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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歷史未復有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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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崇高來創造,
我美麗的理想。
崇高不會腐朽,
請帶著榮耀,
驅散苦難。
崇高不會腐朽,
請帶著壯志,
免允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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緘默如一份回憶在此駐足,信任如蜿蜒迷宮在此徘徊,決意也亦如無暇純真在此躑躅。
亞倫拖著步伐,把街道兩旁的建築依次拋置身後,腰間的長劍劍鞘於地面拽出火花,幽藍的魔力不時躍動,不時安逸。
“布朗妮,在抵達霍洛威巨塔前,有些事要提前說清楚。”
換身衣裝的少女布朗妮,正以姿態,看向前方的亞倫。
“關於信任?”
“不是。”亞倫搖搖頭,說出否定,“是更加重要的事情,是立場。”
“立場?”
“對。”逐漸減慢腳步的亞倫輕輕點頭,“是布朗妮你,在這次藍道爾襲擊萊特蒙德的事件中,所屬的立場。”
“亞倫,你所認為的「公會」是什麼樣?”布朗妮沒有問答提問,而是拋出反問。
亞倫瞥視身後的少女,她洋溢著年輕的氣息,“「公會」,一個平臺,有人出錢發佈委託,有人接受委託開展調查,等待調查結束後,把結果反饋委託人的平臺,根據結果,向負責調查的「先鋒」給予報酬。”
“哈啊……老前輩說的沒錯呢。”少女布朗妮下意識地加快步伐,縮短她與亞倫的距離,“「公會」是「公會」,但不是公會…”
少許的停頓,少女亦是回想起一刻鐘前,被自己所屬商會的會長予以震懾後,害怕畏縮的醜陋模樣。
“…呼……”調整呼吸,驅散掌控者們撒下的陰影,布朗妮重掌意志,“首先,很抱歉,這一切都很抱歉。”
“?”
“他們的所作所為,和你並沒有關係,為什麼這麼說?”
“不,並不是這麼算的,我是「卡姆登商會」幹部、「維那斯復興會」成員,布朗妮.堪多菈.維那斯,會長的行為,若是從商會角度出發,並沒有問題,阻止事件發生不是會長的義務,藉此撈取他想要的東西也是理所應當,可我不只是商會,我還是「公會」幹部、即「漢薩聯盟」旗下「斯特拉爾松德集團」的中轉一組組長海倫.布朗妮。”
眼神重拾堅毅,布朗妮運轉大腦,活躍自己的分析能力,錯綜複雜的利益糾紛,盤根錯節的人物關係,都被她一一撥開雲霧,得見清澈。
“亞倫,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在正式場合,稱呼你們這些公會的註冊者為「先鋒」,而不是「冒險者」?”
“順口?”
“…那也是「冒險者」更順口啊!”布朗妮忍不住絮叨道,“亞倫,我雖然加入公會的時間不算長,滿打滿算也就是三年,但在這三年的時間裡,我跟隨先鋒們,看見過燃燒的天空,也看見過行走的黑暗,更是見證了勇敢者與不詳存在的鬥爭。”
“若我一直待在商會,肯定會變得比約瑟夫更加約瑟夫,面對強權之人,單純地順從他們,不會思考,滿足於眼前之事。”
亞倫驀然停下,他轉過身,看向五官嚴正的布朗妮:“那你的立場是公會?”
“不,立場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布朗妮有些費勁地撓頭,她躊躇詞語的組合,下意識地活動右手。
布朗妮觸碰到腰間的新長劍,肅穆的神色頓時軟化少許,她整理零散的情緒和想法,平復後再而開口:“藍道爾.戴維森向萊特蒙德市發動襲擊,經判斷此次事件需要「公會」介入調查,C1級先鋒亞倫.巴特勒.阿提利烏斯,您願意接受無委託者的公會專屬調查嗎?”
“雖然我很想作出應景的回答,但它應該不會給我們這個時間。”察覺到異樣的亞倫速即轉過身去,佔地寬廣的園林、蜿蜒盤曲的假山、引繩棋佈的街亭、隱約昏黃的燈光和不詳的雙頭人形一同撲入眼簾。“敵人已經提前在七月廣場等候我們。”
雙眼被挖空的兩顆頭顱,被粗暴地拼湊於脖頸之上,沾染暗紅液體的身軀遍佈鱗甲狀的硬質,仿若被植入鋼鐵。
支撐身體的下半身,是經過人為扭曲後的四條腿,前方一對後方一對,形如提線下的木偶,為操縱者吱呀作響。
“布朗妮!想辦法找到殺死它們的辦法!”
亞倫率先邁開腳步,他卒然抽出長劍,讓幽藍的魔力轉化為特性力量,使得雷電附著劍身。
雙頭人形偏轉腦袋,以血肉黑洞注視亞倫身上躍動的魔力,它扯開嘴角,釋放出嘶啞的笑聲,猶如鏽蝕的鐵條在地面撕扯出破碎的腐敗。
嘭——!
兩方的身軀各自化作離弦的箭,向對方釋放野蠻的嘶咬,長劍與硬質擦出光火,點綴滿地的陰影。
交錯過後,亞倫長長地呼出汙濁,緊握長劍的右手,短暫地鬆開,在長劍落於地面前,又緊緊握住,他改變特性的等式,更換魔力的輸出方式,令燃燒代替雷鳴。
“「狂熱」,深度5。”
速即,劍影再起,喧囂的赤紅點燃靜謐的街道,灼熱侵入此地,鏗鏘的交錯聲此起彼伏,穩紮穩打的劍技,在雙頭人形的軀體上留下大小不一的痕跡。
更多的幽藍魔力被釋放,為火焰添加勝利的砝碼,不斷地改變燃燒的屬性,測試特性攻擊的成效,優勢漸升。
然異樣驟然闖入交戰地,所有的聲音突兀地消失不見,睜大眼睛的亞倫連忙向後倒退,腳下卻傳來更加糟糕的消息,觸感亦被抹除,仿若所處的世界為一片永恆的真空。
布朗妮?
偏轉腦袋,身後卻空無一物,燃燒的痕跡也未有留存。
本能逼迫亞倫從驚異中抽身,他下意識地揮動長劍,揮空的感覺是如此明顯。
慘白的魔力於雙頭人形身體表層扭動,它的雙臂被分裂成四臂,腥臭的暗紅滴答下落,昭然失衡的世界。
沒有聲音?
沒有觸覺?
還有什麼?嗅覺?味覺?
布朗妮…是回到現實世界?
雙頭人形發動攻擊,亞倫尚存的視角和直感令他躲過此般襲擊,他拉開與雙頭人形的距離?
變了?
先前還是依靠嗜血本能,現在有判斷戰鬥局勢的智力?
從心臟迸發而出的魔力,快速覆蓋全身,握住長劍的右手青筋暴起,失去多種感覺的亞倫只得最大限度地施加力量。
這裡到底是使用什麼特性製造的世界?夢境?
若是夢境,城市的建築不會這般清晰,在夢境世界的魔力運轉也會更加扭曲、激烈。
黑弗幫派和卡姆登商會…他們也只確認這裡並非現實……
通過特性力量引導精神共鳴和魔力共鳴等所製造的世界有太多種類,幻境世界、鏡面世界、水面世界、夾縫世界……
雙頭人形再次發動攻擊,然視覺反饋始終比不上健全的五感。
些許的差錯,使得亞倫倒飛出去,撞碎數面牆壁,磚石把他掩埋。
這樣下去,會輸。
可就算我全力以赴,也會因為缺失的五感,錯過勝利的契機。
新的攻擊接踵而至,不留喘息的餘地,似猛烈暴雨,將無數灑落至它的敵人。
亞倫吃力地橫起長劍,抵擋狂風般的攻擊,傷痕卻逐漸爬上他的四肢、他的軀體,乃至他的額頭。
如果…如果我真的可以再現一年前,在馬納洛村釋放的特性「減速的狂熱破壞」,興許可以憑藉廣範圍的攻擊,對這個雙頭人形怪物造成重傷。
…可惜,這一年多的時間,我就算按照回憶中的特性等式進行釋放,也沒辦法再現……是文森特所說的:我實際上釋放的特性和我記憶中的特性不是一個特性?
發散的思維讓亞倫的嘴角泛起苦澀,勉力抵抗雙頭人形攻擊的他,甚是狼狽。
凌厲且迅猛的攻勢,長劍因此出現多處裂痕,得見敵人頹勢的雙頭人形,於熾盛攻勢之上再添一輪暴烈,隨著砰然的響聲,鋼鐵的碎片零落一地。
雙頭人形卻停下攻擊,緊急地向後倒退,這般模樣讓亞倫心頭的陰影又重一份。
這怪物…太快,太快了!
