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文警告！！）
一
“你叫愛麗絲？”警員的表情有些狐疑，“保姆機器人？”
“是的，我的型號為A-404，您可以掃描我的數據檔案來核實我的身份，凌晨一點十二分，我在附近的警衛廳報過警，那裡的報警記錄也能證明我的身份。”
聽到這句話，警員的表情並沒有多少變化，只是看向我的眼神愈加奇怪了起來。
我能理解他為什麼會有這種表情。
很多人都分不清各種機器仿生人的型號和作用，只會簡單的區別，一般來說，保姆機器人，尤其是具有育兒功能的保姆機器人在外觀上都會是成熟樸素的女性，對孩童有親和力。
像愛麗絲這種白毛紅瞳的設計，更像是某些有錢人的伴侶機器人，用來滿足某種特殊幻想的。
他大概覺得我小小年紀有些過於成熟了。
愛麗絲探頭看了一眼坐在警員身後椅子上的我，似乎是在掃描我有沒有受傷，我避開了她的視線，努力不看她。
“請問，您是在哪裡找到他的？”愛麗絲問。
“找？他自己自首的！”警員哼聲。
愛麗絲愣住了。
“你的小主人在半夜潛入了同學家裡，燒掉了安保機器人的電路板，乘同學睡覺的時候扒光了人家的衣服，綁起來扔到了院子裡，把人揍了一頓後又剃光了他的頭髮眉毛。”
警員斜眼看我，“這還不滿意，大冷天的還給人澆了幾桶涼水，隨後才報警自首。我們趕到的時候，受害者凍的渾身發紫各種求饒，他坐在旁邊跟個少爺似的理都不理一下！”
愛麗絲沉默，繞開警員後來到我的旁邊，表情嚴肅，她檢查著我臉上的淤青，試圖用手掌觸碰，我一扭頭，躲開了。
這時候，一陣吵嚷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一對光鮮亮麗的夫婦邊罵邊推開警衛廳的大門，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鼻青臉腫，戴著帽子墨鏡的少年。
“那個小雜碎在哪？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死都算你長得結實！”
“先生，請你冷靜，這裡可是警衛廳。”警員不緊不慢地往前一步，擋住了這對夫婦。
倆人很快就鎖定了我和愛麗絲。
“就是你？半夜三更闖進別人家裡打人，小出生你是強盜嗎？”男人破口大罵。
“你爸媽呢？叫他們出來見我！我們大半夜坐飛機從外地趕回來，就是要看看你這小禽獸是什麼樣的人教出來的！”
女人氣到幾乎要哭出來，心疼地摟住身後的少年。
“二位好，我是他的監護人，A-404型號保姆機器人，我叫愛麗絲。”
愛麗絲微微鞠躬，表示歉意，“很抱歉貴公子的遭遇，我們會盡全力來補償二位的損失，還請原諒。”
夫婦二人一愣，明顯是沒有想到愛麗絲會這麼說。
“你？監護人？你一個破銅爛鐵算得上人嗎？我要他的父母出來！瞧你那樣子，誰家保姆機器人長這樣？一家子變態！”女人冷哼。
“他們離婚了。”我站起身，死死盯著他們，“我自己都好幾年沒見過他們，你們去找吧。”
愛麗絲回頭瞥我一眼，示意我不要說話。
“原來是條沒人養的，我說怎麼會幹這種出生事情，你爹媽就是這個原因不要你的吧？小王八蛋誰會養？”
女人冷嘲熱諷，
“女士，請文明用語，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髒話。”愛麗絲柔聲提醒，順便想捂住我的耳朵，也被我躲了過去。
男人聞言擼起袖子想要過來，但被警員擋住，只能用兇狠的眼神瞪著我。
“不是，你這小警員一直擋著我們幹什麼？你是不知道他幹了什麼嗎？你們有沒有查清楚他幹這件事的原因？能判幾年？”
女人終於發現不對勁了，覺得警員有些偏袒的意思。
“我們已經批評教育了，待會兒他認錯道歉，賠點精神損失費，雙方和解就行。”警員打著哈哈。
“胡說八道！我兒子被他折磨了幾個小時！你讓我和解？”男人怒了。
“你也可以選擇起訴他們，但首先呢，他只有十三歲，想讓他坐牢會很困難，另外……”
