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們的死,八王之亂也正式宣告結束。
東海王司馬越,成為八王之亂的最終勝者。
然而,司馬越雖然是八王之亂這場內鬥的勝利者。但他卻並不是時代的勝利者。
因為,正當他與同族至親把中原大地打成稀巴爛的同時。匈奴漢國已經完成了南侵的準備工作,正蠢蠢欲動,隨時南下。
而晉朝則因為內鬥,虛弱至極。

其實,匈奴人的動向,司馬越並非不知情。
早先劉淵叛晉,自立為漢王時,司馬越就派弟弟司馬騰出兵五萬,意圖將其消滅。
但是晉軍在八王之亂後,戰鬥力實在不行。
首戰,五萬晉軍被匈奴騎兵打得全軍覆沒。
此後的四次大戰,七萬晉軍又被匈奴騎兵殺得十不存一。
見實在打不過匈奴人,司馬越就調老弟司馬騰去守鄴城。
想著趕不走匈奴人,能保住半個河北也行。
鄴城,河北重鎮。東漢後期,是袁紹和曹操大本營。城內不僅有曹操修建的銅雀臺,還有曹魏時期留下來的行宮。
然而,就是這麼一座被當作陪都,固若金湯的大城,司馬騰盡然弄丟了。被區區一千多羯族奴隸武裝輕鬆攻破之。
羯人進入鄴城後,燒殺劫掠,一把火燒掉了行宮和銅雀臺。
這把大火後來四處蔓延,連燒十幾天,將整個鄴城燒成一片廢墟。導致近萬名老百姓被活活燒死。

鄴城淪陷後,晉軍在黃河以北無法再堅持。
見此不利局面,司馬越乾脆不管了。他就像鴕鳥一樣,想著只要自己不去想,抵抗匈奴入侵這件棘手的事,就可以當作不存在。
然而。該來的禍,總歸是要來的。
309年,見晉廷虛張聲勢,司馬越手上已無兵可派,劉淵直接稱帝。
並在稱帝后,與羯人聯手,把黃河以北,狠狠禍害了一番。
當時有三萬河北老百姓來不及逃跑,被胡人趕入黃河,全部殘忍淹死。
同年,匈奴和羯人再來。這一次,他們殺過黃河,將洛陽城團團包圍。
司馬越派出兩萬晉軍迎戰,結果全軍覆沒。
幸虧,當時洛陽城內有一千涼州兵。這些涼州兵,異常彪悍,夜襲匈奴軍大營,砍死了匈奴軍的前軍主將,打亂了匈奴軍的攻城計劃。洛陽城才僥倖保住。
然而,僅憑這一場小勝,如何能打破晉廷軟弱無力的局面?
不久後,匈奴軍捲土再來。洛陽再次被胡人圍得水洩不通。
一年之內,都城洛陽數次被胡人圍困。簡直破了歷史記錄。

遙想當年漢朝,胡虜被漢軍追著打。
遙想當年三國,戎狄被三國吊著打。
可是,在司馬氏的統治下,也就四十年,這一切就倒轉了。
漢魏時代的英雄,若知道他們奮鬥幾生的偉大成就,竟然被司馬氏折騰到整個黃河兩岸都是戎狄,不知該作何感想。
怕是要氣的詐屍吧。
而當中原被司馬氏禍禍得無可救藥時,北方淪陷,也變得在所難免。
310年,四萬匈奴軍加兩萬羯軍,再攻洛陽。
司馬越聽說此事後,嚇得不敢出城。
胡人見晉軍不出戰,索性就縱兵搶劫,在晉朝腹地進行大膽穿插。把洛陽、南陽、襄陽狠狠禍害了一番。
最終,洛陽附近幾百裡,被匈奴人殺得十室九空。洛陽成了一座孤城。
311年,見洛陽實在守不住了。司馬越只好以出城與匈奴人決戰為藉口,打算帶著僅存的十萬軍隊跑路,繼續到江南逍遙快活。
然而,司馬越也是天生的災星。他帶隊走到一半,居然病死了。
十萬晉軍沒了主心骨,瞬間原地爆炸。
胡人見機,立即衝殺上去,把十多萬晉軍殺得全軍覆沒。有些人被胡人捅死,有些人被胡人用石頭活活砸死。
當場被殺的人,有不少是西晉貴族。這些上流人士,昔日魚肉百姓,爭相鬥富時,應該沒想過自己會是如此下場。
十萬大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回洛陽後,城內的皇族、貴族和兩萬晉軍,原地爆炸,紛紛拉著大車小車,捲包逃亡。
但此時,胡人已經到了洛陽外圍。這些所謂的名門望族,哪裡還逃得出去呢?
最終,這些人出城後,大部分在城外被匈奴人砍死。只有極少數人運氣好,跑得快,逃到了江南。
連續兩場屠殺後,胡人圍攻洛陽,並攻破了洛陽城防,俘虜了晉懷帝。

