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灰信鴿
這兩年常被提起的一個問題是：「下一款《原神》在哪裡？」
這個問題，多是在找挑戰者，是把《原神》當成了越不過去的大山。但其實在2019年，不少從業者都希望《原神》能成，因為一旦它做成，市場就願意相信用大量人力物力、冒高風險在國內去做一款產品是有回報的……
所以，我們還是需要問「下一款《原神》在哪裡？」畢竟它也象徵著一個高規格產品，有下一款出現，就代表著有更多的廠商願意做一些「傻事」，願意像米哈遊那樣開發這種量級的產品，為市場帶來更多可能性。
而這個可能性似乎已經出現了。
今天（8月24日），網易公佈了新項目《代號：無限大》的首曝PV視頻。該項目由網易雷火事業部旗下新團隊Naked Rain使用Unity引擎開發，採用跨國合作的開發模式。
首曝視頻信息不多，但還是有一些重要線索：《代號：無限大》正在做一個類GTA的開放世界都市，它允許玩家像《漫威蜘蛛俠》一樣在高樓中用鉤索移動，並且還有場景破壞機制。
此前，米哈遊一直想做一款類GTA的產品。米哈遊相關文檔提到，他們要創造一個堪比現實的虛擬世界，過程分多步，「我們在《原神》做了第一個真正的開放世界遊戲；下一代作品，我們會努力嘗試趕上GTAV的世界。」
但似乎，網易正準備搶先一步，把這個夢想完成。
01
一個都市開放世界
首曝一個月前去拜訪團隊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產品，我就起了雞皮疙瘩，一邊看，一邊問團隊成員：「真的假的」。這次《代號：無限大》實在吝嗇，片段太短，我試著結合拜訪的信息，用兩個關鍵詞給你們總結一下：
第一個是「都市生態」——這也是《代號：無限大》類GTA開放世界的基礎。
開放世界並非陌生概念，不過按傳統，它大多做自然生態，用人文、動物、自然搭建一個可探索的世界，它的開放性體現在它們彼此聯繫，它們有自己的法則，然後藉此讓玩家去了解這個世界。
但都市類開放世界的側重不同，它要如現實一般運轉一個都市，城市模塊像齒輪一樣彼此咬合——如過去出現過的《漫威蜘蛛俠》《看門狗》《GTA》等經典遊戲，
怎麼展示一個「活著的都市」
，是這類開放世界的重要課題。
《代號：無限大》沒在首曝直接展示都市的模樣，但用兩種移動方式，側面展示了他們搭建這個城市的思路。
首先是交通工具。在都市中，《代號：無限大》有兩類交通工具，一種是角色駕駛汽車，在城市街道中行駛；另一種沒有明說，但在一個片段裡，角色正在等待城市的軌道列車，暗示了玩家可以藉助工具大範圍地快速跨越城市。
駕駛玩法看似不新奇。但在《GTA V》中，許多玩家喜歡開車閒逛，就是去感受街道變化，看城市不同區域的文化。這意味著《代號：無限大》做駕駛的前提，就是這個城市有自洽的交通系統，和風格鮮明且合理的區域規劃。
其次，《代號：無限大》還曝光了一種與《漫威蜘蛛俠》相似的移動方式：
在都市上空，角色可以使用類似於繩索的機制飛到空中，然後在大樓之間快速移動，藉助慣性，角色還可以在大樓牆壁上奔跑，甚至可以跳到大樓頂部的平臺上，與敵人戰鬥。
與駕駛對都市設計的要求類似，繩索機制需要城市搭建起縱深的探索區域——往小了說，大樓頂部的平臺需要容納一些小型關卡，往大了說，它要城市的天際線有整體規劃，需要大樓之間的銜接足夠合理。
其實，繩索機制還有一個欲言又止的要求，它過快的移動方式，其實很少出現在F2P類遊戲中，也意味著都市需要密度更高的城市內容來支撐這種快速消耗——根據拜訪信息，城市內會有許多無需加載就能進入的店面與大樓。
