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戰爭》原創故事 - 02- 試驗機


3樓貓 發佈時間:2024-10-31 13:32:41 作者:【元素戰爭-2025】 Language



“92年夏天,
科工委的同志過來,帶來一些資料,
說是美軍在伊拉克的新式武器,
問我,老馬,這個東西,咱們能不能搞出來?
那些錄像,照片,大夥反覆研究了一個多月,
還照貓畫虎做了臺微縮模型,
我當時就說,除非有更結實、更輕質的新型材料來做護甲,
否則這種東西就是個花架子,嚇唬人的,
莊稼裡的稻草人嘛!
真想搞,可以去偷偷看看老毛子,
他們回去有沒有下功夫研究這個東西,
他們現在缺錢缺人,如果還要堅持搞,說明兩點:
一,這東西真有用,
二,他們另有辦法。
要是那樣,我們可以想點辦法,把他們拉過來,一起搞。
當時大夥都笑了,說,老馬,你這真是開的國際玩笑。”

——大型軍工科普系列專題片《鑄劍》 馬延晟 訪談素材

1.新任務

2026年8月31日。
距離那顆小行星墜落,已經過去快一年了,世界依然在亂了套的節奏中蹣跚前行。
華鍾看了看手錶,已經快18點了,昨天連長跟自己說,18:00集合,換防。
換哪裡?等命令。換多久?等命令。
“乾脆玩死我就得了,神神秘秘的。”華鍾這麼想著。

自打那顆災星落下,華鍾就幾乎沒休過1天以上的假。國外亂成一團糟,國內也沒好多少。
邊境反恐、臨時救災,護送難民,秩序維護,這大半年他算是把特戰、武警甚至民警的活都幹了個遍。偏偏那個技術兵出身做到大校的爹,一點兒異議都沒提過,愣是頂著老媽的各種威脅,讓自己沿著國境轉了一趟,把這小子練得頗感心力交瘁。
“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老爹甩給他一句話。
好在,“苦日子”好像到頭了,軍區選拔技戰術骨幹,華鐘被選中了,據說是個涉外任務,也不知道到底是個啥。
“要是跟哪波硬茬子打一場就好了,這一天天的,淨顧著幹民活。”華鍾琢磨著。
要說華鍾,也算是個奇葩,打小就喜歡舞槍弄棒,當兵後軍事素質過硬,還自學了英語和俄語,思想覺悟也不錯,近一米八的個頭兒,外型上打眼一瞅,怎麼看都是個幹部的料。無奈這小子從小就是愛學的死命鑽,不愛學的就不樂意看,高考報軍校因為文化分太差,連個專科都沒考上,氣得華大校差點扒了他的皮,要不是華鐘的媽抱著兒子擋在丈夫面前,華鍾指不定身上能缺點什麼零部件。
“你打,打死我們娘倆算了!一年到頭也不回來,孩子變成這樣你沒點責任?現在生氣?你早幹嘛了!”身為舞蹈演員的老媽一改往常文文弱弱的樣子,護著自己的兒子。
但就這聽上去老生常談的一句話,讓老華放下了手裡的武裝帶。
“爸,我要當兵。”華鍾梗著脖子衝著他爸說。
“你玩兒蛋去!軍校都考不上,你當個什麼兵!現在部隊裡要的可都是高素質人才!”
“兒子,聽話,咱在復讀一年,復讀以後再說。”媽媽拍著他也跟著勸道。
“那我不管,義務兵也行。我不想上學,就要當兵!”
老華是真擰不過,可能主要也是怕老婆在耳朵根邊兒的碎碎念,好歹是同意了。
自打兒子進了軍營,老華還真有點兒提心吊膽,倒不是別的,生怕這小崽子折騰出什麼事兒來。好在雖然進去是個列兵,華鍾還真不是個慫包,別人下的苦工夫,他能下兩倍,文化知識也跟著提了上來,雖然成績還是不算好吧,好歹考了張文憑。
就這樣,華鍾成了個少尉,變成了軍官。只是這小子依舊有點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思,進了特戰隊也是成天琢磨著要軍功,上哪突突恐怖分子,把老華也給整得挺無語。
“武裝行動危險程度你小子心裡不清楚?能不能讓你媽省點兒心?”越來越上了年紀的老華心裡關心,卻依然拉不下臉來跟兒子表明自己的態度,只能拉出老婆當擋箭牌。
“爸,你這什麼覺悟?”華鍾一開口就給他爸氣夠嗆。
“當兵的,不就是要出現在祖國需要我們的第一線麼?還有什麼比邊境軍事行動更第一線的?”
“沒不讓你去,但你也別成天琢磨著要打仗行不行?國泰民安的就這麼礙你的眼?”
“爸您這話可不對。世界本來就不太平,各種衝突最終來看都是必然會發生和難免的,既然這樣,我負重前行,您安享太平,不挺好麼?”
老華說不過兒子,也就只能聽之任之。
“他小子只要能囫圇個兒地回來,愛尼瑪誰誰。”某天喝多了的老華操著家鄉話和戰友吐槽。
“集合,集合。”
華鍾一路小跑著出營房,東北的夜風夾著細碎的雪花鑽進脖領子,讓他冷不防的一哆嗦。
“郝班長,咱這是去哪啊?神神叨叨的。”華鍾問道。
“廢話那麼多,不該問的別問,服從命令聽指揮,跟著走就完了。”
連長姓郝,作風可不像他的姓那麼好說話,尤其華鍾這小子,剛入伍那會兒沒少被當時身為班長的老郝操練。可這時間長了,成了軍官了,華鍾反倒感覺,那會兒班長下狠手操練自己的回憶還挺享受的,連帶著,“班長”也就成了長期稱呼。
無奈,現在好歹也是個軍官了,不能帶頭不守規矩,只能口頭花花,聽班長罵自己兩句,過過癮。
“哎,班長,您這軍銜章?”
老郝看著華鍾笑了笑,肩膀上,兩槓一星。
“少校啊!班長升了啊!”
“剛下的命令,我接了新肩章就過來了。”
“對了,咱們一個連不是說只有我一個人選上了麼?班長您這是特意來送我的?多不好意思。”
“你小子要點臉行麼,我不去,誰管得住你們這幫猴崽子?”
“您也去啊?”
“怎麼著,我去還得你批准唄?”
“別,哪兒能呢。”華鍾嘴上樂呵呵的,心裡暗暗叫苦。老班長來了,看來自己這趟任務沒什麼好日子過。
轉過營房來到集合場,已經有一些戰士在這裡了,華鍾歸隊,老郝等戰士們都就位後,挺直了身體。
“立正!集合!”
之前三五成群的士兵們迅速排好了隊,一共36人。
老郝正色,“今天,我們要去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進入某基地駐防。我是你們的領隊,郝勝。駐防的具體地點,現在保密,到了你們就知道了。這個基地很重要,可能牽扯到祖國未來的國防安全,我們必須堅定不移,完成黨和人民交給我們的任務!有沒有信心!”
“有!聽黨指揮,完成任務!”士兵們堅定地回覆到,整齊得彷彿一個聲音。
“好!”老郝點了點頭,“登機!”

2、聯合研究所

細雪夜裡,黑沉的天空壓著一片茫茫雪原,讓雪呈現出灰色的質感。
三架“直20”載著士兵,呼嘯而過,向遠處的群山腳下飛去。指示燈閃爍著,在雪夜裡劃出紅色的光影。
“你好,我華鍾?”華鍾拉開一隻耳麥,和身旁的戰士開始套近乎。
“石廣志,昨天剛到。”戰士呵呵一笑,透著憨勁。
“得嘞,看來都是尖子啊,這回這任務挺隆重唄?”
“我不道啊,嗨管那玩兒幹啥,首長讓去哪去哪就得了。”戰士也笑道。
“郝班長,咱這是去哪啊,都飛了這麼半天了,就透露一下唄?”華鍾坐在機艙裡開始當出頭鳥兼好奇寶寶,安全帶緊緊地把他綁在座位上。一旁的戰士們雖然沒說話,也露出好奇的神色,紛紛看向隊長。
“急什麼?還有一會兒就到。咱們這回出國境了。”
“怎麼咱也玩列強那套了?國外還有基地呢?”
“扯什麼犢子,那叫聯合開發區。我說小華你個兔崽子能不能多讀讀書?”
“嗨,這不是有您麼。您告訴我們不就行了。”
“是啊隊長,給咱說說吧。”其他戰士也好奇起來。
老郝雖然嘴上不饒人,還真沒什麼架子,從兜裡掏出一包煙,散給戰士們。自己點上深吸了一口,開始給戰士們普及。
“聯合開發區,是我們和俄羅斯一起成立的,簡單說。就從外興安嶺一直到黑河的這片區域,合作開發建設,這裡頭沒有防禦線,可以自由穿梭邊境。充分把遠東這一塊的地理資源運用起來,當然,建設以我們為主。”
“那感情好,老祖宗的地又拿回來了。”一個戰士樂了。
“別瞎說,這叫共同開發,就得這麼幹。”另一個戰士說道。
老郝抽完煙,笑看著戰士們討論,又過了會兒,他捂了捂頭戴耳機,“行了,快到地方了,準備降落!”聽到指令,戰士們在座位上坐直身子,開始檢查裝備和安全帶。
直升機緩緩停在山腳下的停機坪,槳葉捲起的勁風捲起平臺上的雪花,連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士兵們拉下護目鏡,在老郝的帶領下魚貫而出,踏上了未知的土地。
“郝班長,這地兒真他媽冷,感覺比黑龍江還凍人。”華鍾端著191笑著。
“閉嘴,一天天地就你廢話最多。”老郝笑罵著,調了調耳機的通訊頻段,“全體準備,分列三隊。”
高峻的山脈延綿著,圍住了這一片土地,將極地凜冽的風雪擋在了北方,俄國人稱這裡為斯塔諾夫山脈,而中國人稱之為,外興安嶺。
“同志,歡迎來到西伯利亞聯合研究所。”一身戎裝的俄羅斯老人走上前來,花白的頭髮壓在帽簷裡一絲不苟,寒風也沒有吹亂。
“謝謝您,奧克加布里斯基上校。”老郝用俄語回到,並鄭重地敬了禮,待老人回禮後,他伸出雙手握住了老人的手,“又見面了,非常感謝您親自來迎接!”
“幸好你們今天到,早幾天下了很大的雪,剛轉小,看到這麼多中國小夥子們也來陪我這個老頭子,我很高興。”老人笑著回到。他身旁的黑髮戰士上前,立正敬禮。
“報告,特殊警衛營上尉王朝,歡迎郝少校的到來。”
“謝謝!王朝上尉,以後共事請多關照。”郝勝回禮。
“好了,外面冷,進門再說吧,請隨我來。”
上校微笑著領眾人走下了停機坪,身後的停機坪開始下降,防爆裝甲在停機坪上方緩緩關閉,而在眾人眼前,厚重的防護門緩緩打開,震落了部分積雪,明亮的燈光從縫隙中穿出,照亮了士兵們的臉龐。
依託山體挖掘建造的寬大格納庫內,停著數量卡馬斯重型卡車、T15步兵戰車、阿瑪塔坦克,甚至有幾輛ZTZ99b,眾人跟隨著奧克加布里斯基上校穿行其中,一邊好奇地左右觀瞧,耳邊的同聲傳譯器中響起了上校的聲音。
“聯合研究所的基礎建築最早屬於古拉格監獄體系中的一部分,監獄關閉後這裡因為地形隱蔽、工事堅固被劃分到俄羅斯國防部名下,後來由國防部交給了烏拉爾裝備製造廠即原烏拉爾車輛製造廠託管,阿瑪塔的設計和製造也有一部分是在這裡完成的。”上校一邊走一邊和眾人介紹到,“雖然以前人員也不算少,但自從年初我們俄中兩國成立了聯合開發區,這裡就被劃分給了研究所。小夥子們,現在這裡可比以前熱鬧太多了。”
“上校,這個研究基地的直升機平臺,可能是我見過最大的了,一次停三架中型運輸的移動平臺可不多見。”郝勝笑著接了一句。
“那是因為建設初期,有次一個研究員要去莫斯科,大雪封山出不去,附近軍隊出動直升機來送補給,順便把人接走。結果這事被你們中方的後勤部知道了,算了一筆賬,直升機補給反而更便宜,於是以後就都用直升機補給,平臺也就擴建了。”
“王朝,你們來了多久了?”郝勝問道
“一個多月,我們是陪著中科院的技術專家們過來的。一共12個人。”
眾人走進了長長的走廊,進入到了研究所的內部。
整個內部是在山體內挖掘出的,帶著很濃重的冷戰時期風格。不時還可以見到施工隊在旁邊進行著裝修作業。上校將眾人帶進了營房,房間密閉,但沒什麼異味,看來通風系統運作非常良好。
“就委屈你們先在這裡了,”上校笑著說,“不早了,諸位先休息吧。明天我們會有個歡迎會。郝,我和王朝帶你去見一見中方科研人員的負責人。”
眼見著郝勝跟著上校他們走了出去,戰士們開始收拾行裝,準備休息。
老郝跟著王朝和上校穿過幾條過道,走進了主控室。隔著主控室的巨型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是個人工雕飾出來的山洞。山洞有十幾米高,數十米長,尚未完工,巖壁上可以看到加固的金屬框架和水泥,地面休整得相對平整,有幾臺泵機正在抽地下滲水,看來這裡是新施工的場地。
“郝少校,我來給你介紹,這是我們科研團隊的負責人,程玉泉院士。”
瘦瘦窄窄,頭髮斑白但梳理得整整齊齊,眼睛不大但有神,很和善的人。
“程院士您好,我是剛來的少校郝勝,和王朝一樣,負責保護各位的安全和基地防禦。今後有什麼事您招呼一聲。”
“謝謝你,郝同志,以後就拜託諸位了。”老院士慈眉善目地笑著,握住了老郝的手,眼裡透著親切。
“咱這個研究所主要涉及什麼方面?”老郝問到。
“‘二次前夜’以後,科學界在隕石的碎片裡,提取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程老爺子不慌不忙地坐下,開始給新來的同志介紹情況。
“目前提取出16種元素,有13種都是元素週期表裡不存在的東西。這對學界造成了極大震動。俄羅斯科學院和我們中科院關係一直不錯,就上報了兩國政府,一起搞了這個研究所,目的就是研究提取出的各種新型元素,以及元素的實際應用……”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華鍾洗漱完畢出完操,乘著短暫的空閒時間走出房門轉了轉。
基地裡長長的過道四通八達,經過了簡單裝修和處理,頭頂有些地方還沒來得及安裝頂部飾板,裸露的金屬隔斷後面依然可以看到老舊的管道緊貼著巖壁。有些房間還在裝修之中,看來基地的擴建改造工作依然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雖然拆掉了鐵門窗,打通成了大型空間,依然能看出一絲原本監獄的痕跡。
為了機密,不惜改造這樣的地方,也不在意監獄這樣的舊身份帶來的不良影響,看來這個研究所,真的很重要。
集合的時間還沒到,華鍾一路轉悠著,出了研究所的大門。
雪已經停了,天光剛開始發亮,白綠相間的外興安嶺環抱著這一片土地,空氣極致的清冷。原始森林中,只有研究所依山而建,未被冰雪覆蓋的灰色水泥,和周圍的自然形成了一種強烈對比。
這片土地還沒有被開發,依然充裕著泥土、植物和大自然的味道,清新而冷冽。但隨著聯合開發區的成立,想必這裡也會慢慢染上鋼筋水泥的顏色吧。
天色越來越亮,太陽快要升起。華鍾緩步走上停機坪,想找個更高的地方欣賞日出,卻看到一個女孩。
一身灰色的羽絨服,戴著白色的毛線帽,女孩坐在停機坪的邊緣,垂著腳,就像坐在自家院牆上一樣。
太陽從地平線上冉冉升起,將光輝灑滿視界之內的大地。可能是聽到了背後的腳步聲,女孩轉過頭看著他,手裡捧著個保溫杯,黑色的短髮,精緻的側臉。眼前的一切,讓華鍾覺得像幅油畫。
“危險啊,姑娘。”他心裡想著問好,卻說出了這麼一句。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女孩轉回頭,看著陽光,眯著眼。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華鐘好奇道。
許是掃了興,又或者已經看到了傾城的日出美景,女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向他走過來,卻沒有回答的意思,和他擦身而過,徑直走向了金屬樓梯。
“你好,我叫華鍾,昨天剛到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駐防部隊少尉。”華鍾衝著她的背影,笑著介紹了自己。
女孩頓了頓腳步,回頭看了看華鍾。
“喻元,中科大學生。”她嘟了嘟嘴,神態像只被打擾了進食的小貓。
說完,女孩走下了樓梯,只留下華鍾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
晚上的歡迎會,除了王朝和他近期認識的俄羅斯兄弟們主動擔任起了基地的駐防工作,其他的人都參加了。奧克加布里斯基上校拉著老郝幾人喝起了伏特加,俄羅斯陸軍的小夥子們好奇地看著新來的戰士,打著招呼。席間不知誰唱起了《喀秋莎》,於是歡迎會很快變成了歌曲大聯唱。
華鍾找了一晚,也沒見到早上的那個女孩,彷彿她不存在一般,但這絲毫難不住他。憑著開朗幽默的個性,他很快和幾個俄羅斯還有中科院的研究員混熟了。
從他們口裡得知,這個叫喻元的女孩從小在西方長大,是個化學和材料學方面的天才少女,父母也是科學家。高中畢業後跟隨父母回了國,隨後就以優異成績經特別選拔考試和麵試考核進入了中科大。但和一般人不一樣的是,喻元雖然很和氣,性格活潑,有點古靈精怪,但在生活中卻總帶著一些疏離感。雖然算是個宅女,但成績和學術能力出奇的高,深受導師程院士的喜愛,人長得也漂亮,慢慢也就成為了小圈子裡很特別的一道風景線。今年8月,她在程院士的極力主張下,一同來到了俄羅斯西伯利亞研究基地。
第二天,午飯時間,華鍾和戰友們坐在食堂裡,對著漢堡排和烤五花肉發楞。俄羅斯的因為天氣寒冷的原因,飲食頗為油膩,這讓華鍾他們比較不適。
不一會兒,一群女研究員從門口走進來,華鍾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
“羅宋湯和鮭魚排。”
“小喻,你每天吃這個不膩麼?”
“總比那些熱量爆炸的烤肉和漢堡排好。”女孩嘟了嘟嘴,一臉無奈。
“華鍾,你低著頭笑啥?”身旁的戰友問到。
“沒什麼,我想起高興的事情。”華鍾搪塞了一句,笑著更開心了。
日子便這麼過下來,每天起床、出操、巡邏、訓練、倒班,如果時間對的上,路過健身房時還能看到喻元在做有氧,偶爾也能搭上幾句話。這個基地駐防任務,對華鍾來說有點像回到了剛入伍那會兒,但當初的暗自叫苦不迭,如今卻成了有些愜意的生活。

