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是在出租屋内紫砂的。她将身体浸入装满温水的浴缸里,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放干了身体里的血。因为她紫砂的地方不是在校内,所以学校还能把消息压住,事情就没有传开。
听到她死的时候我是既感到惊讶又觉得合理,感到惊讶的是我跟她聊完之后我能感受到她明显好多了,觉得合理的是我似乎只是成功安抚了她,并没有解决任何实际问题。
青子会长:“小梗,小梗?你在听吗?”
“哦哦,在听在听。”
恍惚间,我被青子会长的话语唤醒。
青子会长:“辅导员叫我们去她宿舍了解一下。”
“人都死了,了解什么?”
青子会长:“去她宿舍看看嘛,就当关心同学。”
“女生宿舍你去就好,叫我干什么啊。”
青子会长:“她出事之前你不是跟她聊过吗?听说她紫砂时留了遗书,但是她父母没有公开。”
“既然人家都没有公开,你就别问了。”
青子会长:“你不在意吗?她那样被人欺负,紫砂时遗书肯定会写欺负她的人是谁,那个父母看了不会找那个人算帐啊,而她父母不仅没有公开这个遗书,甚至也没有追究任何人。”
“从你‘听说她紫砂时留了遗书’开始,这些都是你的臆想,会长大人,吃瓜也是要理性的。”
青子会长:“理性吗?你倒是够理性的···”
我叹了口气,无奈的把书合上。
“得,反正也复习的差不多了,就陪你去她宿舍走一趟吧,玩一玩侦探游戏。”
青子会长:“嘿嘿,这才是我的好助手嘛,华生酱。”
一路上青子会长却显得很兴奋,说出了自己的各种猜测,还追问我那天跟她聊了什么,我被她问得有点烦,白了青子一眼。青子会长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神情严肃了起来。
青子会长:“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单纯是为了吃瓜?为了好玩?”
“没有这个意思。”
青子会长:“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说,明明最后跟她谈过的人是你。”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啊!当时她就是不停的倒苦水,我就不停的说没事没事,这有什么好说的。”
青子会长显然不信,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在跟楼下的保安解释后顺利的放我们上楼(我们学校是女进男宿舍可以,男进女宿舍不行),因为已经是大一第二学期的考试周了,大家都窝在宿舍里边吹空调边复习,所以理所当然的在宿舍里遇到了她们。
只敲了一下门,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东北妹子,高大身材和口音简直是刻板印象的化身。
东北姐:“你们是谁啊?”
没有问我们找谁,而问我们是谁,看来默认我们是因为那件事情来的。
青子会长:“我们是学生会的,来这里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能开一下门吗?。”
东北姐:“哦,好,我们这里有点乱哈。”
开门的一瞬间,逼仄这两个字就被放出来扑在我脸上。
我们学校女生宿舍要住的人比男生多两个,原本六个床位左右各摆三张,空间已经所剩无几。但这个宿舍又在过道处,从下往上直插而来的承重柱击穿了六个床位的对称平衡,靠左边的第二个床位只好往中间靠,几乎要顶到中间摆放的大桌子。
我没有第一时间进去,只是问到。
“她睡哪张床啊?”
东北姐:“右边第三张床,最里面那张。”
并不意外,那个位置不管是出还是进都要经过凸出来的第二张床。狭小的过道难免会引起一些摩擦。
右边第二张床的暴躁姐说:“怎么还有男生啊?男生不要进来了!”
左边第二张床,也就是凸出来的那张床的臭美姐说:“让她进来呗,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左边第一张床的东北姐说:“人家是学生会的,过来了解情况的。”
右边第一张床没人,左边第三张床的游戏姐戴着耳机打游戏,没理她们。
“这个床位的人去哪了?叫什么名字啊?”
东北姐:“叫xxx,每天都在图书馆,很晚回来。”
xxx,没听说过的名字,如果她真的每天都泡在图书馆成绩没理由不好,那么编辑部肯定会注意到她,我也没理由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我看了看旁边的会长,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这也难怪,从刚进门时这幅画面就太扎眼了,刚死不久的人的床位上竟然就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杂物。
青子会长:“这床上的东西都是谁的啊!”
东北姐颤了一下,连忙说到:“不好意思,我们这就把东西挪走。”
暴躁姐:“别挪,你挪它干嘛啊!”
青子会长:“什么?”
臭美姐:“哎,别误会,她早就搬走了,东西是以前就堆这了。”
青子会长:“那你经过人家的同意了吗!”
暴躁姐:“她当时都搬出去了,用不上的床位借我们放一下怎么了!”
我以为会长要发作,结果她却悄悄转头朝我wink了一下,原来是打算让我唱红脸。
“会长,这是人家自己宿舍自己的事情,不要多管。”
暴躁姐:“对啊!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出去!”
东北姐:“哎呀,别吵架,别吵架。”
东北姐及时拉住了暴躁姐,但青子会长依然没给她好眼色,大踏步的走进宿舍,我也跟着进来了。进来之后,那种压迫感变得尤为明显,我们像穿越雷区一样,避开了脚旁的拖鞋地雷,跨过膝旁铁丝网凳子,终于来到了她的床前。
确实,摆放在床上的杂物已经有些灰尘,和我掌握的情况一样,一周前她就搬出去了。
我看了看对床的游戏姐,还是戴着耳机打游戏,她似乎意识到我在看她,就立刻把窗帘拉上了。
我悄悄低声对青子会长说:“你从左边出去一下。”
青子会长点了点故意从臭美姐那条道走过去。
臭美姐立刻警觉起来了:“出去从右边出去。”
青子会长强行穿越,果然碰到了臭美姐桌上叠的像宝塔一样高的化妆品。
臭美姐:“叫你从右边出去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吧!非要往这边挤!”