恐怕已經真正地擁有智慧……
身體表層的幽藍盡回於身,穿戴於雙手的手套式魔力轉換器,轉動著、咬合著,然面對眼前此景,亞倫的神態掛滿猶豫。
黑夜越發深邃,寂靜的零點將至,清醒已漸行漸遠。
不能耽誤下去。
亞倫鬆開劍柄,任其掉落地面,空置的左手摸向腰帶,正要從中拿出特性記錄卡時,空間波動如漣漪般散開。
是絕不應出現的人,“他”挾帶烏黑的情感抵達此處,用手杖敲打著地面,泛起陣陣聲響。
隨行者們伸展軀體,揮霍富裕的魔力,讓潔白驅散環繞的異樣,觸覺、聽覺等都得到恢復。
亞倫睜大眼睛,他上下牙緊咬,無法遏制的憤怒促使魔力再度洶湧,如此熾熱,如此不可饒恕。
燦然的笑容爬滿“他”的嘴角,如夜中肆意,開口道:“亞倫,初次見面,我是藍道爾.戴維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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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
金屬碰撞的聲音,使得灰塵與石屑飛揚。
摒棄武器的亞倫揮以戰鬥的鐵拳,用奮不顧身連起怒濤般的攻勢,向著藍道爾施以擊打。
特製的機械手套和敵人的堅硬皮膚,摩擦出閃亮的光火。
千錘百煉的軀體,堅如磐石的戰鬥意志,構築不可撼動的方圓。
無論是後發趕至的雙頭人形,亦或者急速挺身而出的隨行者「怪形」,皆被亞倫擊碎多處肢體,破壞多處內臟,只可憑藉異常的再生能力將攻擊悉數抵消。
“你不喜歡‘初次見面’這個說法?”藍道爾用空出來的左手,摩莎下巴的鬍渣,“也是,我是你苦苦追獵的對象,是你不得不傾盡所有釋放復仇怒火的目標,確實有點薄情。”
陋俗的笑話激起更為洶湧的幽藍,亞倫恣肆地揮霍魔力,構築各種特性等式,向敵人傾灑毀滅。
“有個問題想問,我發動的這場事件,是沒有你的位置,你到底是怎麼進入到這裡面來的?”散漫的五官陡然陰寒,藍道爾敏銳地嗅探到別的東西,“直到今天以前,我的信息渠道,都認為你不在萊特蒙德市,而是在黑格爾的首都「赫爾德林之城」。”
亞倫以沉默回應,他只是戰鬥,戰鬥,再戰鬥,直至敵人死亡,直至完成復仇。
“不說話?看來……”話語戛然而止,藍道爾舔拭有些乾渴的嘴唇,“……有點意思,是我多此一舉。”
“「怪形」,回來。”
聞聲的怪形,速即從戰鬥中抽身,退回到藍道爾身後,與全副武裝的妮可分立兩邊。
“藍,道,爾!”
“不過也沒什麼,我的目的也達到了,這次事件會變成什麼樣,其實無關緊要。”停頓的間隙,陰影自地面掀起巨大的波瀾,圍住藍道爾三人,“只要落在我身上的視線能少一些就可。”
被雙頭人形纏住的亞倫,釋放更加洶湧的魔力,他的攻擊也越發危險和致命,他的防禦卻逐漸減少。
飛濺的血肉和散落的骨頭碎片,用赤紅和煞白塗抹一切。
“說起來,還得感謝你亞倫,如果不是你,我的「怪形」想要再進化,真不知道得什麼時候,馬納洛之後,我就讓「怪形」吃掉馬納洛村原村長羅斯.托勒的屍體,他可真狠啊,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居然一直在裝死詐屍。”
藍道爾指了指自己的右臉頰,是一道貫穿耳根和右臉的傷疤。
“要是他再年輕十年,我就活不到現在。”
“至於被你的特性力量近乎完全摧毀的妮可,妮可.倫納德.阿提利烏斯。”
聲音咬著字詞,藍道爾眯起雙眼,將言語化作攻擊亞倫精神的利劍。
“她就浪費我太多時間,把撕碎的肉體碎片和各種人體液體,一點點地收集,這比收拾垃圾麻煩多了。”
“收集後還要拼湊,唔,也不知道到底拼對沒有,反正差不多弄了下,就用魔力刺激刻印在妮可體內的特性力量,幸虧我早就在實驗階段,在她的血肉、血管、內臟、骨骼等都刻上「聖潔」。”
“我還記得那些內臟刻起來老麻煩,得把內臟取出來,這樣才能保證特性等式能夠完美無缺地刻上,確保發揮效果,同時我還得封鎖妮可的魔力釋放,讓妮可時刻清醒,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完成刻印的內臟放回體內。”
藍道爾做出疲倦的神情,用以表示這項工作的繁瑣。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妮可居然真的活過來了。”
“看來之前提取部位的實驗沒白做,倉庫堆著的多餘身體部位都不得不賣給那些販子,不然的話倉庫會被這些垃圾佔滿…”
鏗——!
金屬和硬質再度碰撞,聲音的差異代表優勢的反轉,亞倫的烏黑眼瞳被魔力侵染,只見幽藍,只見淵深。
“昇華魔力性質…”藍道爾一轉腔調,用平淡言說,“…但不管不顧的憤怒,並不能改變現狀。”
翻湧的陰影漸漸圍裹老人、男人和女人,清平的五官以俯瞰的姿態,審視衝向自己的鬥士。
“亞倫,要說的話,你還得感謝我,感謝我讓你的妹妹妮可獲得通往永生道路的權柄。”
“你他媽的!”
幽藍如脫籠的野獸,暴戾地擊打暗黑。
流體狀的陰影泛起陣陣漣漪,亞倫的攻擊被全數吸收,未有任何飛濺。
“想要殺了我?很可惜,現在的你和我的距離,可不是一星半點的遠。”
猛然睜大的瞳孔,倒映無數個重疊的鏡面,仿若無限的永恆,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
“看吧!”
“這就是我所創造的特性:「共鳴的曲面鏡像」!”恣意地揮動雙臂,放聲的藍道爾咧開嘴角,展露出憐憫悲苦的神情,“這就是你永遠無法抵達的真實!”
看著被困遙遠鏡面的亞倫,悲憫轉作粲然的狂氣,藍道爾不由自主地再次大笑起來!
“沉淪至這個世界的深處吧!”
銀白驀地綻放,幽邃的黑洞顯露獠牙,吞下鬥士,吞下雙頭人形,吞下一切可以吞下的事物,令其陷入更加泓邃的深處。
無聲。
無光。
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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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漫長的季節,把開始和終末串聯成一個圓,讓再度傳來的光亮變得離奇。
布朗妮環視吵鬧的新區域,密集的人群將她團團包圍,湧入各類喧囂的信息,令她陷入短暫地耳鳴。
“真理賜我,真理遣我,真理示我。”
低啞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震盪。
“得證權柄,得證福言,得證今永。”
怪奇的字詞構築異樣的語句。
“使我為信,使我見臨,使我入難。”
翻滾的記憶讓幾張畫面閃過。
“唯圓滿終至,唯先末行一,唯真理興旺。”
粗重的呼吸,吐出縈繞心頭的晦暗。
待布朗妮抬頭,抽絲剝繭般地穿過信息迷霧,抵達清醒時,又不見人群,只剩孤零零的她自己。
把我和亞倫隔開,是因為此次事件的主要目標有亞倫?
不,如果事件對象中包含亞倫,以藍道爾的手段,不可能查不到亞倫正在萊特蒙德市。
何況,那位抵達萊特蒙德市,並不是隱蔽的,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他怎會因為亞倫一個人,就掀起如此陣仗?如果引起那位的注視,藍道爾就算窮盡謀略,也只會迎來滅亡的結局。
那就可以確認,藍道爾的目標就是沒有目標,他是為了製造混亂、攪渾萊特蒙德這座水池,發起廣範圍、無差別的襲擊。
張張嘴後又合上,布朗妮攛緊拳頭,她已然知曉敵人的目的。
亞倫……有人在掩蓋他的蹤跡?是他加入的「斐迪南調查團」?
庫帝斯.伍德,他不是帶著調查團主要人員在東邊的瑟維卡部落,調查魔女獻祭的線索?是斐迪南調查團一直缺位不現身的團長?
普魯塔克鬥國一直在注視亞倫?赦免鬥士而已,會如此興師動眾地掩蓋他的蹤跡?這和普魯塔克的國家信條不相符……
疑問如上浮的水泡,一個接一個,漸起漣漪,沸騰的真相之下依然藏有流動的暗流。
不是斐迪南調查團,不是普魯塔克鬥國,也不會是商會,更別提黑弗幫派。
排除掉錯誤的答案,餘下的就是無可撼動的真相——文森特.喬.梵古,是他創造如此局面,那他,他……他?
……文森特.喬.梵古是誰?
瞪大眼睛的布朗妮,試圖從記憶裡找尋和文森特關聯的詞語,然商會也好,公會也罷,沒有任何信息能與文森特聯繫在一起。
除了他的出身是萊特蒙德,其餘的猶如一張塗滿黑色的白紙。
不可視、不可聽、不可想。
文森特.喬.梵古……他消除亞倫的蹤跡,是為了什麼?只是讓亞倫介入藍道爾的行動,阻止藍道爾?
大費周章,所謀劃的不會是這種“小打小鬧”……
環視四周,寂靜和幽暗重回此地,布朗妮呼出熱氣,她強硬地壓下將要氾濫的思維,把注意力從文森特這個名字上挪開。
先關注當下,破解藍道爾的把戲,找到亞倫。
已知,這裡不是夢境世界,也不是真實世界,但這個世界的建築、事物、運行方式等,都和真實世界相差無幾。
考慮到能夠形成廣範圍的魔力共鳴,使得原本的個人特性力量釋放轉變為群體特性力量釋放,其媒介應該是較為熟知、普遍知曉的某種事物。
這個事物需要大家都知道,可能也都用過…生活物品?
布朗妮試探性地前進幾步,用觸覺丈量這個世界。
把亞倫與我隔開的方式,應該和這個世界的本質有直接關係。
空間位置的直接變化,最方便的,最能和生活物品掛鉤的……只能是它嗎…類似於鏡子的世界!
