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殍：重走千里（一百零二）
“對了，還有這個。”良又想到了什麼，不知從哪裡又摸出來一個小些的包裹。
“這是什麼？”三小隻連帶著滿穗都湊了上來，滿是好奇地觀察著那個小袋子。
良沒有賣關子的習慣，直接打開了包裹，裡面是四顆紅彤彤的糖球，大抵是天有些熱，稍微有些化了，全都緊挨著粘在一起，不過這會兒大抵是因為清晨比較冷，又冷卻下來了。
“哇！糖球！”翠兒兩眼一亮，驚呼出聲。
“之前買的糖球其實還有剩，我一直沒想起來，昨晚收拾行李才又翻出來，你們分分吧。”說罷，良把糖球連著包裹都遞給滿穗。
滿穗看著手裡捧著的糖球，有些愣神，大概是因為之前化了些，又在這包裹裡放了這麼久的原因，它並不像初見時那般晶瑩剔透，圓潤分明，而是緊緊聚成一團，表面也多了些絲絲縷縷的紋路。
像他們一樣呢，毫無關聯的一群人湊在一起，最後卻都不想分開，因為他們身上已經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羈絆。
沒來由地想著，滿穗竟有些不忍心掰開這幾塊粘在一起的糖球。
不過她很快就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腦海，原因無他，這糖球不吃就浪費了，作為窮怕了的明末節約好蘿莉的她可幹不出來浪費糧食的事。
“咔嚓”滿穗掰下兩個互相粘得比較緊的糖球掰給紅兒和翠兒，姐妹倆小心翼翼地掰開，然後一人一個捧在手心裡細細舔舐起來。
滿穗又把剩下兩個粘在一起的糖球掰開，不過出了點意外，一塊糖球從中間碎開，變成了一大一小兩塊碎塊，不再是圓滾滾的形狀。
“……”滿穗看著碎掉的糖球，卻是微微笑了笑，把完整的那個遞給瓊華。
“穗兒姐，我……”瓊華有些猶豫，沒去接糖球。
“好啦，聽我的，你吃這個。”但滿穗卻沒給她推脫的機會，一把把糖塞進她手心。
還真是有個當姐姐的樣子呢，良這麼想著，卻又看見滿穗又把小手伸向了自己，手心正躺著那塊比較大的碎塊。
良一怔，指著自己的鼻子：“我也有？”
“噗嗤，”滿穗一笑，“良爺這什麼話，糖是良爺買的，當然有份了。”
雖然有些受寵若驚，但良卻完全沒有和小孩子搶糖吃的想法，剛準備推辭，卻見滿穗又一撅嘴：“不許不要！”
“可是……”良還想說什麼，又被滿穗一個眼神給瞪回來了。
“好吧……”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接過糖球碎塊，也不知道這小崽子又在執著什麼，“要不我吃那塊小的？”
“不用不用，良爺是大人，當然要吃大塊的，”滿穗說著舔了舔手裡的碎塊，“嘻嘻，我舔過了良爺總不能要了吧？”
額……其實也不是不行……不如說其實更好……
看著那被水漬抹得晶瑩剔透的糖球，良在心裡碎碎唸了一下，不過沒敢說出聲，否則某人肯定得當場炸毛。
他上一次吃這種東西是什麼時候來著？良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後就放棄了。
算了，太過久遠了，他甚至都不記得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兒，不過這群孩子都挺喜歡，那味道應該不會差。
不過他這個大男人像人孩子一樣伸舌頭去舔也太怪了，他乾脆整個扔進了嘴裡，濃郁而純粹的甜湧上喉頭，讓良不禁挑了挑眉。
他有點吃不來這種甜到發齁的東西，不過說討厭……嗯……應該沒有人討厭甜味吧？
這種糖球在嘴裡融化得很快，沒多會兒良的嘴裡就只剩下了甜甜的餘香，不過他看女娃們倒是吃得很慢，很仔細，還時不時抬頭瞟他一眼，這讓他感覺有些不明所以，他臉上應該沒什麼東西吧？還是穗兒在他睡著時醒過做了惡作劇？
滿穗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他在尋思什麼，同時她也能看出來，她們三個是故意如此，恐怕是想著吃慢一些，良就能多在這裡待一會兒吧。
嗯……既然兩遍都不方便點破，那這鍋也就只能她背咯……
唉，人生多艱吶～
然後看著突然開始一副感慨人生模樣的滿穗良更莫名其妙了。
時間這種東西吧，就是你越希望他快點過去的時候它就越拖拉（比如上課），越是希望它慢些的時候它就越喜歡匆匆溜走（比如週末）。
雖然她們都快用手心把糖球捂化了，但其實也並沒有耽誤良多長時間。
“良爺……”瓊華第一個拿到的糖球，也是第一個吃完的，她拽了拽良的衣角，又低著頭，沒了下文。
“……”良看著眼眶通紅的三小隻，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果然還是不習慣這種場面，“好了，我們該走了。”說著，他拎起隨身的行李，從椅子上站起身。
這下瓊華她們的心思立刻就不在糖球和手邊的玩物上了，全都眼巴巴地看著兩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上一世他走時，她們也是這副表情嗎？良沒來由地想。
良將行李放在提前牽出來的馱馬身上，薯黍也很自覺地蹦到了特意為它空出來的口袋裡，他們此行不再是去洛陽，很長一段時間都可能居無定所，帶上它馱著行李和鋪蓋還是很有必要的。
“良爺！”良剛牽著馬踏出了客棧的門檻，就聽到了瓊華的喊聲，不禁一時有些恍惚。
上一世也是在這時，他被瓊華喊住，那時他回過頭去，瓊華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眼裡流轉著淚水。
……
不得不承認，他有些不敢回頭了，他怕再看到孩子們的眼淚和悲傷的神情，他怕自己也會捨不得這幾個只與他相處了短短二十日的孩子，這寫日子的相處讓她們對他產生了依賴，可他又何嘗不是在依賴著她們呢？她們可以說是良錨定自己之所以為“良”的證明，是他能感受到自己真正活著的依據啊。
就在他做著心理建設的時候，瓊華的聲音再一次從身後響起。
“良爺，快走吧，但一定要來找我哦！我會等著你，一直……一直等著的！”
哪怕她已經儘可能地抑制自己的情緒，淚也如泉水般止不住地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她知道，這個人不會為她駐足，所以至少……至少不要再為他增添負擔了，可是她真的……真的……
儘管她已經竭盡所能地壓制，可良還是捕捉到了了她聲音中無法抑制的顫抖，遲疑片刻後停下了腳步。
“良爺……”她到底沒剋制住哽咽了一下，“別回頭……”
他此去一別，不知何去何從，她父母來接，更是相距千里。
真的……還會再見嗎？
他說不準。
這亂世之中，誰又能說的準呢？
他抬頭望向天空，昨日的陰霾已經散去，此時萬里無雲，晴空萬里。
他最終還是沒有回頭，只是望著天，邁開了腳步。
風吹動他的衣衫，他又一次聽到了風車、撥浪鼓和陶響球的合奏，可這一次裡面到底還有沒有哭聲呢？他沒有去細聽，也不敢去細聽。
“……”直到這場合奏最終微不可聞，良緊緊攥住韁繩的手才微微放鬆，彷彿是從肺腑最深處吐出兩個字，“再見。”
ps：看了兩天的小說感覺文風好像變成了奇怪的樣子，最後又莫名其妙掰回來了？（陷入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