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譯自David Annandale所著的小說《True Name》,僅做個人娛樂與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權益。
本文在時間線上緊接《被詛咒者》,建議在閱讀過前文之後再閱讀本文,會有對前文的劇透。
主要出場人物:
蓋瑞德(Gared):灰騎士智庫
斯泰爾(Styer):灰騎士仲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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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蓋瑞德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聽到了耳語。周圍是如此安靜,甚至他的萊曼之耳(星際戰士聽力強化器官)也感應不到任何聲音。他堅信自己什麼也沒有聽到。但那聲音卻堅持不懈的像刺客的短劍一樣刺入他的意識。
我認得你。
當斯泰爾出現在他的冥想室門口時,灰騎士智庫猛地抬起頭。
"請原諒我,兄弟,"斯泰爾說。 "我並不想嚇到你。"
"沒關係。但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沒有。"
"當你走近我時,你什麼也沒聽到嗎?"
"沒有。"斯泰爾的臉色陰沉下來。他的姿勢發生了變化,準備拿起武器對抗入侵者。 "你聽到了什麼?"
"一個聲音。非常微小,但我聽到了。"
"是船上的人嗎?"
"我不這麼認為。我只能模糊的感覺到。"
"即使是微小的影響也可能招致災難。"
"我同意。"無論是他們的小隊還是打擊巡洋艦泰達里斯號都沒有處於良好的狀態。在聖圖斯星區與獸人和惡魔的戰鬥非常艱苦。艦船的引擎才剛剛恢復運轉,而灰騎士們則已經筋疲力盡。他們在扈從之息軌道上的淨化之光號審判船與瘟疫之父庫加斯作戰。將如此強大的惡魔從現實世界中驅逐是一項壯舉。最終,他們讓庫加斯失去了它在現實中構造的軀體,讓它捲入了淨化之光號亞空間引擎的災難性爆炸之中。灰騎士們在爆炸發生的前一刻傳送回了泰達里斯號。駕駛天罰恐懼騎士的蓋瑞德將自己的大部分心靈力量傾注到了摧毀惡魔物質形態的一擊中。他覺得自己和泰達里斯號的處境一樣。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在逐漸康復,但他還需要一些時間。
"你認為襲擊正在發生還是即將發生?"斯泰爾問道。
蓋瑞德猶豫了。在斯泰爾提問和他作出回答之間的沉默中,無聲的低語再次傳來。我認得你。聲音變強了,聽起來更加堅定。它深入到了他的存在之中抓住了他的靈魂。
"是的,"蓋瑞德說。 "襲擊正在進行中。"還有另一種聲音,一種遙遠的嗡嗡聲,起初他以為是沉思者(帝國廣泛使用的計算機)受損的聲音。 "你還沒有感覺到嗎?"
"沒有。你現在就在被攻擊嗎?
蓋瑞德點點頭。 "看來我就是它的目標。"
"我們的敵人是誰?"
"我還不確定。"但那耳語的聲音讓他很熟悉。蓋瑞德確信他以前以另一種形式聽到過。
"你在上一場戰鬥中消耗了太多力量,"斯泰爾說,"而且還沒有恢復過來。"
"那不會動搖我的職責。"
"我知道。但如果情況迫使我下達命令,這很可能會讓你的戰鬥變得更加困難。我們必須儘快離開聖圖斯星區。泰達里斯號沒有餘力與可能出現的獸人艦隊交戰,鳥卜儀已經感應到大量船隻正在趕往扈從之息。我們還收到了泰坦的消息。科爾尊(Korzun)需要我們的干預。一位兄弟發出了求助信號。"
"我們能進行亞空間躍遷嗎?"
"賽爾弗蘭克艦長認為可以。勉強可以。"
"蓋勒力場(保護艦船免受亞空間威脅的力場)有問題?"
