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身邊是幾盞散著耀眼淡黃色光芒的落地臺燈,頭頂是遙不可及的黑暗,書架們也伸向那不見邊際的黑暗中,看不到它們究竟有多高。
“如何?”“概念”眯起眼睛笑著,好像對自己的成功傳送有些得意,“還沒來得及害怕就結束了。”
特蕾西婭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那麼,時間不等人,開始我們的第一個問題。”“概念”輕輕叩擊桌面,特蕾西婭便看到桌子中間裂開一條整齊的縫隙,隨後向左右分開,出現了一個不到一米長,大約半米寬的電子屏幕,四周的投影儀合力投射出一張立體的平面圖,展示的是一幅每一個學習過地理知識的人都會記住、或者至少認識的一張圖。
“泰拉地圖?”
概念點點頭,說道:“嗯哼。這是,泰拉如今的地圖。在這之前的久遠年代,它 還不是這副樣子。只是由於一連串的巧合,使它分裂成這樣的形狀……當然,這都不是重點,泰拉大陸愛怎麼運動都和你們沒有關係。在它變成這樣的形態之前,你們連前身都還沒有誕生。說真的,我從那一大堆庫存裡翻出你們的地圖可費了我不少力氣。”說著,他在屏幕中心一劃,立體投影上看似隨意地切去了伊比利亞南部以下和烏薩斯北部和中部的全部內容,僅僅留下了中間斜長條一樣不規則的地圖。緊接著,他又截掉了原屬於哥倫比亞和玻利瓦爾的地方、薩爾貢的南部和西部,隨後截掉的部分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向內延伸,米諾斯全境和維多利亞西部的部分也未能倖免。不斷修改之下,看上去被裁成一張廢紙的地圖最終以雷姆必拓的中部和北部消失作結。
特蕾西婭看著這張破破爛爛的地圖,有些不好的預感:“這是什麼?”
概念的語氣倒是相當平和:“按道理說,接下來兩百年,泰拉世界R—973,會按照這樣的方式被逐漸吞沒。再到之後,整張地圖就消失了。”
彷彿在印證他的解釋,地圖在五秒內迅速變紅,隨後所有的剩餘地塊全部崩塌,屏幕也隨著地圖的崩潰而變回黑色。
特蕾西婭皺起眉頭——儘管如今的自己是個死人,按道理完全不必為此費心,但也不能把概念這完全衝擊自己以往認知的話當沒聽過:“原因呢?話說為什麼我死後就發生這麼大變化?”
“時間很長的,足足一百七十四年呢。有多少人能活一百七十四年哪?”
“不……相比起泰拉以往的時間來說,的確是太短了吧?”
“也是沒辦法啊。這件事,得追溯到你們這泰拉世界剛剛誕生的時候。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問你,‘你究竟是誰’這樣的問題?原因就在這。”
“嗯?”
“講真,我是真不想討論這個問題。但你作為特殊的那個人,如果不能讓你捋清楚,恐怕後患無窮。你知道,‘赫伯特’這個人是誰嗎?”
“這有什麼討論的必要嗎?”
“當然。如果我告訴你……‘赫伯特’根本就不是‘赫伯特’,你會怎樣?”
“越來越聽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特蕾西婭小姐,你裝糊塗的樣子還真有趣。你難道就不能從剛才我們的對話中感悟到一些什麼?”
特蕾西婭自然清楚,只是需要些時間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沒錯……”概念強行讓她接受一直儘量迴避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又可以拆成不同的階段。你是想全部都瞭解一下,還是隻想知道對你有影響的部分。”
“……全部瞭解一下吧。”
“好的。首先,先從你們現如今的生活開始之前講起。你可以理解為,在你們這座城市生活過之前,他一直在另一座城市生活。嗯……在那裡,一個叫‘赫伯特’的普通人,被封在睡眠艙裡。”
“……這個……我已經猜到啦,能不能說一些重要的……”
“如果兩地同步時間的話,一萬七千年前,他的睡眠艙中了病毒,連帶著他也被修改了。從此,一個叫‘赫伯特’的普通人消失了,而另一個叫‘赫伯特’的野獸誕生了。”
概念彷彿看不到特蕾西婭逐漸驚訝的表情,繼續講道:“這位新誕生的‘赫伯特’可不一般。他的靈魂要比普通人高出不知道多少個階級。這靈魂已經強大到,為那普通孱弱的身體賦予了不老不死的權能,還有直擊每一個生靈意志的法術。你第一面見到他時,或許會有些熟悉,甚至有些依戀。除了是他本身的魅力,更是因為……赫伯特的能力根本就是你們如今所謂精神法術的綜合異域版。不同的地方在於,它的力量,本質其實是這個世界的意志。或許你會很好奇,世界怎麼會有自己的想法,這個我們容後再議。”
他在屏幕上劃了一條白線,畫下一點當成時間軸:“他在三百年前,自一次意外中醒來,並在如今炎國偏西南部的地方生活過一段時間。然而,在那之後,因為一次追殺,他的能力覺醒,也讓他開始了自那以後漂泊不定的生活。大約一百多年後,他遇到了許多朋友,又失去了許多朋友。你或許也知道,他一度陷入不知何處不知所往的所謂戀情,也是那段時間產生的。當然,你也不必介懷,覺得自己是另一個人的替代品。不是的,你們甚至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段生活,也就和做了場大夢一樣。所以,你沒必要為了一個夢裡的人吃醋或者不舒服,我保證,赫伯特絕對是全心愛你一個的。”
“那個,我倒是覺得沒什麼啦……雖然說我之前沒有感情經歷,也不怎麼敏感,也不覺得他有什麼問題……倒是你,一談到這一點怎麼就話多了起來……”特蕾西婭表示異議,並察覺到某些異常。
“咳……沒什麼。我們繼續。”概念咳嗽了一聲,首次表現出自己沒那麼完美無缺的表情管理,臉色有些尷尬:“之後那位戀人死了,他就又踏上了孤單的旅途。然後,他就遇上了凱爾希。”
“……啊?”
