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朝南方,大河東南部,鏡元城西南方,有一處攘括千里的大湖,名為元陽湖。
這一日,靜謐的湖上飄著淡淡霧氣,在它北面的大山半山腰也同樣被一道道或清或渾的霧遮擋著。
與之不同的是山下連成一片的金黃樹葉林與點綴在其中的綠樹竹林交相輝映,平添一副生機景象。
在大湖右方,也就是東面一處狹窄的小小由木頭搭建的碼頭,歷經風磨的木樁仍穩穩立在水中,幾艘破舊的木舟停泊在四周,只有少部分木舟中段立著躲避風雨的半圓形草編毛蓬,此刻一陣風吹過,周邊稀疏的蘆葦垂著腦袋微微盪漾,湖邊也起了變化,岸邊的木舟被這陣風帶著,也輕輕擺動,也不知是否有水的參與。
忽然,順其自然般從天上落下了濛濛細雨,隔著細雨及淡淡霧氣看向對岸,也看著不太真切了,順著群山向上,抬頭望向天空,天空也灰濛濛的,雲層隔絕了太多光亮,大湖周邊的色彩暗淡下來,鍍上一層灰色。
不過,在大湖西邊遠方,一條順流在兩側絕壁下的河流波濤湧湧,在它奔向的盡頭,一束奪目的金色光芒撕破雲層,斜射在大地,帶來了光與熱。
收回視線,再度迴轉,大湖東面一里外,靠著一處小山的屋舍,接地的部分由石塊輔以泥漿沏成,以木柱支撐著瓦面,瓦面由茅草與特製的粘漿層層堆疊,以下便是一根根,一片片相互交錯的簡單木構襯托著。
整座小屋雖簡陋,倒也挺穩固,右邊依牆而建的柴房也是類似的結構,裡面一角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木柴,石塊沏成的方形灶臺平放了一口油亮的黑漆漆的大鍋,大鍋上方擺放的木條蓋,冒著絲絲熱氣,不時伴隨著肉香滲出,讓人口齒生津,肚裡也顯得慌慌。
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推開廠柴房的木門,伴著“嗄吱-嗄吱的刺耳響聲,亮光也照進房內,一副飽受風霜的瘦削麵龐映入眼簾,穿著一身褐色短衫,腳踩一雙沾了些許泥漬的布鞋,操著一雙老繭的渾厚有力的大手揭開了鍋蓋,鍋裡燉著一條兩三斤大的草魚,湯水滋滋的冒著泡,簡單的生薑,與不知名的佐料,加上一塊塊茭白,食材簡單,但味道不賴,男人看了一會,利嗦的抄起一旁的鍋鏟,左手拿起一個大陶碗,首先把鍋裡的大魚小心的鏟進碗中,接著一勺一勺把湯水盛進了碗裡。
隨後魚湯放在灶臺上,往鍋里加了半瓢水,拿著鍋鏟清理了殘渣,再把髒水剷出鍋外一條水渠中,接著放好鍋鏟,雙手捧著盛著魚湯的陶碗,邁著略帶急切的腳步,出了柴房右轉,這時的天色昏暗了許多,細雨也變密、雨勢變大,地上陸續濺起了一朵朵小水花,好在柴房離主屋不遠,幾步就到了屋簷下,男人向左偏頭看了下雨勢,又迅速向著主屋門走去,待來到門前,跨過門欄,幾步就來到不大的桌前,桌旁坐著穿著青色粗衣裳的婦人與一位幾歲大,臉上留著些哈喇子的男孩,男孩見了放在桌上的魚湯,吞了吞唾沫,又吸了吸鼻水,眼巴巴的看著,終於忍不住抓著箸,向著陶碗內的魚肉夾去。
但不料行至一半便中道崩阻,只見一聲“啊”傳來,男孩捂著被打的右手有些委屈的低著小腦袋。
“沒大沒小的,你爹還沒吃呢,你動什麼?”婦人一聲叱呵,說的男孩絲毫不敢還嘴,更加難受了,眼邊已有淚水,“好了,別打了,吃飯了,今兒運氣兒不錯,有條大魚,嚐嚐!”男人喜滋滋的笑著,美的臉上的褶皺都擠在一塊。
妻子有些不忿,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孩子都這樣了,你還不管,以後啊,還把你放在眼裡?”少婦憂愁的表情帶著無奈的眼神盯著丈夫一會兒,微嘆一口氣,“吃飯…”一言即出,男孩快速出手,夾起一塊魚肉便往口中塞去,之後又扒拉了幾口米飯,兩腮微鼓浮動起來咀嚼著,但沒過多久,男孩面露難色,有些發紅,急忙低頭,噴灑散落一片飯粒,隨後便接連咳嗽,男人見此立即端來一碗清水,婦人方才變色的臉這才恢復過來,斥責起男孩。
“說了多少遍!慢點吃!瞧瞧咱兒子成什麼樣了?一副可憐樣,真好笑”語畢,話語聲柔和下來,輕吟著“來,喝水”,婦人拿過水碗遞到男孩嘴前,一手端碗輔助其喝水,一手輕撫男孩後背,助著順氣。
不出一會兒,男孩平復好了氣息,臉頰兩側發紅,眼神躲閃著其母親嘴角含笑的容顏。婦人見此輕親的夾起一塊魚肉放在男孩飯碗上,又拿勺子盛起湯汁淋在飯上,扒拉了下,便束手就罷。
“化兒,吃飯吧。”男孩坐立不安的態勢這才止住,捧著散發香氣的米飯,一口一口小心咀嚼吞嚥,男孩的父親面帶笑容的看著這一幕,也拿起碗筷,先夾了一塊帶著湯汁的魚肉到妻子的碗中,邊吃飯邊含含糊糊說話,“霞妹,你也是,湯都快涼了,快吃吧!”說完又扒拉了一口米飯,吃得好不樂乎。
被稱為霞妹的婦人微微嘆氣,一臉無奈地看著父子倆,“化兒就算了,你怎麼也這副樣子,我看啊,化兒指不定就是跟你學的,沒個正形,哪還有當父親的樣子!”婦人接連一串話出口,男人趕忙應聲,“好啦,霞妹,快吃,快吃,再不吃真涼了,就沒味了,我以後一定慢慢改!”男人裝出一副順從、討好的樣子,滿臉笑容的又夾了一塊魚肉到妻子米飯上,“你啊…”妻子不鬱之色,一時為之洩氣,無奈的端起碗筷,小口吃著,眼神映著男人的面容,賭氣般側過身子,不再看著他,男人笑容一收,嘆了口氣,便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