"是的。"
蓋瑞德明白了他們的處境。如果蓋勒力場有任何缺陷,艦船和船上的人在穿越亞空間時就很容易受到亞空間實體的攻擊。而一旦它完全失效……他聳聳肩否認了這個猜測。沒有什麼能動搖他的職責和戰鬥意志。 "我明白我們可能遭遇的危險了,兄弟,"他說。 "我已經準備好了。"
"你正受到攻擊,你確定要獨自留在這裡嗎?"
"目前敵人還很弱小。冥想室會增強我的防禦能力。"
"好,那我就去艦橋上了,"斯泰爾說完就離開了。
蓋瑞德再次面向房間深處。他凝視著佔據牆面的神龕,把注意力集中在中央的金色顱骨上。這是死亡的象徵,也是力量的象徵。他開始建造一堵心靈之牆。低語者會發現他絕不是一個輕鬆的獵物。
在他剛要開始時,他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了一個畫面。畫面的內容遠比他受到的攻擊要震撼。他站在一顆棕色的星球表面,岩石遍佈,植被稀疏。四輪月亮掛在天空,將夜晚變成了濃郁而深邃的暮色。他正站在峽谷底部。一陣寒冷的風吹過他的面頰,侵蝕著他的記憶。在他的左邊,一條幽暗的河流洶湧澎湃,在岩石上呼嘯而過。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然而,他知道這不可能。他的視野距離地面太近了。這比他習慣看到的視野要矮近一米。
蓋瑞德畏縮了一下。這是一段栩栩如生的回憶,彷彿他一個小時前就站在那個地方。但這是一段沒有背景的記憶,與他腦海中的任何一段記憶都對不上。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他對這段記憶沒有任何印象。
然而它的真實性就像泰達里斯號的牆壁一樣無可否認。
他把這個畫面拋到了腦後。但這段畫面卻揮之不去。他開始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強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當下,集中在戰鬥上,因為很明顯交戰已經開始了。
我認得你,低語聲說道。更強烈、更清晰,彷彿被他的心靈所滋養。那聲音變得更熟悉了。你的前路已被昭示。你的結局已經註定。你的行動已經決定了你的命運。
他握緊天罰力場長劍的劍柄。然後他拔出了劍。劍刃充滿能量,渴望敵人。他現在認出這個聲音了。即使這個聲音已經扭曲、腐爛,像蒼蠅翅膀般嗡嗡作響,但他還是認出來了。那聲音是他自己。敵人並沒有說謊。不知何故,它在攻擊中使用了自己的一部分。
威脅在短短幾分鐘內就從遙遠、模糊發展到極端強烈。
蓋瑞德離開冥想室,衝進泰達里斯號的大廳,朝艦橋走去。他曾打算獨自構建自己的心靈堡壘。那是一個錯誤。他不應該孤軍奮戰的。這次攻擊實在太陰險了。他可能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
低語緊隨著他,聲音越來越清晰,他自己的聲音編織成捕獲他的陷阱。
你想去哪裡?你的行動只會讓我更加靠近。
他停了下來,因為這句暗示而呆在原地。灰騎士在聖圖斯星區採取的每一項行動都促成了庫加斯的降臨。他們的到來加速了他們原本想要阻止的惡魔入侵。斯泰爾發誓在這個黑暗的事實面前要尋找機會而不是怨天尤人。如果入侵是不可避免的,那麼灰騎士必須利用這一點塑造對他們有利的環境。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嗎?
