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地洗完澡後,滿穗搶先一步拿走良換下的衣服。
良便搬了張小凳子來,坐在旁邊看她用瘦小的雙手與自己寬大的衣服較勁。
“對了良爺,興爺去哪了,為何不在客棧住?”
“見朋友,讓朋友給他安排女人。
“別在城裡動手,收尾麻煩。”
“我就隨口一問,還沒想好呢,良爺別催啊。”
滿穗抱怨了一句,小嘴微微撅起。
“良爺知道得這麼清楚,為何不一起去?”
“沒興趣。”
“對女人沒興趣,良爺該不會喜歡男人...那是不可能的。”
察覺到良又有對她“無言凝視”地傾向,滿穗連忙改口。
接著,她像要轉移良注意一樣換了個問題。
“良爺年紀也不小了吧?就沒有成親的打算嗎?
“良爺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刀】不需要女人。”
“但是需要刀鞘吧?沒有鞘的刀可是很容易傷到人的。”
“......”
“有【持刀人】足夠了,我就是自己的刀鞘。”
“好像也是哦,路上遇到的官兵和水溝村的村民,良爺一個也沒殺......對了,在水溝村時興爺好像有叫良爺拔刀來著,結果良爺的刀到最後也沒出鞘。
“感覺良爺也沒有對【持刀人】百依百順嘛。”
“剛開始搭夥時我還沒有【刀】和【持刀人】這個想法,後來有了,但覺得舌頭跟我真正想找的【持刀人】不一樣,便沒跟他說過。”
“良爺想找的【持刀人】是怎樣的?”
“聰明,有底線,知足。”
“......”
“聽起來更像是找媳婦的要求呢。
“聰明,說明善持家,能安心過日子;有底線,不易與人交惡,能安心過日子;知足,不貪圖別人的榮華富貴,能安心過日子。”
滿穗掰著手指頭,對三個條件一一點評,並在最後都加上一句“能安心過日子”。
良聽後沉默片刻,給出自己的解釋。
“聰明,知道怎麼殺人能收益最大化;有底線,知道什麼人不能殺;知足,知道人殺多了沒好處。”
“......良爺。”
滿穗滿臉無奈地看著他。
若不是這些天相處下來對他有所瞭解,她恐怕真的會把他當做以殺人為樂的大惡人。
明明是三個好要求,怎麼都能往殺人上扯。
“什麼事?”
“我覺得你除了自己外,真的還需要一個刀鞘。”
“隨你,但【持刀人】必須要有。”
“我在考慮了,我有在考慮了啦。”
......
第二天早上。
良讓女娃們把衣服換回來沒多久,舌頭也正好回到客棧。
吹噓了幾句自己昨晚在李貴那睡的姑娘後,他便讓良去叫女娃們下來,準備出發。
“良爺,額的褲裙還沒有幹,穿著有些涼。”
“今天太陽很好,一邊走一邊曬。”
“哦、好......”
等她們下來後,舌頭捏著下巴看著洗過澡後的她們嘖嘖讚歎。
“哎喲喲,你們洗了澡,差點讓興爺我都認不出來了,一個個都長得挺水靈啊。”
“哎呀,要不是這單足夠肥,我和良爺就該把你們獨吞了,一人娶兩個,找個山裡生娃子去。”
“酒沒醒可以再去睡會。”
良不用看就知道,有個臉皮厚到敢跟自己共浴的小丫頭此刻正饒有興趣地打量自己。
“哈哈哈,良,你也真是開不起玩笑。”
“哦......對了,我給小羊們帶了禮物。”
......
女娃們專心致志地啃著糖球,舌頭眼角帶著笑意地看她們看得出神。
良瞟了一眼這一看就不對勁的場面,沉默地收回目光。
吃完糖球后,一行人再次出發,前往陝州。
......
到了夜晚,良先守夜。
等舌頭睡熟後,滿穗又悄咪咪地爬起來,來到良旁邊。
“良爺,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她壓低了聲音,說完還看了舌頭一眼。
良站起身,正要走時滿穗扯了扯他的衣角,又指指裝影子戲道具的箱子。
自從上次遇到官兵,滿穗用這東西解圍後,舌頭就不再反對良帶著它。
不過良也沒再碰過。
良抱起箱子,滿穗拾了一根燃著的木柴,一手舉著另一隻去牽他的手,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五十步外的一個山崖上。
良放下箱子後,滿穗將其打開,開始整理裡面的東西。
“你要演影子戲?”
“嗯,因為良爺說以前很喜歡看。”
“那也是以前。”
“現在呢?討厭?”
“無所謂。”
“我想也是,良爺對很多東西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刀】不應該對太多事情有所謂。”
“......又是這個啊?”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有些無奈地看了良一眼。
“如果我答應成為良爺的【持刀人】,良爺就會什麼都聽我的嗎?”
“僅限於殺人,別的看心情。”
“【刀】可是沒有心情的哦!”
“那就看情況。”
良不跟她爭,換了個說法。
“那...作為未來有可能成為良爺【持刀人】的人,我希望良爺在不殺人的時候,把自己當成人,而不是【刀】。”
“......很難。”
他沉默片刻,才開口。
為了獨自對抗【業】對自己的影響,他已經壓抑自己的情緒、物慾、好奇心等其他許許多多隻有人才有的東西太久,甚至已經成為了習慣。
“沒關係,我會幫良爺的。”
“用影子戲?”
“應該也會有別的,不過我現在能想到的只有影子戲。”
“......”
“那就...演吧。”
“好的。”
看到他終於鬆口,滿穗高興地點點頭,坐在白幕後面。
良完整地聽完了《三英戰呂布》,中途沒有產生任何幻視,亦沒有感受到從前看影子戲時的喜悅。
滿穗放下支撐小人的木棍,一臉期待地從白幕後探出頭來。
“良爺覺得怎麼樣?”
“到了陝州,我會把缺的東西買齊。”
“還有呢?”
“沒有了。”
“......好吧。”
她的表情明顯有些失落。
但沒一會,她又打起精神。
“良爺想學影子戲嗎?”
“無所謂。”
“那就跟我學吧!”
說著,她將良拉到白幕後面,手把手教他怎麼操弄小人。
一邊教,她一邊說起教自己影子戲的爹爹,又詢問良的父親是怎麼樣的人。
得知良與父親生前,在他要不要繼承家業繼續經商這個問題上的矛盾後,她又詢問良本來想做什麼。
“俠。”
“啊?”
“懲奸除惡,匡扶弱小的俠。”
“......以良爺的武力,現在也可以當俠。”
“當不了了......為了活而殺過無辜之人後,就再也配不上【俠】這個字了。”
良閉上眼,情緒難得的有了一絲波動。
滿穗也看出他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於是繼續教他影子戲。
半個時辰後,良看出她有些犯困,便主動喊停,讓她收拾東西。
“對了,良爺,有件事想提醒你一下。”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開口道。
“興爺自從昨晚出去住了後,有點不太對勁。”
“嗯。”
“良爺也看出來了?”
“對你們的態度不對。”
“良爺覺得是為什麼?”
“無所謂。”
“可是我有所謂啊!良爺,興爺他看我們的眼神明顯不太對,我怕!”
她像撒嬌一樣拉著良的手左右搖晃。
“哦。”
“良爺幫我問一下嘛!”
“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