3.意外之喜

“好了,今天訓練完成得不錯,華鍾,晚上你換班執勤,負責科研區域,20:00到24:00,明白了麼?”
“是。”華鍾抬手看了看錶,12月19日,18點14分。
吃完飯又洗了澡,換了身乾淨的軍裝,華鍾到科研區換了班,透過玻璃窗,他看到研究員們還在工作著。看到了那個自己頗有些在意的身影也在忙碌著,華鍾笑了笑,安心地開始了今天的執勤。
不一會,穿著白大褂的短髮女孩從研究室裡走了出來,看到華鍾在門口,愣了一下。
“你好,喻研究員。”華鍾笑著,露出一口白牙,“今天我執勤。”他沒來由地他解釋了一句,雖然這並沒有什麼必要。
“啊,是你,晚上好,”女孩看著他,臉上一喜,“對了,你叫華……”
“華鍾。”
“啊,對對對,華鍾,你有充電器麼?”喻元晃了晃手上的平板,問了一句。
“執勤不允許攜帶個人電子設備。”華鍾聳聳肩。
“那算了,我有事先,回見。”
女孩風風火火地走了,華鍾張了張嘴,沒說出的話卻化成了微笑。然而一直到戰友過來換崗,女孩也再沒出現過。
第二天,契爾年科,一個相熟的俄國研究員小夥子,在早餐時跑到華鐘身邊,用胳膊撞了撞他。
“嘿,兄弟,聽說了麼?昨天你們那個小女孩。”
“怎麼了?出事了?”華鐘不由得緊張了一下。
“是好事。”契爾年科笑著,“她應該要升職了。”
幾個年齡相仿的研究員也圍了過來,興致勃勃地聊起了傳說中昨天喻元的“壯舉”。
出於保密條例,幾位其實也不甚瞭解太多細節,只是知道喻元根據之前幾周對於新元素的學習,大膽嘗試,意外地使用化學結構和性質與鋰有著良好相性的11號新元素作為電解質,混合鋰和鈉,製作出了一種全新的固態電池。
實話說,喻元這事幹得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僅僅因為平板電腦的電池出了故障,她想換個電池手頭卻沒有備件,於是就利用研究所的設備打算自己做,還拉上了另一個研究員一起,兩個人光有理論沒有實踐,做出來的電池裝不上,裸著插上充電器以後,那真叫一路火花帶閃電。
這件事驚動了程院士和俄羅斯科學院的人,幾個老人家看著他們又好氣又好笑,同時受到了一點啟發,便叫上了研究小組的成員一起,分成兩組分別製作電池,鍛鍊一下大傢伙的實操能力。
喻元的好勝心這時候冒了出來,她思考了對方團隊和我方團隊的技術實力,感覺按照常規方式做出的電池,最多也就是個平手,不可能分出勝負,於是她便根據之前幾周對於新元素的學習,使用11號新元素作為電解質,混合鋰和鈉,製作一種全新的電池。
這是一次大膽的嘗試,一幫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人也紛紛贊同,但嘗試的結果卻讓這組學生大跌眼鏡,做出來的電池怎麼充電都充不滿。
電流、電壓、功率在表顯上一切正常,但實際測試的時候,功能卻又不受影響,這就邪了門。
老話說,人不光得有運氣和機會,還得有實力,實力夠強,機會來臨的時候才能把握得住。中科院和俄科院的這幫聰明人,顯然在科研領域,都很有實力。華鍾在感嘆的同時,也替喻元高興了一把。
吃完晚飯,自由活動時間,華鍾晃悠著出了基地的大門,沒想到又碰到了喻元。
“嗨,聽說你今天風光了一把。”華鍾笑嘻嘻地搭話。
女孩看著他,臉上也露出的笑容:“沒有啦,其實是誤打誤撞而已,華鍾你也出來散步,好巧。”
“說說吧,如果不違反保密條例的話。”聽到女孩終於是記住了他的名字,華鍾心頭一樂。
“真的就是誤打誤撞。”女孩興奮的神色裡又有點不好意思。
“冒了一次險,做出來的電池接上充電器,充了兩個小時,從2%開始卻只到了3%,我就楞了,以為是哪個步驟出了差錯,又去請教老師……”
“然後呢?”
“老師發現是混入了新的元素以後,特別生氣,說目前研究組對控制這種新元素的穩定性,尚沒有十足的把握,萬一這出了問題發生爆炸,這個基地裡的電氣團隊至少有一半要死在我手裡……”
華鍾看著女孩的窘相,樂出了聲,喻元看著華鍾,撇了撇嘴:“其實……我還是做了許多防護措施的,用了實驗室裡最好的防護材料做了外殼,充電功率也沒有拉到最大。”
華鍾繼續笑,嘴上卻誇到:“喻研究員,這回升職,應該是實打實的中科院研究員了吧?你這個歲數的中科院研究員,可沒幾個。”
“還好啦,老師和師兄師姐們抬舉我,我得加把勁,早點把博士讀完。”喻元吐了吐舌頭,露出調皮的神色。
“博士?你在讀博士?”
“怎麼,不像嗎?”女孩瞪大眼睛裝作氣鼓鼓的樣子。
“恕我冒昧,你看上去太年輕了。”
“我19歲啊!本來就年輕!”
“19歲的……博士?”
“是啊,我16歲本科就畢業了!”
“……你幾歲上的高中?”
“13歲啊,有什麼問題嘛?”
華鍾無語,想了想自己的成績,覺得太他媽丟人了。
“接著要忙起來了吧?”
“嗯,新發現過後就是海量的計算和驗證階段了,不過很有成就感,看著一項技術經過自己的努力一點點成型。”喻元笑著,滿臉的愉悅。
“等你忙完,請你吃好吃的,給你慶功。”
“哎真的嘛?吃什麼?”
華鍾琢磨了一下,津門八大碗自己跟著老媽學了好久,結果做出來的東西能催吐,看來靠自己是不可能了……嗯,基地炊事組老錢是廣東人,要不,讓他幫個忙?
“廣東菜,怎麼樣?”
“好呀!期待!那可就這麼說定了哦!”女孩眯著眼,笑得一臉滿足。
接下來的幾天,喻元便很少有業餘時間,各種報告、復現實驗、原理論文、新元素的計量調配就佔據了她幾乎所有的時間。但華鍾偶爾吃飯的時候會碰到她,和她聊聊天。
12月29日,又有好消息傳了出來,只是這次和中科院的團隊沒多大關係,而是俄羅斯科學院。
當契爾年科頂著一頭雞窩頭,興奮地衝到食堂大聲宣佈“我們有了新發現”的時候,所有人都愕然了。華鍾看著他亂糟糟的樣子和興奮的眼神,想起喻元眼睛裡也有過同樣的神色,不由得笑起來。
俄國科學院在莫斯科的研究所用新型元素做出了新型的合金,強度和耐熱度大幅提高。這幫俄國的科研人員,有了同樣不得了的發現。
“老錢,錢叔,來來來,幫個忙嘛!”
“哇,衰仔,仲有咩事啊?”
老錢無奈了,自己十一那回應老郝的要求給戰士們做過幾道廣東菜,華鍾這小子最近不知道抽的哪門子風,得空就過來叫著學藝,趕都趕不走。一個特戰隊的尖子,真要到炊事班來,老郝不得跟自己翻臉?
“這不是元旦了嘛,郝班長組織大家聯誼一下,再麻煩您給做幾道。”
“系唔系哇?你小子不要騙我哦!”老錢翻了個白眼,真是,每次看到他就忍不住冒出家鄉口音,偏偏他還能聽懂一些。
“怎麼會不嘿呢,當然嘿啦~~ 您看我條都帶來了。”華鍾打口袋裡掏出老郝寫的單子。
老錢打量了一下,好像沒多大問題,又抬頭看看華鍾,總覺著這小子沒憋好屁呢?
“就界樣咯?“
“當然,還有一點小忙,想請您老幫個忙。”華鍾搓著手,笑得一臉真誠。“麻煩您額外做一小份,那個……牛雜煲。”
“我就機道你小子有鬼!”
“錢叔您看您,”華鍾打算曉之以情了。“我這不是自己吃,是給中科院的一位研究員做的,您看人家,大老遠來這,好久也吃不上一口中國菜,是吧?我們那不得……”
“果個女仔來的嘛,系唔系?喂,雷唔好以為我睇唔到哦!”
“是是是,您明察秋毫,下回再有私人物品送過來的時候,我給您帶茅臺……”
“咳咳!”門口老郝的聲音傳過來。
“班長好!”華鍾嚇得一激靈,站起來轉身敬禮。
“幹嘛呢?遞個條子這麼半天!訓練了,趕緊去!”
“是!”
看著華鍾轉身一路小跑,老郝搖搖頭,“臭小子……”
“老郝,不要嚇他啦。”老錢看著郝勝,笑到。
“這傢伙又來騷擾您啦?”
“唔緊要。”老錢笑著。
看到華鍾,就想起自己年輕時,第一次碰到自己老婆的樣子……
12月31日,聯誼會開始了。
剛來貴地,總得給人留個好印象,老錢拉著幾個人打下手,好歹整了一大桌,不僅把中方的科研人員請了過來,連俄羅斯的一部分官兵也一併邀請了。聯誼會圓滿成功,雖然條件簡陋,也算得上是賓主盡歡。
只是喻元因為研究工作脫不開身,雖然早就被告知有廣東菜,但直到結束的時候才姍姍來遲。看著一桌被吃得乾乾淨淨的中國菜,小姑娘哭的心都有。
老錢胳膊捅了捅正在幫忙收拾的華鍾,朝喻元那努了努嘴。華鍾正打算過去說兩句,被老錢拽住了胳膊。
“跟我過來。”他低聲說。
轉進了廚房,老錢放下手裡的碗碟,從旁邊端出個還熱乎的砂鍋,遞給華鍾,“衰仔,吶,下·不·為·例!”
“您是我親叔!”華鍾喜出望外,端著跑了出去。
“喻研究員,嚐嚐?”
“這是什麼?!”
“牛雜煲,錢叔的手藝,可棒了!怎麼樣?”
“我嚐嚐,唔!好好吃!“
老錢倚著門框看著兩個年輕人,笑得很舒心。
日子又這麼過了下去,華鍾每天起床,出操、巡邏、訓練、倒班,基地24小時駐防,只是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就是有空可以和喻元一起吃飯,聊天,很偶爾地一起散個步。本來女孩對軍人似乎並不太感冒,但現在和華鍾還有其他戰士的關係倒也越來越融洽。
老郝對這種事,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他眼裡,軍工人和軍人,都是一類人,走在一起很正常,別說兩人只是交朋友,就算真談了戀愛,只要不影響任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其他的戰友一看少校這個態度,更是煽風點火,常常開華鐘的玩笑。
於是對華鍾來說,略顯枯燥的基地生活,現在便有了另一種愉悅。