他不知道。沒有先例可供參考。
但耳語卻試圖阻止他。所以他不顧聲音的反對,繼續前行。
那聲音先是變得憤怒,像刀片一樣讓他感到痛苦。然後它開始笑著威脅他。
你會自己跑到你的末路。我會從你的屍體上把皮剝下來。這將是你失敗的紀念品。你的靈魂將是一場恩賜的盛宴。
恩賜?蓋瑞德想。威脅的措辭很奇怪。它很獨特。這一定意味著什麼。
我認得你。低語聲不停的壓過來。我認識你。我瞭解你。
低語聲變得更加強烈,更加急迫。由於渴望擊敗他,聲音彼此糾纏在一起。它們變成了一張蠕蟲編織的地毯,在他的腦海中盤旋。腐爛的喧鬧聲干擾了他對周圍環境的感知,他到達了艦橋,但對過程幾乎沒有任何印象。他有種記憶斷層的感覺,但又說不清到底丟失了多少記憶。大敵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現在還沒有亞空間生物進入飛船。他還沒有成為惡魔入侵的渠道。那麼這次襲擊還有另一個目的,它正在瓦解他的認知。
艦橋上異常忙碌,亞空間躍遷迫在眉睫。警報聲打斷了低語。他的戰鬥兄弟們與審判官哈德里安娜·菲利亞站在戰備室俯瞰艦橋,這一景象給蓋瑞德帶來了力量和清醒。他們的銀灰色盔甲是一座燈塔,是神聖真理的顏色。飛拱支撐著艦橋上突出的指揮台。斯泰爾的雙手緊握著指揮台上雙頭鷹形狀的框架。他靠在上面,低頭看著蓋瑞德。 "智庫兄弟,你怎麼過來了?"
"襲擊正在加劇,"蓋瑞德說。他將目光集中在斯泰爾身上。低語聲在他的視野邊緣蠕動併發出噼啪聲。它們正在扭曲他對現實的感知,就像腐爛朝著屍體的中心蔓延一樣。他的腦海裡,傳來黑暗波濤的撞擊聲和蛇的嘶嘶聲。
"而且還是隻有你被襲擊了,"斯泰爾說。
"目前。襲擊表現出一些附身的症狀。"
"那麼它並沒有意識到我們的本質,"隨著斯泰爾的話,小隊的其他成員整齊地走上前來,拔出了他們的天罰力場武器。
蓋瑞德想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準確。從來沒有灰騎士被附身過。現在他依然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想法和行動。但這種症狀的產生似乎是為了損害灰騎士的精神健康,就像感染一樣。大敵的嘗試將會失敗,斯泰爾的說法是對的。但一次佯攻往往意味著敵人已經準備好發動總攻。 "我認為敵人非常清楚我們是誰,"他說。
我認得你。在他繼續說下去之前,聲音咆哮道。這聲音越來越像他的聲音,但因衰敗而變成了麻風病人的呻吟。他彷彿在面對一個支離破碎、重病纏身的自己,以至於造成了心靈上的創傷。他皺起了眉頭。低語聲說:灰騎士智庫瑞蓋德,我認識你。我瞭解你的靈魂。我知道你忘記了什麼。
先前侵入他腦海的畫面再次浮現。峽谷、河流、岩石、風、月亮。這不是幻覺。他仍然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的位置。但他的腦海裡只有這片風景,這個陌生的地方強加在他身上,它就像泰坦一樣讓他感到熟悉。
"蓋瑞德!"斯泰爾叫醒了他。他抬起頭,發現自己又出現了記憶斷層。他不知道斯泰爾說了多久。
"仲裁官兄弟,"他回應道。
"你看起來精神恍惚。"
"襲擊更加集中了。"
"大人,"布魯諾·賽爾弗蘭克艦長說,"我們已經準備好躍遷了。"
斯泰爾的目光注視著蓋瑞德。 "我們越是接近曼德維爾點(進入和離開亞空間的安定點),襲擊就越嚴重。"
"確實如此,"蓋瑞德說。 "不過也有可能二者沒有相關性。"
"艦長,"斯泰爾說,"我們的蓋勒力場失效了嗎?"
