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視到互聯網,我們還是要準時收看比賽嗎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11-21 11:16:09 作者:競技研究社 Language

一、前言

2018年是世界盃之年,而在那年夏天,火爆中國的選秀綜藝創造101和LPL夏季聯賽,也和世界盃同時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由於俄羅斯的時差,三者之間不可避免會出現時間上的撞車。
於是就出現了經典的一幕:很多人都在微博上曬出了三屏同觀的場景,三個屏幕並排放在一起,同時觀看世界盃、創造101、LPL夏季聯賽。而這件事也上了當時的熱搜。(原諒筆者實在是找不到當時的畫面了)
雖然這個熱點隨風一般地快速消逝在時間的長河之中,但我認為,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熱點事件,恰恰應該成為互聯網歷史和傳統廣電史上的一個經典場景。因為它是傳統媒體時代與互聯網時代相互交錯乃至相互衝突的一個縮影和典型,新媒介和舊媒介彼此相異的運行邏輯,在此刻相撞在一起,凸顯出新舊媒介交替的那個分界線。
但這種相撞終究還是給人帶來了不適感,由此也引發了我們對媒介的思考。正如麥克盧漢所言,我們往往是通過後視鏡來觀察到媒介的,魚只有離開了水才能意識到水的存在。
在2022世界盃到來之際,我們有必要從上屆世界盃的這個小插曲中,洞察到關於媒介的一些東西。

二、新舊媒介的衝撞

由於這個事件中牽扯到的傳統媒體主要是電視,而競技體育與電視的關係最為密切,因此我們在舊媒介上我們只關注電視領域。
在這個場景中,我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一種舊媒介與新媒介之間的劇烈衝撞。因為在互聯網時代之下,舊媒介的運行邏輯依然留存於許多媒體人的底層思路中,就像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所言,還帶著舊時代的各種痕跡。
然而互聯網新媒介的運行邏輯自然是與此相異而全新的、變革性的,舊的生產和傳播運行在新的邏輯框架中,這種衝撞自然也就無法避免,且令人感到不適了:我們使用著互聯網時代的新媒介,卻還保持著一種舊媒介的內容消費習慣。於是三屏同觀中,兩者的衝撞清晰地展現了出來,而我們的注意力、精力遭受著這種衝撞的折磨。
於是我們就需要回到那個互聯網興盛之前,電視媒介的黃金年代裡,重新體悟電視媒介的運行邏輯。

三 傳統電視的傳播模式:舞臺

3.1
在當下的互聯網背景下,當我們提到傳統媒體時代,意識中浮現出的關鍵詞往往都是一對多的中心化傳播,單向傳播,被動的受眾等等。
新舊媒介時代的一個根本區別就在於,在表現為傳統媒體的舊媒介時代,傳播資源壟斷在少數職業傳播者手中。不掌握任何傳播資源的普通受眾,沒有能力生產信息,面向社會進行公共性的信息傳播。受眾只能等待著職業傳播者生產出信息,並通過掌握在職業傳播者手中的傳播渠道,將信息發送給受眾。
在這樣的媒介邏輯基礎之上,當時的學者們總結出了諸如5W這樣的傳播過程模式。儘管後來有許多學者意識到單向線性模式的侷限性,並試圖通過各種修正來完善,總結出更好的傳播模式。但無一例外其內在的隱含邏輯前提還是基於5W,客觀的媒介邏輯決定了舊媒介必然是單向線性的傳播模式。
3.2
另一方面,落到具體媒介的電視上,電視媒介具有一些自身獨特的運行邏輯,但本質上都是以傳播者主導的模式。
從空間上看,電視媒介要求觀眾必須身處於電視所處的空間範圍內。觀眾的媒介空間活動是圍繞著媒介本身的空間運行而進行的,媒介的空間運行決定了觀眾在媒介體驗中的空間活動。而從媒介內部來看,在電視屏幕這個媒介空間中,一般只能呈現出一個電視頻道。當你選擇了這個頻道,另一個頻道就無法呈現(主要針對於過去的電視)。
從時間上看,電視媒介的內容呈現形式是純粹的直播狀態,即單向時間線上的不可逆。
3.3
綜上,我們可以將電視媒介的運行邏輯概括為圖式:傳者→ 文本→受者。
在這個結構圖式裡,起點是傳者,然後文本被傳者發給受者,受者只能等待文本被傳送到自己這裡。而傳者對受者的單向箭頭傳送,使得傳者所在成為了受者的視野中心點。受者必須圍繞著作為中心點的傳者進行運轉,受者的運動為傳者所支配,傳者牽引著受者。
因此受者必須一直跟隨傳者,空間上和時間點上都只能關注其中一個傳者點位,因為受者只能從傳者的傳送中得到文本。
我們可以將這種運作邏輯概括為舞臺模式,用舞臺這種意象作為這種邏輯的典型象徵。這個舞臺牽引著受者,受者跟隨著舞臺的運轉而運轉,在時間線上的此時,在空間上的此地,受者的視野被牢牢地牽制在舞臺所在。
因此,在這種舞臺結構裡,受者對舞臺的關注選擇,只能是或此或彼的。舞臺對於受者的視野爭奪,必然也就是一個你死我活的戰鬥。這種爭奪,體現在對單向時間線上的時間位置的爭奪。在同一個時間點上,一個觀眾只能關注一個頻道。
在發展成熟的電視市場中,不同節目和頻道之間會達成一種時間點位的默契,各自安置在屬於各自的時間點位。例如在美國,感恩節屬於NFL,聖誕節屬於NBA,而週日夜晚,電視市場基本上就是週日橄欖球夜賽的天下。這就是舊媒介邏輯的結果。