更值得注意的是，《代號：無限大》還展示了一個重要的交互設計：實時物理引擎的場景破壞。
場景破壞，代表著交互的自由。其實在主單機產品中，場景破壞也很少出現，因為它太不可控，過度的自由會破壞遊戲體驗，讓玩家丟失遊戲目標。但不少玩家又很期待場景破壞，因為它也是最直觀、下意識的遊戲反饋。
現在我們還很難說《代號：無限大》是如何控制場景破壞的程度，或是允許玩家與多少場景交互，但是它大致展露了這三個方向：
- 小規模的場景破壞。角色的攻擊會對場景物體造成影響，在PV視頻中，屋頂的腳手架會被角色攻擊打散架，路障像布娃娃一樣被擊飛；馬路上的垃圾桶也可以被隨意錘飛；
- 場景道具的互動。部分角色在與敵人交戰的時候，可以用類似念力一樣的技能，將場景中的車輛、垃圾箱等物體舉起來，砸向敵人，對戰鬥過程造成影響；
- 場景的細節交互。一些道具還被設置了有趣的交互邏輯，例如皮球具有彈性，玩家可以用它來玩拍球一樣的遊戲，而且如果多次、太用力地攻擊，皮球還會因此爆掉。
也因此，我們得以從這些細節一窺《代號：無限大》GTA都市開放世界的部分設計方向——大面上，城市有做區域規劃、搭建上空天際線的野心；小面上，城市又有場景破壞這樣的細節交互，來增加趣味。
第二個關鍵詞則是「都市潮流」——它展示了《代號：無限大》所要做的內容方向。
《代號：無限大》有明顯的都市潮酷風格。這一點在人設上就有所體現。相比網易在二次元方向常做的美術方向，這個項目在人物建模、特效、光影的處理更突出風格化，讓角色服飾向工業+潮流的「機能風」靠攏。
在一些戰鬥片段中，角色釋放大招的動畫，也做了潮酷向的記憶點。
顯然，《代號：無限大》的視覺設計與米哈遊的《絕區零》走了相似的方向。二者都選擇了都市題材，都為了突出表現，做記憶點，選擇了前衛的美術風格。這也是此前不少人猜測項目是對標《絕區零》的佐證之一。
不過由於開放都市的基礎，《代號：無限大》多了一個區別於《絕區零》的內容設計，那就是都市異聞的一面。當巨大靈異角色進入都市的時候，畫面色調發生變化，城市像是進入裡側世界一般，充斥著各種怪物。
就目前公佈的信息來看，《代號：無限大》可能會按故事主線、或者在城市的隨機地點，出現一些異聞一樣的空間，玩家需要解決這些事件，將城市拉回日常生活的軌跡。
其實這也是一個很雞賊的關卡設計方法。遊戲可以對同一個城市街道的關卡與內容，用兩種方式來闡述。這也是變相增加地圖內容密度的手段之一——畢竟都市設計要控制大小面積，也考驗了遊戲佈置內容的方式。
至此，《代號：無限大》目前公佈的信息也就這麼多了——城市在測試搭建，一些核心交互得到驗證，還有一些管線的技術難題正在攻克——遊戲還在不斷研發迭代的階段。
但這些所放出的信息也足夠有吸引力——第一，它做的是大家一直期待的類GTA產品；第二，它已經有了相當明確的內容方向——至少，我在看到測試機裡跑的遊戲、在會議室看到白模的技術演示時，是心情激動的。
02
不疲於追逐，
還要打技術戰
仔細想想，我之所以會覺得激動，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沒想到這種產品會是大廠率先提出來——它讓人覺得「下一款《原神》」近在咫尺——而原本，我以為這是隻有米哈遊才能給到的答案。
之前市場難以挑戰《原神》的一大原因就是項目策略。國內常見的立項是打資源戰：團隊看到一個成功的項目，擼起袖子下場，對標對方，用更多的資源、更大的團隊去做一個更高的品質。但《原神》讓資源戰不再那麼奏效。