登時,翠綠從布朗妮的身體溢出,她看向自己的掌心,本能已先於大腦開始編織特性等式。
亞倫,應該是被藍道爾沉入到無限循環的鏡面陷阱,處於無限下墜的狀態。
要想拉亞倫出來,不能粗暴地破開鏡面,要避免引發連鎖的反應,加速無限下墜。
需要巧妙地按照無限鏡面循環的角度,切入到亞倫所在位置,通過魔力打造可以連接兩個人的“繩索”,才能安全地將亞倫從裡面拉出來。
明朗的思考,讓布朗妮從衣兜裡拿出幾張顏色不一的特性記錄卡,甚有一張正在逸散使人畏懼的氣息。
“這種情況,只能用上他給我的那張記錄卡…你們兩個,在這種情況下,也能被糾纏在一起嗎?”五官泛起溫暖,輾轉後堅毅的布朗妮,將多餘的記錄卡重新放回衣兜,“馬納洛村事件唯二倖存者之一,米迦勒.馬納洛,接下來保佑我吧。”
“「被重力吸引的聚合」,深度8。”
翠綠的魔力如波浪般滾動,手環式魔力轉換器迸發機械的聲音。
金屬材質的黑色記錄卡被插入轉換器,令翠綠隨之昂然,將布朗妮團團包裹。
魔力經此被轉換為幽綠的繩索,彷彿一條纏繞於鏡框的綠蛇,冰冷、默然地爬行於流動的鏡面,於恰當時刻流進鏡中的波瀾壯闊。
然壯闊不能困住綠蛇,它睜開豎眼的綠瞳,看破虛妄,直達深處的幽邃,讓尖牙刺入黯淡的軀體,讓活力再回鬥士之身。
急促又猛烈的呼吸,把亞倫從無盡的墜落中喚醒,他不可置信地注視眼前少女,翠綠的魔力已然失去控制,猶如支離破碎的鏡面。
“布朗妮!”
“咳…咳咳咳……咳咳…”意料之外的情況讓布朗妮不停地喀血,她轉動眼珠,竭盡全力的剖析眼下,憑藉幾個短暫的呼吸間隙,很快明瞭眼下的局面。
“……咳咳……時間不多,聽我說,藍道爾的陷阱比亞倫你想象的還要陰險,不是把你拉出來就可以,他把埋藏的陷阱開關與陷阱本身一體化,並且將其製作成支撐這個世界的支柱,亞倫你既是深處陷阱本身,也是踩住陷阱的開關讓它持續運行,更是維繫整個世界運轉的承重牆。”
“如果我現在直接把你拉出來,就沒有人代替你繼續踩著陷阱開關,而關掉陷阱……會讓維繫這個鏡面世界運轉的承重牆完全崩塌。”
“若是鏡面世界的支柱崩塌,這個世界會向「魔力坍塌」變化,問題在於藍道爾為了讓這次事件達到效果,萊特蒙德市應該至少有幾十萬人被拉入「魔力共鳴」的狀態中……”
布朗妮吞嚥口水,她思忖詞語,想要簡潔又全面地描述藍道爾的行為,
“鏡面世界的誕生是源自於人和人的魔力共鳴,如果鏡面世界的支柱崩塌,人們的魔力會因此暴走,這種暴走到最後……會變成一顆巨大到可以摧毀萊特蒙德市的魔力炸彈,”
隨著話語和信息的深入闡述,亞倫迅速清晰當前現狀,他呼出濁氣,想要揮散不好的想法。
布朗妮抬起右手,將手環示以亞倫,她躊躇少許後再開口:“亞倫,我會替你踩住陷阱,成為支柱,相對的,你一定要找到這個鏡面世界的共鳴樞紐,這麼龐大的鏡面世界,勢必有一個核心,那個核心才是支配鏡面事件的關鍵,找到它,就能結束一切!”
“等等!那裡!那裡沒有聲音,沒有光線,什麼都沒有!布朗妮,不可以!!!”亞倫撕扯著嗓音,想要阻止布朗妮的行動,他卻撲了個空。
布朗妮的殘影后退半步,看向回過神來的亞倫,她重新鼓足力量,把斬釘截鐵的意志化作言語,賜以祝福,也賜以“詛咒”。
“亞倫!不要回頭!向前…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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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塔高聳,如俯瞰大地之神明,盡顯巍峨壯麗。
普通身材的男人站在厚重的鐵門前,他閉上雙眼,等待必然到達此地的鬥士。
踏踏的腳步聲應時對景地闖入進來,透露出聲音主人的疲倦、困頓和憤怒,熾烈的情感焚燒自身,也散發遠超常態的熱量。
“不要耽誤我時間,霍洛威巨塔的主人——柯布.T.霍洛威。”
“亞倫.巴特勒.阿提利烏斯?”柯布念出來者的名字,用以回答。
鑲嵌金屬的靴子被拖拽的聲音,述說亞倫的耐性殘存無幾,釋放的魔力如粘稠的狂熱,“黑弗幫派領袖西奇、卡姆登商會會長卡姆登.維那斯,他們有什麼東西要給我?”
柯布一邊審視比自己高一個頭的亞倫,一邊從逸散的魔力、殘留的痕跡與言語的感情,明晰現狀:“瀕臨破碎的鏡面世界嗎?”
低聲的呢喃傳入亞倫耳朵,他猛地睜大眼瞳,三分不可置信,七分未然森嚴,“鏡面的核心樞紐在哪?”
“現在的話,我不知道。”柯布揮動手臂,白色的魔力纏繞巨塔的厚重鐵門,使其敞露內部的光彩,“有什麼話需要進去談。”
“在這裡不能說?”
“不能,因為‘鏡子’並不能隔絕‘注視’。”柯布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亞倫,沒有無緣無故的幸運和倒黴。”
“時間……”
“只要進去,時間就有的是。”柯布打斷亞倫的二次提問,他的神色如冰如寒,“儘快做出選擇,時間不等人。”
“你,到底是誰?”亞倫吐出灼熱的混濁,將影響因素從體內排除,與本能一致的冷靜重回他的眼瞳,“你又想從我這裡獲得什麼?”
“沒什麼,我想要的都是你能給的東西,而我給的也是遵循等價交換原則。”平淡的語氣,昭然話語的主動權盡回柯布之手,“所以,亞倫你的選擇是進去,還是其它?”
“……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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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在環形的主軸樓梯上下回蕩,將一間又一間的房間拋置身後。
男人和男人保持緘默地向上,最終停於通往頂部的巨大木門。
歲月的痕跡爬滿木門,或是腐朽,或是劃痕,或是焚燒,或是冰凍,好似時間之外,千瘡百孔,又屹立不倒。
輕輕一推,巨大木門應聲大開,通明、敞亮等一齊向外展露。
走進房間,發現內裡被白色塗抹大半,敞亮裝滿此處。
柯布就地盤坐,如置若百年的磐石,無感也無昂然,他注視同樣坐下的亞倫,籌措信息的組合後,方才開口:“唐納德.英格索爾.維那斯,維那斯小鎮的鎮長,「黑格爾學院國」的無學派「昭聖大師」,「火炬流派」的理論奠基者,「公會」的獨立技術援助者,「英格索爾」末代血脈……”
“鏡面世界的核心樞紐是唐納德的…屍體?”
柯布伸出右手,按住地面,白色魔力似流動的液體,洗刷原有的白色,展露那段沾染仇恨、陰謀、愚蠢、傲慢和從不吸取教訓的歷史。
——
蒂烏歷6955年,黃昏時分。
質樸的小鎮外有馬蹄鐺鐺,青年滿載行李與疲憊、茫然,他停在唯一的酒館大門前。
維那斯鎮,沒有農場,沒有工廠,沒有任何其他,也許這樣也不錯。
在內心默唸雜想的青年推開酒館,發現內裡僅有另一名青年。
他留有鬍鬚,喝酒或是吃食粗狂又灑脫,聽到開門聲,便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來者。
“唐納德.英格索爾.維那斯,這座小鎮的鎮長,路過此地?住宿的話,酒館只有一間馬廄能算作是。”
唐納德揮動雙手,用作比劃,他滑動的眼珠,注意到青年衣著正溢出高貴,猜測是黑格爾的大家族成員或是一些組織寄予厚望的年輕力量。
“這裡沒什麼值得一提,只是普通的小鎮。”
“如果不介意,我家有一間寬闊的麥倉,裡面的存儲的麥子都運出去賣了,條件上會比馬廄好一點。”
“居魯士.萊特蒙德,赫爾德林人。”居魯士作出簡潔的回應,“我想找一間能長期居住的房屋。”
“長期居住…”唐納德用手摩拭鬍鬚,斟酌少許後再道:“萊特蒙德先生,來維那斯鎮想做什麼?”
“我不喜歡赫爾德林,所以想找一處合適的地方做研究。”
“研究嗎……梵古,錢我放這裡。”唐納德從衣兜裡掏出二十枚綠銅幣放於桌面,“跟我走。”
——
道路滿是泥濘,草木清香和雨後涼爽交織。
居魯士牽著馬匹緊跟唐納德步伐,深淺不一的腳印落在汙泥上:“維那斯鎮長,這裡有沒有空置的房屋,我可以以兩倍的價格買下它。”
“真不愧是首都出身呢。”言辭或有少許歧義,唐納德的平淡語氣,又抹消箇中不好,“叫我唐納德就好,萊特蒙德,這裡只是個靠近弗朗索瓦王國的康佈雷侯爵領地的邊境小鎮。”
“房屋和少許田地已經是鎮上的人所有,你把這些都買下來,他該怎麼生活呢?”
“我可以再多給些錢。”
“噗,噗哈哈哈!”唐納德大笑出聲,他難以遏制情緒的變化,盡情放縱自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可真是有意思。”
“那就這樣,你告訴我你在研究什麼,我會根據你的回答,考慮是給你安排一間適合你研究的房屋,還是將你從維那斯鎮驅逐出去。”
“我…”居魯士吞嚥口水,遲鈍的他察覺到氛圍的變化,空氣中的魔力元素也在散發異樣,某種特性已被眼前的唐納德激活,蓄勢待發。
“我想通過研究去征服天災。”
“這可真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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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烏歷6960年,清晨時分。
從宿醉中醒來的唐納德,怔怔地看著早已投入工作的居魯士,似魂遊於物外,久久不能回神。
“J,我們得招攬點人,不然我會過勞死!”
