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聲之輕盈迅捷,根本就不是正常人類能發出來的!而且擺明了就是衝著吳夕跟胡璃所站的方向而來!從聽到聲音到轉頭察看這段時間,那聲音已經來到了兩人背後,就算吳夕下意識想要躲開,也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碰撞即將發生前,一隻手掌猛地抓在了吳夕肩膀上,隨後用力往上一提,吳夕直接雙腳離地,整個人在三米多高的半空中轉了一圈。幾乎同一時間,一道橘黃色的身影掠過了吳夕原本站立的位置,一記飛撲按住空氣之後,一頭紮紮實實地撞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
來者的腦袋顯然還沒有硬到可以跟厚實的剛化玻璃叫版的程度,“哎喲”地慘叫一聲後,跪坐在地上捂住了腦門。這時,在空中又連著轉了兩三圈的吳夕終於掉了下來,並被胡璃一把接住,摟在了懷裡。
“我知道你見荔枝心切。可她才剛化形沒多久,身體還很虛弱。”胡璃一邊語重心長地說著,一邊動作輕柔地將懷中的女孩放回到地上,“你剛才那一撲搞不好會讓她骨頭斷幾根,明白嗎?”
“明白了,胡璃姐……”那人眼角帶淚,委屈巴巴地回答道。可視線一轉到吳夕身上,立馬就把胡璃剛才的話給丟到了九霄雲外。上一秒還吃痛地揉著腦袋,下一秒整個人直接撲到了吳夕身上。
這次胡璃沒有出手阻攔,任由那人將吳夕撲倒在地。後者剛從先前的天旋地轉中回過味兒來,還沒搞清楚自己怎麼又被人按在地上了,就看見一張大臉盤子湊到了腦門跟前,二話不說,伸出舌頭就在自己臉頰上舔了兩下。若不是吳夕反應過來雙手把對方的腦袋拖住了,估計要不了半分鐘,他臉上就全是口水了。
“不是!你哪位……”沒等吳夕把話說完,對方就又開始把臉往上貼了,而以他現在的身體,用盡全力也擋不住這一張臉,更別提把壓在身上的人推開了。
“好啦,好啦。”就在吳夕束手無策之際,身上的重壓突然憑空消失了。等他定睛一看,來人已經被胡璃攔腰抱在了懷裡,臉頰被皮笑肉不笑的胡璃捏住,扯得老長老長。“你們倆都是化形後的妖獸了,這樣子很不雅觀~”
吳夕一邊用衣袖擦掉臉上黏糊糊的口水,一邊坐起身來。直到此時,他才總算有機會看清了來者的樣貌:正在胡璃懷裡連連討饒的,是一個同他現在的身體年齡相仿的小女孩。髮色灰黃,穿著一套繪有卡通圖案的衛衣。身上也同樣具有化形妖獸的特徵,而且比吳夕還要明顯,除了身後那條細長的金黃色尾巴外,女孩的頭頂還耷拉著兩隻從長髮中伸出的犬類獸耳。
看到這裡,吳夕已經大概猜到來者是誰了,於是有些試探地小聲問道:
“你是……桂圓?”
“哇!你能認出我嗎!?我還想給你個驚喜呢!”女孩像條泥鰍一樣在胡璃的懷裡一陣扭,順利掙脫後,兩腳剛一落地,就朝吳夕衝了過來。
這次她的力道收斂了很多,沒把吳夕創飛或撲倒,只是雙手緊緊抱在了吳夕身後,過了許久都不肯放開。
吳夕沒有抗拒,同樣伸出雙手緊緊摟著桂圓。腦海裡閃過之前經歷的種種,現在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等桂圓的手稍微鬆開一些後,他的疑問也脫口而出,但剛吐出兩個字,他就有些後悔了。
“雪梨……去哪兒了?”
