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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憑藉著加奈妹妹成名的山田一與彼時還是四大天王的D.O.推出了 家族計畫 這部作品。
那時還沒有改名為田中羅密歐的山田一,早就已經在孤獨,冷門梗和校園欺凌的道路上一路狂飆,還未在SF的廣闊空間發揮自己的鬼才。
家族計畫 是山田一野心勃勃的作品,最後卻換得了一萬多的銷量和銷量毒藥的美名。正是這樣也許帶領會社走向了衰落的作品,也曾登頂過批評空間的王座,在那個年代與大名鼎鼎的 在世界盡頭詠唱戀曲的少女YU-NO 齊名(可惜elf社也跟D.O.走向了相似的結局)。
時過境遷,在美少女遊戲漸漸式微的今天,已經沒有家族計畫這類遊戲的一席之地。但這部在我心中能排前三的作品,在通關之後,依舊帶給了我不少的思考與感動。
這篇文章只能算是我自我意識過剩的紀念,我還沒有能力來完美地推薦這部作品。以此來銘記這部另類的,卻潛移默化改變我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觀的作品。
家族的意義是什麼?
選擇獨自一人生活的澤村司,在打工餐廳的後巷撿到了一個昏迷的偷渡到日本的中國少女。捲入了幫派人口事件的他失去了自己的居所,與少女春花和偶遇的原企業戰士廣田寬一起流浪。
遇到了無家可歸的茉莉,救下了因為被騙婚而傾家蕩產從而想要自殺的真純,和曾經與自己有過契約關係,對金錢有不同尋常執念女孩的準。
一行人在尋覓居所時,在一棟無人居住的大屋裡遇到了屋主的孫女青葉,在經歷了種種事件之後,為了生活和生存而構建了一個虛假的家族,於是,互相扶助的家族計劃就這麼開始了。
高屋敷家族計劃,啟動
高屋敷茉莉
原名河原茉莉,家族計劃裡的小女兒
作為本作的真女主,也作為本作唯一的處女(哈哈),茉莉是後續家族計畫FD,家族計畫~再開 中的重要角色。作為父母意外產下的孩子,在父母雙亡後被養父母收養。過去生父母對自己存在的冷漠,和在養父母家所過得並不算正常的生活,讓茉莉離家出走,遇到了主角一行人。在家族計畫的過程中,對這個虛假但是卻溫暖真摯的家族產生了感情,非常害怕被家族拋棄。在不慎將飯菜打翻在青葉身上之後產生了深深的愧疚和恐慌,於是再次從這個虛假的家族出走。在找尋茉莉的過程中,澤村司不僅瞭解到了她的過去,也知道在養父母的家庭裡,不僅過著不幸的生活,甚至被自己並非親生的哥哥覬覦著自己的身體。用著真純支援的三百萬日元,澤村司從茉莉的養父母手中換回了茉莉的自由。在歷經家族計劃結束,房屋被幫派燒燬等一系列事件之後,從醫院康復的茉莉和澤村司一起生活,等待著家族計畫再度啟動的日子。
茉莉線結局
被自己親生父母拋棄,而又在養父母家中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茉莉對自己的存在是自卑的。在茉莉的線路里,也深深切切地展示了主線中羅密歐對家族的理解和思考。親生父母和養父母不能給予的家庭溫暖,茉莉卻在一群社會邊緣的陌生人中重新得到。害怕失去和害怕寂寞的茉莉,強迫自己在這個冷漠的世界裡,去用樂觀和自己的努力維繫著這虛假的家族。
什麼是家族?不一定是血緣的連結,也不一定是法律所強制的義務和規定。或許只是一頓讓大家做在一起胡吃海塞的大餐,或許是來自冷漠大姐姐的笨拙的關心,亦或是為了讓你脫離痛苦而讓大家為你付出的一切……在茉莉線裡,主角借自己叔父之口,得知了自己孤獨生活的真相:為了拯救自己的生命,生父母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在車禍中遇難的自己,而僅剩一口氣的父親,在奄奄一息中,還要指引孩子獨自生活下去……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痛苦和人生。即便如此,也只能抱著僅剩的一切,努力地活下去。茉莉這樣說道:
“我不是因為喜歡、才選擇了出生……可是一旦出生,只能活下去了。我也很痛苦!可即使痛苦,大家也必須……必須一起努力啊。因為是家族,因為是……家族……”
高屋敷春花
