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裝備崛起：復仇》（Metal Gear Rising：Revengeance，簡稱MGRR）是由日本白金工作室開發的一款動作遊戲，於2013年2月19日發行。該遊戲是戰術諜報遊戲《合金裝備》的外傳作品，講述的是《合金裝備》系列中角色“雷電”挫敗“愛國者之子“事件後，打破阿姆斯特朗企圖恢復戰爭經濟陰謀的故事。
雷電
原先，這部遊戲是由小島工作室直接負責，遊戲專注於潛行和暗殺。而自白金工作室接手負責後，《合金裝備崛起：復仇》更專注於動作元素。遊戲一改以往戰術諜報的遊戲類型，成了一款激烈、爽快的純動作遊戲。
遊戲的一大特色是“斬&奪”系統。原本小島秀夫的設想可能是一切（不管是敵人、還是地形）都可以切，並且雷電可以通過切割實現削弱敵人、獲得敵人的組件來增強自己。考慮到開發的難度，白金工作室將其特化為QTE的組成部分與重要的回覆機制，可以說是比較合理的折中。
左：“激流”山姆，右：雷電，背景：斬&奪
關於《合金裝備崛起：復仇》（下簡稱為MGRR）這部遊戲的更多介紹，可以點擊查看機核網文章《後現代的合金裝備：MGRR回顧》。
在這篇文章中，我想從《合金裝備》系列中取出這部遊戲，作為一部相對獨立的作品，簡單談談感想。
謹以此文悼念我近乎掛掉的數電。
（一）在MEME中迎來“第二春”
模因（英語：meme，發音：/miːm/，港臺稱為迷因），又譯媒因、覓母、米姆、彌、文化基因等。目前比較公認的定義是通過模仿在人與人之間傳播的思想、行為或風格，通常是為了傳達模因所代表的特定現象、主題或意義。這個詞是在1976年，由理查·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一書中所創造，將文化傳承的過程，類比成做生物學中的演化繁殖規則（有共同先祖、隨著環境改變進化、優勝劣汰等等）。 ——wiki百科
2022年，新玩家的第一部《合金裝備》會是什麼？
或許，答案應該是《合金裝備5：幻痛》，如果想要直接體驗最好的畫質等優點的話。或許，答案應該是《合金裝備3：食蛇者》，如果追求故事時間線的順序的話……
合金裝備5：幻痛
——如果沒有那個美國議員的話……
納米機器，小子！
如果你對互聯網流行的MEME足夠關注，相信你一定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場合見過這個壯漢，比如：
（動圖來源https://www.youtube.com/watch?v=_LjSIi2oIRU 原作者 shummm）
而這些奇怪的場合包括：瀏覽色圖，欣賞二次元，甚至包括抽卡出貨，等等。考慮到人類好奇的本能，在經歷了高強度的MEME轟炸之後，我們很難不想去了解下這些到底是個啥。
說來可笑，這就是我和《MGRR》結識的契機。我見，我玩，我全成就（bushi）。
這個發售於2013年的遊戲，就這樣以MEME為載體，穿越互聯網硝煙，重新走到了（國內外）玩家們的面前，甚至引起了一波奇怪的狂歡。
納米宇宙，小子！
在B站搜索“納米機器，小子”
納米宇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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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米宇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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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值得一提的是，《MGRR》相關的其他MEME也藉此機會重回觀眾視野，如“激流”山姆的邪魅一笑、拔刀斬等。事實上，這波熱潮確實帶動了《MGRR》作為遊戲的熱度，這可以從在線人數上看出：
根據NPD集團的遊戲執行總監馬特-皮斯卡特拉（Mat Piscatella）的說法，該遊戲的Twitch收視率已達到2015年1月10日以來的最高水平，最近的Steam峰值併發用戶數比2014年12月20日以來的任何時候都高。“銷售量在2021年12月開始明顯上升，從那時起，2022年1月至4月的銷售量高於除遊戲2013年推出窗口以外的任何一年的可比月份。”皮斯卡特拉上週告訴GameSpot。
PlayTracker最近提供了一張圖表，顯示自2021年4月以來，《合金裝備崛起》的同時在線玩家數量已經攀升了1000%。 （這兩段文字來源於2022年6月10日GameSpot的一篇文章）
