身受的感觉。
这个游戏的故事其实是有关于责任、愿望、救赎的种种,而我们做这个游戏的过程,也充满了责任、愿望和自我提升般的救赎。
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不仅仅是开发者,包括玩家,包括这世界的每一个人。
《白鸟游乐园》的第一个版本,有一个很干脆但显得戛然而止的结尾。我一直想写点什么东西,来让玩家明白,主角心里最最深的想法。所以,我狗尾续貂,在游戏的最后,写了一段文字。其中有一句是这样的:
“它的宽容把我们带过了黑暗,
带到一切的尽头,
也是一切的源头。”
哥哥看到后说,我帮你改一下吧:
“就像大人常说的,
宽容把我们带离了黑暗
到达了一切的尽头,
也是一切的源头。”
当他加上了“就像大人常说的”这一句后,
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代入感。
我想,我和我的团队之所以做这些游戏,不过是想找到一个出口,能带领我们通往某个美好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只是一开始的一群假装自己“幼态持续”的人最美好的一些幻想。
在寻找这一世界的过程中,他们不想承担责任,却最终承担起了巨大的责任,无非是为了自己最初所幻想的这个世界,能准确无误地立在自己面前。
希望通过这个小小的游戏故事,能让你们看到我以及我们胖布丁游戏这个团队,对自己的独立游戏情怀和对玩家的喜爱,所尽力去承担的一些责任。
谢谢为这游戏付出努力的每一个人。
谢谢爱我们的每一个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