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心若不安息在你胸懷,便不會安寧。——聖·奧古斯汀(《懺悔錄》)
1. CHARLOTTESJÄL 夏洛茨扎爾
朗德家四位女孩在瓦薩附近的避暑勝地失蹤。 連同她們的小身子骨和曬後肌膚一起消失的,是整個時代。 六公里蜿蜒的海岸線,是上世紀50年代熱門的游泳勝地; 一排排的更衣室,高高的蘆葦蕩在風中沙沙作響。 在那裡你可以找到保守派哀悼的時代。 父母本來只要給孩子夏季短褲口袋裡放上2雷亞爾,用來買冰淇淋和公交費,就可以放任他們去海灘玩。 但他們現在憂心忡忡地搖著頭,向孩子隱瞞從梅西納、格拉德和戈特瓦爾德傳來的消息。在那裡似乎每週都會發現有人把小孩的骨骸埋進隔熱牆[1]裡, 每週都有某人的女兒,在被關在地下室三十年後,逃到街上大聲呼救。
好在這裡沒有。
這裡,是社會民主主義國家。社會民主下溫柔綻放的成果,平和的社會計劃,在這些進步的事物作用下,人類破碎的靈魂開始感覺良好。 那種建造地下密室的古怪犯罪慾望,永遠不會在這個郊外出現; 因為這裡的花園草地上的通風系統早已被粘土風車遮住了開口。
那些黑暗而狂熱的心靈,在郊外寒冷的薄霧中冷卻下來; 遠處藍色冰川的氣息,凍結了某人腦中那些噁心的想法。 瓦薩,是人們願意生活的地方。
在一個星期二的早晨,天氣晴朗,朗德家四姐妹——瑪姬(5 歲)、安妮-艾琳(12 歲)、瑪琳(13 歲)和夏洛特(14 歲)——一起去海灘游泳 。 她們帶了兩個沙灘包,裡面裝著兩雷亞爾現金、四套泳衣、食物和飲料,以及兩條大浴巾。 上午9點30分,他們從瓦薩郊區洛維薩登上了有軌電車。 司機很清晰地記得她們。 二十年後的今天,這對如今已經住在療養院的羅蘭來說,只要能講起這件事情,仍是一天中光彩異常的時刻:“老大給女孩們買了前往夏洛茨扎爾的票。 一共40分錢, 每張票10分。但凡再多坐一站,每張票就要20分了。 我記得很清楚。 那裡是縣界的起點,後面的關稅就是兩倍價格。 但我的天啊,那姑娘也太漂亮了,而且非常有禮貌! 那個最大的姑娘,夏-洛-特!” 老人有節奏地喊著她的名字。 “一開始我還不知道,後來在報紙上看到了失蹤的消息。 毫不猶豫直接去報警,一秒都沒耽擱。”
上午10點25分,女孩們在夏洛茨扎爾海灘下車,還不忘一一對電車司機道謝,因為她們都是有禮貌的孩子。 那天早上海灘很熱,沒有多少人。
後來見到這些女孩的人是冰淇淋店員阿格尼莎。 二十年前,阿格尼莎還是一名學生,在冰淇淋店打暑期工。瑪琳和安妮-艾琳買了四個冰淇淋:兩個香草味、一個酸橙味和一個巧克力味的。從店裡看不到另外兩個女孩,用來遮擋陽光的百葉窗拉著,只有櫃檯旁邊的窗戶沒有拉,那裡陳列著商品。 工作日的早上,沒什麼顧客,年輕的阿格尼莎認識這些女孩,也知道她們的口味偏好。 瑪琳最喜歡的薄荷味當天缺貨,這讓她有點侷促。有點反常的是,除了冰激凌,女孩們還買了三個油炸肉餡餅,總共花了1雷亞爾50分錢。 女孩們離開的時候,透過櫃檯旁邊沒拉百葉窗的窗戶,阿格尼莎注意到有個男人在她們邊上。 關於那個男人,阿格尼莎什麼都回想不起來了。他的年齡、身高、穿著,是否不止一個男人?又或者說,阿格尼莎後來也在猜想,那究竟是不是一個男人?
這是最後一次有人見到這些女孩。
兩天前宣誓就任教育部長的安·瑪格麗特,和造紙商卡爾·朗德的這四個女兒,就這樣失蹤了。 媒體對此案件進行了長達數年的追蹤報道,任何蛛絲馬跡都刊登在報紙專欄中,朗德家的女孩們也因此成為了全國記憶的一部分,該案件也成為整個雷亞爾地區最出名的懸案之一。
中午12點40分左右,也就是離女孩們該回到家的18點,還差5小時20分鐘,也就是在她們到達冰激淋店的30分鐘前,有三個男孩坐在客廳裡。 陽光透過條形窗簾照射進來一條條金光,男孩們是其中兩姐妹的同學。 那個長著雀斑的高個子男孩把電話舉在耳邊。
“快啊,現在就打電話,別管那麼多了!” 金髮男孩在他背後催促道。
“但如果在約定時間的3小時前就打電話,一定不會給她們留下好印象……”
那個胖胖的伊爾瑪移民拉了拉高個子男孩的袖子:“真的,特雷茲,打電話吧。 感覺有點不對勁!”
“我知道,我知道,”特雷斯邊說邊用手指撥轉電話鋼製轉盤。
可怕的時間噪音襲來,這是世界上最猛烈的聲音。 房間裡灑落的陽光失去了金色的光澤,而是化為極為深邃的灰域。 所有距離變得不可逾越,物體之間是可怖的真空。
譯註:
[1] 磚石加熱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