圖源Steamdb網站
寫了這麼多，這個MEME到底是什麼？
- 場景：被打倒的巨型合金裝備上，天氣較為晴朗，有少量雲
- 角色：高科技忍者 雷電、平平無奇（？）議員 阿姆斯特朗（胳膊壯）
- 情節（不必全部具備）：雷電被阿姆斯特朗一拳揍飛+雷電反擊，刮痧+阿姆斯特朗毫髮無傷，推眼鏡+雷電繼續刮痧+阿姆斯特朗撕衣服，展示身體（“納米機器，小子”）+阿姆斯特朗反擊，開始對雷電刮痧。
- BGM: It Has To Be This Way
劇本：
（阿姆斯特朗快速奔跑向正前方衝刺（卡其脫離太），隨後揮舞拳頭，鏡頭一轉，雷電被一拳打得踉踉蹌蹌。） 阿姆斯特朗：Making the mother of all omelets here, jack, can't fret over every egg！/ 你就算把最擅長做蛋卷的人叫來，傑克，他也沒法煎過來所有的蛋！（不可能兼顧所有人） （說完後阿姆斯特朗又是一拳，把雷電打飛很遠，雷電下巴著地並滑行了很長一段距離合金下巴，大叔。雷電起身衝向阿姆斯特朗並極為快速地對著阿姆斯特朗的身體連打數拳，但並未造成明顯傷害，遊戲內本段為QTE。） 雷電：Why won't you die? / 你為什麼不死？ 阿姆斯特朗：You can't hurt me, Jack! / 你傷不到我的，傑克！ （阿姆斯特朗脫掉上衣，展示自己被納米機器改造的身體。） 阿姆斯特朗：Nanomachines, son! / 納米機器，小子！ （阿姆斯特朗將雷電騎在身下，隨後自己也對雷電快速打出數拳。） 阿姆斯特朗：Die! Die! Die! / 死吧！死吧！死吧！ （阿姆斯特朗高舉右拳蓄力，隨後猛地砸下，將整片戰鬥場地砸得稀碎。） 阿姆斯特朗：Die you piece of shit!（奶油披薩屑） / 去死吧，你這個垃圾！
——來自萌娘百科詞條：納米機器，小子
所以，這個MEME是怎麼火起來的？
在《MGRR》發售後，這段名臺詞與二人的戰鬥畫面，只是圈內玩家們津津樂道的小眾梗。後來，經過網友的不斷開發和創新，最終Youtube用戶Rad Dude將梗圖網站iFunny上的一位網友的梗圖做成了視頻，還加了背景音樂。這首歌出自MGRR原聲帶，歌名叫《It Has to Be This Way》（事情只能如此），此前不知道歌名的網友，更習慣用歌詞中的第一句稱呼這首歌：《Standing Here I Realize》（站在這裡，我才意識到了）。
激昂的音樂、低沉的唱詞、雷電“你怎麼還不死”的無能狂怒、兩個人費盡力氣相互刮痧，實現了喜劇效果的最大化，最終使這個視頻取得了“成功”。
112萬播放量，吔！
關於這個MEME在外網上火起來的具體經過，可以點擊查看遊研社的文章（發售9年後，《合金裝備崛起》因為梗圖迎來了第二春）。
是什麼讓這個梗迅速在中文互聯網走紅？
下面嘗試從B站來分析這個事情的原因。
納米收藏家
按照b站用戶 KEasta_奇斯塔的記錄（收藏超過2000條這個MEME相關的視頻），最早的收藏記錄在2022年的3月左右，記錄數的井噴期大約在5-6月，目前並未表現出明顯的增長疲態。從來源看，3月的視頻主要是轉載自油管等外國平臺，5月後則出現大量的國內創作，這或許與相應片段的藍幕資源的出現密不可分。
來自Youtube用戶MarlonVids2的藍幕資源
一個MEME能迅速傳播的條件：可複製性好、有易模仿性（可以視作一種變異）、敘事性高、承載普遍情緒、給人強身份認同，等等。
而雷電和阿姆斯特朗的MEME的走紅，在“承載普遍情緒”這個方面或許能找到原因。
對於筆者來說，接觸到這一MEME，幾乎與受到疫情影響同時。隨之而來的，隔離、封閉、核酸檢測、行程碼、物資……這些就像飛奔而至的阿姆斯特朗一樣，強大、直接、不可避免；而你，不是被掐斷了高頻刀，而是根本沒有高頻刀，只是個普通人，赤手空拳。這種環境下，看著雷電吃癟，好像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多少能夠消解一點無處安放的煩悶。
拋開疫情，這段MEME中還有一個讓中國人親切的話題——優勝劣汰。換句話說，“內卷”。阿姆斯特朗的想法很社會達爾文主義，他支持社會競爭，但必須是保證精英階層自身安全前提下的“競爭”（這層保障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近乎無敵的“納米機器”）。面對這樣的敵人，雷電無能為力的樣子，多少也是現實的縮影（而且現實中沒有高頻紅刀）。
此外，得益於中文的語法，“納米XX，XX”似乎可以很有效的激發人的共鳴，或許也滿足了“強身份認同”這個要素。
