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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之中高尚的成分不亚于温柔的成分,使人向上的力量不亚于使人萎靡的力量,有时还能激发别的美德。——伏尔泰
数天后,罗德岛医疗部。
阿米娅站在走廊上,教训着博士道:
“真是的......博士你不是和苇草小姐去度假了吗?为什么她又是被抬在担架上送回来的?”
博士插着腰,单手扶额道:
“阿米娅,我发誓我们一开始真的是去度假的......”
卡特斯嘟起了小嘴,一脸认真生气的样子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博士。
而博士只能低着头,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阿米娅,你也别为难博士了,你是真不知道这个人被爱情冲昏了头之后有多可怕。我好好开着车,他前半段还安静的很,等快到地方了,他又马上说,‘不行,我们不能丢下她,我得回去找她!’你说你要我开回去,那你好好说啊,您老干嘛直接来抢方向盘啊?”
迪伦杵着拐杖,从走廊另一端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道:
“博士,下次再有这种外勤任务我得申请不干了,还好我刹车踩的及时,那车撞到树上之后还能跑。不然您自己用两条腿跑回去救你对象吧。”
“迪伦,你这个月工资没了。”
博士微笑着说出了很恐怖的话。
“咳咳......不过还是得多亏了博士您啊,听凯尔希医生之后说的,再晚两分钟,苇草小姐都会有生命危险。”
“凯尔希还说了什么?”
博士很关心苇草的病情,毕竟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
“我说,干员苇草送到医疗部的时候,体内脏器轮廓模糊,但实际上稚嫩的就像初生婴儿的器官一样。同时,在觉醒了那样规模的源石技艺后,她不仅没有被急性发作的矿石病吞噬,反而活了下来,这将是未来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
凯尔希阴着脸,推门从隔壁病房出来。
“不过,那种源石技艺甚至会直接作用在施术者的大脑处,就算她能挺过来,在经历了那种强度的战斗后,她能不能保留有记忆,还是个未知数。”
“至于你,博士,明天中午,把你们这四天的行动做成报告,交到我办公室来。”
博士明显感受到,凯尔希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杀意。
突然,卡特斯长长的耳朵动了动,
“博士,苇草小姐现在的情绪状况很不稳定,您快去陪陪她吧。”
拉芙希妮感觉自己又回到那里,那条街道。
她执着枪,麻木地听从着那个被自己称呼为“姐姐”的女人的指令,再一次将一片街道化为了废墟。
四散逃命的居民惊恐地跑上了大街,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呆呆地坐在大街上,甚至忘了哭泣。
街道上空充斥着浓烈的烟云,火光撕裂了夜空,甚至盖过了星星发出的光芒。
她讨厌这种感觉。
这时,有居民发现了她。
他们不断向自己围拢过来,手中的石头不断砸向自己。
痛觉,传遍全身。
咒骂,随风入耳。
她任由他们发泄着,但只是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已经不想再夺取任何人的生命了。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周围的空气不断被消耗着。
很快,那些居民们都倒了下去。
只剩下自己,站在那火海之中。
她下意识地想要呼唤姐姐的名字,但这次,短暂的停顿后,她并没有喊出来。
姐姐依旧出现在了她眼前,向她伸出手。
她没有回应。
或许死亡,对她来说才是种解脱,才是能将她从无尽的痛苦与无尽的杀戮铸造的地狱中,拯救出来的天使。
拉芙希妮平静地接受着死亡的降临,火舌舔舐过她的每一寸肌肤,痛楚让她忍不住眉头紧蹙,但感受着这痛觉,竟让她有了一丝放松。
[快了,就快要结束了。]
她开始回想起她所遇见的每一个人。
很快,她回想起了博士。
[博士......?]
这个名字是如此陌生,因为她与这名字的主人相处的时间甚至不到一年。
但这个名字却又让她如此心碎,因为她曾答应,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她开始细细回忆起有关这个名字的种种。
那些共处的时光,拉芙希妮慢慢触摸着,每一次划动,都让她不自觉地感到欣喜。
博士坐到苇草床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双手是如此细腻,仿佛世间最伟大的艺术品一般,它本不应用于战斗。
但这残酷的大地,却用鲜血与硝烟,玷污了它。
“哈哈......我好像还没好好牵着你的手,跟你一起走在甲板上呢。”
博士突然苦笑着,自言自语了起来。
“还记得那天吗?我想和你握手来着,但你害羞了。”
“其实自从你来报到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没有忘掉你,我一直在想,一定要让你来做我的助理。”
博士看着苇草睡着的脸庞,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双手,继续说着:
“因为......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可爱的女生。但我总觉得,你好像有点忧郁,我......哈哈,我总是想让你多笑一点。”
博士停了数秒后,声音略带颤抖地继续说着:
“那天,我在甲板上,看到你欣赏着这片大地还没醒来的样子,你知道吗,那一瞬间,我的眼里,就只剩下你了......”
“咳......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同意成为我的助理,明明我们之前没有过什么交集。”
滴滴泪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对不起,我失态了......”