原名王春花,三女兒,其實rewrite裡露西亞線致敬了春花這個名字
從中國偷渡到日本的少女。為了見自己素未謀面的生母一面,在經歷了惡劣的海上航行後,被當地的中國黑幫強迫從事風俗產業。意外逃離了黑幫的控制後,因為飢餓昏倒在了澤村司工作的中華料理店後,也成為了故事開始的契機。隨著澤村司不斷地介入,春花的故事也慢慢展開:母親曾因留學中國而被當地暴徒綁架施下了暴行。而春花便是這場悲劇而誕生的意外。被當地善良的夫婦收養,想要見到自己生母一面,便遠渡重洋,歷經意外的她終於見到了自己母親,但母親早已組建了新的家庭,還生下了一個與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由利。主角意外提起春花的存在,卻引發了春花母親的應激障礙和狂亂,於是由利的父親山名拒絕澤村司希望母女相認的要求。但由利答應了澤村司將母親的生日宴安排在澤村司打工的中華餐館中。為了向母親告別,春花決定為母親施展自己的廚藝,為母親獻上最後的告別。在生日宴之前,甚至捲入了幫派的紛爭而不見蹤影。在澤村司和餐館老闆的幫助下,春花迴歸而完成了生日宴,靜靜地看著幸福但卻沒有自己位置的母親一家,滿足了自己的心願。
故事的最後,被遣送回國的春花在田間務農。而從遠洋飛來的澤村司,帶著結婚登記書,把幸福贈與給了她。
春花線結局
作為二十多年前的作品,田中羅密歐寫作這條線路的時候難免會產生許多的刻板印象。即使查閱了許多的資料,文中穿著旗袍,大胃口和愛吃狗肉的春花還是會讓生在這個時代中國的我感到非常彆扭。不過拋開這些因為時代和能力侷限的設定上的缺點,春花線也描寫的相當動人。
這個世界充實著許多難以告別的遺憾。也許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也許是一個小小的誤解,卻能使兩個原本應該親密無間的人仿若天人永隔。也許春花的母親是因為種種歷史背景成為了被洩憤的工具而犧牲,但我並不想對這些種種可能的過往進行評判。我看到的,只有一個善良的少女因為悲劇失去了自己原本應該擁有的棲身之所,而想要見到原本應該緊緊擁抱的人僅僅一面的故事。春花的旅程充斥著無人理解的痛苦,甚至連生命和自由都屢屢受到威脅,最後卻見證了一場沒有自己位置的幸福的家庭生日會。故事裡的春花喜歡歡笑,即使知道此後便是永別,還是拼上全力,向自己最渴望的存在獻上了祝福和告別。
“羈絆並不是永恆的。雖然祈盼羈絆能夠相伴一生,可總會不知何時消失無蹤。一定要不留遺憾地活下去。”
(這條線的空耳中文也是特色中的特色,不得不品嚐)
高屋敷準
原名大河原準,二女兒
對金錢有著非一般執念的女孩,為了金錢,甚至不惜出賣身體和販賣管制藥物。最初與澤村司在高中便相識。彼時在寄養家庭無所適從的澤村司把時間都投入到了打工之中,手頭寬裕。在偶然之中與澤村司建立了在金錢之上的契約式的肉體關係。隨後在高三突然退學而與澤村司不辭而別。這是一段讓澤村司苦惱和迷茫的關係,認為準只是一個欺騙自己感情的守財奴而已。也成為使澤村司獨自生活的契機。
因為偶然的相遇與澤村司一行人組建了虛假的家庭。隨著澤村司的選擇和介入準的生活,認識了準的孿生姐妹久美景。景在兩姐妹曾經生活過的福利院工作,守護著這裡的孩子和屬於兩姐妹的棲身之所。而澤村司也在與景的接觸和與準的交流中瞭解了準和景的過去:曾經被寄養家庭虐待,甚至因為往食物裡下毒產生了應激反應,吃正常的食物只會感到反胃和嘔吐。最後兩姐妹被送往福利院生活,而因為福利院因為經濟的關係而要被拆除。為了守護其實之所和妹妹的生活,準不惜將自己的身體和雙手變得骯髒和不堪,只想賺到能夠保護自己重要事物的金錢而已。
準在這個過程中沉淪著,再次離開了澤村司身邊。僅僅是向著妹妹寄送著金錢,而遠離與自己有聯繫的一切。隨著家族計劃崩潰,大屋被燒燬,大家各奔東西,最後福利院也沒能避免被拆除的結局。滿身傷痕的準迷失了。自己的一生僅僅是為了賺取那沒有實現她願景的金錢,喪失了成為人的一切。想死的心情湧上心頭。身體的飢餓卻告訴她她還想活下去,而對溫暖和司的渴望讓她又一次站在了大屋的廢墟面前。澤村司輕而易舉地又一次找到了準。而家族計劃的成員再一次聚集了起來,為準準備了一餐正常的食物。難道自己的身體不會因為排異而浪費大家的好意嗎?在大家的包圍和注視下,準在淚流滿面中第一次吃下了正常的食物。