魔力附著於提前繪製好的特性紋路,七彩又透明的氣泡漂浮半空,居魯士一邊觀察,一邊在紙張上記錄重要數據。
“T,如果要擴大隊伍用於城鎮建設,我們要對這些人進行篩選。”
“五年來的研究成果,讓國內很多勢力都盯上我們,不能什麼人都要,就算這個人的能力能夠滿足,甚至說能做到完美,也不能隨便錄用他。”
起身的唐納德坐於木椅上,他伸展身體,一掃積攢的勞累,仔細思忖一番。
“你說的確實有道理,奇蹟會吸引羊群,也會吸引野狼……而羊群會在某個時刻變成邪惡載體,野狼又會在覺悟到來時,重塑形態。”
“J,凡是無法衡量的,就無法控制。”
“但是,天無邊,智無限!”
“繆誤是泡沫,轉瞬即逝,真理永懸高陽,普照當世。”
“我們在征服天災,這對於披著羊皮、披著狼皮的人來說,就是‘太陽’。”
——
灼熱雖未及身前,卻已溢散天地,高聳火山的山口邊緣,被赤紅的巖流所侵蝕,天地偉力的噴發臨近倒計時。
“T,果現型自然天災「死火錐」,可以確認它是通過聚集自然魔力構築「魔動源」,才能夠達到噴發釋放的地步,和那些鏈環天災通過穢魔力聚集後構築「特動源」後進行釋放的規律一樣。”
居魯士用特性力量站於高處,向下俯瞰流動的火焰河流,握筆的右手正在筆記本上快速地記錄思考結果。
“唔,火山爆發,確實跟你假設的情況一致。”
炙熱的岩漿中有閃耀白金色魔力的唐納德,他漫步於紅色的破壞之中,異樣的魔力構築非凡的特性,讓幻想變作現實,百壞而不侵。
“T,是「死火錐」。”
糾正緊隨其後,古板的居魯士插話道。
“怎樣都好,沒什麼差別,我想說的是…”唐納德撐著下巴,忖量少許,“…自然魔力和穢魔力經過環境變化,被催生、催動構築某種不能人為釋放的、無法學習的、難以再現的是特性、又不是特性的事物。”
“這種事物,我的特性——「聖潔」,可以隔絕它。”
——
蒂烏歷6963年,當午時分。
維那斯小鎮煥然一新,鎮內馬車絡繹不絕,鎮外大型動力貨車川流不息,甚有鐵軌被鋪設,
未封頂的高樓有居魯士和唐納德,他們雙手負後,懷抱內心朦朧又熱烈的情感,注視小鎮的變化。
“T,我們會不會走錯路?”
“那種事情,只有真的走過才會知道。”唐納德淡然地回答道,“後退,怎麼說也得等到進入死衚衕之後。”
“我…我還記得我們討論的那些話語。”
“我們必須要征服天災,改變社會常理的無序,不能讓人們對幸福的可能喪失希望。”
“我們會平等地給予每一個人認真生活的機會,這就是偉業的存在意義。”
“我們一以貫之地維護公平正義的根本在於安全,讓人們的每一次都能具備價值的前提是:首先要不被天地和自然所剝削。”
“高舉火炬向前,是我們的職責。”
“而且也到進行下一步的時候。”
居魯士瞥視變得激昂不休的唐納德,忖量少許後補充回答:“擴大你的「聖潔」特性共鳴的裝置已有試做型號,給它什麼取名?”
“「不落殿堂」。”
——
然一切嶄新必遭懷疑,私語漸起,惑謠漸升,時間輪轉後,邪惡的暗流滾滾流淌。
它被陰謀者施加甜蜜,它被愚鈍者反覆談論。
最終,成為束縛智者的枷鎖。
“聽說了嗎,市長(唐納德)在開發一個新特性技術,成功了能壟斷整個奧隆德雅的市場呢!”
“那不對啊,我有消息渠道,是「本迪克學派」的人,他們有人加入到議長(居魯士)麾下,據說,因為這個新特性技術威力太大,無法控制,議長明確反對。”
“喂喂喂,我還聽說了,市長和議長因為這件事大打出手,分成兩派了都,本迪克學派和萊特蒙德家族站議長,維那斯的老人們站市長。”
——
“居魯士議長,我們聽從您的號召,拋棄赫爾德林的優渥條件,來此開拓新未來,金錢、材料、技術等我們投入這麼多,難道要全部浪費在他唐納德的幻想?”
狹小的辦公室內滿是男人,帶頭人大肆揮動手臂,口若懸河地講述不被證實的猜測。
“居魯士,因為相信你,我們才把萊特蒙德家族的權力給予你,你要這麼回報我們?”
飛濺的吐沫,誇張的肢體,敷衍的神情,與激昂的問責編織成重荷。
“如果你真的執意這麼做,那我們也只有離開。”
——
“唐納德市長,他們太過分了!您看看!這才幾天啊?就仗著有錢,把我們維那斯人都欺負成什麼樣了?您今天不給個說法,那我們只能罷工。”
年輕的青年大力敲打桌面,並扯著嗓子發出巨大的聲音。
“您跟我們一樣,都是冠以維那斯姓氏,誠然您的中間姓「英格索爾」之名,是能夠領導我們的證明,但這種事,沒法忍。”
“您要給個說法。”
——
“一切榮耀盡歸本迪克學派。”
桑普森.本迪克如是說。
——
“一切財富盡歸萊特蒙德。”
埃爾希.萊特蒙德如是希冀。
——
“一切權力盡歸維那斯。”
███.維那斯如是祈求。
——
“都將不復長存。”
——
——
蒂烏歷6964年,下午時分。
“我們沒多少時間了。”帶著疲憊的居魯士坐於沙發,他用手遮住額頭,想要隱去頹廢,“這種矛盾一旦被激起,就算找到那個製造謠言的人,也沒辦法平復。”
“J,桑普森.本迪克,他是學派的人,被派來擁簇萊特蒙德家族,他四處遊走、散佈謠言、指鹿為馬,勾連那些永遠不會被滿足的人,以此散播所有的不甘、不服、不願和不敢。”
“埃爾希.萊特蒙德,可憐的姑娘,被萊特蒙德家族推出來,以純真講述恐懼,放大心底的骯髒,甚至變成某種意義上的團結。”
“███.維那斯,無止境的憤怒,永不停歇的腳步,初生牛犢的自信不怕任何挑戰,向前,向前,向前,但是總會有一天,他會發現自己偏離了道路,遠離了初心,失去了所有。”
唐納德的嗓音低沉,他的眼瞳閃爍著某種光亮,不是火焰,卻遠勝燃燒。
“J,我們可以花費時間去治理這座城市,懲罰野心,束縛慾望,指引果敢……”
“但代價是「不落殿堂」永遠不會有機會被實現。”居魯士接過話題,說出頹廢的源頭,他呼出長長的濁氣,“「不落殿堂」必須要被實現,它不是一座城市,也不是一個國家,它能夠開啟一個時代。”
“就像兩千多年前,那位統一「烏曼尼亞大陸」的大帝,他創造瞭如今繁榮且黃金的特性文明,超越了混沌又無序的舊魔法文明,我們…如果我們能夠征服天災,就能開創仰望天空的時代!”
“J,可正如你說,我們的時間所剩無幾,在這麼短的時間推動「不落殿堂」的研究,有很大概率得到失敗,而不是成功。”
唐納德從衣兜裡掏出慄煙,奢華的香氣向鼻腔蔓延,他點燃金黃,任由白煙瀰漫。
“J,你就這麼憎恨天災嗎?”
“是的。”
“即使會有‘犧牲’?”
“…是的。”
——
蒂烏歷6964年,黃昏時分。
荒誕與怪奇奏響落日餘暉,藍太陽被逢魔時刻啃噬大半。
情感漸趨消失的居魯士,抬頭仰望那具漂浮於半空的屍體,無慈無悲,杳無波動,他只是,也只能看著。
他們在一起分析天災的發生原因,空氣中的魔力元素經過長久時間的環境變化、生物死亡、特性釋放殘留等,會出現某種尚未明確的聚集現象。
這種吸引周遭魔力元素的現象,被前輩們稱之為魔動源或特動源,他們更喜歡稱呼為引力源,但稱呼什麼不重要,而是這種現象無法逆轉,至少當下的特性力量和特性技術無法追蹤其產生的緣由,過多的變量造就其混沌的屬性。
天災,被分為自然天災、鏈環天災、衰變天災、輻射天災、廢錮天災、無源天災等類型,後幾個類型並不常見,主要是自然天災和鏈環天災,前者是天地間的金木水火土,後者是所有生物的不正常變化:血液排斥、過度屍腐、無限制生長等,所以他們要做的是征服自然與鏈環。
用唐納德的話來說:讓天地的鳴響由我指揮,讓生命的演繹由我定義。
在無法攻克核心的情況,征服天災的辦法就是抽空燃燒所需的“氧氣”,一言蔽之通過「聖潔」特性與「不落殿堂」裝置與空氣中的魔力元素髮生共鳴,把天災運行所需的魔力元素全部吃下,抹消「魔動源」、「特動源」的產生條件,並用吃下的魔力元素形成屏障,保護城市免受天災破壞和次生災害。
他們設想過所有能夠妨礙此次實驗的情形, 襲擊、刺殺、矛盾衝突、集體動亂等,但它們都沒能對實驗造成任何影響。
唯獨一次善意的舉止,讓某種天災的遺留物質「原血」流入「不落殿堂」,破壞運行的循環,讓「聖潔」被逆轉為「汙穢」。
失敗的苦果由唐納德吞下,他毅然決然,又神色舒坦,邁向既定的結局,以他的「聖潔」永遠封鎖「汙穢」。
“T,我後悔了。”
——
蒂烏歷6969年,深夜時分。
白月亮皎潔如話,紅月亮赤染如熾,雙月高掛夜空,似一首耳旁的小詩。
被得到管理的城市走向正軌,城市議會被取締,權力集中於一人之手,被人尊稱為“維那斯的暴君”。
儘管如此,整齊劃一的道路,熱鬧非凡的街道,述說成就的卓越。
然有光必有暗,地下深處的秘密牢獄關押著成百上千的男人、女人、老人以及小孩,居魯士踩著惡臭走進這片殘酷。
少女埃爾希.萊特蒙德被鐵鉤貫穿雙手,懸吊於牢獄中心,半腐爛的傷口,蠕動的蛆蟲,恍惚不已的精神,滿身都是被施加的暴虐。
寂然少許,居魯士偏過腦袋,看向同樣境地的男人桑普森.本迪克,揮動手臂,向身後的衛兵下達指令,將用於審問的桌椅很快擺好。
“埃爾希,你還是沒有想起來,「原血」是從誰,從哪裡獲得的?”
