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如此?我只知道,当鲜美的水果不幸落地时,总有那么一群贪得无厌的果蝇被吸引过来,逼着她腐烂变质,好变成这些虫子更容易吸食的养分。最后把她的尸体吃得一干二净,还自诩无辜的弱者,标榜自己与那些食腐的兀鹫全然不同。这种昆虫我向来是见一次杀一次的。你想不想听听我更直白的表达?”
“……算了吧。”
特雷西斯委顿在地上,看着坐在那里的异乡人,神色凝重。
赫伯特双手之间缠绕着异常律动的法术,它们随着指尖的活动,在毁灭与新生中循环往复。
他完全不在乎自己腹部仍在不断渗血的巨大伤口,嘴里控制不住地吐出鲜血,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只是那双眼睛还盯着自己面前的长剑,阅读着上面的信息。
黑色长剑插在地上,周围泛起暗蓝色的法术纹路。一条条具象化的信息通过剑柄上的黑色宝石不断发出和接受。
它成了一处新的信标,链接到更为渺远的本质。
一条条信息掠过他的眼前。
他的视线偶尔会随着某条信息而去,但更多的却是视而不见。
“我始终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一边浏览着飞过的信息,一边回应着:“凡人。”
“……你在做什么?”
“寻死。”
“原来如此……”
“是不是觉得能砍死我这件事一下子没了那么大的成就感?”
“……”
“权当安慰你一下。我胸前这一刀……”赫伯特看着自己的伤口,“我确实挡不住。如果你的剑再向前进一寸,我就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才能去陪她了。”
特雷西斯的声音有些虚弱:“你为了什么?……你获得了什么?”
赫伯特的声音也没好到哪去:“我早就一无所有。我无所谓获得什么。一无所获,正合我意。”
“……你似乎不太一样了。”
“我一个快死的人了,还在乎身后事?换句话说,要是我死了,哪怕全泰拉的人都死光了都和我没关系。不如说……不知进取,不知感恩,这样卑劣的族群,还活着做什么?”
“你如今站在哪里?”
他截住了一条信息,把它从信息流中移出:“我在泰拉,特雷西斯。”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没必要和你说。”
“你把他们尽数清除了?”
“是。我可以直接下结论。枷锁已破。”
“……还差时间。”
“我给你时间。我给萨卡兹时间。”异乡人如此说。
“凭什么?”
赫伯特的表情有些阴沉:“我从不说空话。这一年,我已经为你们扫清了许多障碍。如果你们这都会失败……那萨卡兹就活该在这片大地上绝种。”
“你做了什么?”
“一些时运。一点人情。够了。大炎和伊比利亚没必要拒绝一个省力的帮手,而那些将要被内忧外患弄得死去活来的庞然大物也没心思去关注一个半死不活的卡兹戴尔。具体的细节,你就之后自己去悟吧。我时间有限,没法讲那么详细。”
“怎么……可能。”
“我说了,一点儿人情。据理力争,仅此而已。他们又不亏。”
“我快撑不住了……在我死前,告诉我,几分把握?”
“把握有七成。而你,你死不了。我会把你送下去。毕竟凯尔希她们已经在赶过来了,如果让你们碰面总是会有些尴尬。对了,我故意失手杀了王庭的几个人,特蕾西娅之前好像也为了腾出道路故意失手了几次,但你不会向我报仇吧。”
“不会。有些人早就该死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和猴子一样抓着坚果不撒手呢。”
“你不该放任自己的伤势恶化。你真的想死?”
“我累了,也受够了。我在五年前就该死了,不是么?因为某些好事者,我才不得不死而复生。到底是谁编了这么一出闹剧?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只能说,我想骂人。”
“我也想。”
“等你回去,记得提醒罗德岛,把我的尸体烧掉。记得,到时候把这东西插在我的额头上。现在我连自焚都做不到。我自己处理,可能要出意外。必须,这次必须死得彻底。”说着,他从腰间抽出黑色短剑,扔在败者身前。
“知道了。”
“你们可真是给我找了个***烦……那个把特蕾西娅弄活的‘天才’,我始终没找到。”
“那家伙在撤退的队伍里。”
“我估计也是。不过我想,这件事没机会实现第二次了。她的最后一程是我送走的。可我依然不知道,她最后主动迎上我的剑,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想法。特雷西斯,你真的该死。”
“……我们斗了很长时间。”
“哦。”
“我追不上她。我明明永远都追不上她的。”
“我知道。事实上,没人能追得上她。如果不是你们多事。”
“我本以为,事情会那么结束,但是……”
“身不由己,是吧?我也坦诚地说……因为这个,刚刚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的想杀了你。要不是用得着你,你们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对我来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动动手指,所有带着萨卡兹印记的个体就会在一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在做什么?”
“我在摧毁她的心血。不过,也不算吧。只是放出一点儿给人们的小教训,也是让那些自视甚高却目光短浅的某些大人物感受一下什么叫内忧外困。”
“……她不会高兴的。”
“不一定。我可比你们看得远。”
突然,有一条不寻常的信息在他眼前飞掠而过——那条信息是如此亲切,令人欣喜若狂。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可能……还有残留?
他迅速定格那条信息,并用它做引线,串联起破碎不堪的信息流。
周围法术运作的功率也迅速增加,提供更加充足的算力。
意外之喜。
他看到信息逐渐完整,还原出一个完全的形态。
“呃,那个,不用了。”
“嗯?”
赫伯特按住自己的伤口,黑色结晶覆盖在那里,迅速止住了流血。
代行者缓缓回头,对四肢尽断、满脸疑惑的卡兹戴尔新王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我突然不想死了。”
说着,他先给倒在地上不明真相的人接好了断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