4.有些事,得自己去體會

2027年,1月10日。
“憑什麼啊?電池技術我們和他們無償共享了,憑什麼他們的合金技術要和我們做技術交換?”
宿舍里老郝揉著耳朵,看著幾個提問的戰士一臉的無奈。
“你們再叫大聲點,讓俄國人都聽見,就有利於兩國關係了。”老郝沒好氣地訓斥道,“都給我坐下。”
眼看著幾個戰士還不服氣,老郝放低了聲音說道,“當初研發電池的時候,俄羅斯科學院可是跟著我們一起去做的,各方面都有記錄,所以他們說參與了試驗的過程一點問題沒有,何況最後驗證計算的步驟他們也出了力,電池技術他們遲早也會造出來,我們還不如大度一些。”
老郝給那幾個戰士發了煙,坐下自己也點了一根,“這次可是他們科學院莫斯科研究所做的研究,我們一點不知情,偏偏這技術對於國防又算得上重要,和別人要技術,總得給點實際的東西出去吧,交換的條件也僅是6G通信技術共享和北斗定位系統共用權,實際上,技術點仍然把我在我們手中,不吃虧。”
華鍾和喻元他們幾個研究員聊過,知道,莫斯科的研究,確實有點東西。
隕石元素裡目前一共提取出13種新元素,除了11號元素被證實可以在電氣方面大有作為以外,其他幾種元素尚不知會有什麼作用,據說毛子科學院的領導受上次喻元他們的影響,回來就定下了試驗方向,用新元素和各種已知材料混合,然後觀察是否有改變。面對這種近乎“窮舉法”的科研態度,華鍾聽契爾年科說完也只能擦擦汗,暗地裡說一聲佩服。只是新元素存量都比較稀少,所以,他們選擇了目前看起來提取最容易、存量最廣泛的2號元素。
當試驗了37種材料後,幸運之神降臨了。
俄國人試圖將鋼鐵和微量的2號元素混合,起初並沒有特別的地方,但在按一定比例加入碳、錳、鈦以及稀土中的鑭系元素,並將2號元素的含量做了微調以後,事情開始有意思起來。新形成的合金較普通合金在結構上發生了質的改變,強度超過原本數倍以上,耐熱度提高几乎三倍,且融合性極好。
面對這種有可能改變戰場的材料,中國方面是一點都不想等了,於是用業已成熟的6G網絡技術和北斗定位的共用權,與毛子交換了這一成果。
一起研發,一起做生意,還不讓你吃虧——誰也沒法拒絕這樣的合作。加上2號元素的提取和合金的大規模生產並不是特別方便,於是索性以斯科沃羅季諾作為中轉,搞起了生產基地。
時間一晃,來到了4月底。
“老師,為什麼要把科研成果授權給軍工集團?我不理解。”
華鍾訓練完剛,打算去找喻元一起吃飯,沒想到剛走到休息室門口,裡面冒出了喻元脆生生的聲音,還帶著點激動。
“小喻啊,中科院的成果屬於國家,國家有需要我們當然要支持,俄羅斯科學院不也一樣授權給了烏拉爾裝備?”程院士回應道。
“但這項技術在民用領域也可以有作為啊!看看獲得授權的民用技術企業,不是一樣可以為國家造福麼?為什麼一定要用最新的技術來製作武器?製造讓軍隊用來殺人的東西?”喻元不依不撓地追問著。
華鍾心裡有點異樣的感覺,彷彿被人鄙視似的,讓他不舒服。
“小喻,你還年輕,受教育的方向也不一樣。”程老教授摘下眼鏡,揉了揉雙眼,“你在基礎學科方面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研究能力就連我們中科院的資深院士聯誼會成員也讚不絕口,上回老商和老馬還提起來,打算從我這把你挖過去。我們現在的項目,你的貢獻也很大。”
他帶上眼鏡,看著面前這個嬌小的女孩,他的得意門生,微笑著,但語氣卻很嚴肅:“但你從來沒考慮過,是什麼能夠讓你在這樣的環境裡安靜的做研究,是什麼導致我們對於任何一項新技術都如此迫切的渴望和追尋。”
女孩看上去還想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嘴卻沒有繼續。程老教授拍了拍她的肩,和藹地說道:“我並非在指責你什麼,孩子。你爸爸和我是朋友,他提過你有時抱怨父母在國外對你過度保護,想來你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可能還並不算深,但這沒關係,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了解。也許你想說現在你被封閉在這個研究所裡,看不到什麼世界,但你的時間還有很多,我覺得,不妨從歷史開始,瞭解一下,這個國家是怎樣興起的,其他的國家又是怎麼興起的,外部世界是如何對待一個正在崛起中的國家的。”他放下手,整了整衣服,“也許歷史會告訴你一部分答案。”
女孩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從研究室裡走出來,抬頭看到華鍾,神色稍有緩和。華鍾平復了一下心情,和女孩並肩往外走去。
“‘軍人是殺人的人’——這個評價,還真是讓我難受。”他輕聲說了一句。
“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的。”女孩小聲說到。
“沒關係,你說的也並不完全錯。”華鍾笑了笑,停頓了一下,然後開口,“只不過,你可能沒了解我們存在的最根本目的。”
“是什麼?”
“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國外看到的是什麼,但在中國,”他正了正軍帽和和軍裝,撣了撣胳膊上的國旗臂章,“軍人存在的最根本目的,是守護。”
幾天後,喻元走了,她申請了調離研究所回中科大,臨走時華鍾去送她。
“別擔心,我沒事,沒準兒哪天我還會回來。”喻元笑著對華鍾說,然後她看著群山,像是繼續對華鍾說話,也像是自言自語。
“只是現在我想不通一些事,我想多出去轉轉,去‘二次前夜’的災區看看重建,去學校好好讀讀書。程老師說得對,我對這個國家瞭解的太少。我看到的一切都不像我曾經接觸的信息告訴我的那樣,有太多太多的不同點,甚至有些超出我的認知,我不明白,我想自己去找到答案。”
她轉過頭笑著看著華鍾,語氣裡帶著一絲輕鬆,“我曾經很不喜歡軍人,我覺得軍人只是國家的暴力機器,依靠手中的武器進行著威權壓迫,但我認識了你和石頭,還有其他的中國軍人。我發現雖然你們很少有批判性思維,但其實你們和其他人一樣,都有著朝氣和善良。通過認識你們,我感覺到自己認識得並不全面,我想去自己看一下,感受一下這個國家。希望有天再相見時,我能找到答案。”
華鍾看著眼前的女孩,忽然大著膽子上前,幫她拉了拉揹包的肩帶,正了正她那白色的毛線帽,在女孩依然有點驚訝的時候,正色對她說:“對了,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什麼日子?”
“五四青年節。”
“是什麼節日?為什麼我沒聽說過?”
“這是中國特有的節日。”
“傳統節日?”
“不,不是傳統節日。”華鐘的聲音柔和但堅定,“100多年前,1919年5月4日,在北京,青年學生為了國家和民族尊嚴,當時走上街頭,示威遊行、請願、罷工,與當局對抗,很多人受傷、被捕,死亡,但是他們義無反顧。”
“聽上去很像法國大革命。”
“好像不太一樣,物理層面上敗得很徹底。“
“然後呢?”
“這個,說來話長,我以前畢竟是個學渣嘛,一些意義重大的事兒,我不大會表述,說不大好。”
華鍾略顯尷尬的笑了笑,繼續說:“我只是想說,100多年前,中國年輕人向世界展現過他們的決心和勇氣,他們想改變自己的祖國,改變這個當時人口占全世界五分之一、卻一直受欺負的大國,可沒有成功,這場運動基本上只有中國人自己瞭解,它沒有被寫進‘世界史’。但是,今天的中國,就是從那場運動開始,一點一點的轉變過來的。”
他看著喻元,看著這個讓自己有些在意,或者說心動的女孩,笑著說:“所以,說不定,你會在歷史和現實裡看到許多你不知道的事情,然後……”他從胸口摘下駐防部隊特有的徽章,別在了女孩的領口,“然後,也許你就找到答案了。”
喻元好看的雙唇微張,嘴角慢慢上揚起來。
“下回見面,你還要請我吃牛雜煲。”
“一言為定。”
時間流逝,到了2027年10月1日。在中國國慶閱兵儀式上,出現了印著北方工業logo的全電驅動輪式裝甲部隊。