"不,大人,但它的功率被削弱了。我無法保證它的穩定性,但我們正處於獸人艦隊的航路上。再過一會兒我們就會進入它們的射程之內。"
"躍遷吧,仲裁官兄弟,"蓋瑞德說。 "我們別無選擇。"他再次將不存在的記憶推開。
"那躍遷吧,"斯泰爾命令道。
當泰達里斯號的亞空間引擎啟動時,一道護盾從艦橋上方落下。隨著靈魂與心靈發出的慘叫,一道傷口在亞空間中撕裂開來。打擊巡洋艦跳入亞空間。但在警報響起之前,蓋瑞德就知道蓋勒力場已被突破。因為低語聲在歡呼雀躍。當亞空間生物接近飛船並找到進入途徑時,他感覺到了它們的飢餓。
"登陸港遭到入侵,"賽爾弗蘭克喊道。
當小隊衝出艦橋時,蓋瑞德加入了他的兄弟們的行列。
"你將不得不同時面對兩場戰鬥,"斯泰爾對他說。 "這明智嗎?"
"這是同一場戰鬥,"蓋瑞德回答道。 "對我的襲擊只是它們攻擊的第一階段。"
"即使不是兩場戰鬥,那也至少是兩條戰線,"斯泰爾說。 "也許你留在艦橋上更能集中精力對抗那個東西……"
"我屬於這裡,"蓋瑞德說。 "分散我的精力比分散整個隊伍的力量更好。"當他說話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話只是更偉大真理的一部分。他跟著小隊的選擇是正確的,儘管原因他尚不清楚。
當他們接近登陸港時,敵人的性質變得更加清晰。泰達里斯號的走廊裡迴響著空洞的鐘聲。蓋瑞德感覺到每一次的震動都刺入了他的骨頭深處。音色低沉而有力,但邊緣嗡嗡作響,就像用他聲音說話的低語聲一樣,每一次震動都彷彿會釋放出一群昆蟲。
灰騎士到達了登陸港的大門。從大門後面傳來一陣緩慢而沒有節奏的吟唱聲。他們的聲音流動、含糊、低沉,彷彿舌頭上長滿了真菌。
"我們最近聽到過這樣的聲音,"斯泰爾說。
"瘟疫使者,"蓋瑞德說。惡魔之前入侵了淨化之光號。但現在與那時的頌歌不同了。它們之前一直在重複庫加斯正在尋找的瘟疫的名字。現在則只有憤怒。這首頌歌是對復仇的號召。 "它們的主人想報復我們,"他說。
"那麼現在我們知道你聽到的是誰的聲音了。"
"的確如此。"你的靈魂將是一場恩賜的盛宴,那個聲音說道。恩賜就是瘟疫。
如果是庫加斯從亞空間攻擊他,用蓋瑞德自己的聲音來削弱他,那麼蓋瑞德就已經識別了敵人的目的。但也帶來了更多擔憂。 "仲裁官,"蓋瑞德說道,"惡魔正在使用他在淨化之光號上從未使用過的武器。這種攻擊方式很特殊。他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並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利用了我的一部分來攻擊我。"
"他是怎麼得到這些知識的?"
蓋瑞德回想起他與瘟疫之父的戰鬥。他重溫了他發出致命一擊的那一刻,並看到了原因。 "我的大部分心靈力量都進入了惡魔的傷口……"
"其中有一些被惡魔偷走了,"斯泰爾總結道。
"惡魔認得我,仲裁官兄弟。它現在非常瞭解我。"
比你想象的還要了解,比你想象的更瞭解你。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無知的傀儡。
"現在我們正在蓋勒力場破裂的情況下位於亞空間中,"斯泰爾說。他將手放在可以打開登陸港大門的按鈕上。大門對面的呼喊聲越來越大。 "你有什麼計劃來抵抗它的襲擊?"