“我不是說了嗎,他在另一座城。每座城市都有一個凱爾希的。別打斷我啊。他挺喜歡凱爾希的,凱爾希也挺喜歡他,倆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可惜好景不長啊,很快,那座城市出了一些問題,他也就和凱爾希分道揚鑣了。之後,那座城市毀滅,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活了下來,還帶了那個凱爾希剩下的一丟丟影響,來到了你們這座城市。”
“呃……那接下來的內容是不是就是和我有關的了?”
“嗯。來到這兒,他本來是想做為見證者,看看你們。只是,因為他來的實在是太早了,之後對你們的世界發展也是沒什麼興趣,索性就每隔一段時間出來轉轉。畢竟太早的社會他也很難融入進去,只有現如今你們的發展階段才會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可儘管如此,作為泰拉世界們的觀光者之一,我必須得說,他錯過了許多精彩。比如……你的戰鬥。卡茲戴爾英雄啊,意氣風發,所向披靡……而他那段時間卻恰好在睡覺。是不是覺得有點兒可惜?有時我也在想,倘若你們兩百年前就找到了他,你們的結局是否也會不同?嗯……嗯?咳,不過,其實也會差不多吧。”他最後一句發現了什麼的遲疑讓人有些在意。
“……命運吧。”
概念笑了笑:“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稀奇。不過也不錯。命運,就是選擇和隨機性。萬事不重來,擦肩而過也是零。所以只能說,很遺憾……咱們接著說。當遇到你時,這貨居然心動了,還真的跟你走了!我萬萬沒想到啊!”
說到這裡,概念突然激動地一拍桌子,隨後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咳,所以,他看不到未來,就只能估計方向。為此,他選擇了一個危險的方法。嗯,通俗來說,就是他自己處理不了,於是打算回家找自己爸媽尋求幫助。”
“是不是太通俗了,通俗到我都不明白你究竟在說什麼了。”
“咳,就那個意思,你知道具體模式就行……你也知道,並不是所有父母都會無償為自己的兒女提供幫助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想要得到父母的照顧,就得接受他們的約束。說白了,就是它們也想要進這座城看看。所以沒辦法,他也認了,只是留了個心眼。可他不知道,自作聰明就是要吃虧的。所以,他輸了,不完全的方法提升自己,解決問題時就只會漏掉許多關鍵信息,最後的代價也很明顯——他一度失去了你。”
“……這個,我知道。”
“然後,他瘋了。他不僅完全服從‘父母’的安排,甚至還打算越過之前的準備步驟,直接把它倆取而代之。孝順過頭了,孝順到自己了屬於是。而‘父母’的想法很簡單,雖然他們也在期待同化他,但也不想因為這個就莫名其妙丟失自我,大家一起和和氣氣地共存不好嗎?所以他們達成了一個不太穩固的協議。事實上他們每個人都沒得選。與其鱗死網破還不如各自安好。當然了,在我看來赫伯特還是佔上風的,所以你也不用太擔心。歸根結底,我倒是對你們這些所謂的薩卡茲有了些興趣——為什麼每次在他陷入困境的時候,總是你們給他提供了一個解決困境的突破口?”
“那個,即使你這麼問我也……而且,我最後還是死了啊。”
“沒有在問你,只是感慨一下。至於你死不死的,這個我們之後再聊。現在的問題是,你能接受嗎?我剛才說的這些。”
特蕾西婭點頭又搖頭:“作為旁觀者的話,我能明白,但作為當事人,我表示拒絕。”
“概念”一拍額頭:“啊……果然……不能接受嗎……”
“不,我指的是你們,而不是赫伯特。他怎麼樣我一直看在眼裡,你也說了,直到我人生的最後一刻他都是那個人,他之前在哪裡、是什麼,經歷了怎樣的變化,又與現在的我有什麼關係?倒是你,怎麼感覺你不是什麼正經智能啊。還有你說的‘父母’,他們真的是赫伯特的父母嗎?聽上去像是要入侵泰拉的什麼東西啊。你說一百七十四年即告毀滅,難不成就是因為所謂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