四 互聯網的傳播模式:廣場

而到了互聯網時代,這個箭頭方向發生了根本性逆轉:傳者→ 文本← 用戶。
不再是受者等待文本的到來,而是受者主動走向文本。
箭頭轉向之後,文本就不再是被傳送的文本了,而是被放置的文本,文本是在等待受者來訪。相對應地,受者的活動就不再被任何一個傳者牽引,受者對於文本的主動性接觸,就不再是被動的接收,而是一種遊覽性的動作。受者不再是受者,而是尋覓者、遊覽者,遊覽者可以在文本的範圍內進行自主性的活動,對文本進行自主性的探尋。
相比於舞臺,這裡受者的空間範圍不再是一個固定點,而是所有可能的文本範圍。因此受者的視野活動在空間中不受某一文本的限制,而是穿梭於文本之間。
在時間線上的任何一點上,也不再受限於某一個固定點的文本,受者的視野可以在一個時間點上同時容納多個文本,環顧多個文本。
在這裡,傳播的中心點不再是承載文本的舞臺,而是受者。媒介體驗活動是由受者來主導的,樞紐中心轉移到了受者這裡。
因此受者所面向的,不再是一個文本舞臺的固定點,而是一個文本集合形成的文本區域。這個文本區域的範圍和結構,是由受眾自身的媒介活動所生成的。
受眾在一個文本區域內自主地進行媒介活動,就如同在一個大廣場或者公園中進行遊覽,因此我們可以將互聯網媒介的運作邏輯概括為廣場模式。
廣場是在文本集合總體被放置之中形成的,受者在這裡得到的文本是已經被放置的,而不是必須要從某一個固定點的傳者那裡得到。傳者在將文本放置之後就退隱消失了。如果說在舞臺結構裡,傳者和受者是同時在場,那麼在廣場結構裡,傳者是先出場,實現文本的呈現,而在文本呈現之後,傳者就退場,此刻受者才開始出場,傳者和受者是不同時的。
這種傳播形式最為典型的體現就是社交媒體平臺,視頻網站。

五、舊邏輯的危險

競技體育賽事的繁榮,與電視媒介時代是同步發展的。電視媒介的黃金年代,同樣也是傳統體育賽事發展最迅速,併成為主流文化的時期。
然而18世界盃的這個場景,是一個危險的徵兆。不僅是傳統舞臺模式的危險,也是競技體育賽事繼續按照傳統舞臺模式來運作,會給自身帶來的危險。
當前互聯網媒介的傳播結構,其本質正是一種廣場活動的形式。同時,互聯網也是一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在同一個時間點裡,產生並且在同時傳送著無量的文本。因此,媒介體驗的運轉,已經從傳者的單點時空轉移到了無限量受者的無限時空。
繼續遵循舞臺結構的傳播路徑,那麼必然與新媒介環境發生衝突。這種衝突的典型表現就是時間撞車:在同時的時間點裡,受者要關注好幾個舞臺。結果要麼就是隻有一個舞臺能夠獲得最多的視野,要麼每一個舞臺所獲取的視野都是不完整的,殘缺的。
因而,在廣場結構裡,文本對於受者的爭奪,不可能再像舞臺結構那樣是一個或此或彼的你死我活。