他能感覺到懷裡的身軀先是猛地一顫,隨後止不住地發起抖來。吳夕當即心頭一沉,有什麼聲音一陣陣衝擊著他的腦門,讓他有些喘不上氣。雪梨被抓住時,一心逃命的他根本沒有回頭,所以沒看見那頭戴棉帽的男人究竟對小傢伙做了什麼……
回想到這裡,吳夕終於聽清了剛才聲音是什麼,那是雪梨的吃痛的慘叫和哀嚎。他試著不再繼續往下想,但記憶場景的時間線仍不受控制地往回推移,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副鐵架,那是市場上常見的,掛肉用的鐵架。鐵架懸掛在半空中,末端的倒鉤上,掛著一道他有些熟悉的黃色身影……
“放心吧,雪梨她還活著。已經送到專門的地方去治療了。”一旁的胡璃開口道,打斷了吳夕的回憶。吳夕抬頭看向這個比現在的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女孩,她也同樣神色黯然,“只不過傷勢有些嚴重,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但就算……”
胡璃欲言又止,幾次想跟兩人把話挑明,又幾次把話嚥了回去。見她不打算透露,吳夕又回頭看向懷裡的桂圓,小傢伙正拼命忍著眼淚,五官已經縮成一團了,但還是有幾滴淚珠悄悄從眼角冒了出來,很快又被小傢伙伸手抹掉。
吳夕又一次看見了,不久前才在胡璃那裡見到過的,淚痕。
當天的晚餐很豐盛,是可蘿特專門給他和桂圓烹調的營養餐。肉類、碳水、蔬果一應俱全,味道也蠻不錯的。可蘿特吩咐兩人一定要好好吃完,但無論吳夕怎麼努力,用勺子舀起來又放回去,也沒法把那幾片豬肉塞到嘴巴里。他只好以吃不下為由,偷偷把肉片給了桂圓。這小傢伙倒是毫不客氣,吃得那叫一個歡,吳夕甚至不確定她有沒有注意到碗裡的肉變多了……
聽胡璃說明天早上要帶他們去見一個人,所以晚上不到九點,兩人就被領到了一個新的寬敞不少的房間,準備睡覺。
這個房間裡的傢俱就正常許多了,據可蘿特透露,吳夕醒來的房間其實是特製的病房,既然他身體已無大礙,就沒必要一直在裡面待著。
他本來想要個單獨的房間的,但坳不過桂圓的一套賣萌撒嬌,加上胡璃他們原本就安排了兩人住在一起,推辭太多的話難免引起懷疑。
所以簡單洗漱完畢後,吳夕還是百般無奈地鑽進了被窩裡,而桂圓已經在那兒等候多時了。他剛一躺下,桂圓就像磁鐵一樣貼了過來,像抱一個大號洋娃娃一樣給他來了一個熊抱。
除了楚遙和師姐,他這還是第一次跟別的女孩子睡在一張床上。雖然桂圓是由狗狗化形而來的妖獸,但她現在身體就是一個又軟又嬌小,只不過長了獸耳和尾巴的人類女孩。而且還絲毫沒有邊界感地往自己身上湊。
桂圓的身體像個小暖爐一樣,比一般人的體溫要高,又軟又暖和。即便之前有過帶小女孩的經驗,即便現在的身體根本起不了什麼反應,一開始的吳夕也完全適應不了女孩有些爆表的熱情,連桂圓都發現了他的臉有些發燙。不過隨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談天說地,聽桂圓分享著遇到自己前的生活經歷,吳夕還是慢慢平靜了下來。而桂圓的話匣子也像是憋了很久一般,一旦打開就是一刻不停。直到半夜睏意襲來,才開始慢慢變得斷斷續續,逐漸由聊天轉為了夢話。
“對不起……荔枝……明明該我來保護你們的,保護你,姐姐,還有媽媽……”
似乎是這具身體的原因,本來隨便熬到後半夜都不會有睡意的他,現在也是同樣困得不行,分不清對方說的是不是夢話,但他還是很認真地輕聲回答道:“沒關係,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說完,吳夕下意識地將桂圓抱在了懷裡,女孩已經低聲抽泣起來,白天一直忍著的眼淚,此刻也終於決堤。不知何時,吳夕的眼眶也溼潤了起來。兩人就這樣緊緊依偎在一起,進入了夢鄉。
在夢裡,吳夕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和雪梨還有桂圓,也是這樣緊緊靠在一起,縮在媽媽的懷裡。外面寒風呼嘯,但這小小的一隅,溫暖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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