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枷锁束缚着人的兽化,人性越是强大,这个枷锁在崩坏时,反作用力就会越大,结果就是变成更加强大和扭曲的怪物”。
就在威廉下令禁止输血实验的当天,由劳伦斯率领的考古队在苏美鲁墓葬群的外围发现了一片名为“洛然”的新墓区,这片墓区同属于苏美鲁人建造的遗迹之一。根据文献记载,洛然城曾是苏美鲁文明后期的一座相当重要的城市,但因为某种“兽灾”的出现,导致这座城市逐渐走向衰败,只给亚楠留下了这样一座庞大的历史遗产。
和先前的几次考古工作一样,劳伦斯没能在新的墓区找到更多关于“眼”的线索。就在他准备召集所有考古学员,重返地面之时,有人带回了一个令众人感到震惊的消息,这位学员在中心墓室的一面墙壁上发现了储存文献的暗格,更重要的是里面藏有一个新圣杯——洛然圣杯。与伊兹大圣杯不同的是,洛然圣杯中还盛放着未干涸的血。
随后出土的文献显示,苏美鲁人曾在洛然城覆灭前夕,将某位古老神祇的血液封存在地牢的圣杯中,这位没有实体的古老神祇被苏美鲁人尊称为“无形之欧顿”。文献还记载,只有极少数带有特殊血液的人才能感知他的存在,并有机会受到这位古神祇的眷顾,怀上“血之圣婴”。
如果文献记载属实,那么洛然圣杯中的血很有可能就是欧顿之血,这无疑是能够媲美伊兹大圣杯的重大发现,劳伦斯找到了神祇存在的证明!
欣喜若狂的劳伦斯让考古队在亚楠稍作休整后,立刻带着圣杯返回学院,然而此时的拜伦维斯却已经走到了濒死的边缘。
眼瞳的苗床
就在我立下“畏惧古神之血”的校训之后,学生们好似受到某种刺激一般,突然发出了极为痛苦的哀嚎,我推测应该与那一声古怪的呢喃有关,那仿佛是来自穹顶之上的声音,却又能在血液之中久久回荡。
……
第二天清晨,学院果然还是出了意外,学生们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抗议运动,这场运动几乎将整个学院撕裂,并推向了无可挽回的深渊。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对事态的掌控能力,只能用铁链封死了教学楼的所有入口,藏身于阁楼之上。所幸的是,仍然有少部分学生没有受此影响,他们围在我身边,成为了这座学院最后的屏障。我无颜面对这些学生们,对于拜伦维斯的现状,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惜现在说再多后悔的话也没用了。
……
夜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学院里惊叫声四起,我点燃蜡烛向窗外望去,却只能看见有数个密集的光点在校内游荡。
一个学生想要外出查看情况,我立刻将他拉住,因为直觉告诉我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即便有再大的事也要等到天亮再说,我们必须要熬过这个令人不安的夜晚。
……
第三天清晨,在雷雨的轰鸣声中,昨夜的疯狂终于结束了,那些幽灵们也不见了踪影。我带领着幸存的学生们仔细检查了每一间校舍,遗憾的是,我们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生还者的迹象,那些学生仿佛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了,现在整个学院只剩下我们这几个活人了。
不详的氛围如同灰暗的雨云一般盘旋于学院上空,使我难以喘息。经历了太多的变故,仅剩的几位学生们已经对这座学院没有了丝毫留恋,纷纷劝我和他们一同离开,最终我同意了他们的离校请求,但我选择留了下来,留下来的还有一位名叫“罗姆”的学生,他是我见过的最不聪明的学生之一,我也一直认为他不会在学术上取得任何成就,可笑的是,这个笨学生却在最后时刻和我这个自认为聪明的老头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亚楠地区迎来了漫长的雨季,这场连绵不断的暴雨不得不让考古队滞留在城内。在此期间,劳伦斯重新整理了出土的资料,并从其中获得了更加惊人的发现。
新的资料显示,人类并非无法驾驭神明的知识,只是缺少了一种名为“眼之索”的生理结构,因此人类无法成为神明那样的上位者,可见“眼之索”才是人类踏上神之阶梯的关键。这种特殊的构造只能从新生的幼神身上获取。所谓“眼之索”,也就是神的第三脐带。神在降生时有着三根脐带,第一根连接着母神的肉体,第二根连接着宇宙的意识,第三根连接着大脑与灵视。第三脐带能够帮助人类驾驭大量的内在之眼,唯此才能使人类理解神的意志。
“成为上位者”,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劳伦斯默念着这样的话。这个青年人,自从伊兹大圣杯被带回拜伦维斯后,便一直希望能够获得“超越人的思考”,而新线索的出现又像是风暴前的预兆,让他再次燃起了野心之火。
劳伦斯在房间里思考了数天,直到雨逐渐停了,他才让考古队踏上返回拜伦维斯的路程。
在路途上,他们遇到了先前辞别威廉的几位学员,这些幸存者们向考古队讲述了拜伦维斯在前日里发生的一切,并告诉考古队现在返回学院也无济于事,不如和他们一起离开。劳伦斯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因为此时他也无法做出清晰的判断,毕竟拜伦维斯是他的母校,威廉更是他的恩师,即便已经物是人非,至少要先道个别才能走。
在落日的余晖下,考古队的马车终于抵达了学院。这座古老的学院经历过短暂的辉煌后便快速凋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劳伦斯找到了坐在湖边的威廉,此时威廉仍在半梦半醒之间,但颅内的“眼”还是帮助他察觉到了站在身后的人。
“嗯?是劳伦斯啊……抱歉,我刚刚在休息……”
劳伦斯看着眼前这位疲惫的老人,内心突然百感交集,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许久后,劳伦斯最终先开了口。
“老师,我终于成功了……”
听完了劳伦斯汇报的研究成果,威廉平静地看着这位得意门生,随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知道拜伦维斯已经留不住这样一位雄心勃勃的学生了,捡到古神之血的劳伦斯必然要离他而去。
“所以,你是回来向我告别的吗?”
“不,大师,我始终没有忘记您的训诫,但我必须要走了……”
“哦,我知道,我知道……”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威廉扭头望向天边即逝的残阳,看来这最后一丝光亮也将要留不住了。
“我们因血而生,在血的陪伴下成长,最终也因血而毁灭。对神起誓吧,畏惧旧神之血,劳伦斯。”
远方的苍穹,如镜面般的湖面上升起了一轮若隐若现的美丽月亮,那是一轮深沉而又冰冷的月亮。
最终劳伦斯召集了所有愿意追随他的人,并以血的立誓,向这位大师做了最后的道别。
“牢记古训,劳伦斯……”
自此,拜伦维斯的残阳终于落下,属于亚楠的新月正在缓缓升起。
亚楠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