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貓
導語
品嚐失敗未嘗不是一種修行隨著近幾年國產獨遊的大肆興起，跨行業開發獨遊似乎也已見怪不怪。相比科班出身的遊戲開發者，這些跨行業的“新晉選手”無論是在開發經驗上還是項目管理上都與前者有著不小的差距，從而也導致項目開發上困難重重。
最近，B站上一個名為《花了400萬做遊戲！氣得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的視頻引起不少獨遊開發者的共鳴，視頻製作者“天師道的白山正”是B站上一個有著75萬粉的大UP主，此前一直做國漫的講解視頻，受到不少網友的青睞。
不過在知名UP主頭銜的背後，白山正同時也扮演著獨遊製作人的身份。作為一名半路出家的跨行業製作人，白山正開發的首款遊戲《無常》並不盡如人意，於是便製作了一期總結視頻，希望能用自己的“血淚史”給其他獨遊開發者一些經驗和幫助。
近期，茶館也採訪了這位“特殊”的跨行業製作人，讓茶館萬萬沒想到的是，除了上述兩個頭銜之外，白山正還是一位正統的正一教道士。至於為什麼會想到去做獨立遊戲，用白山正的話說“相比做動畫去弘揚傳統文化，失敗後血本無歸，做遊戲能虧得少點，就有更多的試錯機會”。
01
當道士也不妨礙我做遊戲
茶館：聽說你的身份很複雜，請先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吧。
白山正：大家好，我是白山正，是一名獨立遊戲製作者兼B站UP主，同時也是天師道的傳度弟子。至於為什麼身份這麼複雜，主要是因為家庭的原因，我家裡人都是正統的道士，因此我從小耳濡目染傳統文化，做B站UP主和製作獨立遊戲的主要原因也是希望能借此轉播優秀的傳統文化。
白山正道長
茶館：我以為“天師道的白山正”只是一個B站的暱稱，那做B站UP主和遊戲製作人不會影響你原本道士這個職業嗎？
白山正：
以我個人感覺，其實我覺得道士並不能歸為一個職業，而應該歸為一份信仰。正兒八經的道士，他信仰的是這份天地，像我們信仰的祖師爺，都是我們每個中國人根植在靈魂中對自然天地的那一份敬畏。
我在大一之前就在四川廣元西武當那裡傳度了，就相當於在宗教局這邊登記備案。西武當的正一道士可以入世修行，不會影響讀書、工作、結婚生子，它更像是一份信仰。
茶館：漲知識了。那為什麼會想去做獨立遊戲和B站UP主？
白山正：
其實只有一個目的，剛才我也提到了，就是弘揚傳統文化。一方面是因為家庭教育的薰陶，另一方面是因為我從小接觸國漫和日漫比較早，發現在文化輸出這塊，國內的娛樂行業明明是一個非常好的途徑，但是還有很多做得不盡如人意的地方。
因此在初中的時候，我的志向就是要弘揚傳統文化，為此我最初準備是去做老師，報考的也是師範專業，也做了4年的國學老師和書法老師。
茶館：但是後來你卻踏上了另外一條道路，其中是有什麼契機促使你做了這樣的選擇嗎？
白山正：
是的。因為我發現文化傳播是需要一個合適的載體，言傳身教雖然能達到目的，但是效率確實十分有限，我本來身體就不太好，在有限的精力下可能教出來的孩子就那麼多，但是如果做一部動畫，做一款遊戲，它所能產生的影響和時間是難以估量的。如果你能在這其中把一個故事講好，讓孩子們看了之後自己去感悟到一些道理，那麼其效率和深刻程度可能比你講一節課更重要。
蘭廷工作室
茶館：為什麼會這麼想？
白山正：
我最早在教小朋友的時候，經常會在休息的時候給他們講故事，因為書法訓練需要高強度的精神集中，小孩子都是天性好動，因此每過一段時間他們就纏著我講故事。最初我一般講的都是國學故事，但是發現單純的國學故事小孩子並沒有那麼愛聽，後來我就會講一些《秦時明月》這種國產動畫中經典的故事，發現效果很好。
不過最打動我的一件事，是當時有個很調皮的小朋友，突然有一天問我，你們老男人都喜歡什麼樣的禮物？我說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他說最近快到父親節了，他想給爸爸買個禮物。當時我就很好奇的問他，這不是你平時會幹的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會讓你有這種想法？後來我才知道，他看了一部國產動畫叫《凸變英雄》。