5.腿只是裝飾

2028年,6月3日。
華鍾站在直升機平臺旁,看著又一批換防的戰士走出機艙,他的肩上,戴著一槓兩星的軍銜章。
能升銜,說起來,還得是託了老媽的福。
華鐘的老媽是個舞蹈演員,雖然在社會上沒名氣,圈裡可是一把好手,屬於半國家隊成員。而老媽的老爸,也就是華鐘的姥爺,是津門正經的練家子。從小老媽在家練舞,姥爺練拳,華鍾就在旁邊看。老媽也是毫無保留,把關於身體和肌肉控制方面的技巧都教給了他。加上作為爸爸的華大校從小長期不在身邊,陪伴小華鍾最多的男性就是姥爺,作為獨生子的華鍾頗為“受寵”,承載了姥爺“繼承衣缽”的想法,武術也學了不少,雖然沒到大家的地步,也算是有兩把刷子。
基於這種“家庭優勢”,華鍾在去年底基地裡舉辦的中俄比武交流中小露了一把臉,升了一級,成了中尉,負責新駐防人員的訓練和指導。
一轉眼,他在這也呆了一年半了。
原本以為出國的任務,軍事成分會更多一些,結果就在這個基地裡這麼紮了下來。在這個一年裡有半年都是冬天的地方,天天對著有限的幾件事,飲食比飼養場的牲口還單調(不是不好,而是單調),也沒什麼休假(有假也沒地兒去,深山老林的能上哪),讓他有時候有種還不如去幹民活來得痛快的感覺。
以前在邊境地區,他作為特戰隊經常出任務,基本上沒在一個地方呆過特別久,經過這一年半的生活,邊防戰士的苦,他可算是完全瞭解了。這種苦和客觀條件無關,畢竟當兵的人,早就把這些外在條件看得很淡了。但精神上的壓抑,他是第一次體會,尤其是在喻元離開了以後。
老話說,“既來之則安之”。眼看著做出改變的可能性不大,華鍾索性就在技戰術上下起了功夫。本著用訓練填滿自己的無聊時光這樣的目的,每天出操、訓練倒是愈發勤奮,這也才有了升銜這檔子事。
換防基本上半年一次。這一年半以來,直升機送人來的同時,也接走了不少老兵,王朝也是其中之一。臨走的時候,他拉著郝勝和華鍾喝了頓酒。
席間三個人都喝了不少酒,說了什麼,華鐘不太記得了,只記得王朝一個大老爺們,哭得像個孩子。
“老郝,我是真不捨得脫了這身軍服哇!”
俄國的新金屬技術去年交換以後,在今年年初被徐州重工看上了,搞出了複合合金管架結構,原本只做了一臺履帶式的載具,結果這臺試驗型的玩意被裝備發展部看上,說是打算用這種管架結構延展開來搞一臺小型化的工程機械,用來適應西南多山地帶和西北戈壁地帶廣袤範圍內的精細化修理和工程建造。
徐工的人來了精神卻也犯了愁,採用原有動力明顯是不太適用了,正好在國內科技成果彙報會上聽到了高能電池的事,便派了人過來聯合研究所,請求協助。
要說徐工的機械設計能力,可能不僅在國內,在世界範圍內,都算是一流,早期那個外號“鋼鐵螳螂”的ET112挖掘機,就是出自他們的手筆。這回拜訪中俄聯合研究所,也可以算是有備而來,帶上了已經設計好的工程樣品,動力部分空著,打算讓這邊的專家看看怎麼搭配。
兩臺Y27工程樣機,駕駛艙部分基本就是把ET112上的駕駛艙照搬了過去,不同的則是去除了挖掘爪,並改正了側向佈置的動力單元,改成了像基座一樣的上半身,駕駛艙被嵌套進去,並且改成了前部開艙進入的樣式,基座外面通過一大一小兩對機械臂分管建造和精細維修兩種作業,座艙是由鋼化玻璃防護罩和合金管型材料組成,足夠一個駕駛員舒舒服服地像開挖掘機一樣坐在裡面。
項目通常有初步論證、課題討論、總體設計和分系統設計,事情的複雜程度,不是華鍾這種學渣能想到的。
哈工大、西軍電畢業的專家們和程老帶隊的電氣化團隊忙活了整整一個月,總算是從理論上論證了設計方案的可行性。於是乎接下來便是上報裝備發展部,做了彙報。又過了一個月,裝備發展部給出了正面的批覆,同意立項,於是開始組建五師二員,即系統設計師、結構主持師、工藝主持師、可靠性主持師、標準化主持師、檔案員、情報員。
從2028年開年開始,歐洲伽利略重新上線,美國和加拿大宣佈允許民間人士參與新型元素相關項目。這個世界因為新型元素的發現和對新型元素的爭奪,已經日趨白熱化。
在這個檔口,中俄的合作關係更顯緊密,新的工程機械自然也帶上了俄國人一起搞,於是乎中科院、俄科院、徐工、烏拉爾裝備製造廠,都把這個項目當作了一種重要的技術儲備,認真對待起來。
迎接完了新兵,華鍾轉出營房正打算去找老郝聊聊後續的工作,剛進試驗場,就聽到了主控室發出指令:“第42次試驗,動力系統匹配度。”
聽著擴音器裡的聲音,他在試驗場邊站住了身形。
對於目前的研究,華鍾是沒什麼概念的。作為一個特戰隊的老兵,他很自然地覺得工程機械和自己無緣,坐在駕駛艙扳操縱桿這種事,有比他更擅長的人,但作為一個男人,看到類人型的機器,倒也有種科幻照進現實的既視感。所以每當有機會,他也會饒有興致地站在試驗機旁欣賞開發進度。
原本主控室裡隔著玻璃看到的人工山洞,被改造成了10米左右高、近50米長的平坦的山體內試驗場,組裝車間,系統匹配,各路軍工人才在這裡,忙碌地調試著。試驗場中央,一臺履帶式底盤的工程機械,正靜靜地停在那裡,等待最後的試驗通過。
華鍾隔著玻璃看著駕駛員略顯肅穆的神色,心裡暗暗給他鼓了把勁。這位大哥是徐工的試車員,典型的山東大漢,鋼鐵螳螂在他手上玩得很溜。然而首次面對一臺四臂的半人型機械,他不免仍然有些緊張。
“程老,您家二公子呢?聽說他在徐工啊,這次怎麼沒來?”總控室裡,中科院的一個研究員笑著問了一句。
“他啊,和徐工的工程技術團隊一起到金三角特區去援助建設了。再說,他才三十歲不到,也不是核心骨幹,來了也是添亂。”程老吐槽了一句,許是想起小兒子的臉龐,又微笑著低下了頭,看起了平板。
“咱這研究工作量也是真的大,等項目結束了,我也得去出去轉轉。”研究員笑著附和了一句。
“你們知足吧,上世紀末本世紀初的時候,我們出外勤有時沒有合適的設備用不了autoCAD,只能用word畫電路圖。”程老笑著回到,“再加把勁,今天要是測試成功,就能定型了。”
“總工,既然已經是履帶式了,為什麼還要設計新的電氣系統動力源底盤啊?”新來的研究員洛星明問到。
“還是綜合考量的問題,原油儲備並不是我們的優勢。”程老笑著隨口回了一句。
一旁徐工的結構師接茬解釋道:“小洛,你得明白,世界上最好的石油品質只有中東地區才有,其他地區都得重煉。中東的油,油質輕,雜質少,他們從油井直接開採的原油,就和我們的重油混了柴油差不多,一臺重油發電機,只要把原油直接倒進去就行了,油罐殘留少,清理週期長,燃燒值比我們的重油還要好。老天給飯吃,不服不行啊。”
試驗開始,工程樣機動了起來,相比普通裝甲車縮小了很多的履帶式底盤少了引擎的轟鳴,只有電流的嘶嘶聲,動作卻靈活迅猛了很多,電動機扭矩的優勢體現了出來。
前進,後退,原地轉向,匹配度沒有任何問題,隨即,四條機械臂靈活地轉動著,幅度和範圍均達到理想值以上,綁定在小機械臂上的模塊化焊槍開始焊接眼前的一臺T72殘骸,大型機械臂則按照程序預設,抓取維修部件,提供穩定支撐……
午飯時,洛星明拉著契爾年科和幾個研究員坐到了華鐘身邊。
“怎麼樣?測試數據如何?”華鍾打了聲招呼,隨即問道。
“哈……數據太多,還沒整理完,不過目前的情況來看,沒問題。”契爾年科喝了一口拉夫咖啡回到。
“這東西看著有點像龍蝦,但動作卻很靈活。”幾個研究員也參與到討論中。
“上半身的設定原本以為實操會比較忙亂,沒想到操作邏輯很順。”洛星明也點點頭。
“是啊,電子輔助中的預設動作幫了大忙……”
“激光雷達掃描和主攝像頭的配合也不錯,抓取很準確,感覺確實有些像人了……”
言語中,一幫小夥子對這臺工程用試驗機紛紛報以肯定。
“結構跑通了後面應該會有更好的衍生開發吧?”華鍾問到。
“嗯,有點高達動畫裡的鋼坦克的影子了。”洛星明隨口笑著說到,契爾年科在一旁,若有所思。
“可惜,雖然靈活,用的始終是履帶式……”不知誰接了一句。
契爾年科一愣,和華鍾對視了一眼,一拍大腿,“我說怎麼總覺得有點遺憾!沒有腿!再好的履帶式也是履帶式,腿的機動性和地形適應能力應該要更好才對!”
說罷,他飯也顧不上吃,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華鍾想起自己看過的動畫片段,衝著契爾年科的背影忍不住玩笑了一句:“腿只是裝飾,你這個‘大人物’是不會懂的!”
接下來的一週,華鍾幾乎就沒見過契爾年科,連帶著幾個年輕的徐工研究員都很少出現。而一週後,契爾年科蓬頭垢面地揹著行囊,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好幾天沒見,怎麼你這是打算離家出走?”華鍾和石頭正在整理軍務,抬頭看到契爾年科的造型,愣了。
“回趟莫斯科,腿部的結構驗證需要其他的一些製造設備,不方便運輸,我回去一趟,和機械製造局的碰個頭。”
一個月以後,當一臺重型運載直升機緩緩從機腹裡推出兩臺被軍用帆布覆蓋著的雙足部件的時候,契爾年科從直升機裡跟著跳了下來。
“怎麼樣?看上去不錯吧?”這小子的雞窩頭一點沒變,但臉上滿是笑容。
運回試驗場,揭開帆布,幾乎每個年輕的研究員都圍了過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新奇、興奮,還有濃濃的求知慾。程老看著他們,衝著身邊的俄羅斯女士抬了抬手裡的咖啡。
“年輕真好啊……”
女士微笑著舉了舉手中的杯子,鏡片後的雙眼笑出了魚尾紋。身前的銘牌上刻著她的名字:V·伊萬諾娃,俄羅斯科學院院士。
整個雙足系統由類生物二段反關節制成,通過液壓和電子助力聯動,靈敏度非常不錯,腰部則是一臺由同步電機驅動和磁懸浮環支撐的轉向機構,上部預留了匹配駕駛艙的接口。徐州重工在和俄羅斯機械製造局溝通後運來了一臺全新的ET112駕駛艙,腳部驅動接口被重新設計,用以匹配契爾年科他們帶來的雙足系統。電子系統全部由中方負責,機械系統則由俄國人負責,俄國工業底子很好,機械產品的素質能趕上中國。且由於長期重工業發展,對於機械的理解非常到位。
經過三天的組裝測試和匹配,最終當這臺雙足步行機器在研究場裡邁步前進時,現場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和掌聲。
一些上了年紀的院士或教授們雖然並不完全理解為什麼年輕人對一臺雙足機械能表現出如此巨大的熱情,但卻絲毫不會影響他們被這樣的熱情所感動。
於是,開發成果就以雙足版和履帶版兩種形式並存的情況保留了下來,並於幾周後被提交至兩國政府。
2028年10月1日,在中國國慶當天的聯合閱兵儀式上,裝甲方陣裡出現了全電坦克的身影。當然,因為去年輪式裝甲的原因,也因為坦克相對司空見慣很多,並沒有在民眾中引起什麼波瀾。而真正使得輿論沸騰的,是最後民間科技方陣中,綽號“小龍蝦”,由徐州重工製造的步行工程機械。

