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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斯從床上驚醒,凝望著窗外納米顆粒形成的粉紫色電子雲霧,和雲霧之後閃著霓虹燈光的摩天大樓。
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帶著睏意整理宿醉之後的記憶片段。
他曾是位度過了世家公子般童年時光的優秀警探,此刻正蝸居於星光市曙晨大街繁華地段的222B公寓裡苟且偷生。
時至今日,他仍能時刻從腦海裡翻出家族花園內秋海棠的芬芳香氣,電子花藤迴廊裡晶片反射出的光怪陸離,還有那真正蔚藍高邈的深遠天空。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該起床了,你這個傻瓜!”
“唔…波波查你在幹嘛,想回爐重造嗎?!”
雷克斯睜開眼睛,一如既往地嘟囔著從床上爬起,一如既往地摸進盥洗室衝去了一身酒氣,一如既往地抱怨了燉土豆,一切都和過去的十年無異。
餐桌後的全息投影正播著晨間新聞,主持人正襟危坐,臉上帶著一成不變的微笑,“近期,橋下區又出現一例惡性盜竊案…”
又是橋下區…他託著臉,手指一下一下地撥弄著勺子。
如同當今社會一樣沒有任何溫度的人造陽光從公寓的窗外照進來,在他輪廓硬朗的滄桑面孔上投下沉鬱的陰影。
在這個最平凡不過的一個春日早晨,他看著金黃的湯汁漸漸凝固,陽光直射窗口,突然想起了“國王”。
那個時候,“國王”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叫做唐的青年,星光市的天空尚未被顯示屏取代,Noa還沒有開始進行他喪心病狂的犯罪藝術。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唐是在家族莊園的會客廳內,五官溫潤眼眸幽深的年輕人向他勾起一汪如夏夜泉水的笑意,微微頷首,“雷克斯少爺。”
少年雷克斯回以微笑。
“孩子,”他的父親坐在天鵝絨沙發上,那雙總是盯著他的冰冷的藍眼睛總是會讓他感覺不舒服,“這是橋下區黑幫的唐,你的新家教老師。”
穿著菸灰長袍的唐走到他面前,棕色的眼珠靜如秋水,消瘦的手指夾著老雷克斯施捨給他的、亮著一星火光的雪茄,和雷克斯對視了一會兒後伸出了手。
“希望你能呆的久一些。”
少年毒蛇般隱蔽危險的聲音穿過雪茄的煙霧飄到唐的耳畔的時候,唐這才意識到少年天衣無縫的乖巧只是敷衍老雷克斯的表演。
他看著雷克斯,感覺骨髓都已凍結。
“…好的。”
他看到窗外孔雀在草坪上踱步,白羽反射著淺金色的光,他聽見深林鳥鳴清脆,陽光普照雷克斯莊園,唯獨漏掉了這間會客廳。
那天晚上,唐躺在房間裡,仰望著牆皮斑駁的天花板,覺得在會客廳的那不到兩個小時的會面如狂風掠過他平靜沉寂的生活。
他不知道為什麼老雷克斯會選中他。
他只是橋下區黑幫裡一個東方面孔的小嘍囉而已。
藍色的熒光明暗閃爍如星,透明的花瓣晶片透著微光,唐和雷克斯沉默不言,並行在愛奧尼柱連接成的迴廊。
即使將要進入知天命之年,唐還是會在午夜夢迴時想起這個清晨,雷克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緞帶捆住的銀色長髮伴著晨光熹微時溫涼的穿林風飄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