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篇文章的起因是看到B站評論區的觀眾認為本作“不是本格”、“沒有推理”、“不如柯南”、“不如金田一”。
我的觀點,本作的推理水平是和青山剛昌的《名偵探柯南》、天樹徵丸的《金田一少年事件簿》、加藤元浩的《Q.E.D.證明終了》相當的。第一部的終場大案遊輪案,其對峙和博弈堪比白井智之的《名偵探的獻祭》。
所以,開篇先討論,為什麼說《鴨乃橋論的禁忌推理》是本格的偵探漫畫?
“本格”一個詞集合了很多的元素,包括推理、詭計、動機、伏線等等內容,有些元素是非常顯而易見且能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的,比如說漂亮的詭計和異色的動機,就算過了很久不少讀者都能記憶出大致內容。而推理更多的是讓讀者覺得精彩、嚴謹,但能記住大致邏輯鏈的人並不算多,一如伏線,多數讀者會記得作品中充斥著伏線,讀完後卻只能對一兩條伏線有一定的印象。
所以我們在評價一部推理作品時,對擁有傑出詭計和離奇動機的作品是最容易誇讚和點評的,因為一切都很顯然。對於推理和伏線的設計突出的作品就不好去評判了,最多說幾句“幹得不錯”。
在現在的環境中,我們評價推理作品的好壞,似乎已經演變到只看詭計是否新奇,推理是否嚴謹的地步了。一旦做不到,就是“詭計不行”、“沒有推理”,乃至於開除本格籍。但是這公平嗎?
詭計很好說,非常明瞭。但是推理,什麼才是優秀的推理?
完全正確的推理是不存在的,就像有棲川有棲在《除夕漫步》中提到的那樣:
連埃勒裡·奎因式的嚴謹邏輯推理都會失效。
偵探不能通過邏輯推理分析出詭計的存在與否。
在推理小說的世界裡,詭計可是優先於邏輯的。推理小說從一開始就是有漏洞的。它和數學上的謎題還有邏輯學研究的邏輯都毫無關聯。它的邏輯就是幻象。描寫了怎樣的幻象,就決定了推理小說的價值。
因此判斷推理的精彩程度,就是判斷幻象的精彩程度,而這個幻象具體展現了什麼?按著名偵探小說家埃勒裡·奎因的解釋是:
偵探小說的本質就是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所謂邏輯幻象,就是通過邏輯把不可能發生之事變成可能發生之事。僅此而已。
為此,我們可以報出一大堆偵探小說菜名來加以證明強調,但是不必這麼做。
天野明,正是通過漫畫講述了鴨乃橋論的偵探故事,故事中的樁樁案件都充斥了本格要素。有推理,有詭計,有動機,有伏線。其中本作最突出的就是各式各樣的動機和密密麻麻的伏線。
而所謂偵探故事,就是敘述一個偵探的成長過程,就是描寫偵探這個角色的人物弧光以及他和身邊的人的關係的變化。
因此,我說《鴨乃橋論的禁忌推理》是本格的偵探漫畫。就像它所宣傳的那樣。
Blue是一個偵探學院,世上最傑出的偵探和推理類教師都聚集於此。五年前,被Blue寄予厚望的十七歲天才少年偵探鴨乃橋論捲入血之實習案,他與一眾死者一起躺在密室當中,當他醒來時正好警方趕到,發現他渾身是血、手握兇器站在屍體當中。隨後他被送往醫院治療。在此案中,他的鎖骨處被打上“96”的神秘印記,並被陌生人下藥患上了“教唆兇手自殺”的病症。這種病症十分離奇,一旦鴨乃橋論推理出了真正的兇手,就會有一股力量促使他逼迫兇手自殺,而且兇手必然會乖乖照做。在法庭上,由於論記不得案發前後三十分鐘發生的事情,加上現場有一些無法解釋緣由的線索,鴨乃橋論被判為精神錯亂免於死刑,吊銷偵探執照並被驅逐出Blue。學校令他此生不得再從事偵探事務。
論從英國搬到日本,在他母親的公寓Kamonohashi中住下來。隔絕了於外界的一切往來,終日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如是五年,其間有些菜鳥刑警帶著疑難案件來找他解決,可每次都因論觸發“教唆自殺”使得兇手身亡而草草收場。
直到這一天,鴨乃橋論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華生,一色都都丸。
“大都會連續溺死事件”讓刑警一色都都丸(以下簡稱都都)一籌莫展,此時,身為前輩的菊先生向他引薦了家裡蹲偵探鴨乃橋論,相信他一定能解決這個案子。
到了公寓,鴨乃橋論百般回絕,一副廢柴模樣讓都都大失所望,正當他準備離開之際,鴨乃橋論作了一個令都都終身難忘的推理,也是他在都都面前展示的第一次推理:他斷言都都來公寓之前到過神社求神拜佛,一如福爾摩斯初見華生時斷言他到過阿富汗。
這讓都都大吃一驚、回心轉意,然後,由於他的不斷堅持和億點點好運氣,終於成功請得論出山相助。只不過,論要求片刻都不能讓他自己離開都都的視線。都都答應了這個古怪的請求,他決心全力輔助論。
不出讀者所料,論和都都成功抓獲了兇手,但與此同時,論的“教唆自殺”病症也被觸發,他迫使兇手從高樓跳下,正當兇手即將躍下之時,都都同時上前救下了兇手,完美地解決了案件。
也許你會疑惑,為什麼之前來求論的刑警不能像都都一樣及時出手呢?