6.節日中的悲報

“不打了不打了,搞不定你小子!”彼得羅夫氣喘吁吁地拍地表示認輸。
華鍾笑嘻嘻地站起身,對趴在地上的彼得羅夫伸出手。
“你這小子太油滑了,近身鎖不住你,反而被你鎖了。”彼得羅夫握住華鐘的手,借力從地上跳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揉著胳膊說到。
華鍾也不搭腔,就看著他笑,越笑彼得羅夫越來氣,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也嘿嘿樂了起來。
“這可是第三回了啊。三頓俄羅斯大餐,說吧,打算怎麼還?”
“今天這場不是還沒定嘛,要不這次換頓酒怎麼樣?”彼得羅夫看著華鍾一副欠揍的樣恨得牙癢癢,不懷好意地建議。
“拉倒吧,90度的伏特加你不如讓我喝酒精算了。”
“哈哈哈哈哈!”
兩人開著玩笑,擦乾身上的汗水,套上防寒服,走出了基地側門。
原本以為會染上水泥顏色的深山,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之前在叢林中的泥濘道路變成了一條平坦的鋪裝路,下完了雪,蓋上了一層白色,順著山林蜿蜒蔓延向遠方。
“晚上別急著休息,今年聖誕夜我們要慶祝一下,酒你是躲不過去的。”彼得羅夫看著夕陽落下後仍有餘光的天空,笑著對華鍾說。
2028年就這樣過去,外興安嶺在一場大雪後迎來了新的一年。俄羅斯人也開始忙碌起來,基地內的公共區域被掛上了彩燈。儒略曆法相比公元歷要晚13天的時間,過去的幾年因為基地建設,亂糟糟的,也就沒有操辦,所以今天,他們準備過久違的聖誕節了。
“原本我不明白,來了基地以後才知道,難怪你們不怎麼習慣稱那件事為‘二次前夜’,時間對不上。”
“本意上確實是這個原因。”彼得羅夫深吸了一口新鮮而冰冷的空氣,咧了咧嘴,“何況,這幾年的12月24日實在不是什麼好日子。三年前的那天,隕石落地,帶走了幾億人的命,去年的那天,美國人和英國人退出了安理會,又不知道會帶走多少人的命。”
“政治不可控了,待著也沒用,本來也就是他們的工具而已,工具不好使自然就扔了。”華鍾回到,“放心,軍事上他們還不敢亂來,咱們勉強還壓得住。”
“你知道麼,華,我爺爺很羨慕你們。”彼得羅夫摟著華鐘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造型,語氣卻有些感慨。
“你爺爺?”
“我爺爺是個造導彈的,退休好久了,上次見他還是兩年前,來這座基地之前的事。上世紀末在貝爾格萊德,打下美國人F117的S125防空系統就是他們造的。”彼得羅夫鬆開華鍾,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空,“我爺爺說過,曾經你們中國的系統工程學很一般,即便是一流的雷達一流的導彈,組成作戰系統就不行了,還是來買我們俄國人的東西,沒想到現在,你們的常規軍事實力已經發展得比我們強大許多,我們在很多方面也只能跟你們學習了。”
“蘇聯時期我們也很羨慕你們,兄弟。”華鍾拍了拍這個俄羅斯大個,“慢慢來吧,一起加油,這個研究所不正是為了這個目標而存在麼。”
彼得羅夫咧著嘴笑了。
俄羅斯人的聖誕雖然不在同一天,卻一樣很被重視,只是裝飾上不像歐美那麼多花花綠綠的燈帶,當然也或許是在軍營裡的緣故,食堂裡暖色的滿天星佔了主導。聖誕老人有兩種顏色的服飾,紅色和藍色,袍子上繡著精緻的薩哈花紋。飲食上不同於歐美,聖誕鵝是桌子中央的正菜,旁邊則放著鮭魚派和類似餃子的食物,配上奧利維爾沙拉、肉麵包、蘑菇湯之類的輔菜,擺滿了每一張桌子。當然,還有萬年不變的伏特加。
華鍾喝了一口格瓦斯,打了個飽嗝,看著食堂裡的戰友同事們熱熱鬧鬧的開懷大笑,臉上的微笑也越來越大。然而正當他打算加入進去湊個熱鬧時,洛星明帶著焦急的神色跑了進來,走到郝勝的身邊,附耳說了些什麼。華鍾只看到班長臉色大變,隨著小洛一起出了門,他心裡也咯噔一下,緊跟著跑了出去。
“發生什麼事了,班長?”
“程老,病倒了……”
醫務室裡,程老躺在病床上,帶著氧氣面罩,軍醫在一旁忙活著。老郝和華鍾還有一干同事只能站在門口看著,心裡滿是焦急。
“班長,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程老一下子就……”
“就什麼就,狗嘴吐不出象牙,人還沒死呢!急性心臟病,已經救回來了。”老郝拉了拉衣領,沒好氣地說。
“怎麼會突然心臟病發作?”
“我也是剛得到的消息,昨天金三角特區周邊的工地上發生恐怖襲擊,初步調查可能是之前被清剿的毒販殘餘勾結境外軍事組織進行的打擊報復,緬甸軍方和我們派過去的安保隊已經合力解決了。”老郝揉了揉眼睛搓了把臉,語氣低沉,“但是襲擊依然造成了部分人員傷亡,徐工那邊傳來的消息,襲擊中,程老的小兒子為了保護當地平民,駕駛剛研製的步行工程機擋在了大口徑機槍前,鋼化玻璃被擊穿,他可能……快不行了……”
“他媽的!這幫畜生!”華鍾恨恨地一拳砸在牆上。作為一個在邊境地區有過作戰經驗的老兵,他深知恐怖分子的喪心病狂,也見到過邊境平民的傷亡,可沒想到,當噩運降臨在身邊的人身上時,這種體會能讓他如此憋悶。
“走吧,讓程老好好休息。”老郝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二天,直升機接走了程老回國修養。
幾天後,程院士躺在病床上,面色平靜地看著窗外。床邊,站著一位中年男子。
“程老,身體感覺怎麼樣?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好不了啦。”程老淡然到,“這些年忙於各種項目,消耗的精力比以前大得多,就算沒有小笙的事,繼續這樣下去也遲早要住到這兒來。”
“剛認識您那會您就這樣,成天忙著學術工作。”男子笑了笑,拎了把椅子過來坐下,“放一放吧,休養一陣子,您以前不也和我說過麼,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保重身體才能更好地工作。”
“知道為什麼說這話麼?親身體會啊。人說五十知天命,我早就明白了,但,來不及呀,很多事還需要我,也就這麼一直又走了十幾年了。”
“是啊,十幾年了。”男子感慨了一句,“如今,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
病房的門被突然推開,一個嬌小的身影衝了進來。
“老師,您……”
喻元話剛出口,看到窗邊的男子,不由得楞了一下。
“爸……”
“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衝。”喻博士看著女兒,笑著說。
“接到媽媽告訴我的消息我就趕過來了。”喻元走到床邊蹲下,握住了老人的手,“老師,您怎麼樣?”
“小喻……”程老看著自己的愛徒,心裡暖起來:“老師沒事,你爸這幾天都來陪我,晚上你師母來照顧,放心。”
“檢查報告什麼的都出來了麼?媽媽讓我跟您問好,她過兩天就過來,爸爸反正……”
程老看著喻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彷彿自己多了個女兒,眉眼間露出了慈愛的神色,但隨即又想到已經離開的程笙,心裡又抽痛起來……

7.吃肉的素食者

程老坐在輪椅上,看著醫院的露臺玻璃房外的景色,冬日的清晨,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老師,來。”喻元遞過來一個剛削了皮的蘋果。
“小喻,”程老接過蘋果,看著女孩露出了一個久違的微笑。這幾天她每天都過來照顧自己,真像自己多了個女兒,“跟老師說說,最近這一年半,都做了什麼。”
“博士論文剛交,應該沒什麼問題,還有之前,嗯……去了四川和內蒙的災區。”
“有什麼心得麼?”
“論文啊,用的就是我們電池的技術,我重新計算了一下,發現……”
“今天不談學術。”程老溫和地打斷了喻元的話,“說說,你在這個國家看到了什麼?”
“嗯,怎麼說呢……”喻元搬了張凳子坐在老人身邊,看著窗外,“挺震撼的。”
“怎麼個震撼?”
喻元沉默著笑了,低下頭了攏頭髮。
“我看到過其他國家的災區重建,在我想象裡是個非常漫長的過程。經歷數年甚至十年,在當地依然可以找到災難發生的痕跡。但在這個國家……”
她抬起頭,看著窗外。
“我去了四川和內蒙,兩個受災最重的地方。難以想象,36個月,內蒙古呼和浩特的和林格爾縣,除了最大的撞擊點附近,市區範圍內我已經找不到受災的任何痕跡了。道路是全新的,居民區是全新的。而在四川……”
她盯著樓下的草坪,清晨的陽光照耀著草坪上散步的人們,她像在回憶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眼裡彷彿有光。
“四川是全國受災最為嚴重的地區,大大小小的撞擊點和隕石碎塊遍佈成都平原,至今大部分地區通訊依然受干擾,但重建工作幾乎沒有停止,人們在原城址無法復原的情況下,在周邊合適的區域新建了新城。災民被疏散到附近地區,成都在城市交界處幾乎完全新建了一座衛星城來容納災民。我問了四川大學的老師,廣東、江蘇、山東等等,各個相對發達的省份都對災區有幾百億計資金的援建。三年的時間,‘二次前夜’前被轉移的民眾,現在重新回到了他們的家園,而這些地方在經濟上幾乎完全恢復正常。”
她表情很平靜,語氣卻有些不平靜。
“軍隊在參與災區的救助和維護,是真正的那種救助和維護,不是我曾經見過的帶著槍開著裝甲車的那種。沒有人害怕他們,沒有人擔心軍隊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當地人告訴我,中國的軍隊被稱為子弟兵,就像自己的孩子和親人一樣。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麼中國如此特別,為什麼這個國家的人民會甘於奉獻和犧牲,這次我看到這些以前無法想象的事實,多少能明白一些……”
程老聽著,看著她,彷彿自己的孩子長大了一般。
一老一少就這麼坐著,聊著……
第二天,病房裡。
“小喻,這幾天你來看我,老師很高興。”程老看著喻元,和藹地說著,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一樣。“這幾天你和我聊了很多你的所見所聞,老師很欣慰。你在堅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判斷,而不是盲從,這很好。”
“我只看到了一部分,還沒有完全GET那個點。”
“沒關係,人生路漫漫,我將用畢生去求索真理。你還年輕,時間還很多,不用急於一時下判斷。”程老靜靜地說,“兩年前,在你離開西伯利亞研究所的時候,我問過你,是什麼能夠讓你在這樣的環境裡安靜的做研究,是什麼導致我們對於任何一項新技術都如此迫切地渴望和追尋。這個問題對於現在的你來說也許很難回答,這需要積累,需要時間。但老師現在可以給你一些提示。安靜和平的環境,需要足夠的力量來維持,否則就會像熵增定律一樣,走向無序和混亂,而在當今這個世界,技術,就是力量的來源。”
“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還是覺得相比軍事,民用科技的發展更能讓社會全面富足。”
“你有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很好。老師也不是來對你說教的,”程老擺擺手,“我老了,身體支撐不了高強度的工作了,但國家等不起,我們的人民等不起。研究所的項目不能停,小喻,我去不了了,以後那邊的進度,你要挑起一部分擔子來。”
“老師,我……”
“你有情緒,不太想去,老師知道,但現在人才真的很緊張,算是滿足老師對你的一個請求吧。不用謙虛,你有這個實力擔起這個項目的後續進程,我在國內也會繼續提供支持。”程老微笑著,指了指心口,“你有問題在心裡,但老師建議你,對於現在的情況來說,不妨試著用最直接的方式去了解一下,也許能解除你的疑惑。你也不用有思想包袱,不管在哪裡,你最終做的還是科研,能有新技術出來,不管怎樣都是好事。”
喻元看著老師期待的雙眼,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好吧,我聽您的,不僅是為了您,也是為了解惑。”
“好,我沒看錯,老師謝謝你。”程老笑了,笑得很開心,轉身從枕頭後面拿出一本皮面的筆記本,遞給自己的學生。
“這是?”喻元不解地接過來,泛著黃的蒙皮,看上去有年頭了。
“這是我畢生關於電池和新元素的研究資料,這段時間你有空看看,也許會對你有幫助。”程老回答著,翻著床頭櫃。“我會向中科大、中科院、還有研究所在國內軍方的負責單位提交報告和關於你重回研究所的申請,有我的推薦和你父親的影響力,相信過段時間就會批准。”
“那麼多東西您都寫在這了?好老派啊~”女孩調皮地笑著。
“哪能都在那裡頭!給,拿著。”程老從抽屜裡翻出一個U盤遞過去,帶著笑又有點沒好氣地說,“這才是資料內容!本子裡的只是目錄、提要和一些心得想法而已。”
“哦……”
2029年2月12日,一位嬌小的女孩捏著機票,獨自一人走在大興機場的候機大廳裡。這是喻元第一次來這座世界最大的機場,坐在候機座位上,她捏著手中北京到哈爾濱的登機牌,一面驚歎於機場流線的造型和大廳裡舒適的環境,一面回想著。
作為一個在西方出生長大的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和在西方接觸到的宣傳,一直在告訴她,自由、民主、開放,是一切國家的良藥。她曾深信不移,事實上即便到現在,她心裡仍然有個聲音,告訴她曾經聽到的一切都是真理。
然而如今她走過了這片土地,聽過了老師的提點,心裡卻有了些別的想法。
我一直認為的,是唯一正確的麼?
我曾經在媒體上聽到看到的,是完全真實的麼?
喻元心裡有些亂,各種各樣聽到的看到的信息在腦子裡交錯,讓她感到迷茫。冷不丁的,從腦子裡某個角落冒出一個身影,不那麼高大,但溫和而堅定。
“也許,你會在歷史和現實裡看到許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然後,也許你就找到答案了。”
想起華鍾,喻元微紅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她摸著胸口的駐防章,兀自出了神。
“元元!”
熟悉的呼喚聲在耳邊響起,喻元驚訝地回頭。
“爸,媽媽!”
然後她就被抱住了。
“媽媽……”
“乖。”路之華抱著女兒,眼裡的愛滿溢開來。
“你們怎麼來了?不是說了不用送了嘛~”喻元鬆開手,看著父母。
“這回你獨自一個人跑那麼遠,你媽還是不放心。”老喻笑著走到她身邊。
“這話說的,你放心?你放心就不至於拖著我一起回中國了。”女孩衝父親翻了個可愛的白眼。
“傻丫頭。”老喻看著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兒,卻彷彿依然看到的是多年前那個半大的蘿莉。
——
“Dad,為什麼要我故意把成績保持在達標線附近?自從我進了高中你就一直要求我這樣,不做出頭鳥,每次都說什麼保護我,為我好,我都不知道哪裡為我好!如果不是你的要求,USNCO的推薦一定是我的!我能去MIT,而不是跟你們一起去中國!”
——
看著和妻子說話的女兒,老喻眼裡泛著盈光,當年那個站在自己面前氣勢洶洶質問自己的半大蘿莉,現在已經是大姑娘了……
“元元,出門一定記得照顧好自己,那邊那麼冷,衣服都帶了麼?還有啊,記得多喝熱水……”
“好啦~好啦~媽我知道啦~”
“不許嫌媽媽嘮叨。”
“好啦~您不嘮叨,您是大齡仙女,好了吧?”
“沒正經,”路之華拍了一下女兒的額頭,又笑出了聲。隨即她正了正神色說到:“元元,這次你回研究所,短時間內爸媽都看不到你了。有些事,媽媽得告訴你。”
“媽,你幹嘛這麼嚴肅……”
“好好聽媽媽說。”路之華拉著女兒坐下,“你長大了,見了世面,也開始獨自闖蕩了,有些話,你現在應該可以理解。以前你一直問,為什麼你爸爸他讓你不要表現得過於突出,記得吧?”
喻元偷瞄了父親一眼,低聲嘟囔:“是啊,我一直都想不明白。”
“我們回中國之前的幾年,北美政府對華人科學家的態度極為敏感,以間諜罪起訴過媽媽的同事,也曾經以限制出境和監視的方式限制過你爸爸同事的人生自由。我們不讓你表現得太突出,也是怕你太引人注目。”
“怎麼會?!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做?!”喻元瞪大了眼睛,震驚了。
“科學沒有國界,但是科學家有。”老喻輕輕地接了一句。
“爸……”女孩看著父親,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這麼多年,她心裡的怨氣一直沒有完全散去,而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突然覺得自己可能錯怪了父親,那份怨氣便更無處發散起來。
“沒事,我們不都回來了麼?”喻博士笑著,摸了摸女兒的頭,“丫頭啊,記得,千萬注意那些勸你吃素,但自己卻在吃肉的善人。”