極度寒冷的清水被潑灑少女全身,刺骨的感覺讓少女驟然清醒,她睜大眼睛,凝視肅穆的男人。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以為…以為它是…它是別的,別的什麼……”
“如果…如果我真的知道,我,我怎敢這麼做?”
居魯士從手腕取下魔力轉換器,他指向桑普森,速即灼熱的烙鐵喚醒沉眠的男人。
“你的回答還是跟之前一樣?”
粗重的喘息顯露身體的負擔,桑普森勉力從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大人,問題您已經問過很多次,數也數不清的手段,也證實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話。”
桑普森的身體表層有魔力波動,它延緩傷害,降低知感,好讓談話運行。
“「原血」確實是我們通過一些辦法,出現在埃爾希眼前,然後用誤導的方式,把「原血」加入到「不落殿堂」裝置裡面,通過這種方法殺死唐納德。”
“但「原血」的來源,我們也並不知曉,這不是學派的東西,是意料之外的東西。”
“起初我們準備的方案,沒有這麼極端,我們知道唐納德對您的意義,也知道唐納德的才能和他揹負的「英格索爾」之名,這種人物非必要,學派是不可能把他、把您逼到對立面。”
“真相,真相您應該已經知道,您花費了一年的時間復原當時的一切,花費了兩年的時間收集所有的參與者、關聯者等人員名單,花費了兩年的時間用於懲罰,用於治癒悲傷,用於釋放憤怒。”
“已經過去五年,五年足以把所有的細節還原,把所有的遺漏查的一清二楚。”
“所以,您知道我們不在乎死亡,我們只在乎您是否能夠登上這座城市的最高位。”
“唯有如此,本迪克學派,方能榮耀始終。”
“……都殺了。”
——
蒂烏歷6969年,同一天的日升時分。
居魯士登上這座新城市的最高山峰,他俯瞰下方的流動,緘默已成日常。
長久,長久,長久,久到已是藍太陽高掛天空,久到無言的他沒有找到合適的詞語,久到春去秋來一日復一日,久到一切都變了樣……
本迪克學派成為新城市不可或缺的技術支撐,萊特蒙德家族倖存的極少數血脈重返城市,與本迪克學派共同建立「萊特蒙德殿堂議會」,並讓城市有了新名字——萊特蒙德市。
——
“過去的陰影不會消失,它只會壯大,而後成為縈繞心頭的噩夢。”
——
如雕刻般的圖畫依次展現,厚重的歷史湧入亞倫的心河,他消化此間的悲歡離合,又懵懵站起身,幾次張嘴,等釐清一切,才定然開口。
“唐納德的屍體是這個鏡子世界的樞紐。”
“沒錯。”柯布的右手從地面收回,“「聖潔」是城市起因,是歷史源頭,沒有什麼比唐納德的屍體更適合作為魔力共鳴的樞紐。”
“你在用歷史,於我身上烙印唐納德的靈魂痕跡……代價是什麼?”
“你會在未來失去兩難全的機會。”柯布從地面起身,金黃的短髮和他的金黃眼瞳相互映照,升騰不息的白色魔力恍若搖擺不停的天平。
“兩難全?你要讓我放手?你沒對卡姆登和西奇說實話。”低垂腦袋的亞倫扯著嗓音,拋出疑問。
“「██」已經順利抵達萊特蒙德市,鏡面世界會被平息。”
“……那要死多少人?”
“很多。”
“我是鬥士,也是先鋒。”
“我不能後退,我必須向前。”
聲音娓娓滑落,與潔白的巨塔一同歸回土地,把險惡赤露於眼前。
整理衣裝的亞倫環顧周遭,無以數計的教徒聚集於此,他們衣裳襤褸,盲信眼神的盡頭是麻木。
不斷跳動的胸口顯露如此模樣的源頭,似蜘蛛又似蒼蠅、蜈蚣的寄生物,上百的節肢,鋒銳的口器,渾身的毛皮,直直插進心臟,攥取血液,咬噬生命,腐化軀體。
然可憐之人非險惡全部,天上亦有惡意盤繞。
它們鋪天蓋地,如人形,如故事中的天使,羽翼靈巧,光潔似聖,也如不容言說的光明恐怖,一切為人為物的特徵皆被抹除,僅餘墮落。
“藍道爾,你真他媽的該死。”
——
——
第四節 聖潔永恆
——
——
用崇高來創造,
高牆偉岸,殿堂不落,
不見灰燼,不見灰燼。
用崇高來創造,
聖潔永恆,殿堂不落,
不見灰燼,不見灰燼。
——
掛滿肖像畫的廊道上有單薄的老人和強壯的中年人。
老人拄杖停下,帶著審視的目光,檢閱這座萊特蒙德學院的過往,他的喉嚨幾次吞嚥,幾次勾動。
中年人不做言語,揮去所有繁文縟節,靜待一旁。
“要我說,一把火燒了最好。”
“可如您所想。”
“裴波那契.S.切薩羅,你有這種時間,不如想想怎麼從殿堂議會手中,奪回權力。”聽到老人的呵斥,裴波那契示以微笑,全盤接受斥責。
手杖被隨意地敲打地面,老人繼續向前,直到一幅不為人知的肖像畫,“有意思,多久?”
“一直都在。”
“屁作用不起,這麼多年,沒有任何關於「不落殿堂」的消息,都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做到這種地步。”老人不留任何情面,直白地講出事實。
裴波那契未有動容,他保持平靜,始終向老人示以尊敬,“去除掉所有的不可能,最後一個答案即使再怎麼天方夜譚,那就是正確答案,這是老師您教給我的。”
“何況,萊特蒙德市只是一座城市,我被派來此地,擔任萊特蒙德學院的學院長,和市長搭臺唱戲,那只是表面工夫。”
“想要的,是一百年前由唐納德.英格索爾.維那斯和居魯士.萊特蒙德,兩人合力研發的裝置——「不落殿堂」。”
“我的前任意外死亡的原因,恐怕是他已經觸及到位置所在,才會死的不明不白。”
面對裴波那契的誇誇其談,一直走在前的老人終於完全停下腳步,他轉過身,一路面容,為文森特.喬.梵古:“…為了找尋答案,放縱藍道爾也在所不惜?”
質問打斷裴波那契,他的神色有了波動,不再平和,如將要起浪般溢出洶湧:“與狼共舞一事的正確錯誤,是下一代的事情,我,只管實現目標。”
“看樣子是沒找到。”文森特作出判斷,紅眼瞳似寶石,透澈真相和謊言,“派了多少人潛入到鏡面世界?”
“自藍道爾和密特朗接觸後,我就讓他帶著數百人進入鏡面世界。”平鋪直敘的言辭,勾勒裴波那契的漠視,“答案已經得到證實,無非是多花點時間。”
“而且「不落殿堂」能夠帶我們進入下一個新時代,犧牲多少人去找到它都是值得。”
“如果「██」想要「不落殿堂」呢?”文森特拋出意料之外的設想,廊道的氛圍驟然冰冷,“又或者萬一守在「不落殿堂」面前的是已死之人居魯士.萊特蒙德呢?”
“再或者,按照對「聖潔」特性的理解,它不僅可以保護肉體,也可以保護靈魂,萬一你們要面對一個存活百年且不朽的靈魂——唐納德.英格索爾.維那斯呢?”
冰冷的氣氛隨之散去,取代的是壓迫和威嚇,老人文森特正視男人裴波那契,他握住主動權,以獨特的姿態,令裴波那契真正地垂下腦袋。
“「公會」,它在看著你們所有人。”
“要是真想得到「不落殿堂」,那就聽「公會」的指示。”
“用一切手段支援「先鋒」亞倫.巴特勒.阿提利烏斯。”
——
與眾不同的灰色,行走於被死寂填滿的街道。
然前進者們卻擁有著比死寂更加深層次的無聲,鎧甲和武器的鏗鏘皆被隱匿,整齊劃一又雜亂無章,如瘟疫般四處擴散,找尋關鍵本身。
隊伍末尾的中年男人抬起右手,矯正呼吸面具的位置,少許煩躁湧上心頭。
一路走來滿是死亡,他已經殺死很多自小巷謠言中的怪奇事物。
與膠皮融為一體的人形,徘徊不止的犬鳴,沒有規律可言的自動滾石,黑布包裹的裂嘴屍體,能夠吸引和吞噬一切的漩渦雕像。
然一切犧牲未能驅散內心陰雲,中年男人敏銳地感覺到,這些只是表層,如冰山上的一角。
真會使喚。
誰叫我是「獨立議員」密特朗.W.萊特蒙德呢。
嘴角勾勒弧度,面具下的黑色眼瞳無比深邃,中年男人密特朗終於向隊伍下達新的指令,停止前進。
‘議員?’
