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点》官方小说翻译:“重担在肩”


3楼猫 发布时间:2024-04-22 00:32:21 作者:AstralCorgi Language

“姓名和军阶?”
“以赛亚·汤姆森下士。”
“请坐,下士。”
坐在我对面的女人穿着全套隔离服,她是从我被隔离之后第一个来见我的人。我估计除了适应这种变化我也没什么办法了,毕竟过去我是狱卒,如今我是囚犯。
我拉开椅子坐下,目光一直注视着塑料面罩后面的面孔。对付佩提耶娃中尉的时候我被打成了脑震荡,如今想要集中注意力需要花上全副意志力。她皮肤很白,我猜是美国人,戴着一副眼镜。我不记得在餐厅或者基地的任何区域见过这张脸。她胸前挂着一个小小的摄像头,指示灯对着我不断闪动,表明这东西已经在工作了。
“下士,首先我要代表整个站点向你道歉。我们对你被迫暴露于本应严加收容的危险对象一事必须尽最大可能严肃对待。”
“是的,我明白。”她说的是真心的,我以前也一样,对着那些被关在这里的家伙说这些话,但我以前想不到这些内容从对面听来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知道了。
“已经过去多久了?”我问道。
“差不多七个小时。”那女人回答。
“那么,你是谁?”
我盯着她的脸,但她先畏缩了一下。“别再把问题搞得更复杂了,下士。”她最后说道。
我点了点头,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我们向来不鼓励与被感染的人产生私人关系。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没有任何我认识的人会到这里来。他们大概率已经被调离,与我拉开距离。“好吧,那你为什么会要来找我谈话?”
“这是对你的状况进行的早期评估的一部分。我需要你来告诉我你现在的状态和感觉如何。”
“一团糟,要命。佩提耶娃中尉背叛了我。你已经知道这个了对吧。”
“是的,她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但你是坐在上面的那个,博士,不是我。我是只能在下面盯着水泥墙的那个。”
随口抛出的称呼又让她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否认那个贴在她身上的标签。但我很清楚这个称呼相当准确。她肯定是从核心研究团队过来的。大概坐的就是我之前听说要抵达的那趟火车。可能是团队里地位较低的成员吧,应该是这样所以她才会被派到这里来。“那你们现在给我编上的是多少号?”我尽量让语气轻松些别那么像质问。“我现在是17号?还是18?”
“22,汤姆森下士,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
“你想知道我现在有什么症状?截至目前为止,我感受到的就是大量出汗,焦虑,脱水。收容预案刚刚启动的时候我有点哆嗦,就跟从作战任务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但以前我们会服用对应药物,如今在这儿,我猜他们把我忘了。”
“也就是说没什么特别的?”
“目前没有,博士。
她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我能看到一大堆手写的笔记条目。我知道他们会在谈话结束之后烧掉一切曾经直接暴露在我面前的东西,估计连那身防护服也得烧了。
“你有感觉到记忆能力有任何问题吗?”她问道。
“当然,我很难记起朋友们的脸,然后才会想起他们已经死在十二年前的战斗中了,有时候我倒是希望别再见到他们了,至少别见到他们那副样子,我找到的时候除了残肢断臂和扭曲的血肉什么也没有的样子。”
“下士,那不是我——”
“好吧,我知道了。”
我可以对她发火,但其实什么意义都没有。她不过是遵命行事而已,仅此而已。至于我,我很清楚我现在变成了什么,很清楚中尉把我变成了什么。
我在马里兰州海厄茨长大,出生于一个军人家庭。我父亲,列兵本·汤姆森曾经在阿富汗服役过,我祖父路易斯·汤姆森中士则在越南打过仗。我祖母说他从未讲起过那里都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几个战友时不时会来拜访他。我在旁边玩玩具汽车的时候总能看到他们就那么坐在那里。我还记得他们当年坐在一起,一言不发,啜饮着啤酒望向街道的样子。那时候我觉得他们的样子诡异得不得了。要是我的朋友们来找我,我们肯定是要聊个不停,互相打岔,讲讲各种故事,诸如此类。但老人们只是一起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完全没有意义啊。
我和他问起过一次这个问题。祖父回答我说。“有时候你就只是需要有人和你坐在一起,提醒你你们一起经历了什么,提醒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现在,就没人和我坐在一起。
“你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下士?”
