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啊!你穿的衣服是烏野排球的隊服誒!你很喜歡嗎?”
能有人能認出來我倒是很開心,我尋著聲音回頭看,他穿著一雙深綠配色的籃球鞋,綠色的短袖外披著一件整體是黑色,但是右半邊是黑白網格的外套。他的頭髮在陽光下微微泛著光澤,白皙的皮膚顯得格外乾淨,彷彿從漫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但最為奇怪的是,他手中攥緊剛咬一口的胡蘿蔔。
他又一口咬了下去。
這種奇特的打扮讓我暫歇關於《排球少年》的交流,我忍不住地向他打探起來。
“你什麼在這裡吃胡蘿蔔。”
“在球場吃蘿蔔很怪嗎?”
“話也不能這麼說,就是,就是……”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衝我一笑:“其實我沒有單純的再吃胡蘿蔔,我是搞藝術!”
我嚥了咽口水,心裡是這樣想的:“啊?不妙呀,不妙,這個人超級奇怪!”
他沒有顧及我臉上的表情,自顧自的繼續回答:“我在嘗試用牙齒雕刻出大衛。”
“哪個大衛?米開朗基羅雕刻出來的大衛?”
他搖搖頭:“是科幻電影《普羅米修斯》中的大衛。”
我下意識的眉頭緊鎖:“他也太奇怪了吧!!!”
我險些陷入思維陷阱,我重新抓住重點:“不對,重點不是哪個大衛,而是他居然把一根細長的胡蘿蔔用牙做雕像!”
“那,就祝你好運了。”
他用著相當疑惑的眼神看著我:“你是笨蛋嗎?用牙雕刻出大衛,這件事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吧!”
我內心已經無力去吐槽,不顧形象的直接問出口:“喂!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呀!”
他稍作愧疚:“啊哈哈,其實我就是在單純的吃胡蘿蔔而已,說什麼雕刻,是逗你玩的。”
我不由得皺了皺眉,心中湧起一絲不耐煩的情緒。
“同學,你到底有什麼事?”
“那個,我覺得你特別符合我電影裡面的女主角的形象,所以有興趣認識一下嗎?”
我看透了他的想法,想必電影的女主角也都是假的,於是我問他:
“所以,你只是要我微信的對嗎?”
他先是一笑,毫不猶豫的承認了:“是的,還希望同學給個機會。”
他笑吟吟的對我說:“我叫古月軒,同學你叫什麼呀?”
“魚瑩,大魚吃小魚的魚,瑩石的瑩。”
那天,我正在走那個該死的校園跑,這個長相不錯,就是看似很不著調的古月軒確實成功的吸引到我的視線。
時間已漸入黃昏,四周金燦燦的。身邊總是偶爾穿過其他跑步的同學。吹過來的風,不斷拖起我染的一縷紅色長髮。
那是我們第一次相見。
二
夜裡的味道總是很好聞,空氣裡似乎總是瀰漫著一股涼爽,即使是盛夏,那種夜深人靜時的冷清也總是無處不在。古月軒和我一起漫步在這個明明是市中心卻偏安一隅的小公園裡。
清風,破浪,落葉,皎月。
強拉著他陪我深夜出逃是我的小任性,我早已經不再穿著那件烏野排球的隊服,時間一晃,歲月悠悠。
在稀裡糊塗和莫名其妙中的論文答辯,和工作實習裡,一切都悄然過去,那些每一個回不去的日子,似乎總是留著名為曾經的碎片。
我和古月軒,在一起了。
並沒有像影視劇裡面男女主將感情藏來藏去,一個和昨天並沒有什麼區別的日子中,他用著似乎還是說笑的語氣一般:
“魚瑩,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我第一時間意識到,他或許只是像當初一樣的用我來打趣而已說的玩笑話而已,直到我望向他的那雙眼睛,深邃且明亮。
就像,我此刻仰望所能觀測到的月亮一般,明亮,幽靜。
儘管在那天相遇的日子裡,我們黏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久,我早已對他芳心暗許。
我裝模做樣的稍作遲疑:“可以呀。”
我們在校園之中的行程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明明只是牽著手而已。兩個人卻都不同往日,我們羞紅了臉。
舍友說我太純情,我說:“古月軒和我一樣純情。”
漸漸的,這份純情也被時間磨沒了,我們牽手不再臉紅,一切都自然而然,像是水到渠成。
我和他的感情依舊很好,他時不時犯賤惹我生氣,他不著調的性子也收斂了很多。那時候我們剛畢業都沒什麼錢,就租了一間很小的屋子。那間不大的出租屋內,滿是我們之間氣味。就連窗臺上的那顆盆栽,種下的也仍然是胡蘿蔔。
此刻,我和他漫步在公園裡,我與他之間能該說些什麼吧。他也一定有話要對我說,一定是這樣的吧。
可,話到了嘴邊,喉嚨深處似乎總是含著一口酒。
我和他熬過了那段冬天在出租屋裡抱著取暖的日子,我慢慢的爬到公司的高層,只是總是不斷的出差,時間和空間把我們隔開的很遠很遠。要讓一個心臟連上另一個心臟,醫學技術上還不可能,更何況我們還聚少離多。就連每次出差在他額頭上留下的那個吻痕,似乎也越來越冷。
我見識到更加廣闊的世界,也遇到了各種優秀的人。
我藉著月色看向他的臉,我們都不再年輕,我眼角處又新添幾道細紋,他的面龐堅毅且滄桑。
他背叛了我,也說不定是我早就背叛了他。
那天,我推開門,看到地上散落的衣物,那是生活的碎片,那是一地雞毛,一地狼藉。
我很吃驚,吃驚自己並未歇斯底里的向他咒罵,也沒有留下半顆淚滴,哭著哀求他,問他為什麼。我就坐在床邊,冷靜的出奇。這一幕像是有所預料的成真了。或許,是因為我早就已經不再愛他了才對。
他出軌對象是他公司的後輩。至於更加細緻的那些,我沒有去問,因為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鬼使神差般的想到,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時,他那副輕浮的表情。
我背叛我的性子,罕見的問了他一個就連我現在自己也沒法理解當初我為什麼這麼去問的一個問題:“你是跟她舒服些,還是跟我舒服?”
他沉默了,久久不言,最終他說出口的是:“我,記不清了。”
公園裡面的這條路早就走到盡頭,我目送他離開我的公園,而始終我們都一言不發。
蚊蟲仍然騷擾我的神經。
當熱情耗盡,我們之間只有沉默。
我買下我們當年居住的那間出租屋,那盆栽裡面的胡蘿蔔,其實早就爛掉了才對。
本文由小黑盒作者:月滿溢江 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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