當時我就有了一個想法，要不我以後去搞動畫吧，反正我也學得是美術。後來去B站當UP主也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去積累一些人脈，因此最初的題材基本都是做得國產動畫的相關視頻，而遊戲其實是我計劃中的最後一環。最初構想的是先做動畫，掙了錢擴大IP，比如真人劇之類的，最後才是改編遊戲。
不過後來賬號有點起色之後，我又遇到了另外一個難題，我所認識的每一個老師都勸我不要去做動畫，其中的原因比較複雜，簡單來說就是風險太大，一旦失敗就可能血本無歸，我是一個非常聽人勸的人，因此改了一下方向，決定去做獨遊，好歹還有試錯的機會。
02
不僅解決就業，還管吃管住
茶館：你之前發的視頻《花了400萬做遊戲！氣得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引起了不少獨遊從業者的共鳴，其實很多人更關注的是這400萬具體虧在了哪？
白山正：
視頻中我總結的每一個部分都是“幫兇”（笑）。其實硬要說的話，我覺得還是半路出家經驗不足，在項目管理上出了大問題。
茶館：這怎麼說？
白山正：
我們第一個項目《無常》，最初的人員構架有1個主美，5個美術，其他還有主程，主策劃、執行策劃、劇情策劃、地編特效等等。你其實已經發現問題了，重點資源基本都投在了美術上。但問題在於最初美術並沒有很好的貼合遊戲風格，而且我們也一直沒有確定好美術方向，4次迭代浪費了8個月的時間，很多資源都沒法複用，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茶館：獨遊確實很難去死磕美術和畫面，成本和體量都不允許。
白山正：
另外一個就是成本控制，說起來你可能不信，當時公司甚至還管吃管住，沒錯，我們還配了一位做飯阿姨，16個人每個月的開銷成本接近20萬。
茶館：這……確實沒想到，我只能說良心老闆。
白山正：
哈哈。當然發那個視頻的目的並不是怨天尤人，而是真心想把自己踩過的坑總結一下，希望能幫助到一起奮鬥的獨遊開發者們。另外就是做一個自我總結，為新項目避坑。
茶館：那麼，最初你設想的《無常》應該是什麼樣的？
白山正：
最初我本想做一款無限流的冒險遊戲，大概會有8到10個世界，每個世界應用不同的美術風格，玩家可以在這些異世界中自由闖蕩。舉一個簡單的例子，玩家脖子上掛得可能是金色飛賊，腰上斬魄刀，一手拿著龍泉劍，背後揹著百鳥朝鳳槍，身上穿的衣服是賽博龐克，腳下踩的是飛劍，屁股後面還跟了個尾獸。
蘭廷工作室
茶館：這個想法倒是挺新穎的，為什麼會選擇這個題材去做獨遊？
白山正：
當時的想法其實挺簡單，就是我覺得我們中國最牛逼的不是什麼題材什麼故事，而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所蘊含的人文精神。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在海外你提到孫悟空，可能那些外國人第一個想到就是《七龍珠》裡的卡卡羅特，你提到三國，可能他們能想到是《三國志》《三國無雙》這樣的日本遊戲。孫悟空和三國並不是日本題材，但是他們卻通過裹挾日本文化成功向外輸出。
所以當時我想得是不管是廢土也好、賽博龐克也好、西方歐洲中世紀也好，只要這個無限流遊戲的故事內核是中國文化的底蘊就行。那種感覺就有點像劉慈欣老師的《流浪地球》，雖然講得是一個全球性的故事，但內核仍然是一種純粹的東方式科幻。
茶館：但是最終的結果卻沒能讓你滿意。
白山正：
這個其實算是在預期範圍內吧。獨遊從來不是一個能一夜爆火的行業，更多的是需要不斷積累和迭代，最終在某一刻開始爆發。我在視頻中也說過一句，“獨遊團隊不是看你想做什麼，而是看你能做什麼”，這也是《無常》項目給我最大的教訓。
蘭廷工作室