‘停下,這樣找不到「不落殿堂」。’
密特朗按下耳邊的通訊裝置,切換特性頻率,和隊伍進行隱秘談話。
‘我一直有個疑問,如果這真的是鏡面世界,那它一定會存在,然而事實是它不存在。’
‘您是指天上那個?’
偏轉身體,把視野轉向天空,原本應被重力托起的殿堂議會不見絲毫。
仿若他們置身於時間和空間的迷宮,書中的、言辭中的、篇章中的、娓娓道來的所有事物被藏於鏡面。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鑄造如此衒異。
“是棋子,是棄子,還是犧牲。”
密特朗盤算著接下來的決策,右手按住呼吸面具,猶豫,輾轉,後都為果決,他摘下面具,直面未知。
“果然如此,這可真有意思,我怎麼說,那樣的人物會輕易屈服,原來都藏在這裡。”
無以數記的殿堂議會之樓被堆疊,一層接一層,直到能夠連接天地,超越自然的偉岸。
眼中倒映全為潔白,從上往下,無一不是,甚至潔白正在一點一點地啃噬鏡面世界的所有建築、所有共鳴和所有殘存。
灰綠的魔力自發地溢出身體,四肢皆戰慄般抖動,密特朗興起不明笑意。
他即刻按下通訊裝置,把特性頻率切回原本,讓灰綠包裹全部,啟動對話。
“喂?我是密特朗.W.萊特蒙德。”
“裴波那契.S.切薩羅。”
“你要我做的探索,已經完成,就是結果出乎意料…所以我要求報酬翻倍。”
密特朗握住腰間的特製左輪火槍,抽出後向上空射擊,灰綠於無光的夜空綻放。
“鏡面世界,概括之:混沌,無序,永恆,晦澀,未知,野蠻…和血腥。”
“不能傳達任何有用的信息,一旦越界,我敢斷言,現在的這支隊伍,必死無疑,包括我。”
“……五倍,新任務,完成後可回現實。”
“什麼新任務,儘可能簡潔。”潔白已擴張至所在地,密特朗他不得不帶領急速遠離此處。“我沒有悠哉的時間。”
“協助仍在鏡面世界的先鋒亞倫.巴特勒.阿提利烏斯,幫助他摧毀鏡面世界的樞紐,結束藍道爾.戴維森所製造的這起無差別襲擊事件。”
“嚯,裴波那契,你該不會被人指著腦袋吧?這種事你也安排給我?”
左輪火槍噴吐灰綠,阻隔潔白的侵蝕,然此舉不過苟延殘喘,鏡面世界無限,奔走的速度卻有限,力竭的倒計時已然轉動時針。
喀噠,喀噠,喀噠。
喀噠,喀噠。
喀噠。
沉默被裴波那契贈予密特朗,似嘲笑,似譏諷,又似權力之上的威懾。
“裴波那契?”
“裴波那契!”
“裴波那契……亞倫在哪一年的鏡面世界?”
“7055年5月19日。”
與嗓音和言辭相反的是密特朗左手掌心,是他的收穫,是如此境地的源頭,是一把鑰匙,古老、久遠和神秘,靈魂握掌的氣息甚是濃郁,讓他嗅到真正的力量。
開始預訂計劃的暗渡陳倉。
——
附著幽藍的長劍劃開圍困的黑紅,泛起燃燒、雷霆和破壞。
教徒的血,墮落的翅膀,破碎的樓房,支離的地面,編撰瘋狂的篇章。
亞倫的嘴角滿是疲倦,他揮動僅剩的短刀,穿插於狂信人群和死靈天使。
然成片的死亡未造成絲毫停止,如無限的永恆,又如永恆的無限,一人之力如湖中浮舟,終會被淹沒。
放手一搏?
不行。
拖延…也非良策。
一次交鋒,亞倫拉開彼此距離,吐出沉重。
柯布,給我講述萊特蒙德市的歷史,不單單是給我注入能夠吸引唐納德屍體的魔力信息。
唐納德.英格索爾.維那斯……有什麼我沒有注意到的。
額頭的汗水向下滴落,亞倫清晰地感知到身體狀況,魔力損耗已經跟不上恢復。
改變當下的局面,不能解決根本。
已知唐納德開發出「聖潔」特性,那妹…妮可身上的「聖潔」只能是來自唐納德的屍體,或者跟他有關的事物。
這些東西被藍道爾挖掘出來,用於他的實驗。
為什麼不帶走唐納德?為什麼現在又利用唐納德的屍體?
是他不能駕馭唐納德屍體?
狂信的人群如潮水,一浪捲起一浪,不見盡頭。
生有翅膀的死靈,遮天蔽日,把尖嘯彌蓋空間。
聖潔象徵不朽和永恆,或許真的有人可以掌握聖潔力量,並將其作為自己的特性。
但藍道爾是怎樣理解聖潔?他的實驗是什麼?
柯布展現給我的歷史中,唐納德和居魯士想用聖潔來吞噬天災和阻隔天災,特性……正常特性真的達到深度9之上嗎?
是……
是…什麼?
聖潔是什麼?
是……是魔法。
“是魔法,先鋒亞倫。”
灰綠相應號召,自地面之下的陰影中崛起,密特朗率先走出,其後是鋼鐵包裹的戰士們,聲音的屏蔽全然取消,刀劍和盾牌的鏗鏘令敵人為之撼動。
“「殿堂議會」獨立議員密特朗.W.萊特蒙德。”
從無盡得到釋放,亞倫小心翼翼地垂下短刀,戒備依舊。
“藍道爾.戴維森,「真理教」聖主教,「瑪門教國」的厄波羅棄子院院長,「奧隆德雅金儲機構」的B級客戶。”
“亞倫,亞倫.巴特勒.阿提利烏斯,你有沒有想過,藍道爾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考量,才橫跨奧隆德雅大陸,從最南邊的瑪門教國來到最北邊普魯塔克鬥國?”
“我厭倦無聊,時間也不站在你我這邊,讓我們跳過無關緊要的試探和懷疑,擠幹水分。”
密特朗向前,他抬起右手,指向散落在四處的鏡面碎片,層層疊疊的鏡面深處有潔白搖曳。
然亞倫眼中,潔白為猙獰、為迅猛、為熱烈。
“特性和魔法是一體兩面,特性代表秩序,魔法代表混沌,之間的一線之隔只在於誰是坐騎,誰是主人。”
“特性,穩定,高效,可控,我們會是絕對的主人,特性則是完全馴化的坐騎。”
“魔法,混沌,奇變,未知,主人和坐騎的位置變換之快,遠超想象。”
“殘留於百年前的特性「聖潔」如何抵抗歲月的洗刷?只有魔法,只有魔法可以抵抗歲月,讓聖潔…永恆。”
一句接一句,剖開包裹雞蛋的殼,一掃混濁的烏黑,展露清澈的下一秒。
“現在,我們排除干擾選項。”
“藍道爾在這裡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激活「聖潔」,共鳴鏡面;卡姆登和西奇謀求萊特蒙德市的完整;布朗妮是「公會」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事件不可控的證明。”
“最後,柯布是「原等教」的信徒,他……沒有人可以…不是可以不可以,而是唐納德的屍體抗拒一切尋找,那不是聖潔特性,是聖潔魔法。”
“柯布費盡心思要做什麼?已經很明顯。”
“亞倫,只有魔法會相互吸引。”
“所以,柯布對你釋放的…也是聖潔魔法。”
嘹亮的嗓音,把遮蓋謎底的紙張全部撕壞,讓最終直白地攤開於眼前。
“聽,它就要來了。”
潔白踩踏死亡而來,它的軀體無數傷痕,它的白色皆染魔力,它的心臟鼓動宛雷,聖潔是它,它是聖潔,因魔法跨越百年,猶如昭聖汙染,勢要一切為聖。
“密特朗議員,殺了它,就可以結束?”
“對,殺了唐納德的屍體,就可以結束。”
——
——
盛大拉開帷幕,狂信和死靈被陰影阻擋,跳過附贅懸疣,直中紅心,簡化所有,只餘鬥士和智者。
幽藍的短刀和潔白的鱗片摩擦出大片光火,激昂的魔力灼燒時間和空間。
戰鬥是如此直白,刀與拳,生與死,正與惡。
聖潔賦予它不畏,讓六臂既堅如磐石,又疾如旋踵,使得潔白侵染幽藍。
雷霆和火焰纏繞短刀,抗拒潔白的幽藍揮出斬擊,撕裂異變的潔白軀體。
多出的六臂轉瞬只餘雙臂,硬質的毛髮和鱗甲被灼燒大半,然呼吸過後,又復原樣,甚以超越,地面之下的石塊、鋼鐵、沙土被咀嚼後轉為軀體的一部分。
聖潔的屍體變得更加堅不可摧,龐大的它掀起無休止的震盪。
亞倫邁開雙腿,讓閃電激活身體,奔跑於房屋的間隙,躲避向他拋來的、成百上千的白色石塊。
轟隆的聲音頓時遮蓋整個街區,房屋、巨塔、工廠等被摧毀殆盡,剩下的殘垣斷壁顯露亞倫的身形。
蓄力完成。
積攢的特性經由減速,被動地扭曲周遭,空氣如人般不自然地抽搐。
“「減速的腐蝕破壞」!深度6!”