“工作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偷瞄你两眼,哈哈...没办法,这样一位少女坐在旁边,实在是管不住自己,唔......也得怪那些文件太无聊了。”
“但你一直能很出色地完成我交代的事情,甚至我让你代我去参加一场小型会议,回来之后,你都能给我交上一份事无巨细的会议记录。”
“小草......呜......你做的真的已经很棒了.......”
[说起来......我好像还答应了要做他助理来着。]
[这好像是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吧?]
[我做好了吗?]
[好想再问一问他啊。]
[他是那么瘦弱......每次都得我去保护他。]
[但,我已经答应了要成为他的助理,所以我,不后悔。]
[他应该多吃点......多锻炼,不能每次都得被我扔出去,遇到危险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拉芙希妮想着,她没注意到,泪水早已噙满了她的眼眶。
“每次战斗,你都独自一个人冲在最前面......明明你才是最该被保护的那个,明明以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却......还需要你的保护......”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不能挑食吗?其实我,我自己也有不喜欢吃的东西......之前每次阿米娅,给我送饭,都会责备我,为什么把菜里的胡萝卜挑剩下来......每次我都会乖乖吃完那些东西......”
“自从本舰被整合运动袭击之后,我每天晚上,也有在宿舍里......呜......好好锻炼......”
博士早已泣不成声,就连组织最基本的语言,都难以完成。
“我想着,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不能再是拖后腿的那个了。我不想在做那个,被你保护着的人了......”
“但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我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躲在远处,等你伤痕累累了,等你燃尽自己了,再冲上去,嘘寒问暖......”
“这样的我......为什么你会选择......这样的我呢?”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在洁白的床单上,形成了一滴滴水渍。
拉芙希妮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悲伤,这感觉甚至比她所遭受的炙烤还要痛 。
她突然开始想念起博士来,这种思念伴随着悲伤,甚至超过了她对死的渴望。
她不明白,自从当上了博士的助理后,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情绪化。在深池的时候,明明自己已经对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有触动了,为什么现在反而变得如此.......软弱。
这么软弱的话,自己又怎么能好好保护他呢?
[果然...作为一个助理,我还是差太多了吧。]
但博士偏偏选择了她,
他明明知道她的过往,又为什么要对她伸出那只,不曾有别人对她伸出过的手?
[为什么?]
[好想问问他,为什么啊。]
[好困......]
[我果然还是想......看看他所描绘的,那个世界的样子啊。]
[那个没有矿石病的世界,没有战争,孩子们不再只因为自己的血脉,就遭到他人歧视的世界。]
[好想睡觉......]
病房外,阿米娅和凯尔希一直静静听着,作为卡特斯和菲林,她们将屋内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凯尔希靠在房门上,静静地思考着。
而阿米娅,因为同时感受着博士和苇草二人的感情,这股强烈的悸动如同海浪般,不断冲刷着她的内心。她只能用双手扶住走廊一侧的扶手,大颗的泪水不断自她稚嫩的脸颊上滑落。
“阿米娅,去休息一下吧。”
凯尔希轻声说道,
“不......凯尔希医生,我想听下去,我想听到最后。”
阿米娅带着哭腔,坚定地说道。
凯尔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还真像他啊,不过,你的成长毕竟也有过他的指导。”
“苇草......不,小草,请......原谅我还这么称呼你.......”
“我只剩下你了,请,不......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就算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会重新认识你,重新和你再说一遍那些,我曾经对你许下的承诺......”
“只要......只要你能好起来......”
三天后,罗德岛甲板上,博士站在边缘,独自一人眺望着黄昏。
一周前,这个时候,那名年轻的德拉克还陪在她身边,博士仔细回忆着每一个与她相处的细节,想象着她现在就站在自己旁边,她会说什么。
大概什么都不会说吧,她不怎么爱主动说那些感性的话。
赤红的落日横卧在维多利亚荒原的尽头,这片大地对于自己的野蛮总是不加掩饰。
或许,文明才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博士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荒谬想法。
荒原上,罗德岛的履带激起的黄尘洋洋洒洒飘在它刚刚行驶过的路上。
大地不会给出答案,大地只会提出问题,
一连串的问题背后,往往又隐藏着另一个问题,
或许哪天,罗德岛找到了那个终极的答案之后,这片大地才会变得更好吧。
突然,甲板入口处的舱门传出一阵齿轮开合声。
来者踏着轻到几乎无法被别人察觉的步伐,慢慢向博士这里走来,
博士对这些脚步声无比熟悉,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慢慢随着步伐的节奏而跳动,
他有一股回头去确认的冲动,但他害怕,
他害怕不是她,
过去两天里,他总是梦到她,结果睁眼,身边还是空落落的,
那人走到博士身边,侧过脸来,静静看着博士,
“博士......”
“您找到......新的助理了吗?”
晚风忽然间吹满了罗德岛的甲板,送来了身边那女孩身上的阵阵熏香。
“还没呢。”
博士笑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看你挺合适的,不如来当我助理吧。”
博士向她伸出了手:
“请多关照?”
她握住了博士伸过来的手。
“请多关照,博士。”
(正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