8.重逢

2029年,1月13日。
華鍾結束了今天的訓練,走進了休息室。
國內傳來的消息,程老經過急救,目前已脫離生命危險,只是身體狀況仍然欠佳,不再適合過來主持工作。華鍾從班長那裡聽到這個消息,也暗自鬆了一口氣,程老主不主持工作無所謂,保重身體最要緊,且不說這些院士各個都是國家的寶貝,這位和藹的老人在基地裡的人緣一直都很好,大家自然也不希望程老再有個什麼閃失。至於程老兒子的事,知情的幾位都保持沉默,華鍾自然不會多那個嘴。
雖然負責人暫時不在了,電池和新型電氣系統的進一步研發卻還是要進行下去。中俄兩邊科學院的技術骨幹暫時在伊萬諾娃院士的帶領下,依然穩定地推進著項目進度。年輕一代的研究員們也都在努力著,只是聽洛星明說,契爾年科和幾個年輕的研究員這兩天神神叨叨的在忙著什麼別的東西。
“是個啥?洛哥你不清楚麼?”
“好像是某種迅捷反應的機械外骨骼,我也不清楚,前天和我提了一下。”
“走,回頭一起看看去?”
“正合我意,真碰到阻礙,你武力控制住他,我做技術分析。“小洛壞笑到。
第二研究部,三號研究室裡,契爾年科對著一副機械框架發愣。
“檢查! ”
冷不丁的一句俄語從身後響起,他跳起來,轉身剛準備說什麼,發現華鍾和小洛兩個人壞笑著看著他。
“你們兩個混蛋,嚇我一跳!“契爾年科上來給了一人一拳,笑了。”
“忙什麼呢?最近據說你神神叨叨的,我和洛哥一起過來看看你。”
“沒什麼,就是想到了一個技術問題。”
“什麼問題?說來聽聽,沒準我也可以給點建議。“小洛拖了張椅子坐下,操著半生不熟的俄語,饒有興致地問道。
”還是之前步行機甲的問題,你看啊……“
“打住,”小洛擺了下手,“我說你怎麼就盯著步行機甲不放呢?有那麼多,那麼....哎俄語我說不出來,華鍾你幫我說。”
“洛哥的意思就是,你幹嘛總盯著這一個技術點不放?腿部其實在軍用範疇裡沒有那麼大的用處吧?”華鍾用俄語問道。
“嗯,你說的對,但不完全,腿部的攀爬能力、越障能力,相比於履帶和輪式是有質的不同的。而且,如果能夠將動作進行的更流暢一些,反應再迅捷一點,機甲的行為模式和動作幅度將會更像人,如果將它再縮小一點點,那麼在一些狹小空間和狹窄的地形裡,這樣的機甲能夠勝任種類繁多的工作……”
華鍾一邊聽著契爾年科滔滔不絕的解釋,一邊給小洛做著翻譯。小洛撐著下巴,若有所思,鏡片後的眼睛不時轉動。
“……而且最重要的,雙足機甲是男人的浪漫!”契爾年科大聲總結到,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神色。
“得,瘋一個……”華鍾小聲說,小洛沒憋住,忍不住笑出聲。
“不過你別說,沒準他說的真有用。“笑完了,小洛又撐著下巴,若有所思起來,”如果這東西做出來,我是說如果,那麼應用場景在哪? ”
“那就多了,我琢磨琢磨。“華鍾想了想,”巷戰,據點清掃,相對大的室內空間比如廠房、格納庫裡玩CQB,如果武器種類足夠多,甚至可以支援正面戰場,移動迅速的話可以包抄側翼,你就這麼想吧,如果裝甲足夠堅固,重量能控制住,一臺步兵戰車能做的,除了運兵,它都能做,做不了的它也能做,而且都能做得更好。”
三個人都沉默了下來,各自琢磨著,過了會,小洛抬起頭,操著半生不熟的俄語努力地說到:“契爾年科,我儘量,去說服,我們的人,一起參與你的想法和研究!”
洛星明回去就拉著華鍾,老郝等一幫特戰尖子,一起去找了基地中方的臨時負責人。臨時負責人叫方宏,五十來歲,七零後,不算古板。幾個人開了兩天的會,討論了各種可能面對的使用場景。
事就是這麼個事,也不復雜。老方開完了討論會,又和伊萬諾娃院士那邊溝通了一下,兩人都有些吃不準這玩意到底能發揮多大作用,只能硬著頭皮將課題上報。正當小洛和契爾年科都以為沒戲了的時候,兩位負責人卻出乎意料地口頭表示,允許兩國的青年一代利用閒暇時間去搞相關的開發,但是不能影響研究所的正常課題。如果真有了什麼實質性進展,他們負責去和陸軍溝通。能得到這樣的回覆,三十多歲的這幫小夥子們自然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答應了下來。
於是,第二研究部的三號研究室,就這麼突然多出了許多人。
華鐘不是研究員,自然也不可能參與到實際的開發中去,但在閒暇的時候會去看一看。雖然一部分上了年紀的科研人員也給與了力所能及的幫助,但始終不太看好,在他們的想法裡,履帶式和輪式行走機構還是王道。所以即便願意幫助,也還是覺得走“操作杆+腳舵”的方向比較穩妥,並有了一些進展。然而契爾年科和小洛幾個人卻始終覺得,傳統的操作形式響應太慢,而且簡便有餘,精細不足,不能完好地體現出類人的優點。
十幾天以來,項目沒傳出什麼進展,國際局勢卻發生了變化。
2029年1月22日,美國、加拿大、墨西哥、巴拿馬,合併成立了新的國家組織:NFA - New Federation of America。華鍾他們在驚訝之餘,卻也覺得在情理之中,反正加拿大和墨西哥對美國來說,一個是後花園,一個是前院,再加上無論如何要控制在手中的巴拿馬運河,有這種結果也並非出人意料。然而基地裡的老老少少還沒來得及就此事討論出個所以然來,接下來的事情,就非常出乎大家意料了。2029年1月的最後一天,NFA打著維持中東局勢的旗號,悍然再次出兵重返伊拉克。伊拉克領土上在多年後,再次出現了美軍士兵的身影。
華鍾對世界局勢理解有限,在他的印象裡,如果想染指中東,美軍最好的落腳點應該是以色列,隨便找個什麼理由,應該人就能過去。然而在和父親打完電話後,他有了新的認識。以色列的那幫猶太人,和美國的猶太人,利益並不完全一致,就好比中國人和美籍華人,利益也不完全一致。加之周邊阿拉伯聯盟和以色列的關係日益緊張,美國人和以色列即便可以暗通曲款,但互相卻也沒有託妻獻子的交情,雙方的猜忌便多了起來,合作就少了。再加上西奈半島目前電磁干擾嚴重,衛星定位和導航完全失效,並不適於大規模機械化地進入和勘探,於是,原本就有美軍基地存在、政治上受美國影響較大、處於樞紐位置,且同樣有著多處撞擊點的伊拉克再次成為了最佳選擇。
當然,任誰都知道,維持局勢只是個幌子,天上掉下來的那些東西,才是他們想要的。
這事兒雖然不能完全波及中俄,卻也讓兩國略感緊張。華鍾能體會到最直接的變化,就是研究所的進度和壓力明顯增大了。
老少之間關於操控方式的爭論還沒有落定。青年派以洛星明和契爾年科為首,堅持設想新的操作方式,目前也有了新的方案,即使用神經傳感和人體動態感應。一群三十多歲的研究員和助理們,愣是用近乎動漫裡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搞出了一套試驗品。
老研究員們無法理解年輕人的這種近乎偏執的堅持,每當看到青年派被技術難題卡得皺眉撓頭,總忍不住要在旁邊給出一番“勸慰”。
“沒必要這麼較真,作為概念機,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仿生型態的機體在實戰中的優勢並不顯著,這誰都看得出來,除了能把敵人唬住,長腿的機甲,說白了,就是戰場上的‘稻草人’嘛。”
這番話傳到青年派的耳朵裡,幾個技術宅非但沒有覺得下頭,反而認為“稻草人”這名字很有意思。最早把“Scarecrow”一詞當做綽號稱呼試驗機的,就是契爾年科,那一次,他就在實驗室看著調試中的機械腿說:“我們要做的是這世界上最他媽酷的稻草人!”
“2029年2月13日晚8點,中國和俄羅斯同時宣佈,兩國將在軍工和材料等方面進行進一步的深度合作,且在合作範圍內‘無秘密,無上限’。兩國政府均表示,此次‘雙無合作’,代表著中俄兩國軍事關係的進一步提升。
華鍾一早上起來出完操,正在食堂裡吃著早飯,聽著新聞裡報道著最新發布的中俄聲明,洛星明衝進來,不由分說拉著他就往試驗場跑。
“華鍾,趕緊的,走走走,今天第一次試驗!”
“哎哎哎,慢點!”
一臺管架結構的機器,樹立在試驗場中央,明顯是利用基地裡能做出來的零散部件拼湊改造而成。整臺機器沒有動力儲能系統,靠一根長長的電纜供給電能。一個俄羅斯的光頭大漢在一堆管架當間,像踩高蹺一樣站著,腳下是一組粗壯的反關節步行腿,兩條細長的機械臂裝在他身邊一堆管架結構的支撐座上。他穿著一套外骨骼,頭上貼著密密的傳感器,一根根線束從身後的控制主機裡伸出來,連接到貼在頭部和裝在外骨骼上的傳感器上。
“尤里,準備好了麼?”契爾年科站在不遠處的移動監測臺旁問到。
“準備完畢。”試機員回應著。
“再提醒一遍,你的四肢活動範圍很小,機器會等比例將你的四肢運動傳遞到外面的機械臂和機械腿上,注意你的動作。”契爾年科提醒著,逐一接通電路。
“沒問題,開始吧!”
“那麼,先從手部開始試試。”
尤里動了動五指,機械手立刻響應跟著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契爾年科他們面露喜色,這個思路行得通。
“信息迴路沒問題,手臂動一下!”他帶著欣喜的語氣說到。
尤里隨意地抬了抬雙臂,只是一小點距離,而細長的機械臂大幅動了起來,很快達到了可動極限範圍。
“慢點,慢點!”
“這東西反應太靈敏了!”試機員抱怨著。
“沒辦法,為了儘量縮小整體體積,駕駛艙位置只有那麼大!”
尤里試著微小地去調整幅度,機械臂也相應地做出了回應,只是晃動幅度還是有點大,但仍然在可控範圍。
“好的,現在嘗試邁步移動,記住,你的腿是機器的大腿部分,輕輕地……”
然而機械腿雖然響應足夠迅速,幅度卻大了很多,很快就開始失衡,尤里掙扎著去控制它恢復平衡,卻隨著動作幅度無意中的增加而加重了失衡的跡象,整個機械像個喝醉的舞蹈演員,哐噹一聲倒在了地上。
“誰他媽設計的!太難操作了!”摔得七葷八素的尤里從駕駛位置上被手忙腳亂地解救出來後,晃著腦袋罵了一句。
……
“好啦,不用太沮喪,第一次嘛,總會出現問題的。”站在基地的格納庫裡,華鐘左右手雙管齊下,勾著洛星明和契爾年科的肩膀,看著整備班的戰士們在周圍來來往往。
“我知道,我沒沮喪,只是有點小遺憾而已。回頭再調整一下吧。”小洛舒了口氣回到。
“我也知道,第一次通常不會成功,但總有例外的,萬一能成為那個意外,那多有面子!”契爾年科倒也坦然,笑著說到。
“接下來要做什麼?”
“繼續優化數據和設定,怎麼說都得先把操作系統的可行性給證實了,然後才能繼續推進。”
“也就是說,你們又有得忙了。”
“可不是嘛……”
“那個,”一個熟悉的女孩聲音在三個人身後響起, “需要我幫忙嘛?”
華鍾鬆開手,驚喜地回頭。
灰色的羽絨服,白色的毛線帽,嬌小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衝他微笑著……