準結局
人們常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在這個物慾橫流,追求效率的時代,越來越多的東西被明碼標價,甚至只要願意出價,你什麼東西都可以買的到。多少相愛之人因為經濟條件而分崩離析,多少重病纏身之人因為沒有錢而與相愛之人天人永隔……我甚至聽見過父親對他人說“只要能賺錢,什麼我都能幹”這樣的話語。身邊不斷投入內卷大軍的人,為了那些想要擁有和守護的美好,甚至可以出賣時間和尊嚴。甚至能看到許多的人為了活下去的錢而出賣身體。在這個勞動被異化的時代,沒有錢就意味著寸步難行。沒有錢,你甚至無法守護自己心愛的一切,哪怕你自以為自己的愛能夠克服一切困難。
而生活在能夠衣能蔽體,食能果腹的環境裡,我沒有資格評價那些唯利是圖之人的生活。哪怕生活在這樣讓人覺得扭曲和悲哀的環境裡,我也無能為力去改變這世人都接受的虛無主義。或許就像澤村司說的那樣:
“我並不是真心認為用錢就能解決所有的一切……我知道的。只是,要想獲得比錢更重要的東西……難上加難。”
高屋敷青葉
原名高屋敷青葉,家族計劃姓氏的藍本,大女兒
不僅是家族計劃場地的提供者,也是整個故事中我比較喜歡的角色。故事的初期作為大屋的所有者,對澤村司一行人的非法闖入感到憤怒而屢屢攻擊澤村司。作為本作的毒舌擔當,她就如同一個刺蝟般圍守著自己的空間,還霸佔著二樓裡整個大屋唯一空調。
在祖父留下的僅有的廢棄的大屋裡,青葉一直都在尋找著一個對她而言非常珍貴的遺產。作為大家族的千金,青葉享受到的並不是優渥寵溺的生活,相反,從被父母生下來的那一刻,變成了家族利益交換的工具和玩物,甚至年僅十三歲就要被迫與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結下婚約。從未享受過父母之愛的青葉封閉了自己的內心,沒有同伴的她,用冷漠,和尖銳對抗著身邊的世界,用過剩的自我意識來保護自己小小的空間。而被祖父收養之後,因為無法接受自己的遭遇,而把與祖父生活的過往擅自美化,把祖父幻想成自己的同伴,因此才在這個祖父生存的大屋裡,尋找祖父給自己留下的曾經珍貴的回憶。其實祖父與自己生活的日子裡,祖父對自己一直都是不加干涉的無視狀態。就連自己一直以為珍貴,來自祖父贈送的竹蜻蜓,或許也只是壞了之後靜靜地躺在這作大樓的某個角落裡。
這就是從未被愛過的,青葉的故事。然而在閣樓中,澤村司發現了一副不怎麼精緻是,青葉的肖像畫,那是出自祖父之手的遺產。從畫像破損之處,還有一封留給青葉的信。一直以來被兒子騙走一切的前社長宗太郎,從兒子那裡接回了尚還年幼的青葉。因為兒子對自己的所做所為,宗太郎對青葉也只是無視般地放養。而其實害怕衰老之後總要逝去的宗太郎,為了不給青葉帶去痛苦的回憶,也只能靜靜地無視著青葉在這個大房間裡與自己生活,而沒彌補給她多少的親情生活。最後在書桌裡,司與青葉找到了那個修好的竹蜻蜓。為青葉的遭遇感到悲傷和共鳴的司,連同祖父笨拙的愛和愧疚,最終融化了青葉的心。結成了一心同體的同盟的澤村司和青葉,在經歷了大屋被燒燬的危機後,在原家族計劃成員的幫助下脫困,在祖父給青葉留下的鄉下大屋裡,度過了幸福的一生。
青葉結局
其實一直以來喜愛攻擊他人的,渾身是刺,擁有別扭性格的青葉,在整個家族計劃裡也相當重視羈絆和感情。在茉莉線裡,大屋燒燬後為了拯救茉莉而受困的澤村司,收到了來自青葉的幫助和獨屬於她的溫柔:
帥氣的青葉
“司,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被一時的無益之事迷惑而輕視生命的做法是多麼愚蠢。我絕不認同。即使是你那毫無價值的生命也一樣。”
在澤村司的努力下,青葉與祖父和解,青葉也轉變成了一個愛吃醋的小女人,也顯露了她真正的本心。用她那滿溢到讓澤村司喘不過氣的愛,來彌補和回報澤村司曾經缺失的愛。一直以來在幻想中尋找自己缺失的情感的青葉,也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家族和愛人。因為青葉祖父的軟弱,兩個人的心從未交流和靠近,給青葉留下了虛無的泡影和幻想。但即便是無力的贖罪,祖父還是接回了青葉,看著小小年紀便擁有冷漠眼神的青葉,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去彌補,花費了沉重的代價和懊悔,通過漫長的旅程,用文字把自己的感情最終傳達給了青葉。所謂感情,所謂連結,在我心裡不應該是一個人自作多情地付出和幻想。而是人與人之間切切實實的情感交流和共同努力營造出的美好。因為自己的一己之見和過分在意自身和周遭的一切,只會把人的心,遠遠地推離那些真正珍貴和美好的事物。及時地傳達自己的感情,是一件說起來多麼容易,而又難以做到的話語。