飛躍半空的幽藍綻放高昂,亞倫自上而下,揮出現有的全力。
一拳破壞潔白,一拳貫穿軀體,一拳天崩地坼。
霎時,灰塵把戰鬥裹藏。
待風聲再來時,幽藍被潔白侵染右臂,無垢以誇張的速度向軀幹蔓延。
半空中的亞倫,瞥向糟糕的身體狀況,他明曉現在的決擇,只能呼出悠長的白氣,後左手握住尚未落地的短刀,揮落鋒利。
軀幹噴吐血液,然被潔白侵佔的右臂,不見任何損傷,變得越發無暇,甚有白色肉絲溢出,有若聖潔再生。
“聖潔真的能被殺死?”
亞倫低聲言說,他的神色不見沮喪和頹萎,只平淡爾。
左手緊握的短刀,被幽藍覆蓋、滲入和改造,性質發生改變,濃厚的幽黑自刀尖飄揚。
“「黑暗減速」,深度6。”
特性對內被轉為對外,亞倫的身形再度消失,聲音、動作、色彩等統統被減速,被黑暗包裹。
無法看清,也無法找尋。
巨大的潔白奮力將四臂撕扯下來,讓手臂和其他事物融合,誕生更多的潔白人形。
它們投出覆蓋所有角落的碎塊巨石,激起無死角的震動,令爆炸和燃燒席捲天地。
然光明的空處顯現斷臂亞倫,他揮下逐漸墨黑的短刀,一擊過後又迅速退回不可見的黑暗。
聖潔死屍們再次撕扯肉體,催生更多的潔白人形,如永無止境的貪婪,製造軍團,讓這片死屍浪潮,去沖刷任何黑暗。
此舉卻落於空處,被黑暗裹藏的亞倫總能找到初始的聖潔死屍,揮以利刃。
恢復的速度減慢了。
聖潔魔法也存在上限?
得此結論的亞倫,未急於完整驗證結論,他小心地施加更多斬擊,精準地觀察變化,不放過變數,收集聖潔死屍的所有變化細節。
它的力量是有上限,分的越多,單一的能力越弱,這一點可以確認。
問題在於,它是否有智慧……還是伺機而動。
躲藏和消耗照舊,亞倫疾馳於街道,疾馳於房屋,疾馳於跌宕起伏的城市地勢,看見十多具潔白巨人矗立大地之上,無差別地破壞眼中所見。
短刀接連劃出雷霆、火焰、寒冰、烈風,斬下一顆又一顆的巨人頭顱。
然每一次斬擊過後,聖潔死屍總會重新組合,讓身體和其他事物融合,於潔白之下,誕生新的巨型。
隨時間推移,成百的潔白巨人顯現於此,蹂躪破碎的鏡面世界,甚有大量的狂信徒與墮落天使遭到毀滅。
亞倫照常地出擊,照常地潛入黑暗,不知疲倦的製造潔白巨人,直到抵達某個閾值。
多餘的潔白全都陷入停滯,譬如顏料褪去色澤,再現五顏六色。
沒有智慧,憑藉本能在戰鬥?
只是本能怎麼能百年後,還沒有被處理?
是哪裡不協調?
還藏著什麼?
繽紛的想法上湧至腦內,干擾亞倫的決擇,微末的煩躁改變天平的方向,他從黑暗中脫離,為了獲取更多的信息。
轉瞬,隱秘的角落有大地碎裂,後潔白長槍割裂空間和時間,徑直貫穿亞倫的腹部,令他被釘於牆壁,將聖潔染成殷紅。
哪裡出了錯?
身體掙扎著,然舉動無用,無暇的潔白正以腹部向周遭蔓延,鮮血順著嘴角溢出。
腹部…腹部……腹部!
幽黑的短刀刺入血肉,把潔白的腹部從軀體分割而出,再次逃過被汙染的命運。
亞倫勉力站立於廢墟中,鮮血止不住地從身體各處向外噴灑,殘存的生命力只餘分秒。
踏踏,踏踏,踏踏。
數不清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他們衣著不一,神態不一,性別不一,然魔力皆為聖潔,似跨越百年的厚度。
武藝、戰藝、鬥藝全因窺覬之心,而被汙染為聖潔獨有,它展露獠牙,示敵人以絕境,拒自身湮滅已百年千人。
痠痛,疲憊,傷處,沉重,低壓,絕望,死境,類層層枷鎖,禁錮軀體,沉入記憶的深海,回到無法忘懷、又想要逃離的鬥技場。
——
鋼鐵鑄造高臺,戰鬥成就榮耀,震天的呼喊連綿不見終點,一場接一場,一場接一場,一場接一場。
縱使身體損傷,血液亦能再生,斷肢亦能再生,器官亦能再生,所有的戰鬥痕跡都可被治癒。
身為被培育院養大的孤兒,唯有不斷變強,才不會被拋棄,身材始終不見起色的他,經過長年累月的摸索,變得幽幻,近似迷霧,得以勝利。
說到底,我究竟在做什麼?
他不斷前進,去除干擾,屏蔽聲音,一心遠離敗北和死亡,直到成為「赦免鬥士」。
只是害怕,就拼命逃跑,希冀找到一處安心地。
宏偉的鬥士殿堂空曠又擁擠,鬥王的魔力不受控制地填滿所有,站立之人僅有接受特殊嘉獎的「赦免鬥士」。
逃離鬥技……還不如原地踏步。
有人欣然接過,也有人毅然撕毀,甚有人狂熱地提出戰鬥。
為什麼要開始思考?
他推開門,離開了無牽掛的普魯塔克,來到馬納洛,聽聞家人仍在,雀躍漸升。
團圓嗎……大言不慚!
戰鬥再次找上他,一秒鐘,一分鐘,一小時,一天,一週,一月,一年。
復仇啊,復仇。
流淌於戰鬥記憶中的特性,成為繼續的支撐。
我到底算什麼?
——
“戰鬥,我們排斥它,又下意識依賴它,在特性綻放的時代,不戰鬥就會死,失去戰鬥的心也會死,逃避戰鬥更會在不當的時刻迎來死。”
“只要活著,只要呼吸,只要心臟依舊跳動,戰鬥就無可避免。”
“不在普魯塔克,也在奧隆德雅,也在這個世界的每一處。”
“知性和情感是詛咒,是自誕生起,不得不揹負的詛咒。”
“但是,超越它們並非不可能。”
“以‘我’去窮盡一切戰鬥,在某個時刻必然明白我們是誰,而後跨越本性的詛咒。”
“我,傑拉德.斯卡.康莫德斯,是普魯塔克的鬥王,更是普魯塔克的血眠鬥士。”
“可究其根本,成為這些之前的必要條件是認識自己的貧瘠,理解自己的薄弱,和擁抱自己的無知,把戰鬥賦予自己的意義,才能成就我的榮耀。”
“普魯塔克的子民啊,向我發起戰鬥吧!”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怎樣,將戰鬥貫徹到底,必然可以找到‘我是誰’的答案!”
“……”
“我說的對嗎,亞倫.巴特勒.阿提利烏斯?”
“不,我還是覺得叫你「幽靈」更順口。”
——
他成為公會的先鋒,接取委託和任務,用報酬換取微末的信息,追逐腐朽大師的腳步。
怎麼這個時候想起那段演講。
翻山越嶺,上天入地,刀山火海,無不往之。
戰鬥沒有意義,戰鬥沒有意義!殺了聖潔又不是盡頭!
積攢的名聲與實力,讓他走的越來越遠,過往被拋置遙遠。
殺死聖潔還有藍道爾,就算殺死藍道爾,還會有繼承他的人、窺覬研究的人、意料之外的人,無窮無盡,不見終結。
長久的戰鬥,迎來短暫的歇息,褪去鎧甲和刀劍,坐於學堂,領悟單純的學習。
什麼時候能是個頭?
——
“亞倫,你使用特性力量的經驗豐富,我們就跳過基礎,先討論本質。”
“首先,特性不是魔法,魔法不是特性。”
“很多人將其混淆為不同的表現形式,但它們的本質並不是同一個。”
“魔法是理解世界,理解燃燒,理解冰凍,理解一切,直到可以運用世界。”
“特性並不是理解世界,是理解自我,想做什麼,要做什麼,能做什麼。”
“特性的終點是理解‘我’,理解我是誰?理解我從哪裡來,理解我要到哪裡去。”
“可特性若是我,我又是什麼?”
“其次,特性的釋放遵循嚴謹的程序。”
“構築特性等式,驅動身體魔力,釋放所想所要。”
“不過這會存在一個問題,特性等式會在個人的極限到來時,成為束縛我們的枷鎖,轉而尋求魔法,希冀它(世界)能給予我們以奇蹟。”
“但奇蹟真的存在嗎?”
“最後,特性的分類中有原始特性、根基特性和繼承特性,可有一個類別不會被劃歸其中——「幻想特性」。”
“有什麼是我們擁有,世界不會擁有的?”
“天地偉力,越是理解,越是驚歎,越是…跪拜。”
“在遙遠的時代,知性沒有成熟,我們連‘我’的概念都沒能擁有。”
“現今這個特性閃耀的時代,我們完成那麼多遠超天地的偉業,都是依靠世界憐憫我們而給予的奇蹟?”
“不,我們是靠我們自己走到現在,而指引我們前進的是可以超過一切束縛、凌駕現實之上的幻想。”
“亞倫,唯有幻想才是特性。”
“你的幻想是什麼?”
