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夠了,就這樣吧,就讓這一切如同故事般退潮遠去吧,新的故事已經開始了】
(因為電影中除了小狗和黃色機器人有出現過名字外,其他人物都沒有正式名字,所以我將採用他們的外形來稱呼他們)
《機器人之夢》
威倫沒有朋友、沒有愛好、茫無頭緒、如墮煙海,他有多餘的財富卻終日漫無目的,只能一個人玩雙人電子遊戲,吃速凍食品。直到有一天,他看見電視上的廣告,一臺陪伴型機器人廣告赤裸裸的宣告著他的孤獨,威倫心動了,他立刻訂購了機器人。
威倫身後的海報是在致敬皮埃爾·埃泰的電影《悠悠》
“你孤獨嗎?”
機器人很快送上了門,那無比沉重的重量也無法壓垮威倫的興奮,在說明書的幫助下,機器人就像弗蘭肯斯坦一般站起,看著威倫露出微笑,而威倫也投以微笑。這份彌足珍貴的情感就此展開於卷。
兩人就此生活在了一起,他們一起爆米花、一起玩雙人遊戲、共賞紐約壯麗恢弘的天際線、一起拍大頭照、吃熱狗、看日落,聽著《September》一起跳雙人輪滑,他們像家人一般生活。
在這座動物城中,機器人是商品、是財產、是他人的附庸。進入不同家庭後,他們只能聽憑命運宰割,但威倫沒有把機器人視為填補欲壑的工具,而是一個與自己地位平等的獨立個體。
但意外突如其來,在夏季的最後一天,威倫和機器人一起去到了紐約的海灘,由於威倫不知道海水會鏽蝕機器人的身體,便放任他在水中遨遊,並暴曬了一整日。
直到日暮西沉,沙灘早已空無一人,威倫這才發覺大事不妙。但此時孤立無援的他,既無法拖走機器人,也無法叫來幫手。他只能把機器人留在沙灘上,第二天再來救他。
但當第二天到來,海灘卻因為季節交替而關閉了,只能等來年六月份,才能合法進入海灘。
威倫無奈之下向海灘管理公司遞交了申請,請求進入海灘帶走機器人,但對方毫不猶豫地回絕了他。
既然合法的做不到,那就做非法的,威倫買來鏈鉗想要偷偷進入,卻被保安抓個正著,差點面臨牢獄之災。在盡了一切努力後,威倫最終放棄了,他只能等待來年6月接回機器人。
“等6月救機器人”
就這樣被留在沙灘上的機器人什麼也做不了,他無法動彈,無法求援,只能靜靜思念著威倫回來帶他走,日子開始一天一月的數著。
在靜靜等待了數天後,三隻開船的兔子因為船隻漏水而登上了沙灘,而此時機器人做了一個夢,夢的內容是,三隻兔子餵給他機油,好心的救助了他,讓他回了家。
但夢醒卻發現,兔子們野蠻地砍掉了他的腿,並掰下他的腳趾用來修補木船,作完這一切後,他們毫不猶豫地遠去。
而此時的威倫正在家中過著萬聖節,他的妝造嚇不到任何人,在這種節日裡,他的無能彷彿被放射到了最大,他憤怒的驅離了來要糖的小孩,坐在屋裡沉淪。
秋去冬來,森然白雪自天空滑落,覆蓋了紐約的帝國大廈,也覆蓋了街頭巷尾。遠在海灘的機器人沉睡於冰雪之中,做了第二個夢。
他夢見他自冰中復甦,伸直自己的身軀,踏上回家之路,但在家門口,他遇見威倫牽著新的機器人,當夢醒來,他依然困於冰中。
而威倫此刻正在為了轉換心情而滑雪,但由於兩隻下作的食蟻獸,他的手臂骨折了。他在公車上看著出雙入對的人們,不由得在玻璃上畫出機器人的面龐。
漫長的冬季距離離去還有一段時間,沉眠於冰中的機器人又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綠野仙蹤的翡翠城、他夢見了圍繞著他舞蹈的花兒、他夢見自己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夢見自己來到了家的門口,緊接著他醒了,他依舊被束縛在冰中。
而威倫也做夢了,他夢見了自己賦予了一個雪人生命,而雪人發現威倫後,熱情邀請他去打保齡球。
在保齡球館裡,雪人是天生的明星,所到之處皆是焦點,相比之下,威倫卻不受歡迎。雪人用自己的頭做保齡球,打出滿分戰績,贏得滿堂喝彩;而威倫糗態百出,遭到全場嘲諷。關鍵時刻,只有雪人張開雙臂,對他報以善意。但緊接著他醒了,他躺在床上,彷彿一無所有。
空氣不再寒冷侘寂,大地上長出無數青綠,雪林不再、暖意覆蓋,消融的冰雪自屋簷滑落,春天已然到來。
而困於冰中的機器人也終於復甦,這一次他沒有再做夢,他迎來了新的客人,一隻小鳥在機器人身邊安了家。
小鳥誕下三個孩子,兩個綠臉一個黃臉。鳥媽媽對黃臉小鳥十分嚴厲,因為它無法順利的飛翔,此時他無助地看向機器人。
於是,機器人用嘴巴做出翅膀扇動的形狀。在機器人的教導下,黃臉小鳥逐漸掌握竅門,只見他奮力鼓動雙翼,成為三個孩子中,翱翔於蒼穹之中。
臨別時分,鳥兒一家為機器人合唱一曲以表謝意。曲畢,黃臉小鳥依依不捨地抱住機器人,機器人卻用眼神示意他,該回到家人的懷抱了。
而威倫則在春天來臨的時候去放風箏,順帶認識了一位鴨子女性,威倫輕易地對她心動,他們順利的成為了朋友,後來還一起外出釣魚。
但威倫和對方終究不是一路人,對方很快就搬往了歐洲,留給威倫的只有一封明信片。
“我搬歐洲去了”
在春夏之間,沙灘依舊處於封鎖之中,但投機分子往往會通過各種方式來到這裡收集別人遺落的東西倒賣。