答案是論所解釋的:“正因為都都是純粹的蠢貨所以才會在思考之前作出反應。”因此成功救下了兇手。
這是論和都都的第一次合作,此後,為了不違反Blue的規定,他倆確定了合作模式:在論推理出案件後會告訴都都他的推理,然後由都都召集眾人宣佈推理並指出兇手是誰,當論發病時,都都便立刻出手救下兇手。
於是,鴨乃橋論和一色都都丸開始了他們的傳奇偵探生涯。
一開始,可能論是在利用都都,但漸漸地,兩人成為了親密無間的夥伴,論目空一切、利用別人的習性慢慢得到改變,兩人之間的羈絆令人深深動容。天野明十分生動地刻畫了偵探和他的助手向死而生的全過程。
關於故事中各種案件的特色和內容,我不作具體展開,大而化之地說,天野明從《宇宙警探》開始積澱偵探小說相關內容,該作完結後,又沉寂了一年半才推出了《鴨乃橋論的禁忌推理》這一本格偵探漫畫,野心不小。從本作的二十多個案子中可以看出,天野明的推理小說閱讀量非常可怕,日系的歐美的,古典的新本格的,無所不有,有的案件甚至沿用或化用了超冷門的推理小說橋段,令人驚歎。
正如《福爾摩斯探案集》和《名偵探柯南》中有與偵探相對的邪惡組織一樣,本作中也有一個與鴨乃橋論作對的敵手——M家。這是本作的一大看點,也是這部漫畫的主線。M家的情節涉及劇透這裡不作詳細展開。與柯南的黑衣組織主線不同的是,鴨乃橋論的主線進展相當神速,甚至到了案案能主線,卷卷是伏筆的地步。這並不是說柯南的主線在表現上不如鴨乃橋論,只能說是各有特色。就本次漫改而言,肯定能改到第一個主線大案《孤島天文臺殺人事件》,如果第一季快一點的話,《涉谷啟示錄連續殺人事件》也是能看到的。而如果繼續出第二季,《高原客棧式餐廳連續殺人事件》和《悲劇遊輪連續殺人事件》也是可以期待的。如果你還在觀望中,可以先看看天文臺一案的案件質量,我可以打包票這四個大案的質量是逐步往上走的。
《悲劇遊輪連續殺人事件》算上前置,是從72話一直畫到了96話。篇幅非常驚人,應該是本格漫畫史上最長篇幅的案件了。我覺得本案可以和《紅與黑的碰撞》相較量一番,最後的高潮跌宕起伏,天野明收回了一個非常精妙不易察覺的伏筆,而這個伏筆早在第一話就已經給出,點明的時候讓人潸然淚下。
但是,這也就意味著讀者要從1話一路看到96話,時間成本頗高。但是也僅有如此才能評價鴨乃橋論第一部在推理漫畫中的水平。誠然,我說的這句話很典,但是真的只能這麼說。與之對應的,不妨看看柯南,96話才到《外交官殺人事件》,服部平次剛剛登場。而最精彩的滿月篇和紅與黑篇還遠遠不到,甚至連灰原都還沒有出場,如果讓熱愛柯南的讀者介紹柯南,說柯南的灰原篇、滿月篇、紅與黑篇非常精彩,但是你需要看到一百來話,那又該如何評價呢?事實如此啊。
本格的核心是什麼,是Fair-Play,所謂Fair-Play就是公平競爭,讀者和偵探的信息量一致,支持解謎的伏線和線索全是“這次解謎之前”就在作品中提示過的,而偵探根據謎題給出的信息進行分析得出結論。本作完全符合這一點,甚至每個案子都給了大量的伏筆讓讀者得以與偵探一起推理出真相。
鴨乃橋論有沒有推理呢,當然是有的,有的推理是靠牽出伏線才得出的隱含的推理,有的推理是根據現場條件逐步排除得出唯一可能的排除法推理。只是本作的推理沒有其它推理漫畫那麼強調罷了,而托起本作的推理的,正是密集的伏線和各種詭計、動機。
稍微講一下即將播出的《紅染溫泉殺人事件》,在本案中,觀眾根據作者給出的伏線是足以作出和論一樣排除某人作案可能的推理的。而且,天野明通過精心設計的畫面和對某段衝突的俏皮敘述,使得給出的線索非常隱蔽,而最終正是通過這些線索說明兇手使用的詭計是什麼。具體分析見於豆瓣上的長評。
本可以大談特談遊輪案,但是由於此案還沒有中譯,而且第一季漫改不會改到這個案子,所以本文不作詳談,不過,在另一篇文章裡我們已經對遊輪案做了相對充分的討論,見於豆瓣上的長評。
謹以此文,略表對這部作品的喜愛之情。希望能有更多的讀者和觀眾喜歡上《鴨乃橋論的禁忌推理》這部本格推理作品。也請還未欣賞這部漫畫的朋友,能夠對這部作品抱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