——
字詞組建語句,語句串聯段落,段落凝聚知識,他翻過一頁又一頁,悉數記下被銘刻於歷史的任何。
真的很累,我…我多希望沒有藍道爾,沒有這些,這些傻逼事情。
閱讀書本,理解知識,提出疑問,親自嘗試,糾正錯誤。
如果我可以不因為追蹤藍道爾,來學習,來了解該多好。
偶爾,他也會覺得手癢,接下公會的調查委託,去經歷一番,幫助他人,解決問題。
他認識一些人,一些人也認識他,但他沒有一個可以隨叫隨到,刀山火海也欣然往之的朋友,甚至家人也如幻夢泡影。
他忙忙碌碌又庸庸碌碌,按照常識的要求,做該做的事情。
真像條狗。
當意料之外來臨時,他應該做出最有效率的選擇,離開萊特蒙德市;他應該捨棄無關緊要的行為,遵循世間常理;他應該成為復仇鬼,執著於過往。
他卻對此不屑一顧,選擇繞遠路。
僅僅幾個小時……布朗妮,你就不怕我逃跑嗎?
在死亡開始進入倒計時,鬥士才開始真正的戰鬥。
布朗妮,以後再見面,叫我「幽靈」。
畢竟在普魯塔克,大家都叫我「幽靈」鬥士。
——
“真是漫長的走馬燈。”
趨於靜止的心臟,一反常理,開始劇烈的躍動。
幽藍的魔力被新生的幽黑替代,散發著難以捉摸。
亞倫從地面起身,任由幽黑侵吞自己,勝過聖潔,勝過魔法。
“幻想特性——「幽靈」。”
長劍、長槍、長弓一同發力,勾連潔白組成攻擊的暴雨,將敵人的立足之處,盡數破壞。
然煙塵過後,亞倫依舊屹立,如千變萬化又始終如一的幽魂。
“第一,幽靈想讓你看見的時候,就能看見。”
話語尚未落地,幽黑已無影無蹤,不留任何氣息和痕跡,有如橡皮擦抹除筆跡,乾淨如初。
聖潔死屍失去對敵人的探知,它罕見地停下攻擊,躊躇於向誰攻擊。
不及猶疑消散,幽黑再現,他融合破碎的鋼鐵石塊,凝聚為鋼石長劍,向前揮砍。
細小的斬擊卻劃過所有,宛然無實體的靈魂攻擊,使得潔白似稻麥般向後傾倒。
“第二,幽靈可以穿透死亡的物質,抓住活著的靈魂。”
聖潔釋放燦然,光芒映射天地,驅逐一切黑暗。
幽黑不閃也不躲,沐浴在潔白之中,亞倫一邊向前,一邊揮出斬擊,收割殘留於軀體的靈魂。
龐大的潔白巨人開始跑動,它們撼天動地,掀起破壞狂潮,欲要覆沒不滅幽魂。
其暗隨風聲消散於現實,隱入物質反面,他一躍半空,踩踏漂浮高空的石塊碎片,讓靈魂的力量迸發燃燒,施於敵人之身。
另一種顏色侵入聖潔死屍們的軀體,寒冰至極的黑色火焰被點燃,經魔力爆發捲起的靈魂之風,顯赫威威。
“第三,幽靈可以遵循現實法則,也可以只遵循靈魂法則。”
狂暴的躍動趨於平衡,幽黑重新擁抱平靜,亞倫散去附著短刀的魔力,顯露殘碎的半截刀身。
聖潔死屍們悉數倒下,龐大巨人、老練戰士、權謀之人等,皆未能抵抗幽魂,僅餘最初,也是最後的死屍,唐納德.英格索爾.維那斯。
緊握的拳頭,使得破損的短刀散落一地,亞倫正在調動僅剩不多的魔力,決定勝負的時刻將至,他的五官顯現,堅毅、果決、無畏。
聖潔死屍亦放棄無用抵抗,凝聚所有的潔白,加諸己身,再無知性模樣的它,混沌、汙濁、腐朽。
夜空泛起微黃,毀滅與創造,皆不影響照常升起,他和它進入巋然,等待必然的時刻——第一縷金光。
“「減速的幽靈破壞」,深度7!”
黑白相互交融,黑白相互爭奪,黑白相互湮滅,直至其中一方被勝利眷顧。
待無差別的抹消迎來盡頭,依舊屹立的幽黑告知結果。
勝負已分。
身處陰影的密特朗回到鏡面,他搖動身體,注視眼前的幽靈傑作,不由得出聲:“真厲害,硬碰硬的結果很難說,但把走向引導到‘將聖潔魔法從鏡面世界驅逐出去’,留給聖潔魔法的只有必敗一途,不愧是普魯塔克的鬥士。”
“對了,有沒有第四?我還以為你要說第四呢。”
“有,但魔力已經完全透……”卸下重擔的亞倫向下倒去,密特朗擺動右手,釋放魔力把陰影拉長,一口吞下亞倫。
他張張嘴,想自語些什麼,驀地又於嘴角拉扯弧度,留下末尾。
“真是漫長的夜晚。”
——
——
第五節 向誰跪拜?
——
——
親愛的朋友,
高牆我還沒得到,
沒得到,沒得到。
聖潔我還沒得到,
沒得到,沒得到。
我美麗的理想,
要倒了,要倒了。
聖潔,聖潔,聖潔,
要倒了,要倒了。
——
高居天空的殿堂議會,一如既往向下俯瞰。
其深處的秘密辦公室內,有密特朗和不見真貌的男人,古老的鑰匙被他交予男人。
“這就是通往唐納德和居魯士的線索,不出意外那個地方有唐納德的靈魂和居魯士的肉體。”
男人未作答覆,他隨意地將鑰匙放於旁邊的木桌。
“您,似乎很關注那個公會先鋒亞倫.巴特勒.阿提利烏斯,為什麼?”
拿起茶杯,品嚐摘自南方塔拉守護議會的裴金紅茶,男人小酌一口,才緩緩開口。
“因為這是普魯塔克的「鬥王」傑拉德.斯卡.康莫德斯跟我做的交易。”
“我要鑰匙,她要「幽靈」。”
聽聞如此驚駭信息的密特朗,他下意識後退半步,斟酌語句後再詢問。
“請問您到底想做什麼,████.英格索爾.維那斯.萊特蒙德。”
“很簡單,回收「英格索爾」的財產。”
——
模樣依舊的研究會館傳來陣陣聲響,魔力波動時強時弱,一如既往,又恰逢此時此刻,依然傳出青年和老人的聲音。
“老…梵古先生,感謝您的教誨。”
“你小子想說老頭,是吧?”老人文森特瞥視一眼,看向剛恢復就急急忙忙測試幻想特性的亞倫。“…看你在這次鏡面世界做的不錯,隨你。”
“我知道你急著走,但好事多磨,急躁可不行。”
“梵古先生……”
文森特抬起手,打斷亞倫,他豎起手指,表達噤聲。
“不要著急,要走,也得輕裝上陣,不然揹著個禍害,我怕你亞倫下一覺誰不安寧哦。”
亞倫稍稍抿嘴,沉穩地點頭回答。
“接下來,保持鎮定,不要有多餘的動作,小子。”
木門應聲大開,陽光遮蓋片刻的真實,然腳步踏進研究會館時。
異樣到超乎常理認知的魔力,堂而皇之地顯露。
男人走進稀鬆平常的會館,平淡的五官似靜謐的平凡,但這份普通無法抹消他之偉業,他之成就,他之榮光。
特別鍛造的輕質鎧甲,烙印繁複花紋的手環式魔力驅動器,修長的雙重十字長劍掛載腰間,銀灰的長靴漸起魔力的波動。
壓力,壓抑,壓迫,以至於恐懼。
身體自發地反應,幻想特性快于思想靈魂,本能凌駕亞倫之上,他在害怕眼前的男人,只因他的念頭可以輕易決定自身死亡與否。
“沃格蒙特的……「魔王」。”
“你這副模樣省了很多事。亞倫.巴特勒.阿提利烏斯,給你一個告誡:永遠不要小覷魔法,魔法亦是幻想。”
十字長劍驟然出鞘,跨越零點時間的限制,使其穿刺欲要殺死亞倫的不詳死屍。
“下次,把無法殺死的魔法放逐前,先認真思考自己的行為:會不會製造遠超魔法的「暗生物」。”
“以及文森特,不要再找我給你收拾爛攤子,我還有事情要做。”
文森特咧開嘴,示以笑容,他用滿是老繭的手磨砂手杖,抬頭看了看一如往常的黃太陽,後又拍了拍驚魂未定的亞倫,低聲開口:“歡迎來到幻想的領域。”
——
萊特蒙德市伊夫林區,駐奧隆德雅大陸黑格爾學院國的公會會館,其內部辦公室。
布朗妮伸展身體,享受久違的陽光,她看向街道的來來往往,少許後怕不由地爬上心頭。
“要是棋差一招可就得被困死在鏡面世界。”
“有感慨的時間,不如趕快聯繫你的「黑天使」。”
坐於椅子的中年女人懨懨開口,她的五官有一份不耐煩、一份嫌棄和一份難以察覺的高興。
恢復元氣的少女,灑脫地調試起超遠距離的通訊裝置,魔力和機械纏繞,編撰的特性銘文閃爍光芒,掛載牆面的時鐘滴答般引導房間內發生的任何事。
“藍道爾離開萊特蒙德,正在趕往黑格爾邊境,企圖進入弗朗索瓦王國的都鐸大公的家族領地,試圖製造一場盛大的戰爭,讓他自己徹底銷聲匿跡。”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布朗妮忍不住地大聲說道。
聲音另一端的男人不做回應,他自顧自地繼續陳述,“所以,我已經做完向藍道爾開戰的準備。”
“……米迦勒,藍道爾會死嗎?”
“他會死的,以馬納洛之名向你保證。”
——
——
命運的慣性不會被人為改變?
——「倒吊人」柯布.T.霍洛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