“要將人束縛起來加以折磨,其最殘酷的枷鎖莫過於……自己頑固的內心。”
高屋敷真純
原名板倉真純,扮演母親的角色
在澤村司失去自己的居所而流浪的旅途中,在大橋上救下了想要跳海自殺的板倉真純。被結婚對象騙走所有資產的真純,對自己失望而想要結束自己失敗的人生。因為母親獨自一人撫養她長大,真純一直都記得已逝母親對她的期待。希望母親可以看到她的婚禮,可惜卻只在去世之前留下了一筆結婚的資產。迫切想要滿足母親的期待,一方面也急切地希望別人可以需要她的存在。哪怕時被壞男人欺騙,玩弄,只要他的一句“我需要你”便傾其所有。哪怕是澤村司這樣勸告她:
“說要和你結婚,你把自己的全部財產搭上了,甚至還去貸款,最後他留給你的就只有這個戒指麼?可怕吧?人就是會做出那種事情的生物。人啊,是不能簡單地就去相信的。認定了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那都只不過是你任性的個人想法罷了。就連父母捨棄自己孩子的事情都是常有的。”
她也還是在壞男人看似懇求的話語中一次又一次滿足他過分的需求。而在澤村司干涉的過程中,真純一點點地找到了真正需要她本身存在的感情和愛,而不是藉助她的身體和金錢來滿足自己的幸福。在這意外構建的虛假的家族裡,真純找到了真切需要她的“家人”,認真的扮演著自己曾經憧憬的母親的角色。即使最後家族計劃崩潰,大屋被燒燬,在故事的最後還是把原家族計劃成員重新匯合到了一起,而這次,她也與澤村司擁有了屬於自己真的血緣和家庭。
真純結局
真純的故事並不複雜,質量也談不上是整不作品裡面最好的。而她的故事讓我想起了《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裡川尻松子。松子的父親因為含蓄和不善言辭的性格給了松子過少的關注,渴望得到愛和關注的松子把自己的希望安放到他人身上去,結果屢屢被男人欺騙,甚至在一段又一段失敗的感情中丟掉了很多很多的東西,甚至出賣了身體,被關進過監獄。只不過松子是情感缺失帶來的缺陷,而真純則是希望回報自己獨身母親的希望自己幸福的願望。
真純是幸運的,最後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松子在重拾希望後卻被可笑的事故收走了生命。她們雖然因為不同的原因,走上了相似的道路,最後收穫了不同的結局,可也還是這芸芸眾生中無數追求幸福與愛的人的一個小小的縮影。
我們總是希望把自己的感情寄託到旁人身上,渴望得到回應,渴望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裡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依靠。這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有一部分足夠幸運的人們能夠擁有這樣的幸福。而擁有這份幸運的人也不一定能獲得幸福。因為能抓住幸運把它們化為幸福是一種稀缺的天賦。即便如此,還是有無數的人在這條需求回應和需要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地摸黑前行著,哪怕滿身汙穢,一身傷痕,也不斷渴望著有人能夠發現這裡有一個孤獨的自己。
“人們所渴求的,就是某種能切實感受到自己與他人聯繫的事物,而這種事物,一定是由外界對你的在意程度所決定的。”
家族計劃
真實而寶貴的感情也可以寓於虛假的關係中