"它無法控制我的意志,"蓋瑞德懷著堅定的信念和決心說道。 "我會無視它的暗示……"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他扭曲的聲音嘲諷道。
"我們應該立刻開始,"蓋瑞德的腦子裡不斷響起喧囂聲,"淨化我們船上那些膽敢玷汙它的可憎之物。"
"說得好,智庫弟兄。"
斯泰爾按下了按鈕。大門隆隆地向上打開。灰騎士們衝了過去,泰達里斯號在他們身後猛然墜落,將這個艙室與船的其他部分隔離開來。浩瀚虛空之中,惡魔湧動。船員的遺骸散落各處。有些屍體已經因瘟疫而冒泡液化。其他的則已經成為惡魔在泰達里斯號上顯現的宿主。瘟疫使者高興得張大了嘴巴,流著口水。它們臃腫的身體在前進時左右搖晃,沉重的腳步在身後留下一道閃閃發光的瘟疫痕跡。當它們看到蓋瑞德時,它們舉起了沉重的、佈滿凹痕的刀片。它們的呼喊聲中帶有歡迎的語氣,彷彿在慶祝他的到來。
其中一些甚至說出了他的名字。
蓋瑞德咆哮著表達出他的厭惡,並跑到了斯泰爾的前面。他暫時失去了謹慎。 "褻瀆!"他喊道。 "你們竟敢侮辱我的名字。"他向前伸出左手,每根手指都發出一道扭曲的閃電。靈能灼燒著惡魔。蓋瑞德面前的瘟疫使者被可怕的火焰所籠罩。它倒下了,它令人憎惡的物質存在在燃燒時失去了與亞空間的聯繫。
在蓋瑞德的兩側,他的戰鬥兄弟們加入了戰鬥,天罰力場武器閃爍著神聖的能量。刀劍和長戟肆虐著惡魔的肉身。斯泰爾的戰錘砸在一個瘟疫使者的頭上,天罰力場戰錘的恐怖力量使得其唯一的角碎成了灰塵,頭骨也隨之爆裂。甲板上沾滿了膿液和惡魔崩解時發出嘶嘶聲的粘液。
蓋雷德的手中再次出現了閃電。他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撕開一條裂痕,從而一次性驅逐整個瘟疫大軍。但在他的憤怒深處,仍然有足夠的冷靜阻止自己在泰達里斯號航行於亞空間時嘗試如此危險的靈能。蓋勒力場的防禦是不穩定的,打開另一個通往亞空間的通道可能會適得其反,釋放出更多的惡魔。於是蓋瑞德改用能量箭攻擊,他的憤怒燃燒著空氣。他的靈魂深入亞空間。亞空間的力量近在咫尺,無限的靈能力量盡在掌握之中。庫加斯正在利用蓋瑞德的一部分自我來攻擊他,而他則利用惡魔的本質來攻擊它們。
閃電帶著熾熱的憤怒從他的手指中迸發出來。他一下子擊中了五個惡魔。瘟疫使者在淨化之火將它們化為灰燼時痛苦地翻騰。在他的視野邊緣,他的兄弟們正將惡魔撕成碎片,噼啪作響的閃電繼續從蓋瑞德的手中射出,將他與敵人冒煙的屍體連接起來。
你以為你瞭解你自己。低語聲嘲笑道。
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那些記憶生動、準確、彷彿就是現實。不請自來的記憶強行把他拉回過去的時間點上。蓋瑞德看到自己駕駛著天罰恐懼騎士,大步穿過被戰鬥毀壞的淨化之光號船艙。然後他獨自一人在扈從之息的墓穴裡,打開了陸特·梅納特少將的墳墓,發現了骨枯瘟疫的跡象。接著他回到了安格里夫·普林姆斯上,在戰鬥中眼睜睜看著惡魔殺死莫霍特修士而無能為力。一個又一個過去的瞬間的每一個細節都被完整的保留下來,每個瞬間出現後,下一個瞬間又到來了。他被他的過去形成的雪崩埋葬了。回憶越走越遠。他是泰坦上的一名試煉者,正要執行憎惡儀式。瘟疫之父能夠訪問那段記憶,那些讓灰騎士的靈魂可以抵禦惡魔的儀式,這讓他感到震驚。