警員說著，看了一眼女人懷裡的少年，“你家兒子霸凌同學在先，而且被他欺負的不止一個學生，只是這次踢到硬板，被人報復了，真鬧大了你兒子可能要先被調查起訴。”
夫婦倆一愣，結結巴巴：“什麼霸凌？孩子間鬧著玩……”
警員無語地看著他們：“那這次玩大了，把你兒子剃了個光頭，滿意了？你們現在接不接受和解？”
“不是……你這小警員什麼態度？我是來解決問題的！你們這……”
兩個人碎碎念，但目標顯然不在我身上了，他們貌似也很清楚再深究下去會怎麼樣。
一直到了太陽快升起的時候，夫妻兩人才同意和解，只是依然罵罵咧咧的說話，愛麗絲有些擔憂的看著我，她想找棉塞。
……
離開警衛廳的時候，我沒忘記瞪了那個戴著帽子墨鏡的傢伙一眼，他被嚇得魂飛魄散，拉著父母就往車裡鑽。
愛麗絲在各種道歉，答應會賠錢後，才目送著人家離開，轉過身，想牽我的手。
“我快沒電了。”愛麗絲說，“太陽能勉強能夠讓我續航，但繼續耗下去我會進入待機狀態。”
“你不充電的嘛？”我連忙拉住她的手。
“本來打算昨晚充電，但你一直到十點多都沒有回來，我很擔心，跑出去找你沒有找到，最終決定報警，所以忘記充電了。”
“……”
“現在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對你的同學做這種事情了嗎？這是很嚴重的犯罪行為，你之所以逃過懲戒，是因為你十三歲，受到了法律的保護。”
愛麗絲表情嚴肅，“他是不是真的欺負你了？我總覺得你沒有跟警員說真話，你完全可以跟我說，我會……”
“夠了！跟你說有用？你只會義正言辭的指責別人犯的錯誤，要求他改正，然後呢？人家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壓根就不在乎你說的話！還會嘲笑你是破銅爛鐵！”
“我不是破銅爛鐵，恰恰相反，我還挺值錢的。”愛麗絲的冷笑話一直都不好笑。
我們都沉默了。
愛麗絲的小手緊緊拉著我，或許是錯覺，我感覺她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你還記得上次家長會嗎？”我打破了這樣的氣氛。
“嗯，你是全班第一，老師在我面前誇了你。”
“那天他看到你了，說你是我的伴侶機器人。”我輕聲說，“愛麗絲知道伴侶機器人嗎？今年新推出的機器仿生人，很火的。有兩類，一類是提供情緒價值的功能型，還有一類是……”
說到這裡，我抬眼看著愛麗絲。
第二類我說不出口，但大家都知道是幹什麼用的，網上有人稱之為“伴侶雞騎人”，愛麗絲會對家裡的網絡進行管理監控，確保我不會瞭解到不符合我年齡的事物。
但伴侶機器人這個概念實在是太火爆了，各種話題不斷，甚至還因此出臺了新法律管控限購。
“他說愛麗絲是第二類的伴侶機器人，叫我把你送給他玩幾天，我拒絕了。他一直說些很髒的話，我說愛麗絲是我很重要的家人朋友，他說你根本算不上人，就是個用來瀉……玩具。”
“他還說我肯定和愛麗絲做過這些事情，在全班同學面前大聲問我愛麗絲喜歡什麼樣的姿勢……”
我的臉紅了，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那些羞人的詞眼，總之，很多話我都說了出來，也有很多話不好意思說。
“直到昨天，他為了證明愛麗絲不是人，說要脫掉你的衣服，剪掉你的頭髮，長不出來就能證明這一點。”
我低下頭，“我害怕他真的會這麼幹，所以就……”
“所以你就把他剃光頭了？”愛麗絲忽然笑了，隨後又嚴肅起來。
我沒有回答，扭過腦袋：“要是告訴愛麗絲的話，愛麗絲肯定會找他，要求他不要再說這些，到時候他肯定會用更噁心的話說愛麗絲，我不想讓你聽到這些。”
“你是想保護我？”愛麗絲探著腦袋。
“……”