（二）《MGRR》留給玩家的MEME
《潛龍諜影》除核武器主題外，更論及“超越世代的威脅”這一主題，也就是“基因”。開發續作時，為回答“什麼事物能夠不受基因控制？”這個問題，我引入了“模因”這一概念，即“文化基因”。然而正如伊藤計劃先生所指出的，我並未在《潛龍諜影2：自由之子》中刻意使用“模因”一詞。這一詞彙是理查德·道金斯在其著作《自私的基因》中創造的，雖然當時這個概念並未流行開來，但我予以雪藏的原因不止於此。因為我不想將基因與不受基因控制的事物混為一談，不想簡單地將這兩者統稱為“模因”。我並不希望玩家受詞彙的束縛，而是想讓他們接受“模因”這個概念。因為“思考，並選擇該向下一代傳遞什麼”，才是我希望傳達給玩家的模因。 ——知乎@範克里夫大尉，《「譯介」小島秀夫論模因》
（前方劇透預警）
其實，被MEME盤活這個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對於《MGRR》來說，可以說是種瓜得瓜。畢竟MEME在這部遊戲裡的地位實在是重要。甚至，為了防止玩家錯過MEME，主線中的boss“季風”Monsoon還特意為大家進行了一段哲學講座（雷電：我千里迢迢殺過來，就是為了和恐怖分子討論哲學？？）。
季風老師講座
下面簡單選幾個角色以及他們身上承載的MEME。值得一提的是，白金工作室給每一場Boss戰都配了堪稱“自我申告”的BGM，可以作為補充依據。
刃狼（BGM：I’m My Own Master Now）：自我意識與自由
在刃狼DLC中，玩家操縱刃狼，在VR中進行訓練。我們可以看見，作為一個“低等”智能，刃狼的存在與自我意識被“亡命徒”壓制。它選擇反抗，尋找自由，甚至殺死了“亡命徒”的幹部“熱風”（這個熱風就是遜啦），但最終被制止。值得慶幸的是，在與雷電相遇（並被削成狼棍）、接受改造後，它擺脫了“亡命徒”的控制。
拋開AI的角度，刃狼的自我覺醒可以與一個人的自我發現過程類比。在自我覺醒（離開伊甸園）前，人的生活往往是安逸而滿足的。但在認知到自我與他人的不同、發現自身追求（吃下智慧果）後，幾乎必然與他人、周遭環境發生衝突。“想要成為自己的主人”，幾乎總是與坎坷困境相伴。
刃狼在遊戲流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在遊戲思想的表達上也不容忽視。這一點會在下面討論。
“朔風” Mistral（BGM：A Stranger I Remain）：異鄉人/局外人
Mistral這個人物有歷史原型，是在北非的法國殖民者與當地人結合的子女。殖民統治結束後，他們成為了國內反法運動的受害者……更多內容，在這裡推薦b站up主 信仰之藥 的人物解析視頻——【遊戲人生#01】獻給曾經、或正在異鄉打拼的你——合金裝備崛起：復仇。
和加繆筆下的恩索爾不同，Mistral走上了殺戮的道路。她在殺戮中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但到頭來，她只是一個奇怪戰爭中的陌生人。她無法回到家鄉。
個人很喜歡的洛夫克拉夫特的一篇小說《異鄉人》中，有這樣一段話：“一直以來，我都知道我只是一個異鄉客，一個存在於這個世紀裡的異鄉客，一個存在於那些依舊是人的人之中的異鄉客。”
“失去故鄉，失去本源”是現代文學的一個重要命題。這個故鄉不一定是出生地，也不完全是所謂的“歸宿”。總之，這個MEME還是會在很長時間內引發共鳴。
“季風”Monsoon（BGM：The Stains of Time）：殺戮
“季風”Monsoon可能是除了最終Boss阿姆斯特朗、“激流”山姆外，臺詞最多的反派角色。
玩家可能不會忘記，暴雨中季風老師緩緩踱步，說著奇奇怪怪的金句：“自由意志是謬論，宗教都是笑話。”“MEME，靈魂的DNA。”“誰來保護自以為保護弱者的人？”“正義，不過是你為殺戮找好的藉口。”……
季風的話，既是對雷電“虛偽正義”的解構，也是其自身價值觀的宣揚：殺戮，自然而然，無需掩蓋，無需美化。
而季風作為MEME的承載者，最優秀的地方在他瀕死之際和雷電的對話——
- 季風：殺戮，或者被殺……
- 雷電：不用羞愧，這都是自然的結果。你的MEME，在此終結。
- 季風：不。我將它傳遞……給你……就像太陽必定升起……殺戮……必定繼續……如今我……回到大地……風吹雨落……弱肉強食……一切都……如其所是……
“焚風”Sundowner（BGM：Red Sun）：自然、純真與邪惡、人類本性
“焚風”Sundowner，殘忍強大的光頭，或許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話是：“我tm無敵了！”(I'm fxxking invincible!)