因為自己不堪的過往而遊離在社會邊緣的她們,擁有著各種各樣的障礙和缺陷。即使擁有著美麗的外表,也只能沉淪在這混沌的世界裡。從自己真實的家庭之中沒有得到過正常情感的她們,卻靠著一個臨時起意的家族計劃,靠著虛假的家庭獲得了自己一直都在追求的棲身之所。然而虛假的家族總會崩潰,澤村司也只能選擇自己的心之所向為她們之中的某一個人帶去幸福。
田中羅密歐獻上了自己對於人與人之間關係和如何在這個殘酷世界存活下去的一點點思考。“幸福者的世界不同於不幸者的世界”,像她們一樣不幸的人,還廣佈在這世間裡,或努力生活,或自暴自棄。你可以輕而易舉地用自己優越的人生去指摘他們的人生,說他們之所以不幸皆是因為自己不努力,然後去摒棄這些社會底層者。而田中把視角放到了這群人的身上,用自己的筆觸描繪了一塊屬於無奈者的圖景。休謨說,我們的認識不能超出我們的經驗。從未體驗家庭美好的她們,只能按照她們的認知來做出可能是最糟糕的選擇。她們並非是自己為自己選擇了這痛苦的人生,只不過是順從著自己的意志和經歷,用自己的理解來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和期待。她們並沒有被詢問而出生在這個世界,卻只能滿身泥濘地在這個並不溫柔和完美的世界裡爬行苟活。
描寫家族和羈絆的作品在美少女遊戲裡並不少見。而key名聲在外的傑作CLANNAD作為家族類型的頂端作品,綜合素質可以甩開家族計劃十幾條街。CLANNAD中美好光玉的奇蹟,和除了足球部以外的每個都擁有美好品行的人物,讓我總有一種恍惚的隔離感,讓我對自己毫無掙扎的人生感到形形慚自穢。而家族計畫那切膚般的共鳴感卻總讓我情不自禁地審視自己的毫無意義和價值的人生和生命。在我遊玩過CLANNAD後通關了家族計劃,我寫下了這樣一己之見的幼稚感想:
“CLANNAD的光輝太過耀眼以至於如同神蹟。而唯有家計才是這人間最真實的註腳。”
在我這種同樣不堪的人的心裡,這部作品確確實實地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我其實並不清楚現在的人是否需要這樣一部另類的美少女遊戲。如果真的要認識這個現實和世界,那些文學名著和紀實文學或許帶給人的東西會更多一些。我也曾經瘋狂迷戀過柚子社中創造的那些不存在這個世界中的美麗泡影。不過就像素晴日帶我進入文學和哲學的巨坑一樣,家族計劃對我來說是一個比較能讓我接受的入門磚。指引我更多地關注自己身邊的世界,來反哺自己貧瘠的,毫無生氣的,無意義的生活。
遊玩過程中我總是能想到加繆在《西西弗神話》中的話:
“真正重要的並不在於如何活得更好,而是在於儘可能地去經歷。感受生活,反抗,自由,儘可能地感受,這就是生活,儘可能地生活。”
這就是田中羅密歐,或者說山田一筆下的家族計劃。羈絆是何物?人又應當以何種方式在這冰冷的世界裡生活?田中羅密歐給出了自己的思考和所見所聞。田中羅密歐在家族計畫fd中的屬於他自己的想法傳達給了觀眾:
“活下去吧。堅強地活下去吧。直到最後。直到你用盡全部力氣的那一刻。又或者是,不公的命運將你帶走的那一瞬間。竭盡全力,讓自己在意識清醒中逝去吧。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這是屬於在那個時代田中羅密歐的大膽嘗試。他滿懷野心地覺得這部名作將給自己帶來巨大成功。但或許這不是一次成功的嘗試,低迷的銷量也或多或少地說明了這部作品的問題,對現實的批判,也或許並不適合存在總是美麗的二次元世界。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家族計劃也憑藉自己劇本的素質過硬和現實殘酷感而在美少女遊戲裡給自己留下了一席之地,在批評空間裡仍舊停留在90臺點的位置,後續的再版和新版也漸漸歸還了它應有的價值。
隨著路線陸續通關,等待司回家的人也越來越多
“羈絆並不是永恆的。雖然祈盼羈絆能夠相伴一生,可總會不知何時消失無蹤。一定要不留遺憾地活下去。”
“碩果僅存的純粹之地”
時代的變遷,讓美少女遊戲的類型不斷地轉向引發人幻想的廢萌和來錢快的拔作。人們越來越需要能夠快速汲取的快樂和令人麻木的幻想來熬過這個極度壓抑和內卷的時代和社會。人們越來越沒有精力,時間和內心的餘韻來面對那些赤裸裸的、殘酷的現實和那些屬於他人的悲劇。這並不是什麼該被指責和非議的事情。畢竟每個人的生活不都已經令人足夠痛苦和難纏了不是嗎?