晉懷帝被俘虜後,先是苟活了一段時間,後來以一杯毒酒賜死。很慘。
但他的慘,比其洛陽城和城內老百姓。根本不算什麼。
匈奴人攻陷洛陽後,一把火,把洛陽燒成了廢墟。城中老百姓,全部被燒死。
按理說,皇帝被毒死,首都被燒燬,但凡要點臉的人,也應該會試圖報復吧?
比如祖逖,本來都已經南渡了。但為了收復河山,他又毅然而然回到了北方。
以胡人當時在北方不得人心的所作所為,以及留在北上的晉廷殘餘勢力的協助,如果人人都有祖逖之志,收復失地並非不可能。

然而,司馬家族就是不是要臉的人,完全沒有這種想法。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搞了兩個朝廷,南北分立。
其中,北方的朝廷在316年底,因無法堅持而投降。
而也因此,西晉正式滅亡,歷時五十二年。
聽說北方朝廷完了,窩在南方的司馬氏興高采烈。
這些人換上喪服,傳令四方,揚言要去北伐中原。
可其實,他的目的是擁護司馬睿登基。然後大家一起加官進爵。
至於收復北方,誰願意去誰去。反正他們沒興趣。

同是在這一年,一直在北方堅持與匈奴對抗的西晉幷州刺史劉琨兵敗身亡。
劉琨,中山靖王劉勝後裔。很小的時候,他就與同班同學祖逖立下了報效國家志向,每天雞叫的時候就起床練武學習。
成語“聞雞起舞”就是由此而來。
匈奴人禍害北方時,他本也可以南渡。但他放棄了,毛遂自薦,自願到河北打地盤。並在沒有晉朝任何後援的情況下,與匈奴人在河北糾纏了十三年。
但隨著洛陽、長安的淪陷,劉琨也受到匈奴人和羯人的圍攻。愈發的難以堅持。
318年,劉琨無法再堅持的情況下,率殘部投奔鮮卑段氏部落大酋長段匹磾。
在委身鮮卑部落期間,劉琨仍然不忘收復晉土之志。但他的志向引起了段匹磾部下的不滿。他們認為劉琨威望過高,不殺他,難免某一天會奪了段匹磾的位置。於是,他們就把劉琨囚禁了起來。
劉琨被捕後,滿腔悲憤,寫下一首《寄贈別駕盧諶》。
這首五言古詩的最後兩句“何意百鍊剛,化為繞指柔”。
其實就是當時所有北方中原人的縮影。
自漢武帝后,四百餘年,堂堂天朝,竟會落到任人宰割,不能反抗的軟弱地步。
不甘心,任誰也是不能甘心啊!

但是,不甘心也辦法。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作為車頭的司馬氏拉跨,臣子們再胸懷大志,也沒得啥子用。
寫完絕命詩不久後,劉琨被處死。
而劉琨的死,也宣告由晉朝控制的北方反抗勢力,至此全部被胡人蕩平。
回看西晉歷史,可以發現西晉這個王朝,司馬氏這個家族,生於不義,死的活該。徹頭徹尾的無可就藥。
說司馬氏被罵了近兩千年,是因為篡位。那真是高看他們了。
如果僅只是因為篡位,那千百年來,大家為什麼不罵隋文帝楊堅呢?
說司馬一族篡位,無大功於天下,到死只得一個篡字。
楊堅又何嘗不是如此?
說司馬昭為了篡位,以陰謀當國,光天化日弒殺國君。
楊堅又何嘗不是如此?
縱然,司馬昭殺魏帝曹髦,有“開創性”。
是中國幾千年歷史中,第一次做出如此令人髮指事情的人。
可是,楊堅難道就沒“開創性”了?
北周滅亡後,楊堅可是拿著宇文氏族譜,按照族譜名單,挨個殺宇文氏。
殺到最後,北周皇族被滅族。
司馬氏篡位,可曾有如此暴力加血腥?
貌似沒有吧。
但是,隋文帝的歷史評價卻是比司馬氏的皇帝要好得多的多。
“天可汗”一詞,最早就是形容隋文帝的。

實際上,古往今來的篡位者,無一例外,都會備受世人非議。
即便是唐太宗李世民也不能倖免。
但是,“被罵”和“被所有人罵”,區別很大。
諸如曹操、楊堅、李世民、朱棣,罵他們的人雖然不少。
但視之為偶像的人也不少。
比如,劉淵就曾說過:大丈夫當為漢高、魏武,呼韓邪何足效哉!
輔佐司馬睿在江南復國的王導也說過:昔魏武,達政之主也。
一個人,被人踩,受人捧。這可以說,蘿蔔青菜,各有所愛。
但一個人如果被所有人嫌棄。那隻能說,是這人自身有問題。
司馬氏就屬於這種自身有問題的人。

所以,司馬氏被罵了兩千年,篡位只是原因之一。而且還不是主因。
他們篡不篡位,怎麼篡,老百姓無所謂。老百姓千百年來對他們的不齒。源自他們守國無能,禍國殃民。
說司馬氏是因為篡位而遭到世人近兩千年的差評。這明顯就是避重就輕,混淆了司馬氏對華夏民族帶來的沉痛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