“總之，以後在學校遇到別人欺負你的話，一定要及時告訴老師，老師絕對會站在你這邊，另外回家後也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和對方的監護人進行溝通，這樣的嚴重暴力行為不要有下次，好嗎？”愛麗絲默默看著我，語重心長。
“……”
“你先回去睡一覺，我去買你喜歡的菜，中午醒了我會叫你的。”
“嗯。”
我用力點頭，看著她走遠。
…………
二
凌晨一點半，我坐在警衛廳內的椅子上打著哈欠，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是愛麗絲。
我連忙起身迎過去。
“你去哪裡了？今天早上你就沒在房間裡，打你電話也沒有人接，打給你們公司也說沒見到你上班……直到剛剛才有人通知你在這裡。”她的語氣急促。
“昨晚公司的數據箱出了點問題，我趕過去維修，沒想到誤觸了防火網，被軍用科技以為是什麼黑客入侵，就被帶走調查了一段時間。”
我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看了一眼旁邊的警員，這是戴先生提前安排好的演員。
“是這樣沒錯，我當時還去抓他了。”警員哈哈大笑。
“你們應該調查清楚，他被拘留了二十四個小時，這是非法行為，耽誤了他的工作，我完全可以起訴你們。”愛麗絲眼神兇兇的。
“沒到二十四小時。”我小聲提醒。
“那也不應該完全不通知家屬，作為當事人的……”
愛麗絲說到這裡，卡住了，隨後沉默。
她大概是想說監護人的，可很快就意識到我完全是一個自由的成年人，不需要任何人的監護。
“走吧，我們回家。”
在軍用科技那邊簽了一堆協議後，他們就立馬放了我和老德，老德一直罵我，說我不該把我們的項目送給軍用科技，隨後氣的一個人走了。
我有些累了。
“嗯！”愛麗絲點頭，拉著我出門。
“感覺這場景好熟悉，以前好像在哪經歷過。”我打破了安靜的空氣。
“十三歲那年，你有過一次夜不歸宿，當時你把一個同學打了一頓，隨後被帶到了警衛廳，我作為你的監護人過來接你。”愛麗絲說。
“對，當時我還剃了那貨頭髮來著，沒過幾天他就轉學了，因為我威脅他說下次等他頭髮長出來，我還會繼續這麼幹。”
我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拍著掌。
“這是很不好的行為！”愛麗絲瞪著我。
“好像也是那時候，愛麗絲就不再帶我一起睡覺了，我一直以為惹愛麗絲生氣了來著……”我笑了笑。
“我不會生氣。”愛麗絲搖搖頭，“當時你的第二性徵開始發育，對異性開始有了好感，而我的外表很符合你那時候的審美，我怕會對你有影響。”
“也符合我現在的審美。”我小聲嘟囔。
“總之，我的判斷沒有問題。”愛麗絲強調。
“……真的是因為這個麼？不是因為別的？”我狐疑地看著她。
話是這麼說，可她當時並沒有立馬和我說以後不會再睡在我的房間，而是在好幾個月後才這麼說的。
某個夜晚，用循環系統暖完床之後，忽然這麼說的。
“你不想知道原因的。”愛麗絲面無表情。
“我偏偏想知道。”我擰開一瓶水，大口喝了起來，“我長大了是根本原因，但一定有個直接原因讓你決定在那天晚上離開房間的。”
“……”
“說。”
“前一天晚上，你抱著我說夢話了，根據內容，我分析出是一場春天時會做的夢，且夢境的對象是我。”
“而且洗澡的時候，雖然你會鎖著門，但我是能監測到你的血壓和心跳的，另外我的感官模塊也能捕捉到你的聲音，當時你在喊我的名字。”
“最後，我能分析出垃圾桶裡紙巾的成分……”
“噗！”我差點沒把一整瓶水噴出來，連忙制止了愛麗絲的發言。
“打住打住！我不想知道了！”
我靠，真是大意了。
那時候我對機器仿生人瞭解的遠遠沒有現在的多，鬼知道我洗澡在幹什麼她都能發現？一直都以為天衣無縫……
我感覺老臉在發燙，看向愛麗絲。
她沒有看我，只是淺淺微笑。
我一陣恍惚，彷彿跌入雲端。
嗯……下次還是自己扔垃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