我見過有人在相關評論區這樣說道:現實生活足夠讓我痛苦了,我為什麼還要去玩這種現實類型的作品?但從我個人的視角和經歷來說,一味地沉浸在美夢之中也只會讓人無法前進去面對現實。我比較喜愛的作品櫻花萌放裡,漆原雪人寫下過這樣的話:
“這個世界充滿了動聽的、光鮮亮麗的、美妙的歌曲、故事和言語。如果沒有人談論悲劇,這個世界就會產生更多悲劇……我們也能在同樣被苦難折磨的精神下學到堅強。這個聲音,這句話,或許能在超越時間的某個遙遠的地方,拯救與自己同樣痛苦的某個人的心靈……在再平凡不過的日常中卻隱藏著更為珍貴的鬥爭。英雄的勇氣只能去影響同樣去敢於挑戰的人們。我認為,要想給予普通人勇氣,最需要的就是去理解那些普通人在他們的人生中戰鬥的姿態,他們的語言和‘內心’……所以我決定直視這個世界的悲劇。”
我並不是一個幸福的人。也談不上活得有多麼不堪。曾幾何時也懷揣著美好的願景,向著大多數人都憧憬方向努力。可是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什麼理所當然,我也在這條人生的單行路上失去了許多的東西。憎恨著與自己有關的一切,甚至連生命都不願意珍惜。一路走來,我的目光緊緊地凝視著自己的悲劇,看不見世間的悲喜。隨著時間的推移,閱歷的增長也慢慢讓我開始認識自己周遭的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復刻的人生和經歷。都有無法逾越的壁壘和自己的痛苦。我人生的悲劇並不是多麼的獨一無二,也並不是不值一談的尋常之事。只不過,能夠渡過這痛苦一生的人只有我自己。哪怕逃避也好,克服也罷,擺爛也好,再站起來也罷,我也總是隻能一個人去面對這段屬於自己的人生。沒有多少人被詢問過是否要出生,卻也只能滿身泥濘地在追求幸福的路上活下去。這便是他人的悲劇所教會給我的道理。
而是否願意直面和接受這個操蛋的世界,其實只是一種個人的選擇而已。在這個時代,直面現實,也並不比沉溺在無限月讀般的幻境裡更加優越。即使你接受了這個世界的虛無,殘酷,和無意義,也不意味著自己可以在這資本對自己的異化和剝削的地獄裡活得更加輕鬆。無盡的加班,婚姻的焦慮和買不起的車房也不會隨著你的心靈的更加堅韌而動搖半分。
追求羈絆和愛的道路,變成了一種高風險的賭博,你無法得知自己的付出是否會得到回報,而接受的那一方是否會把你的愛和善良當做理所應當,而把你珍貴的情感貶棄為連路邊的垃圾都不如的存在。在這世間被鼓吹和宣揚的每個人都追求的情感連結中,戀愛變得跟上廁所一樣輕而易舉,出軌成為了常態,無數人用發生關係的多少作為炫耀的資本;無數父母高舉親情的大旗,用控制和私慾摧毀了一個又一個原本對生活充滿熱情的幼小的靈魂,甚至連拋棄、販賣自己親生血脈的父母也是比比皆是;友情成了利益交換和玩弄人情世故的遮羞布……
沒人能預判自己是否會成為這個冰冷世界裡唯一收穫美好的幸運兒。我們越來越自閉,而不得不放棄許多我們都認為珍貴的品行和期待。這不是任何人有資格能夠去指摘和評判的行為。而田中羅密歐通過青葉之口,引用了德國作家約翰·克里斯托弗·弗里德里希·馮·席勒的話語,給出了屬於他的答案:
我見過兩個被拋棄的相似陌路兄弟是如何相依為命,也見過無數的先驅為了自己和他人的幸福奉獻了自己的一切;我見過三代為警的緝毒先鋒將生命貢獻給了前線,也見過虛偽的皇帝將善良和溫柔的童話傳遞給舊金山的人民……這世間仍有很多莫問前程的善良者,靠著那簡單而又的愛和善意踐行著自己的理想。
