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玉龍山腳。
玉龍窩雪冬寒早,為訪雪境踏棧行。
古木原林鵜聲急,沱雨冷風遊興濃。
行過數里紅樹石板路,玉龍眠處近在眼前。
身邊人氣喘吁吁,似再不欲前行半里。
“這玉龍山,近在眼前,怎麼走了這麼久,還有呢麼遠。”
“穗兒,有句話不知你聽沒聽過,叫追山跑死馬,就說啊,這山看著近,其實遠著呢,估摸著還得一個時辰吧,就能到了。就騎著小扁慢慢走吧,不著急。”
“我不騎,良都說了追山跑死馬,一會小扁累死了怎麼辦。”
這嬌妻,怎麼時而聰明,又時而還像那小崽子一般。
“放心,就按這個速度走個一年半載,穗兒的小扁都沒事。”
“我不信,良肯定還想著報仇呢,才騙我騎小扁。”
無奈,當真無奈,二十又四的女子,怎還如孩童一般。
“聽說了麼,良,那徐霞客,前些時日還曾來過這玉龍山。”
怎得又忽然正經起來了。
“沒聽過,連徐霞客是誰都未曾聽聞過。”
“就知道喝酒打架,腦子裡一點東西都沒有,那徐霞客說,這雪山一指豎立天外,若隱若現。這雪山四周,又有四觀,分為‘南雲觀’‘東日觀’‘北雪觀’‘西海觀’。說在這玉龍山上啊,就可俯瞰這麗江全景,當是此生必要來賞他一番。”
全然沒聽進去,頭腦昏沉,空氣似在鬧氣,總覺呼吸有難。
午,玉龍雪山。
登至這雪山之腰,才覺這曠世美景,幾多震撼。
雪峰之頂映照腰間碧波,已不是水天一色,而是天水歸一。
數十高峰連接交錯,這雪,似沉積嶙峋萬仞餘年。
令萬物沉寂眠卻的雪,在這山上,卻化為鬼斧雕飾。
映襯這山,映襯登山的人。
這是這噁心嘔吐的症狀再難隱藏,晨間的吃食,翻江倒海。
“良,怎麼了麼?”
“自來了這麗江之後,每日便稍有不適,越望這山上登行,這症狀就愈發嚴重,似著魔了,也無風寒,也無外傷,就是整日頭暈泛嘔。”
“良,沒事的,可曾聽過那‘頭痛山’?”
“何謂‘頭痛山’?”
“說啊,那漢朝向西域派出使節,路過皮山之時,使團之人大都臉色蒼白,伴隨頭痛,但過了山就又安然無恙。夫君你的症狀啊,就和那頭痛山一樣呢,等咱們下了山,便沒事了。良要是實在難受,咱們現在就下山。”
“無妨,好不容易登上這玉龍山,不能看這日出,豈不可惜。”
“那咱們便登那扇子陡後,便休息,靜候那日出降至好麼。良現在難受,就多飲些水,裹緊冬衣,要不要穗兒扶著良爺呀?”
本被無微關照溫暖的心,隨最後一句調侃化為須有“不用!”
日出之時,扇子陡。
“良爺,為什麼要給我買新鞋子?”
“看你腳上的那雙都穿舊了,快試試吧,可不便宜呢。”
“那,良爺能幫我換麼?”
握住面前骨質的小腳,褪去那破舊的黑布鞋。
面前小崽子突地暴起,猝不及防被撲到馬車,懷中銀光忽閃。
不好,迅速抽出右手搶先制住瘦弱手腕。
“良?怎得突然握我的手,這可在玉龍山上呢。”
“抱歉,穗兒,夢......”
“先別說這個,正準備叫良起來,這日出升之時,眼看就要到了,你瞧,那邊的天已然開始泛紅了。”
右臂被環抱,沒有髮飾的一側輕靠臂膀,相依席地而坐。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雞鳴,這雪山之頂會有雄雞麼?
是小扁,不合時宜的喧鬧。
紅日彤彤,山雪纏綿,霎時,天地萬物皆披紅妝。
霞光萬道,穿雲奪魄,日出玉龍紅造高,人間萬事細如毛。
依靠,變為相擁。
輕輕撥走凌亂的髮絲,餘生夢中情人臉龐被映的絢麗。
“良,此生與你相愛,正如這日升,萬丈紅妝,我心不悔。”
“既如此,我這負命之人,又何曾不深愛著穗兒呢。”
紅日緩升直至懸停,紅妝夫妻相擁吻入雪山仙境。
世道美酒配佳人,這美酒不如紅日一分,佳人,情愫甚濃。
日間,麗江。
“怎樣,我說的沒錯吧,良的身體沒問題,只是犯了那頭痛山的毛病。下山休息一兩日,是否清爽多了。”
“穗兒怎麼知道這些,愈發好奇那九年,到底經歷了何事。”
“良當真想聽的話,晚上枕眠時,我便告訴你。”
“一言為定!”
“那良爺也得滿足穗兒的願望呢,哪有隻出不進的道理?”
似冬風拂過不時休憩好的身心,忽地空虛傳來。
“夫君剛養好的身子,怎捨得再讓夫君勞累呢?不過夫君也許用軍旅生活的故事作為交換,如何?”
“如穗兒所願,這十一月也行將終末了,咱們得加快去呢蒼山洱海的腳步,以免誤了大家的客棧生計。”
“次年伊始趕回便可,咱們時間還長呢,還是說良爺倦了和我這小女子出遊,儘想著那閉月羞花,傾城傾國?”
“怎得又提這事,上次不是已經補償了穗兒?況且你我都成婚了,還擔心你那好姐妹們奪走良爺呢?人瓊華有家室,別瞎說。”
“沒了瓊華,可以有瓊芳,可以有芳華,良爺的情愛,我可獨留不住吧,到最後還是委屈了小女子,獨自神傷。”
道理,是講不通了。這口氣,怎得都咽不下了。
摟過調皮的穗兒,對那毫無防備的腰口淺淺戳刺。
吃痛,嬌羞,反抗,嗔怒。情緒複雜的拳,撲向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