被漲潮的海浪衝上來的沙子所掩埋的機器人也被一位猴子發現,猴子將機器人帶走,拖去了廢品回收站,以21美元的價格將機器人賤賣,被賤賣的機器人立刻被粗暴的鱷魚老闆拆的四分五裂,失去了能量的他,陷入了短暫的死亡。
藍色機器人的名字是致敬《機械戰警》
當空氣再度變得悶熱時,時間已然來到了6月,在沙灘合法開放的第一天,威倫立刻前往了沙灘,甚至比沙灘周圍的商戶都要早。他四處搜尋和挖掘,從初曉至黃昏,他挖遍了每一寸沙地,卻只能找到機器人的一截斷肢。
他最終放棄了,他只能拿著那截斷肢前往機器人專賣店,挑選和他同樣型號的機器人。最終,他找到了tin,除了外形外,和原來的機器人幾乎一樣的tin。
而遠在廢品回收廠的機器人也沒有在沉寂中等待太久,他被一隻浣熊發現並帶回了工作的酒店裡,為他裝上了收音機的身體和吸塵器的腳,讓機器人如同弗蘭肯斯坦般再啟動。
如初次看見威倫一般,機器人也對浣熊報以微笑,而浣熊同樣回以微笑,他像威倫一樣,將機器人當做地位平等的獨立個體。他們生活在了一起,一起工作、一起看煙火、隨著音樂律動。
在威倫和機器人的生活都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正軌後,命運的無常與神奇卻讓機器人意外看見了牽著tin逛街的威倫。那一瞬間,機器人恍惚了,他幻想著自己來到威倫面前,重複往日時光。
但這終歸只是想象,機器人放棄了這個決定,因為此時他已經擁有了新的生活,而浣熊也正在等他拿番茄醬回去,為了給之些過往畫上句號,機器人開啟了自己身體上的音響,《September》大聲奏響,機器人和威倫同時隔空舞動。
一切戛然而止,機器人沒有和威倫相認,平行的命運線交織又錯開,他們最終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生活。足夠了,就這樣吧,就讓這一切如同故事般退潮遠去吧,新的故事已經開始了。
【END】
接下來是我的看法
這是一部沒有任何對白的電影,在我們的認知裡,想要做到溝通與理解,語言是不可或缺的內容,但《機器人之夢》不同,電影藉由人物的動作、眼神、表情這些用以情緒的烘托的潛文本,在極度簡化的鏡頭語言下被展現到了最大,每個鏡頭都在賦予角色靈魂,每個動作都在賦予角色意義。
這種角色本位敘事體現在機器人的四個夢境之中。
機器人的第一個夢境是以綠野仙蹤的方式受人幫助而回家,這代表著簡單的思念。
第二個夢境中機器人自冰中脫困而回家卻目睹威倫牽著新的機器人,這代表著他的內心除了思念以外也漸漸有了一次恐懼和猶疑。
第三個夢境是綠野仙蹤的翡翠城,機器人歡快的與花兒舞蹈,但當他回家,面前的家也不過是一塊粉飾的板子,這代表著他的內心已經被絕望所困囚。
第四個夢境是機器人見到威倫後,幻想與他重修舊好的狀態,這代表著重燃的希望和噴發的思念。
在這裡,我必須扯一個題外話,那就是《綠野仙蹤》,電影裡有三處致敬綠野仙蹤的地方。
首先是影片前半段,機器人和威倫去了金的影像店租借了1939年的《綠野仙蹤》錄像帶回來觀看。
第二個是機器人的第一個夢,夢裡的兔子餵給他機油他就能動了,這是《綠野仙蹤》裡讓鐵皮人動起來的方式。
第三個是機器人的第三個夢,走向翡翠城。
三處致敬讓我不由得去聯繫機器人和《綠野仙蹤》的鐵皮人的共同之處,等我看完了四個夢境,我恍然大悟,《綠野仙蹤》的鐵皮人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心變成人,而機器人則是用四個夢境來體現他越來越像“人”的過程。
他是陪伴型機器人,陪伴威倫不過是電腦設定的程序,前半段的他就像沒有目的的會動的屍體般隨波逐流,但通過夢境思考、現實錘鍊以及見證生命成長後,他越來越像人。最終在面對原主人威倫時,他認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和真正該做的事,他放下了一切,選擇了自己的生活,真正的成為了一個完全的人。
威倫和機器人之間,是友情、愛情還是親情?
這根本不用思考,因為都不是,在電影中,導演有意模糊了兩位主角的性別,並且採用默劇的方式隱去角色的聲音,情侶、兄弟這些人類社會的既定框架無法約束這兩位角色,他們的存在探討的是有關於親密關係的本質。
他們相互依賴、相互扶持、相互幫助,沒有任何個體差異,以完全對等的方式去對待對方,雖然世事難料、生命無常,一切事情終究會有結局,一切美好終有末路,但這樣完全單純的情感也更顯珍貴。
雖然最終走散,但他們都在這段親密關係中,汲取到足夠多的成長養分,也都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最珍貴的印跡,那些故人重逢的完美結局,在虛構的動畫中沒有發生,在現實中也沒有實現。刻意留下的遺憾反而成了這部電影最精妙之處,過去的回憶時隱時現,恰恰提醒著人們要更加珍惜現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