青子会长:“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臭美姐:“什么叫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告诉你往右边出去吗!你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偏要往我这边走!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没长眼睛!”
“对不起啊,我们这就走。”
我故意又从左边出去,“一不小心”踢到了桌子,把臭美姐桌上一大半化妆品都踢倒了,臭美姐立马扑到地上捡她的化妆品,捡完抬头正想骂我们的时候,我已经拉着青子会长逃走了。
“哈哈哈,才不到五分钟我们就被赶出来了,”
青子会长:“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谁叫你硬拉我来啊。”
青子会长:“哼!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应该就是那个臭美姐在欺负她吧。”
青子会长:“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你当这推理小说啊。”
青子会长:“那个暴躁姐呢?我看她也挺凶的。”
“东北姐、暴躁姐、游戏姐都是处于防御模式,东北姐对她的紫砂有一点愧疚所以比较顺从,游戏姐觉得她的紫砂与她无关所以沉默,而暴躁姐觉得她的紫砂让自己被误会了所以很生气。还有一个证据就是暴躁姐在跟我们吵架的时候东北姐有来阻止,但臭美姐跟我们吵架时她们一个个都不出声了,一是可能臭美姐经常跟别人吵架,二是可能大家都怕臭美姐,或者这两点都有。”
青子会长:“那遗书呢?”
“遗书跟她们无关。”
青子会长突然一脸坏笑:“你怎么就承认有遗书了?还知道遗书跟她们无关?”
靠!还是上了这个老狐狸的当,被她把话套出来了。
青子会长:“你果然跟她聊了什么吧?”
“我都答应她了,不把当晚的话说出去。”
青子会长:“你既然决定替她保密,就意味着你觉得应该为她的那些话负责,即便你认为那些话不应该对我说,也应该对她的父母说吧。”
青子会长的这句话戳中了我的软肋,她的死我也负有部分责任,当晚我明明看出来她的状态了,却决定替她保密,说白了不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就是不想管···我宁愿希望我是这样想的。
“不了,我跟你说吧,你去跟她父母说吧。”
那天晚上,手机响了,我接起电话。
辅导员:“小梗啊,你现在在学生活动中心吗?”
“在啊。”
辅导员:“是这样的,等会有个同学过来,你跟她好好聊聊呗。”
“她怎么了?”
辅导员:“她最近心情不好,今天上课时突然在哭,我们问她一整天怎么了,她也一句话也不说,所以就想让她过去和你们同龄人聊聊。”
“老师,你学心理学的都搞不定?我学生理的怎么搞定?顶多给她开点锂片。”
辅导员:“我也很忙啊,总不能放她一个人吧,等我联系上她的父母时会跟你讲的,你先跟她聊聊天。”
我头皮发麻,偏偏这个时候会长和其他人都不在。(不如说我是为了躲我宿舍那个男娘才这个点还留在学生会的)
坐在会客室里的我焦急的等待着,不一会敲门声响起。
我整理了一下仪表端坐好:“嗯哼!请进!”
进来的是一个瘦弱的女孩,个人感觉像牢广(筱泽广)和老睦(若叶睦)的合体。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群,漏出来的腿跟我的手臂一样细,非常的病态。神情迷离,头发缠在一起,眼角还泛着泪光。
看着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压力倍增,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最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她张开了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就把嘴闭上了。
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吓得我冷汗直流。
她那张开嘴的下巴,没有一颗牙齿。
“肉,肉嗜性骨瘤!(骨肉瘤,恶性骨肿瘤,骨癌的一种)在,在下巴!”
她赶忙一脸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
我看到她很害怕的样子,赶忙保证道。
“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她急得眼泪框框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你不想开口说话,不用勉强。但如果你想跟我聊,这是我的微信,你可以打字跟我聊。”
她抹了抹眼泪,加上了我的微信,对着手机一通猛打字,把她那积蓄在心中的感受宣泄了出来。她说了为什么坚持上学,她说了得了这种病有多疼,她说了自己对不起父母,她也说了自己想要放弃···
她字打得越来越快,泪流的越来越多,直到泪水打湿屏幕,让触摸屏失效时,她才缓缓停了下来,嘤嘤抽泣。
我屏住呼吸,认认真真的读完了她的每一条信息,越读越感到自己的无力。我努力组织起自己的语言,小心翼翼的顺着她坚持上学的理由鼓励她,并保证她什么时候想聊天都可以来找我。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认真的点了几个头,又给我发了好几个可爱的猫猫谢谢表情包,安慰不知所措的我。
“说实话我不觉得我自己帮到了她,她当时是靠自己的力量振作起来的,肺转移后能靠自己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紫砂算是一个体面又不给父母带来负担的方法吧,后来也有打电话问了她的父母,得知确实有留下遗书,遗书的内容好好的交代了自己紫砂的原因,好好的表达了对父母的感谢,也鼓励父母向前看···。”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校园内不可能有谋杀,也不可能有侦探。
青子会长低头默默的沉默着,又冲着我笑了笑。
青子会长:“回去吧,一起给她父母打个电话。”
每当夏日重现时,我总会回想起那年记忆中七月的夏天,寂静的正午唯有蝉鸣作响,走在大路上却四周无人,放眼望去周围的景色都在烈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颇有一种在开了双倍曝光的单人游戏里游玩的不真实感和孤独感。而就在这样不真实的回忆中,她的夏天也彻底停止了,停在最好的季节,停在最好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