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恁么NB呢……”
2016年夏天,我在上班实习的路上头一次听到了机核的电台。里面的主持人和嘉宾们热情地聊着游戏。有个叫“西蒙”的,唤起了我对《恶魔城》的回忆。几年之后,当在PS4上玩起了《月下》的复刻版,我惊讶地发现人的记忆是如此神奇。尽管将近20年没碰,但再次玩起来感觉行云流水。游戏的剧情流程、每个关卡BOSS、隐藏要素自己都烂熟于心。而对《月下》的熟悉和热爱这件事本身,当时的我却早已遗忘。
现在的我是一条中年社畜狗。生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我还有机核。
那个夏天,听着机核电台放的《巫师3》宣传片里的北欧女高音,我盘算了一下口袋里的钱,在网上买配件装了台电脑,低配但有显卡。尽管学业十分繁重,我还是抓住每一点时间,在老白和G君的指引下在废土世界捡破烂;跟着麦教授在艾欧拉的世界闯荡;当然,也经常和杰洛特,西蒙等一众人杀杀怪物,打打牌。另外,我还回到了铜冠旅店和明斯克,贾希拉等老朋友举杯畅饮;北上冰风谷,重温在库达哈的旧日时光;今天听着木下藤吉郎高谈阔论,明天又跟着曹孟德调转马头,杀回敌阵救出奉孝。
听着机核电台里玩家们讲着自己的故事,我也想起很多本已忘记的往事。我也曾和朋友们翻过工厂院墙,穿过铁轨,走过城中村泥泞的土路,到新开的电脑房打星际争霸。去的路上,我们绘声绘色地讲述各自见到的新游戏,别的大孩子玩的,全是外国字,看不懂但特别好玩。回来的路上,我们激动地复盘刚才那几场精彩的战斗——“要不是没矿给我那几个航母继续造小飞机,我肯定能把它们都灭了!”
我也曾和朋友们一起凑钱买游戏机。那台MD在我们每家轮着藏,有机会就聚在一起狂玩《幽游白书》《战斧》《怒之铁拳》《魂斗罗铁血兵团》等游戏。有一次在广哲家正玩着呢,他妈突然回来了。好在他家是宽敞的四合院,我们几个小伙伴快速收拾现场,然后除了广哲都钻到他家床底下。三五个人挤在下面听他俩说家常。等广哲妈终于又出门了,我们发现最胖的哥们在床沿下面卡住了。他动不了,大伙都出不去。小孩子没力气抬不动床,广哲在外面拉,我们在里面往外推,胖哥哥大喊“救命”……
我也曾和朋友们在学校玩不上游戏,但课间聊游戏也能聊得热火朝天。有一次我的发小,老三,跟我们比划着学土星版《月下》里希特的飞刀技能,一阵王八拳,结果把刚买的冰棍甩到了地上。
《恶魔城XX》匕首圣器粉碎动画 作者:雷神 出处:bilibili
我也曾被单独约到女生家里,给她的电脑里装一堆游戏。她看我玩了一会,然后我就回家了。她过几天跟我说有个游戏启动不了,我大喊“不可能!我装的游戏都是能玩的!”
自从开始听机核,我好像又有了很多一起玩游戏的伙伴,就像小时候那样。
伴我同行
2016年那个夏天之后,我更胡B了。
听了失恋那期,我跟Hardy学会了,以后我对象再不让我吃我想吃的东西,我TM吃两碗!
当我被迫评价某人或某事,我脱口而出:“扎实”。
生日快到了,对象问我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我说我要Switch,我要“绿帽侠”。她皱眉笑了笑说,“人说男人三十是个坎。你这是中年危机了么?”
我说“我不管坎不坎的,我要Switch,我要‘绿帽侠’”。
买了之后她看我玩,问:“怎么样,好玩么?”