他對亞空間的掌控開始鬆動。
回憶不斷湧現。更加久遠,無比精確,但越來越讓他感到陌生。四月的風景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現在他明白了它的重要性。庫加斯挖掘出了他被埋葬的過去。惡魔找到了他成為灰騎士之後丟失的記憶。
瘟疫之父說的是真的。它知道蓋瑞德遺忘了什麼。它可以盜取蓋瑞德沒有意識的記憶。
在惡魔的低語聲中,在屬於他又不屬於他的聲音中,在由真相構成的謊言的聲音中透露著陰謀得逞的喜悅:看看我有多瞭解你。你的過去就是我的素材。我將用它們製作只屬於你的瘟疫。我將用你的靈魂塑造疾病。
越來越多的記憶湧來,關於在那個充滿敵意的世界中狩獵的記憶,關於他不再認識的人的記憶,關於那些對成為灰騎士智庫蓋瑞德的凡人有意義的事件的記憶。記憶在視覺和聽覺上完全真實,但又完全陌生,以至於它們彷彿屬於另一個人。
從某種可怕的意義上來說,它們確實不再屬於蓋瑞德了。
他的注意力變得渙散,對亞空間的掌控又鬆動了一些。只需要一瞬間的破綻就夠了。無形的力量向他襲來,像一條蛇一樣緊緊纏住他。能量閃電仍然從他的手中閃爍,將他與被燒燬的惡魔殘骸聯繫在一起。但一股復仇的意志也沿著閃電反饋到他身上。當蓋瑞德試圖擺脫記憶時,他看到危險正在向他逼近。
從他的第二次閃電攻擊到庫加斯的反擊之間,客觀時間間隔不到一秒。由於他的意識已經與時間線破碎扭曲的亞空間糾纏在一起,蓋瑞德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落入它的陷阱。
泰達里斯號的登陸港消失了。蓋瑞德的靈魂被拉進了亞空間。周圍的環境天翻地覆,他的任何感官都感覺不到任何物質存在。他在亞空間中移動,就像現實世界中的惡魔一樣。他全副武裝,帶著武器。他保持著自我的完整和連貫。
但他被隔絕在現實世界之外。
他一開始飄在虛空中,然後又踩到了地面。他的腳下出現了土地,然後眼前出現了蠕動的虛空。漩渦和風暴將他包圍。他看到的東西只是斑斕而難以辨別的色彩。未知的聲音刺痛著他的眼睛。黏膩的視線滑過他的舌頭。起初,他除了混亂之外什麼也沒感覺到。然後,一種對現實世界的拙劣模仿開始出現。地面變得更加具體,它變得像沼澤地一樣柔軟、潮溼。蓋瑞德抬頭看到了天空。巨大的烏雲在上面掠過。烏雲突然猛烈地改變方向,互相碰撞、融合。蓋瑞德現在明白了,它們不是雲,而是數以百萬計的昆蟲。
這個領域完成了對自己的定義。它獲得了一個新身份:它變成了瘟疫花園。那裡開滿了盛開的花朵。這些生長物有的像是石頭,有的像是肌腱,它們旺盛的生長出來,然後迅速腐爛成冒泡的泡沫。泡沫被其他的植物吸收,而這些植物在它們吸收的過程中又被其他瘟疫所吞噬。蓋瑞德的雙腿幾乎沉到了膝蓋,陷入了由腐爛的肉和抽搐的寄生蟲組成的泥沼中。既像根鬚又像蛔蟲的蒼白繩索纏在他的靴子上。蓋瑞德吸了一口氣,空氣像凝結的血液一樣粘稠。他感覺到昆蟲的腿順著他的喉嚨爬下去,昆蟲的翅膀在他的肺裡嗚嗚作響,昆蟲的毒刺刺進了他的眼睛後面。花園發出嘶嘶聲、潺潺聲和嗡嗡聲。這是一場豐盛的騷亂,是一個無限增殖的大鍋。