9.時間會證明一切

“錢叔,牛雜煲!”
喻元回到了研究所的那天晚上,老錢又被華鍾坑了一碗牛雜煲,不過出奇地這次他沒什麼怨言,笑呵呵地就答應了。
臨時負責人老方也很快不再是臨時負責人,繼續當回二把手,倒不是喻元變成了帶隊人,而是來了更權威的人物,商振。
老商是60年代末出生的,西軍電畢業,還沒到60歲,但在軍工電氣領域是和權威馬院士齊名的專家院士,由他來擔任負責人,顯示了國家對聯合研究所的重視。隨著老商一起到來的還有新的人手,研發團隊再次壯大,工作更加順利起來。喻元也開始在電氣系統開發中擔任一些重要工作,主要還是和電池有關。
俄國人對基地的建設這幾年來一直沒有中斷過,過道里的裝修已經完全遮住了原本的樣子,擴建也在逐步進行著,相比剛來的時候,大了一倍有餘。在施工的時候,有一塊較小的區域因為巖質的問題,無法適用基地的裝修,於是奧克加布里斯基上校被彼得羅夫他們一幫年輕人慫恿著,批准建了一個CQB訓練場,成了士兵們找樂子的好去處。
這段時間,華鐘的生活彷彿注入了新的活力,訓練工作也更加積極起來。彼得羅夫發現越來越對付不了他了,可怕的是不僅僅在近戰格鬥方面,甚至槍械和CQB上,也越來越不是對手。
終於,在觀摩了華鍾刷新CQB訓練場的TA記錄後,彼得羅夫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華鍾說:“你最近是吃了什麼藥?怎麼這麼穩?”
“什麼這麼穩?”華鍾卸著彈,笑著問了句。
“你的手啊,”彼得羅夫驚訝地說,“即便槍械調得再好,我也沒見過你這樣的。能在快速移動中端著槍,打中3號靶以後,通過微調手臂還能在0.5秒以內打中25米以外偏差只有10cm左右的17號靶,那意味著對槍口的調整是毫米級的。你這傢伙,真的是人類麼?你的關節確定是人類關節而不是伺服電機?”
華鍾笑嘻嘻地看著他的俄羅斯朋友,一挑眉毛:“我老媽的功勞,她是個芭蕾演員,從小就教我各種控制身體的方式。”
“太他媽酷了,要不你教教我?”
“你這個歲數,練芭蕾大概沒戲了,練練瑜伽吧……”
“……”
第二天午飯時間,華鍾正和喻元坐一桌,邊吃邊聊有說有笑,契爾年科頂著標誌性的雞窩頭,也不管是不是當了電燈泡,掃眉耷眼地坐在了華鐘身邊。
“華鍾,我是真的沒轍了。”
“……你這是,前列腺犯了?”
“去你的。”契爾年科沒好氣地罵了一句,隨後沮喪地啃著列巴,“系統本身沒有問題,伺服電機響應也足夠迅速,但那麼狹小的空間,需要駕駛者對人體的肌肉控制非常精準,精準到像在用挖掘機開飲料瓶蓋!尤里做不到這樣的程度,我們當中沒人能做到這個程度……”
隔壁桌的彼得羅夫聽到他們對話,放下杯子轉頭就對著契爾年科挑了挑眉毛說:“收起你那副苦瓜臉吧老兄!能幹這活兒的傢伙就在你眼皮底下呢!”
“什麼意思?你行?”
“不是我,是華鍾!這小子昨天在CQB訓練場打出來的成績你還不知道吧?我告訴你,破紀錄的27秒124!比第二名快了6秒多!這傢伙肌肉微調能力極強,關節穩的像伺服電機,我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人類。”
契爾年科愣了,轉眼看向華鍾:“你怎麼沒跟我說過?”
“你也沒問過啊....”
“那還等什麼啊,過來試試!”
“我自己說了頂什麼用,得正式申請!”
“我去申請!”契爾年科一溜煙沒影了。
俄羅斯這邊和中方商量了,讓華鍾過來擔任試機員,中科院方面沒什麼問題,老郝自然更不會有異議,這事就這麼成了。
初次試機的當天,喻元和一群中方的研究員一起走進了試驗場,場地周圍已經佔滿了人。中間空地上放著的還是那套系統,華鍾穿著外骨骼,站在這套系統腳下,偏瘦的身形與機器相比起來,顯得有些滑稽。俄羅斯軍方的試機員們眼神裡雖然沒什麼惡意,但赤裸裸的不信任是怎麼都藏不住的。
華鍾抬頭看了看這套機器,又轉頭看了看四周議論紛紛的人們,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然後他就看到某白大褂小女生裹在人群裡,可愛的臉蛋漲得通紅,雙手在嘴邊擴成喇叭狀。
“華鍾!加油!”
於是華鍾笑得更燦爛了,他踩著腳蹬呼的一下騰起身子,單手抓住了駕駛位置旁的結構管架,腳部在獲得支撐後一個輕巧地轉身,人就站進了駕駛位,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就像奧運會高低槓運動員一樣敏捷高效,甚至帶著點優雅。
周圍響起了一片喝彩,以喻元的聲音最激動。
小洛過來給華鍾接上操作系統,笑著說了一句:“你小子,顯擺!”
華鍾笑了笑沒搭腔,神色逐漸認真。
手指、胳膊、腿,他一點一點地,每個關節都輕微活動了一下,看著機器和自己的動作同步,感受著機器放大幅度的比率。
揮手,抬胳膊,原地抬腿,彎曲。然後,邁步前進。
機器邁著步子,往前走著,三步過後,整個系統踉蹌了一下,卻沒有倒地,華鍾穩住了身形,努力控制自己的四肢肌肉,機甲再次站穩,繼續向前走去。
口哨聲,掌聲,響徹實驗場,連俄國人也不例外。
華鍾剛下來,還沒來得及擦擦額頭上的汗,喻元就跑跳著衝過來,一把抱住了他。“華鍾,你太棒啦!!”
周圍的掌聲、口哨聲、噓聲、笑聲更熱烈了。華鍾臉上難得地泛起了紅,只能衝周圍的戰友同事們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和興奮。
“幹得漂亮,臭小子!“老郝也走上來,拍著華鐘的肩膀。
“謝謝班長!那可不嘛,也不看看,您帶出來的兵,能差的了?”
“少跟我這耍嘴皮子。當了試機員就好好幹!別給咱中國人丟臉!再接再厲!”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喻元就再也沒在吃飯的點看到過華鍾,好在休息時間還是有的,研究人員的休息時間也相對比較靈活,兩人倒是也沒少見面。
戰友們自然還是老樣子,能拿他倆開涮的時候絕不含糊,華鍾只是笑,卻沒了以前的辯解,許是知道自己的心思太過明顯了。老郝雖然表現得事不關己的樣子,除了提醒華鍾任務第一的原則以外,也經常無心般地問起,什麼時候打算和喻元表白。
看著老郝一本正經神態華鍾就氣不打一處來:“班長,咱就別裝了,你眼裡的八卦之意都快漫出來了,板著個臉有意思麼?有本事你看著我眼睛說。”
“臭小子,我這是為你著想!碰到好女孩就得主動出擊!該確定關係就確定關係!”
“得嘞我知道了,拿下了我跟您說。”
看著華鍾離開的背影,老郝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確定關係可以!軍營裡面,不許犯錯誤!”
華鍾一個踉蹌差點沒栽在門口。
轉眼到了7月,東西伯利亞也正式進入了夏天。
這半年裡,華鍾跟著研究組,逐步將操作系統完善了起來。洛星明和新來的軟件工程師們將華鍾操作時候的部分動作記錄了下來,轉編成了適配新系統的電子輔助預設動作,簡化了一部分操作。終於,俄羅斯那邊能上機的人也有了,但所謂的上機,也不過是進入機甲後走兩步,按華鐘的話說,只能屬於 “沒病”的階段,離真正戰鬥形式的操作,他們還差得遠。
開發屬於並行開發,操作系統華鍾在配合,其他部分也沒閒著。四肢分別都做了調整,採用了更堅固的材質和結構,外形也被設計出來,預留了足夠的動力儲備空間。為了適配武器,研究所的兩派人員又爭論了起來,按照簡易可靠的路線來說,俄國人更希望使用固定武裝,即所有的武器搭載在兩條機械臂上,但中方有不同的意見。本身這種機甲需要使用大量的新元素合金,產量及其稀少,加之新開發的操作系統能適配的駕駛員更是萬裡挑一,不太可能做成適應正面戰場上的規模化裝備,使用場景上又偏重於巷戰,所以每一臺都是精銳,如果使用大量固定武裝,則泛用性方面會大打折扣,於是在中方的堅持和溝通後,確定了雙肩及背部設置4個武器掛點,根據任務目的不同而選擇不同武器裝備,最大可能做到“一機多用”這樣的方案。至於固定武裝,考慮到俄國人的想法,也沒完全放下。從機甲後方延伸出一根機械臂,裝備中小口徑機關炮,通過手臂的機械手進行操控。
機體接口敲定下來,選配武裝卻犯了愁。中國現有的幾種武器都不太適合,要不過重,要不性能指標不達標。於是又是一頓忙活,寫郵件、打電話聯繫國內,溝通,結果第二天,南理工和北方工業組成的聯合團隊趕了幾千公里的路就來了。
看著反應如此迅速的專家團隊,老方不由得感嘆了一句:“時代真的不一樣了,以前交通不方便,坐飛機都得轉好多次,北斗成型之前都是用GPS,衛星電話死貴死貴,你們年輕人現在是攤上好時候嘍。”
喻元所在的電氣開發團隊,則致力於提高新型高能電池的能量密度,目前做到了每公斤10.5千瓦,提升幅度超過40倍,然而可怕的還不止於此,雖然混合了新元素的電池體積利用率不高,只有58%左右,但同體積下電池的重量相比傳統鋰電池則有超過1倍的增幅。別覺得這是小事,密度更大帶來的就是單位體積內電池容量是以往的70倍左右。說人話就是,一臺150kw的電動車,電池包重量大概只有25公斤左右,體積則可以做到手提箱大小。要不是AMA-11元素實在稀少,只有軍工這種時常不計成本的領域可以規模化使用,可能民用市場裡的電池革命就真的要出現了。
喻元最近心情還不錯,項目進度很順利,這幾年見得多了稍微撇開一些成見後,以往對軍工那種牴觸不說消失,至少是減弱了不少。再加上華鍾這個逗逼沒事逗自己開心,日子過得自然舒心了一些,直到結構組來了個顧問,徐工的技術人員,張力。
張力原本是徐工施工團隊的人,因為駕駛“小龍蝦”技術比較熟練,被徐工派到聯合研究所來提供實地駕駛經驗幫助新系統開發。原本也沒什麼,直到他提起自己在金三角特區的經歷。
“那幫毒販真的是畜生,沒有任何利益可講,來了就是報復殺人的。”
“你們工作這麼危險啊?”結構組的同事問到。
“可不是麼,我還好,命大,當天不是我出班,可憐了那個小夥子程笙,才29歲啊,三十都沒到,聽說他爸爸是個挺有名的教授……”
“你說誰?!”從門口路過的喻元急忙跑進來。
“程笙,我們那一個小夥子,1月的時候保護特區當地的人,被毒販用機槍打死了。”張力不知所措地解釋著,“怎麼了?”
喻元低頭走了出去,華鍾午飯時也沒見到她,一直到晚飯後,華鐘不放心,和戰友們換了班去找喻元。轉到基地外,才發現她坐在停機坪邊上,看著遠處發呆。
7月的西伯利亞夜晚來的很晚,即便現在已經是7點多了,天色依然大亮,陽光照在女孩身上,像披了一層金色的紗。
“怎麼了?心情不好?”華鍾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嗯,有點。”女孩明顯不想多說話,華鍾也不追問,就這麼陪著。
“我今天聽到一個消息,有個徐工集團的操作員,在老撾被……”
“程笙是吧?”
“你怎麼知道?”喻元轉頭看著華鍾,眼裡滿是震驚。
“程老的小兒子,程老就是因為這個事情才生病回家的。”
“怎麼沒人告訴我?怎麼每個人都瞞著我?”喻元的話裡帶上了哭腔,她終於有點忍不住了,“老師沒有和我說,只說是身體原因,父母也沒有告訴我,同事們也沒告訴我,你也不告訴我!”
“你想多了,我們只是想保護你,畢竟,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沒什麼好處。”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喻元哭著哭著,靠在了華鐘的肩上,華鍾也不知道怎麼辦,只能一動不動地讓她靠著。
“程笙他怎麼會死呢?他又不是軍人,只是個工程駕駛員。我們的軍人呢?為什麼不保護好他?”
“中國不是美國,在海外沒有駐軍的,駐軍屬於侵犯別國主權。”華鍾苦笑了一下,“而且,他是為了保護平民犧牲的。”
看著喻元不吭聲,似乎聽了進去,華鍾繼續說到:“我是個軍人,不懂那麼多時政,我只知道新中國成立後,我們一直被遏制,一直被封鎖。很多人以為我們受技術封鎖只是近10年的事,但不是的,外面對我們的技術封鎖從來沒有停止過,這一路上,我們沒有侵略、沒有掠奪、沒有殖民、沒有得到過日韓那樣的技術輸血,我們用自己的命去拼,在國際規則內獲得了今天的成就。”
喻元剛想說什麼,突然想起父母在臨行前和自己說的“注意那些勸你吃素,但自己卻在吃肉的善人”這句話,於是默默地把嘴又閉上了。
“華鍾你知道麼?”過了一會,女孩輕聲地說著,“我去看了四川和內蒙古的災區,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樣,人們在非常努力的互幫互助,共同建設,而不是我認知中的打砸搶。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和朋友全家一起去過路易斯安那,看到了颶風過後的場景,太可怕了。人們互相防備著,搶劫不時發生,軍隊拿著槍開著裝甲車,說是維護秩序,甚至軍隊自己也有掠奪的現象,從那以後我對軍人的感覺就不太好。”
“那你不是也看到了嘛,不是所有的軍隊都是這樣呀,而且你高中畢業還怕這些,膽小了吧?”華鍾覺得氣氛有點沉重,於是笑著開始調侃。
“你笑我!”喻元直起身子給了他一記粉拳,“我那時才14歲!”
然後華鍾就笑不出來了,太丟人了……
“你說人為什麼要互相傷害呢?”被他這麼一鬧,女孩好像精神好了一點,又靠著他的肩頭說。
“天性如此吧,我們也只是在野蠻的世界裡儘量保持文明而已。”華鍾微笑著,“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麼,讀書是為了文明地和傻逼說話,練武是為了讓傻逼文明地和你說話。”
“噗哧……”喻元終於樂了出來。她抬頭看著身旁的這個軍人,這個朋友,臉頰有些微紅,靠得更近了一些,而他也在看著她,微笑著,滿眼的清澈。
喻元轉開眼去望著山脈,又將頭輕輕靠在華鐘的肩上。
“笨蛋。”她在心裡輕聲說到。
開發進度異常地順利,裝備發展部和陸軍也出乎很多人意料地對這臺新機器很感興趣,同意先以技術儲備的名義立項,於是結構組將除了防彈外甲以外的部分都製作了出來,部分關節和支撐性骨架在結構上使用了被正式命名為A02的新型合金,外甲因為都是包含A02合金的複合裝甲,為了節省時間和資源就沒著急開發。新的軍用型四肢被用來替換掉了原本孱弱的機械臂,電氣系統也安裝到位,但僅安裝了備用電池,主電池接口還是連著電纜方便長時間開機收集數據。
新的機械腳中間安裝了最新設計的全向輪,前後兩組,可以向下彈出,類似旱冰鞋,在鋪裝路面上有著良好的表現。測試結果顯示如果上高速公路,這臺設計重量2.9噸的大傢伙可以穩定跑出平均50公里的時速,完全跟得上合成旅的行軍速度。
喻元自打上次和華鍾聊完天,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對政治和軍事原本並不敏感的她,現在也關注起這方面的消息來。知道的越多,才發現以前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國與國的關係和每個國家之間的差異,遠比她想象的要大,根本不是一套所謂的“普世標準”可以適用的。
只是最近因為項目需要,華鍾越來越忙,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長時間獨處了。讓女孩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或者是不好意思承認——有點失落的感覺。
“喏,給你。”
午飯的點,華鍾剛從機器上下來,喻元就遞過來一份盒飯。聚合物做的飯盒,內襯了不鏽鋼,白色的外殼上,印著卡通的小貓圖案。他楞了一下,隨即笑著接過來道了謝,坐在試驗場旁的地上就開始吃了起來。
“這幾天除了試驗場,其他地方都沒看到你人影,很忙嗎?”雖然知道是為了工作,喻元嘴上不說,但心裡還是有點空落。
“嗯,換了新的設備,得重新適應參數。”
“這樣哦……”喻元嘟囔了一句,也坐在了他身邊。原本用來測試的機器系統只是為了驗證操作形式的可行性,定型後的軍用制式型號肯定要粗壯許多。現在換了新的四肢,重量完全不一樣,操作起來的感覺也自然不一樣,華鍾說的重新適應參數,就是這麼回事。
“今天怎麼吃飯的點過來了?”華鍾一邊扒拉食物一邊問道。喻元負責的是電氣系統,屬於動力源的事。目前試驗機主要還是用電纜作為動力來源,還沒到動力匹配的關鍵時候,她平日裡也很忙,一般在試驗場見不到她。
“沒事啊,就過來看看。”喻元眯著眼睛,就像華鍾剛見到她那天一樣。
“嘴硬。”華鍾笑著搖搖頭,心裡暗自說了一句,放下飯盒,背身從衣兜裡掏出樣東西:“手給我。”
“哎?什麼?”
“手,給我。”
喻元納悶地伸過手來, 然後手腕處被華鍾帶上了一條手鍊。
一截細細的鈦合金管,經過燒灼,呈現出五彩斑斕的顏色,中間精密地點焊著三個軸承,左右軸承上分別刻著“喻元”和“中俄聯合研究所”的字樣,中間的軸承上焊著一片小小的新元素合金碎片,呈現著珍珠般的藍灰色,被雕刻成了一隻小貓腦袋的樣子。鈦金屬管的中間穿著軍用槍繩,兩頭連接著一枚PLA駐防章。
“我可沒忘記哦。”
“你怎麼會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華鍾看著這個天才的小丫頭,笑容裡帶上了一點寵溺:“傻丫頭,你離開沒幾天我就知道了!”
女孩的笑容逐漸燦爛起來,華鍾也說出了那句幾年前就想說的話。
“生日快樂。”
“笨蛋!”
兩片唇輕輕地印在了華鍾臉上。