我说:“一般。”
2016年那个夏天之后,日子过得更快了。
2017年初,我的导师休完产假回来,火力全开。自此,我每个学期要么当助研,要么助教助研一起当,还有两个学期独自教一门课。平均每个学期上四门课,至少有两门计算机课(不是我的本专业)。一边跟着导师做项目,一边写论文。为了保持精力,我早上有空就听着机核电台跑步。
2017年秋天,我当时在玩《尼尔》。一个朋友出意外去世,比我小一岁。我去机场接她的父母,帮着安排后事。说来也怪,她死之前一个月,有一次她一边做自己的午饭一边跟我聊天,说如果每个人头上能有个时钟显示自己的生命还有多久就好了。我一边吃着自己的方便面一边说:“这钟每个人都有,只不过没人看得到罢了。”
2017年底,我下载了魔兽系列、辐射系列以及冰与火之歌的节目在回国的飞机上听。
2018年初,我重振旗鼓,专注科研。和导师一起逐渐打开了局面。Jonathan Blow老哥的故事深深打动了我。
2018年夏天,我们学院的中国师兄弟姐妹们最后一次聚齐,在KTV合唱《山丘》。之后我们陆续毕业,或者回国,或者留下,或者当了老师,或者进了企业,继续越过各自前方的山丘。
我听着攒机的故事,回忆自己从小在电脑上花的工夫。我想起我人生中第一台自己的电脑。二手,奔腾一代CPU,32M内存,2.5G硬盘。想起自己当时因为它没法流畅运行《冰风谷》的怨气,同时也记得我和它共同度过的愉快的时光:《仙剑奇侠传》《金庸群侠传》《魔法师传奇》《星际争霸》《王权:幻想王国》《信长之野望将星录》《三国志英杰传》,当然还有《瓣B变巨肚》。初中毕业,母亲给我出钱让我组装了一台自己的新电脑。之后便是没日没夜的《CS1.5》《魔兽争霸3》《魔力宝贝》《剑侠情缘网络版》。之后上了大学,为了玩《魔兽世界》组装的电脑配有GT7600显卡,在当时周围人看来是有点奢侈的。而自从那台电脑之后十年我都没再买过台式机,没再组装过电脑。直到2016年夏天。十年,如白驹过隙。
2019年秋天,我搬到新城市开始工作。为了省钱,也因为东西不多,我和对象自己开车搬家。单程八小时,往返三次。听着克苏鲁有声书,听着软子哥聊VTuber,听着Ann主持的系列暴言读书节目。好像都是昨天的事,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三年。
2020年,艰难的一年。
2021年,我有半年多晚上睡不好觉,不断地醒来,精神萎靡。我一遍又一遍地刷系列节目,魔兽,辐射,核市奇谭,值得反复听的Top30,葱丝推拿……然后又按人刷节目,重轻老师,大尉老师,小李老师,老白,软子哥,龙马,大巴,开开,Nadya,囍字,27,Moby,无头、导演、小五、羊哥、一冰、小葱葱、老安藤等等…… 还有Bin哥哥……
朋友
现在是二零二二年四月二十日,我在电脑前写这篇文章,打着字,忍不住泪水盈眶。
当听到大尉老师引用《伴我同行》中那最后一句台词,“我再也没有交过像我12岁时那样的好朋友了。你呢?”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2011年,当时的女朋友看我不容易开心,问道:“从小能让你开心的事有哪些呢?”我想来想去,一直以来让我开心的事,大都关于和朋友们一起玩游戏。
小学时家里有小霸王,一堆小伙伴来我家玩。比起自己玩,我更爱看别人玩。于是我总是充当host的角色,收拾好屋子,准备好设备,给朋友们提供冰棍零食。大多数时候在一旁看着他们玩得热火朝天,总是十分开心。
大家玩累了,就躺在我家地上看漫画。我小学的主修课是《机器猫》《龙珠》《圣斗士》《圣子到》,辅修是《龙狼传》《封神演义》《阿拉蕾》《福星小子》《乱马1/2》等。学校门口有个书店,可以租漫画,老板还十分懂,能根据你的喜好推荐,堪称人肉豆瓣。那种书店是我们那一代小城镇真·老二次元的基地。
我当时的小伙伴们现在都在哪呢?大家都在忙什么呢?
说来也怪,之前不大看韩剧的我,去年底因为听着《请回答1988》主题曲《惠化洞》而红了眼眶。我就是歌中那个远行的老朋友。做梦经常回去的那条小路,那个胡同,现在已经改建成了住宅小区。
而现在的我,两鬓开始斑白。除了工作、家务基本就是睡觉。我本是个十分爱说笑的人,但现在话越来越少。精力过于有限,即使有点时间,游戏也大都玩不太动了。觉得认识新的人很累,也没什么新朋友。
我像龙舅舅一样从不后悔,长这么大到现在也没什么十分遗憾的事情。但是有时会感到很难过,我为什么玩不动游戏了,我的朋友们都去哪了?
大概是因为人到中年了吧。
我特别能理解老孙。 还有老白。
但幸好还有机核。
看着视频里机核众们在核聚变上忙碌的身影,我想起了那个为了看朋友们玩得高兴而忙前忙后的我。看着玩家们在核聚变上开心的样子 ,我想起了我当年的小伙伴们。
很遗憾,我一直没能有机会参加核聚变。自打开始听机核电台,我就在外留学。不像那种有钱的留学生,我比较穷,靠助学金度日,平时没有额外的钱买票回国。我参加工作之后经济上虽然宽裕了不少,但很快就疫情了,回国更困难。
我十分想参加核聚变。
作为一个潜水快六年了的听众和机核APP重度用户,我十分想当面告诉机核的各位:我非常感谢你们为游戏玩家群体所付出的努力。有机核,像我这种中年狗心里那个年轻的自己才有个归宿。
年轻的朋友们,等青春逝去,你们会明白我这话的分量。
十一年前问我什么能让我开心的那个女朋友,八年前嫁给了我。对,我说的“对象”一直是她。现在我们有个一岁多又皮又可爱的孩子。对,半年多睡不好觉就是因为他。现在我完全没时间玩游戏也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