花園緊緊包圍著蓋瑞德。他只能看到幾米外的扭曲景象。他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腐爛生命的流轉、興衰。他沒有發現任何路徑,但卻能辨別方向。一股暗流將一切導向領域的中心。蓋瑞德的直覺告訴他,在某個地方,在無窮遠又無限近的地方,一座宅邸正在等待著他。如果他設法靠近得足以看到它,他就會被捲進去,然後迷失在裡面。
"你不能進入納垢慈父的房子,索恩的兄弟,你是我的,蓋瑞德。"庫加斯的聲音像患了膿毒症的雷霆,曾嘲笑和詛咒著淨化之光號上的灰騎士們。它卸下了模仿蓋瑞德聲音的偽裝,但卻使用了他的名字作為武器。
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它從泥沼中滲出,隨著從天而降的蜂群一起落下,並乘著惡臭的風潛入植物之間。蓋瑞德沒有發現目標,但他直接用手腕上的風暴爆彈槍向前開火。在泰達里斯號上,他的身體也用武器開火了嗎?他不知道。但如果他的靈魂在這裡顯現出他的爆彈槍,他就會使用它,並用它所代表的純潔對抗這裡的邪惡本質。爆彈炸開了一堵潰爛的荊棘牆,荊棘像骨頭一樣嘎吱作響。
庫加斯笑了。那聲音像是尖銳的溼咳。它引發了一場死蒼蠅之雨。 "你想做什麼?我很瞭解你。你對我又瞭解多少呢?你要在這裡和我作對嗎?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告訴我,蓋瑞德,我會給你一份完美的瘟疫賜禮。"
蓋瑞德什麼也沒說。他不斷地穿過沼澤和垂死的可憎之物。他前進是因為這是一種反抗行為。他不會安靜地等待惡魔來到他身邊。當這些話語在他周圍盤旋時,他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當庫加斯說出他的名字時,他瞥見了惡魔。那個身影很模糊,暗示著它在花園的觸手後面有更大的驚喜。
"你不是瞭解我嗎?"蓋瑞德喊道。 "那你就該害怕我了!"他舉起劍,穿過茂密的花叢衝向惡魔。
庫加斯再次大笑,蒼蠅再次落下,將蓋瑞德籠罩在柔軟的死亡冰雹中。泥沼蔓延至他的側腹,裡面全是長滿牙齒的腫瘤啃咬著他的裝甲。 "你想打敗我嗎?你打算在慈父的領域裡打敗我嗎?你真覺得自己能做到嗎,蓋瑞德?"
當瘟疫之父再次說出蓋瑞德的名字時,攻擊開始了。記憶沖刷著蓋瑞德,但這一次攻擊不是來自他的腦海。在亞空間裡,記憶像物質一樣存在——非物質的世界正是由這些概念編織而成的。它們衝破了腐化的灌木叢,像一個扭曲的錐子一樣撞上了蓋瑞德的胸甲。它把蓋瑞德向後拋了出去。蓋瑞德仰面著地。沼澤吞沒了他,淹過他的臉龐,他開始淹沒在因懷疑和失落而腐爛的過去的幻象中。
他掙扎著站起來,咆哮著,並再次向前邁進,當另一道爆炸向他襲來時,他做好了準備。他召喚出了由被剝離了有害特性的亞空間激流組成的護盾,是對抗混亂的混亂。記憶流撞到了護盾上,它被迫停了下來,然後蔓延開來包圍了蓋瑞德,突然猛烈攥緊。蓋瑞德的護盾爆炸了。他的過去被篩選、過濾和扭曲,直到記憶成為一種疾病,侵蝕了他存在的連貫性。他的裝甲開始起泡。他的每一個誤判,每一個遺憾,每一個倒下的兄弟都在侵蝕和壓制著他所有其他的想法,所有其他關於他過去的觀念。瘟疫的核心是他過去的記憶,被庫加斯掌握的被蓋瑞德遺忘的過去。蓋瑞德無法否認卻已經遺忘的過去打擊著他。