茶館：是因為在《無常》這個項目中，你想要實現的太多了？
白山正：
是的。一方面確實是忽略了團隊的規模和能力，在最初立項頭腦風暴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列出了很多想要實現的創意，而在真正開發的時候，還有很多新點子被不斷加進來，這就導致整個項目變得越發臃腫。
另一方面在於我可能太好說話了，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比如有時候我要出差參加B站或者政府的活動，整整一個月可能都不在公司，等回來的時候發現這幫傢伙都快掐起來了。團隊人員之間的溝通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通順，很多設計都是朝令夕改，這就導致時間和精力極大被消耗，然而項目的進度卻停滯不前。
茶館：看樣子是需要一個能拍板的人。
白山正：
是，所以我們現在精簡了團隊，目前有13人。我的重心也更加偏向於新作的開發，目前感覺整個團隊是正向的。
03
頭髮少了，我也變強了
茶館：那麼，做UP主和做獨遊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白山正：
沒別的，就是累。這兩年我頭髮都少了一半，人也胖了十幾斤，身體變差了許多。我覺得我已經是很勤快的那種人了，之前差不多一週穩定更新2期視頻，也就一週工作4.5天，但是現在做遊戲，我巴不得一週有20天。
此外就是單打獨鬥和團隊管理的問題。原來做視頻，一個文案最多再加一個剪輯師基本就能搞定所有事，但是現在做遊戲我管理的是一個十幾人的團隊，他倆吵架了我要管，他身體不舒服了我要管，她鬧情緒了我要管，他掉頭髮了我也要管。
當然，我並不是說它就是一個很痛苦的事，而是和原來做視頻UP主的區別，這應該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驗，這種感覺就有點像你一兩個人去玩《怪獵》和組團下《魔獸》副本的區別。
團隊磨合是所有獨遊開發都要經歷的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也吃了許多虧，同時也學到了許多東西，如何把學到的經驗應用在下一個項目上，帶領團隊擰成一股繩走上正軌，我認為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茶館：你是怎麼去看待現在國內的獨遊市場和環境？
白山正：
我傾向於環境是一直在變好，從18年《太吾繪卷》開始，到近幾年的《戴森球計劃》《暖雪》等等，雖然說因為之前疫情原因經濟有所下降回落，但是整個獨遊市場或者說下沉到這個市場的人才在變多。你可能想象不到，就我們這樣的一個小公司，收到的簡歷就超過1000多份。
雖說這其中什麼行業的都有，但至少數量是擺在那裡的。我一直覺得團隊做遊戲更看重的是合不合得來，有沒有志同道合的目標比初期具備的能力在我這更重要，因為能力我認為是可以後期培養的。
茶館：你需要的是能一起做下去的隊友。剛才你也提到了新作，目前有什麼想法嗎？
白山正：
具體的我不能透露。不過下一款產品我會全權把控，我主要負責的項目包括美術、策劃案、劇情細綱、玩法系統等。我們想要提供給玩家一個從未設想過的人生，一個他們既熟悉卻又陌生的人生體驗，順便提一嘴，這個新項目是三國題材的。
茶館：我原本以為像這種出師不利，遊戲未發先虧400萬的情況，你可能以後都不會再去做遊戲了。
白山正：
如果輕易放棄的話，那我當初做B站UP主，每個月不像現在這麼累，還有五位數的收益不香嗎？既然當初選擇了這條道路，就堅定的走下去就好。翻車了就再做，錢不多了就做體量更小的遊戲，一步一步積累，先讓自己的公司能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我相信總有一天能夠做出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