我耸耸肩膀。“之前他们推进来一个餐盘。”我指向那东西。“我就直接吃了,有饭没理由不吃。”
捆在那件防护服里的她得转过整个身体才能看到我指向的位置有什么,所以她干脆站了起来,一方面方便自己看,另一方面也确保胸前的摄像机录下了我向她示意的东西。“你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所以目前来讲我们必须坚持执行所有预防措施。很快会有一支小队接管组织这方面的问题。按说现在应该已经弄好了,但是我们遇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收容失效带来的后续问题。”
我点点头。“理解,没问题,我可以等。要是哈尔森和他的人还没彻底搞定基地的封锁事宜,那我就不是什么首要任务。我以前也遇上过那种彻底变成了烂摊子的任务,等待撤离载具的时候呆在臭气熏天遍地血肉的地方,那些东西之前都是我的任务小队,像那种时候人就跟死了一会儿差不多,像这种时候。”
“我们得跟上进度了。”她站起来之后就没坐下,此刻更是探过身子把一张调查表放在了我们之间的桌子上。随即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递给我。“看看上面的东西,没写上的要是有你能填的就填上,过会儿会有一支清理小组过来,请按照他们的指示行动。”
“当然,博士。”
“谢谢配合,下士。”
“乐意效劳。”
*
我坚信着我的任务。
二十五年前,我那时候十八岁,成绩不错。妈妈不想让我走祖父和爸爸的老路去参军,但是我们也付不起学费。她帮我找了个零工,在一个幼儿园帮忙。詹姆斯小姐,幼儿园的校长,肯定是工作的时候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很受她青睐的特质,因为很快她就开始让我承担更多责任。
那时候人们都在担心枪支犯罪的问题,所以像我这样的职员都要去参加应急培训。带我们熟悉要是有哪个疯子拎着枪冲进来开始对孩子们开枪的话我们该做什么。我学的不错,做的也不错,最后那个教官说我这样的人在学校工作纯属屈才,简直是在浪费生命。他给了我张钒盾公司的名片告诉我说“他们那边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非常非常需要。”
几周之后我拨通了他们的电话,在经过一段简短的电话面试之后,我得到了一份这份新的工作。我再没见过詹姆斯小姐或是那幼儿园,相对的,我背起行囊,走出家门,街角一个开着漆黑SUV的家伙接上了我。
我也再没回过家,再没有见过我家里的其他人。当然了,我还是很关心他们,有空的时候会用脸谱或是别的什么方式确认他们近况如何。但是我从没给他们打过电话,也没写过信,更没有动身回家看看。要是我真的联系他们,他们大概会说服我回家。我一直没做好面对这个问题的准备,所以只能选择回避交流。
也许这也是逃避我自己的问题吧,嗯?但是问题是这样,对我来说,作为钒盾公司乃至新杰里科的一员确实有着非凡的意义。当然了,过去我可以助力孩子们的成长,看着他们学会越来越多的东西,看着他们一点一点长大,享受那些我从未有过的机会和机遇。但是在这里?人们的生死取决于我的所作所为。
除此之外,要不是身处所有这些计划之中,不管是内战还是后来的迷雾侵袭,哪个都够随手要了我的小命了。
我加入的时候钒盾公司还是一个相对较小的公司,不是说真的小,是说相对现在小一点。我和托比亚斯·韦斯特见了几次,之后几年一直在负责他的安保工作。他一直给我很强烈的努力去做正确的事的印象。而他面对复杂问题并加以拆解的思路也很有一套,这样一来,在他的领导下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在最糟糕的日子里,我们都渴望一个有计划的人,这个人心中要有对如何拨乱反正的愿景。人们来到钒盾公司庇护下的设施就是来寻求答案的,而留下的人说明他们找到了。
对我个人而言问题倒是一直很简单。这是我们的世界,不是那些外星怪物的。那我们就要自己来保护她,和前辈们不惜牺牲保护我们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我能在门廊上玩小汽车就是因为父亲和祖父他们做了他们该做的事。当然了,你要想反驳也可以,我是说,伊拉克,阿富汗,越南,韩国,日本还有德国鬼子确实都没直接出现在我们的大门前,没有直接出现在我们任何人的家门口。但是,那时我们知道敌人是谁,现在我们仍然清楚。
最眼下的这个“现在”不算,现在我成了敌人了。
清理小队进来了,全都穿着鼓鼓囊囊的全套防护服。我不知道那女人走了之后又过了多久,但流逝的时间已经足够那女孩的尸体——16号对象——的臭气充盈整个屋子了。我倒是已经很熟悉尸体的括约肌完全松弛之后会产生的味道了,他们从来不会在书里和电影里表现这个的。
他们带着我走出屋子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整条路线已经用弹性聚合物连廊封了起来,显然是为了把我和其他人彻底隔离开来。看上去有点小题大做,但是也是有必要的。在这一阶段,潘多拉病毒几乎不会传染,除非发生了生物学意义上的剧烈接触和交互否则我应该不会感染别人。我不觉得这个基地里会有别的什么人突然决定放弃所有协议和理智赤身裸体冲进来和我打打闹闹搞得一片狼藉。
我因为此次收容失效事件遭受感染的可能性几乎是零,按照以往经验这点我是有把握的。我们一直以来都会因为各种任务离开基地,遇敌的时候我们当然会做好防护措施,但是我们终归还是要呼吸空气,要接触外面的植物啊、石头啊之类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那些外星怪物压根不会在意我们,除非我们做了什么让它们不得不如此的事情。它们想要干掉你的时候,总能得偿所愿。对它们而言,感染就是一种武器,与枪炮无异。当然了,为了求生我们会奋勇作战,但是我们从不会挑上惹不起的怪物做敌手。对那些外星怪物中滋养出的最大的陆生掠食者,或者是那些伏行在海底的家伙而言,我们连蚂蚁虾皮都算不上。保持这种状态就是我们的求生之道。要是它们觉得我们成了什么需要对付的烦恼,哪怕只是一点需要随手挠挠的瘙痒,我们就完蛋了。
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让它们觉得需要把我们当作认真对待的目标了,才会用上那个女孩。
是因为哈尔森在做的事情?还是因为托比亚斯·韦斯特命令哈尔森要去做的事情?