他的裝甲開始破碎。裡面的血肉開始溶解。
"你看到了嗎?"庫加斯嘲諷道。 "我認識你。我知道你的名字。我知道你的名字。"
重複是一種誇耀。它病態的歡樂讓蓋瑞德回想起名字對惡魔的重要性。名字就是力量。惡魔的真名是其最大的弱點。它們的真名是灰騎士武庫中的關鍵武器。庫加斯相信它已經知道蓋瑞德的真名了。
記憶變得更加沉重。蓋瑞德感覺自己的存在開始被扭曲。他臉上無形的肉瘤開始生出流膿的瘡。
他不能讓惡魔定義他,但他無法通過否認來戰勝記憶。否認自己的過去只會給記憶帶來更多的力量。他必須找到陷阱的弱點,必須找到邏輯上的錯誤。通過找出隱藏在真相下的謊言來對抗瘟疫之父,而這個謊言正是讓他分崩離析的真相。
又一陣爆炸擊中了他。他已經沒有護盾了,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前發起攻擊。他承認了過去的記憶。那些他接受改造之前的記憶都被扭曲了。它們是毒藥,用被扭曲的真相撕扯著他。庫加斯知道他過去的記憶,但它不知道的是——過去的那個自己已經不復存在了。
這就是他的答案。
"你不瞭解我!"他喊道,舉起劍,聚焦在劍刃的光芒上。我是帝皇之手,我是他的利劍。"過去的我已經死了。"這些真相已經死了。在更偉大真相的推動下,劍刃變得更加明亮。灰騎士就是他的身份所在。過去的他已經不再是現在的他了。他已經重獲新生。 "我是帝皇意志的工具!"當他穿上這身神聖的盔甲時,他身上所有不致力於這一目標的部分都不應該存在。
劍在燃燒。蓋瑞德將自己的靈魂探出瘟疫花園之外。他尋找他的兄弟們,發現他們之間的聯繫恢復了。小隊的集體精神力量也在尋找他。這並不是什麼奇蹟。這就是灰騎士的強大之處。
這就是他的真實自我。
真相就是庫加斯永遠無法理解他這樣的存在。
蓋瑞德的劍刃發出耀眼的光芒,撕裂了包圍他的潰爛和粘稠的黑暗。他向前揮出一劍,劍引導著他純潔的淨化之火。淨化之火穿過瘟疫花園。蓋瑞德成為了光,成為了他神聖使命的化身,除了這個使命之外,這裡的一切都不過是虛妄。
瘟疫之父痛苦而憤怒地咆哮著。
直到光芒籠罩一切。
然後蓋瑞德回到了泰達里斯號的登陸港。他單膝跪地,但仍保持著直立的姿勢。他的兄弟們把他圍在中間。小隊的精神聯結給了他力量,他呻吟著站了起來。
甲板上到處都是彈坑和焦痕。但瘟疫使者已經消失了。
蓋瑞德還沒來得及問,斯泰爾就告訴他:"船已經安全了。"
"那就好。"他聲音沙啞,筋疲力盡。他在精神層面的戰鬥同樣消耗了他的體力。 "謝謝,兄弟們。你們的力量幫了大忙。"
"那麼戰鬥結束了嗎?"斯泰爾問道。
"暫時結束了。但它還會回來的。"
低語聲戛然而止。但在他意識的最深處,蓋瑞德感受到了強烈的復仇意志正在窺伺新的機會。庫加斯曾試圖定義自己的存在,但它失敗了。瘟疫之父仍然掌握著危險的知識,而且他已經盯上了蓋瑞德。庫加斯會不知疲倦的針對他。
那就讓它來吧。蓋瑞德的信仰也永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