圖源網絡,在央視網上我找到並觀看了這期今日說法
請允許我借用極樂迪斯科中唯物主義讀書會中史蒂文的話來做個不恰當的比喻,
“我想你可以說,我們相信它是因為它不可能。我們只是藉此表達,我們,拒絕接受這個世界只能...像這樣下去。”
澤村司用自己的善意與自己的孤獨和解,也深切地傳達到了各自線路里滿身傷痕的女主角心中,以此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處,共同走向了自己的幸福。那時的田中羅密歐還是擁有懂得收斂的溫柔,把美好的結局還給了讀者。
這是史蒂文對康米主義未來的期望和願景,也是我對這個世界善意逐漸退環境的一點小小的抵抗。我是個笨拙和半吊子的人,也許只是為了滿足自己被認可的自私的期待才想用善行來拯救自己毫無意義和價值的人生。即便如此不為人知而卑微的善行,即使開不出絢爛多彩的花朵,也或許可以留下一些平凡但卻珍貴的種子。
即使是對我這樣的無能者來說,也渴求著一些無力的救贖
即使身處漆黑深淵的底部,在沒有救贖的底層地獄,仰頭能看到的不是繁星,而是一片沒有一絲光亮的漆黑之地,也期待能夠懷著美好的願景,努力而不留遺憾地活下去。即使什麼都做不好,即使被他人指責質疑和誤解,即使渾身上下一無是處;即便是大多數人都認同這個世界的殘酷,它也平等地在清晨,把溫暖的陽光撒向每一個人。
“這個世界總是充滿了不幸。然而,即使如此,我們也——不得不活下去。活在這獨自一人飽受苦難的世界裡。”
“我們首先是善良的,這一點最要緊,然後是正直的,然後——我們將彼此永不相忘。”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馬佐夫兄弟》
感謝每個看到這裡的讀者。
這是臨時起意而撰寫的拙作,也是我第一篇文章。距離我通關遊戲也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了,有許多的遺漏和記憶錯亂還請評論區指正。
這篇劣質的文章只是我個人想法和感情的宣洩,如果可以給您一些收穫和力量,我將不勝榮幸。
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寫到:
“人類的任何一種新思想,是天才的思想或者只是某人頭腦裡產生的一種有意義的思想,裡邊總會有某些東西怎麼也沒法使別人瞭解,哪怕您寫下卷帙浩繁的皇皇鉅著,花三十五年時間闡述您的思想,也總會有東西留下,怎麼也不肯從您的頭顱裡出來,永遠留在那裡;您將帶著這些東西死去,也許您的思想中最主要的東西卻無人得知。”
我當然不是天才,我的表達能力,在人類的範疇來說應該說相當的有缺陷,所以更不可能盡善盡美地表達自己的感想和意見。
如果因為我的文章而讓您感到了不適應和反對地意見,我也虛心地全部接受,並對您說一聲抱歉。
再次感謝每個看到最後的讀者。
謝謝。
同樣感謝曾經的山田一與D.O.的創作
致所有在這同一片天空下生活的,同樣不幸,同樣悲傷,和同樣努力的所有人。
願現今擁有孤獨感受的所有努力生存著的靈魂們,都能擁有自己應該珍惜的美好,和容身之處。
To Setsumi.
(文中所有對遊戲內容的中文引用均出自漢化組和個人的無私付出,感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