我被安置在了一间空牢房里,那是从大房间里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透明墙壁,一把椅子,一个桶子还有一套铺盖。和那个女孩之前的处境几乎一模一样。门一关上,清理小队立刻消失在了视线中,只留下我孤身一人。
我的头疼的要命,只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了床铺上。我想睡觉,但是我做不到——睡不着,脑震荡没缓过来之前估计都没戏。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老老实实等待隔离期结束。最后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会过来采集血和唾液样本,等到阴性结果出来,我就自由了。
我又开始琢磨佩提耶娃中尉的事,不知不觉中手掌就握成了拳头。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为什么要把我们两个乃至于整个基地的命运放在赌桌上?
我很想当面问问她这些问题,但是我不觉得和她共处一室的话我能控制住自己,她干出这些事之后肯定不——
“汤姆森下士?”
我抬起头,正看到哈尔森上校站在门岗前。离我大概有二十英尺(约合6米),身体靠在讲话器前面。他那标志性的一头灰发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我立刻起身敬礼,上校则以义手向我回礼。“放松点,士兵,你今天够辛苦了,可以休息了。”
“不敢说我能不能把握好这机会,长官。毕竟头上刚挨了一下狠的。”
“是啊,我听说了。”哈尔森略微跛着脚退开了几步,面对着包围着我的玻璃墙,把重心压在了那条机械腿上。他的视线飘向天花板,而当我的目光追着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摄像机……
但是表示工作状态的红灯没有亮。
换句话说,有人关掉了监控。
“我需要你为我做些事情,下士。”哈尔森说道。“算是某种特殊任务吧。”
“没问题,长官。”
哈尔森点点头。“果然,你或许没加入美国陆军,但是毕竟你的血脉里流传着传统。这也是我需要你的原因,我需要一个我可以在人后充分信任的人。”
“你可以相信我,上校。”
“你知道我们是由同一个人招募进来的吗?那个和你在电话上沟通的人名叫阿尔伯特·西恩尼斯,你是最后一个经由他手招进来的,而我正是第一个。阿尔把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钒盾,直到最终死于癌症。这么说吧,要不是你去找他谈了,你现在大概率已经死了。”
“我不怎么认识西恩尼斯先生,长官,我和他只谈过一次。”
“这样啊,好吧,我和他关系还挺紧密的。”哈尔森垂下了视线,略有些尴尬地移动了一下重心。“你的测试结果很快会出来。他们会声称你被病毒感染了。我很抱歉,但是我们需要你被认定为感染者。”
我眉头拧成了疙瘩,快步绕过桌子拉近了距离。“被认定为感染者?长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
“这意味着你要执行一项特殊任务,下士,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哈尔森举起义手,金属制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我面前的玻璃。我们之间只有几英寸距离,但是被隔在了坚固的玻璃幕墙两边。我能看到他脸上的汗珠,提出这样的要求让他也很不安,彻底违背了他的本性。“你会始终处在隔离中,这方面一切都按照常规预案运作,但是不会有人来审问你,我会确保这一点。”
“长官,我不理解——”
哈尔森又敲了敲玻璃。“你不需要理解,只要服从命令就好。会有某些变故发生,然后你会得到自由,同时接受我的指令,大概身边还会有其他受控对象。如果你完成了交托给你的任务的时候身边还有其他幸存者,你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彻底了结他们。明白了吗?”
“了结……幸存者?”
“其他感染对象,是的,没错。”哈尔森往后退了一步,捋了捋头发,稍微平缓了一下心绪。“完成之后,你需要到这里西边三公里处的科尔比哨站,然后从那里顺着水流再走两公里,会有一支回收小队在那里等着你。他们会把你带到一个安全设施,在那里对你再次进行取样检测,然后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从明面上来看,这些任务毫无意义。但是他就站在那里要求我这么做,我真的需要能明显看出意义的任务吗?这至少是条出路,一条回到我原本生活中去的路。而我要做的只是相信基地指挥官,这不过是我从到这里来就一直在做的事情罢了。
他会背叛我吗?
警报声突然响起,哈尔森转过身去回到门岗前,又一次按下麦克风。“我们没有时间了,下士,记住我和你说的话。”他说完向我敬了个礼。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回了礼。
片刻之后,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而我现在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要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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