但其實這個看似只會炫耀防禦力、揮舞大剪刀、還有逃跑的光頭，也留下了一句令人“脊背發涼”的話：
孩子們是殘忍的，而我……童心未泯！
在這場Boss戰開始前，雷電看見了“亡命徒”培育孩子們大腦的實驗室。在那裡，來自貧民窟的孩子們被肢解得只剩下眼球和大腦，在虛擬世界中一遍又一遍的演練作戰，只為有朝一日獲得身體，成為半機器士兵（炮灰）。
當我們對這種事情反胃時，焚風告訴我們，這些不過是人性的一部分。純真不是無罪，也不是善良。相反，最天真的人可能會有最兇殘的善惡觀。這些不過是自然的規律，沒有被後天價值觀約束的必要。善惡/殘忍只是這個MEME的一個方面，更多的是人順從本性、不加思考的生活方式。這樣的人，與動物無異。
當然，最後雷電用劍否定了這種觀點，拯救了“孩子們”。但在遊戲之外，這種MEME是不是潛藏在社會的某個角落呢？
雜兵（BGM：Collective Consciousness）：集體意志與服從
本來只想分析幾個Boss承載的MEME，但是《Collective Consciousness》這首歌太棒了，於是順手寫寫吧。
其實這首音樂是倒數第二個BOSS巨型合金裝備的背景音樂。但是很明顯，合金裝備不會思考（當然，你也可以理解它作為絕對權力/集體意志的化身……）。在這首曲子中，我看見的更多是無數在通關過程中，被雷電“砍瓜切菜”的雜兵。
雖然山姆對雷電說，雜兵們也有自己的感情，並強制雷電去“體會”他們的感情。但是，雜兵沒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他們是服從者，是盲目的羔羊，是炮灰，是無意識的集合。他們或許不會關心是否有戰爭，不會關心是否有兒童被拐賣，不會擔心偉大的阿姆斯特朗的美國夢。
他們無知，所以幸福；他們盲從，所以團結。他們兢兢業業的生活，卻不知道正是自己給自己套上了絞刑的繩索……
他們是刃狼的對立面：生而為人，卻放棄為人；生而非人，卻追求人的自由和獨立。可以說，刃狼和雜兵的形象是一種相互塑造，兩個不完整的存在，通過截然相反的方式，追求/抹殺著各自的自我，走向不同的結局。
這或許也是作品傳達出來的一點隱憂吧。
上面故意迴避了山姆、雷電、阿姆斯特朗這三個人物，是因為他們身上承載的東西實在太多，難寫，也難以三言兩語寫完。此外，已經有很多人做過相關的分析，像上面提到的up主信仰之藥。
小島秀夫對於MEME的定義，更接近於“文化基因”，而非“梗圖”。其實第一部分介紹的，更多屬於“梗圖”的範疇。不管怎樣，《MGRR》這款遊戲，放在今天來看，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有優點有缺點，在傳播MEME併成為MEME方面，稱得上“不朽”。
由MEME引起的第二春總會過去，但留給玩家的MEME想必不會輕易褪色。
像這笑容一樣，不會褪色
參考
1.MEME和不朽的配樂如何讓《合金裝備崛起》重獲新生（英文原文）
2.發售9年後，《合金裝備崛起》因為梗圖迎來了第二春
3.9年後，遊戲界最性感的賽博格忍者殺回來，要和你一起戒色
4.MEME和不朽的配樂如何讓《合金裝備崛起》重獲新生（中文翻譯）
5.後現代的合金裝備：MGRR回顧
6.「譯介」小島秀夫論模因
7.科學玩“梗”：模因（meme）如何在社交網絡中傳播？
另外，玩完了MGRR，一定要聽OST，好聽！
（部分圖片來源網絡，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