六、新媒介下的傳播邏輯

那麼,在新的媒介環境下,競技賽事究竟該如何做呢?前面將新媒介的傳播模式概括為廣場的意象圖式,因此,這個問題也就轉換為:在一個廣場結構的媒介場域中,競技比賽要如何進行廣場式傳播呢?
但是,對於在新的媒介邏輯下該如何進行傳播的問題,就目前而言並沒有一個明確清晰的、共識的答案,我們仍然還在探索中。
不過筆者在這裡可以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們依然要從媒介本身的底層傳播邏輯出發。筆者提出的廣場模式並非一個精確的、嚴謹的概念,僅僅是一種比喻式的意象概括,我們可以用具體的畫面感來進行探討。
受眾在廣場中進行自主的遊覽,所面向的不再是一個文本舞臺的固定點,而是一個文本集合形成的文本區域;這個文本集合不是傳遞給受眾,而是被放置在廣場的一個地方,等待受眾自己來遊覽。
於是我們會發現,廣場模式打破了舞臺之間的彼此隔離,在同一個時間點可以容納無限的文本鏈,在空間上文本是作為共在的集合而非單個,處於一種等待受者的放置狀態。因而摧毀了時空固定點的同時在場限制(與舞臺同時)。
因此,視角要從固定點轉向動態場景,放棄在同一時間點的同時傳受,而是努力將文本放置於一個好的位置,才能夠在這個信息爆炸的環境中存活和發展。而這個好位置,並非是由網絡虛擬空間自身的空間結構決定的,而是取決於一個文本與其他文本之間的相互關係,因為受眾面對的不是一箇中央舞臺,而是多個文本共處所構成的文本集合區域。
所以文本與文本已經不能再像傳統電視那樣,相互隔離。文本之間應該形成一種同一表意方向的聯動,不同的文本之間不一定是一種或此或彼的爭鬥,而是生產一種相互聯動的放置空間。即便無法聯動,彼此獨立也無所謂,因為被放置的文本,最重要的不是何時被受者接收,而是是否被受者接收。
因此,文本的傳播,不應該再去探究如何傳送,而是如何放置。甚至,可能會產生一種與廣場結構所對應的新的競技遊戲形式。

七、未來的新可能性

然而縱觀現實,我們幾乎看不到有絲毫與之類似的痕跡。競技比賽的形式,天生就是一種舞臺表演,所以它似乎也只能遵循舞臺結構的傳播模式。
不過有一個現實案例,它至少部分符合廣場結構:
在過去,圍棋界有所謂十番棋的對弈形式,一局棋的持續時間可以非常長,每一步之間選手可以有很充足的思考時間,一局棋甚至可以持續幾個月,十番棋能夠打幾年時間。例如吳清源在日本時的十番棋,在棋局進行期間,各大媒體一直都在對棋局進行持續性的報道,而這場棋局一時間也成為了輿論的熱點話題。
這樣的傳播形式,就是一個類廣場結構:受者接觸到的文本,是棋手已經下出這一步之後,媒體再進行報道的結果。文本的傳者已經退場,媒體將文本放置於媒體平臺上,而受者則是主動遊覽這個平臺來體驗比賽文本。在這樣的傳播結構中,受者接收文本,不需要與傳者舞臺同時性在場,時間和空間的運轉中心不再是傳者舞臺的時空,而是受者的時空。而這樣的傳播結構,也使得文本能夠進入到更多的視野之中。
不過,這似乎只能是棋牌遊戲的一個特例。而對於一般的競技遊戲而言,特別是傳統體育和電子遊戲這種即時演示性極強的競技比賽,我們很難想象它們要如何以這種廣場模式進行傳播。
但未來已來,在信息大爆炸和新媒介的背景下,我們必須探索新的玩法,固守傳統只會內捲到死無葬身之地。
最後,如果你也是對競技遊戲領域有興趣的人,那就讓我們彼此連接,共同推進這項事業的前進。感謝支持!
競技研究社正在創作競技遊戲的理論學術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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