10.試驗機

西伯利亞的春天,比中國晚了很多,5月的晴空下,是初春的平原。兩架直20A載著士兵,緩緩停在了山腳下的停機坪。隊長帶著士兵們魚貫而出,列好了隊伍。
高峻的斯塔諾夫山脈延綿著將極地的寒氣擋在了北方,中國人稱之為,外興安嶺。
“同志,歡迎來到西伯利亞聯合研究所。”一身戎裝的俄羅斯老人走上前來,敬了個禮,雪白的頭髮壓在帽簷裡,還是那麼一絲不苟。
“謝謝您親自來迎接,奧克加布里斯基上校。”隊長用俄語回到,並鄭重地回了禮。“中國陸軍少校高銳,向您報道!”
老人身旁的中國軍人上前敬禮:“中俄西伯利亞聯合研究所駐防部隊少校,郝勝,歡迎你的到來!”
“謝謝!”高銳回禮。
“你們來了,我交接完也該離開了。”老郝放下手,輕鬆地笑著。
“放心,郝少校留下的工作,我們堅決完成。”高銳也笑著。
兩隻大手握在了一起,一份信任盡在不言中。
“進來再說吧。說起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迎接中國的駐防人員了。“奧克加布里斯基上校笑著說。
“您也要離開麼?”
“退休啦!”老人看了看群山,和遠處的朝陽,轉身帶著新來的戰士們,一道走進了基地。
“不過,你們今天來巧了。”
基地的主控室裡,上校帶著新來的少校,隔著巨大的玻璃窗,看著寬闊的試驗場。
“怎麼樣,新來的中國朋友,配備新型A02合金的大玩具,就是它了。”上校的眼中流露出興奮的神采。
一臺部分外裝甲呈開啟檢修狀態的機甲靜靜的站立在玻璃窗下,身後的支架撐住它的身軀稍稍後傾,灰色塗裝配上白色的編號YE001,在中俄軍隊裡任何人一眼都能認出這是臺軍用原型機,整體看起來更像是在軍用外骨骼外部做了外延,大腿和胸口部分完全打開,將駕駛員包裹在裡面,數條管路和信號纖維束纏繞在駕駛座兩旁,安全帶將一個穿著步兵外骨骼的黑髮小夥子牢牢固定在駕駛艙裡。幾個工作人員圍在機甲周圍,進行著調試。
“華鍾,剛剛的試機感覺如何?”
“還是有問題,HMD圖像反應有改進,比上次強多了,電容放電量在元器件承受範圍內,但略大,導致系統溫度不太穩定。下肢轉軸有點生澀,腰部的力回饋系統固定也不太牢靠。”華鍾摘下頭戴顯示系統,露出線條分明的臉龐。
“以前通過固定式電纜做測試的時候,這部分系統被by pass了,進度有一點慢,放心,今天會調整好的。”洛星明穿著白大褂笑著對他說到,“你要不要下來休息一下?1小時後應該可以進行下一次試機,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OK。”華鍾笑道。
主控室裡,奧克加布里斯基上校與郝勝並肩站著,正在給高銳做介紹:“YE001,是用軍用外骨骼的理念做了延展設計,匹配了最新的高能鋰電池,有效連續運作時間能達到6小時以上,這套設備加上了A02裝甲後,30毫米通常彈也拿他沒辦法,如果再外掛反應裝甲,能有效防禦攜帶破甲彈頭的單兵武器。”
“武器通用性怎麼樣?”高銳神色興奮地問道。
“設計時候就考慮了通用接口系統,武器種類非常多樣化,配合小型的相控陣雷達系統,可以控制編隊內全部機體的武器庫,統一調度並打擊。相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郝勝笑著拍了拍高銳的肩膀,“哦對了,差點忘了給你介紹,這是中科院電氣研究所的喻組長。”
正在屏幕前敲打著鍵盤的女性站起來轉過身,向著高銳露出友善的微笑,到頸部的短髮,精緻的五官,年紀不大,眼睛很靈動,一件棕色的衛衣,外罩著白大褂。“你好,我是喻元。”
“喻組長你好,我是奉命過來換駐的少校高銳。”高銳立正敬禮,沒有絲毫怠慢。“第一次看到新傢伙,這算是絕密了吧?”
“說出去可能你就真的得去古拉格監獄了。”奧克加布里斯基上校開著玩笑。
“既然能來,說明國家對你們是信任的。”喻元露出了迷人的笑容,“這個機體和國內溝通了很多次,知道的單位應該也不少。高少校,你作為一線戰鬥人員應該清楚,產學研研究最怕的就是你研究你的,我生產我的,他使用他的,科研部門拿出新產品,但一線人員根本沒需求,或者不知道怎麼用。上世紀我們國家做過這樣的事,脫節非常嚴重,現在溝通就非常多了,會盡量避免這種事情發生。”
幾人慢慢聊著,時間慢慢過去。
“華鍾,準備好了麼?”
“沒問題,開始吧。”
華鍾看了看主控室裡的喻元,笑著拉下HMD,安全帶自動收緊,他的雙手雙腿都伸進了預設位置,信號纖維束順著支架纏繞住四肢,電傳信號將把他的四肢動作放大後,傳遞給機甲。艙蓋和開啟的腿部裝甲緩緩合上,頭部的探測器發出紅色的光芒,機甲站立了起來。
“華鍾,活動一下,感覺如何?”主控室裡,喻元帶上通訊器問道。
“一切良好,動力單元反饋正常。”
微幅活動手臂和腿部,機甲跟隨著華鐘的動作做出了反應,步伐沉重但異常穩健,液壓系統反饋迅速且精準,甚至做出了小幅的跳躍動作,隨著步伐加快,這臺3米多高的鋼鐵巨人跑動了起來,腳部的動力輔助輪展開,就像穿了溜冰鞋一樣開始繞場滑行。瞄準系統開始逐個掃描試驗場裡堆放的各種障礙物。
“電控輔助系統穩定。”
“液壓系統穩定。”
“關節受力良好。”
“探測系統穩定。”
“火控系統穩定。”
“駕駛員體徵表現良好。”
隨著主控室裡工作人員的聲音一個個響起,機甲的動作也越來越流暢,轉身,衝刺,急停,側向小幅跳躍,短距離衝刺滑行……
“所有系統運行穩定!”喻元直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站起來,透過玻璃窗看向那個被包裹在鋼鐵中的身影。
那個陪著自己走過懵懂的男人。
喻元嘴角泛起迷人的微笑,轉身宣佈:“YE001,測試完成!”
主控室和試驗場裡,一片歡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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