畢竟，《原神》就是米哈遊用大量資源堆出來、賭對方向的項目，而且它在長線期還在快速迭代。如果後來者繼續打傳統的資源戰，這注定會是一個無法保證成敗、戰線超長的追逐戰，一旦穩不住，就會容易在追逐中被拖死。
其實，《代號：無限大》有打資源戰的資本。按過往研發歷程，網易有投入百人級別規模的團隊，撥數億資金，埋頭研發數年的項目；他們也有通過自研、代理等方式，耗費近10年，用多個產品不斷圍攻一個品類的案例。
而且《代號：無限大》也確實調度了足夠多的資源。根據相關人士透露，該項目採用了跨國開發的模式，此前加入網易的「如龍」系列製作人、「看門狗」系列創意總監等明星遊戲人或也參與到了開發工作。
不過《代號：無限大》也釋放了明確的信號：除了打資源戰外，它還要打技術戰。
根據官方信息，《代號：無限大》也將採取與《原神》相似的迭代思路，它會在每一個大版本釋放一個全新的國度區域，每一個區域都會有自己的主題、內容、美術、新玩法，以及相當大規模的創新設計。
這意味著，《代號：無限大》要做的不止是美術資源，還要將精力放在版本的主題設計上。一個顯著的對比是，《原神》在2020年，使用1億美金成本、400人團隊，如今團隊規模已達千人——類GTA開放世界的開發量會更大。
也因此，團隊正在攻克各種技術，例如PCG全自動化城市生成系統就是在3A都市開放世界中所必需的生產工具之一，它能將團隊設計好的路網、紅綠燈、垃圾桶等美術資產，按照設定規則，快速組建出一個都市雛形。
而且由於城市規模龐大，場景內物件數量達到了百萬級別，為此，團隊改造了Unity引擎，製作了超大規模城市的加載與渲染方案；為了讓城市夜景足夠真實，團隊又開發了支持數萬盞燈光的超大規模夜景燈光系統……
技術，一直是雷火旗下項目研究的重點模塊。
此前，雷火旗下項目就在視聽品質上使用過前沿技術——畫面探索過40顯卡+DLSS 3所支持的光追技術，音頻設計則用了在影視行業應用更多的杜比全景聲。在國內僅5個獲得認證的杜比全景聲遊戲工作室中，雷火就佔有一席。
雷火在技術分享中還提到，智能NPC系統已經被引入部分遊戲，它能為遊戲中成千上萬的NPC生成對應的身份、背景、性格、記憶、目標等人設，
產出過往單靠堆人力所無法解決的內容量
。
——《代號：無限大》便正在將這些技術應用到了生產管線，來讓這個龐大項目的推進變得切實可行。
那麼說了這麼多，我們是希望看到《代號：無限大》早一天出來、盼著它和《原神》掰掰手腕，然後瓜分市場嗎？
03
下一個世代的產品
《代號：無限大》自有消息後，一個熱議的話題是「網易這次是在和誰競爭？」
米哈遊的《絕區零》？誠然，美術風格確實相似，但二者的方向差別太大。《絕區零》走的是ACT方向，要用最驚豔離奇的戰鬥方式，讓玩家頭皮發麻。可《代號：無限大》是做一個城市，讓你去看看大街小巷，奇聞逸事……
那網易是要和《原神》打一架？我覺得其實也不是。二者都是開放世界，但城市與自然有著截然不同的設計邏輯和體驗側重。
稱呼《代號：無限大》是「下一款《原神》」，其含義不在競爭，更多還是欣喜於，似乎終於要有一款與《原神》同等量級的產品出現——至少，《代號：無限大》所呈現的概念，是朝著這個方向前進。
對《原神》的定位，行業有不少誤解。
在《原神》剛出現的時候，大家都用傳統方法來判斷，看它的人設、品質、內容、差異化……就好像《原神》只是把傳統二遊的東西搬到了開放世界，堆了更多的量，然後在一個更大的舞臺表演。
一位大廠人士曾透露，有內部戰略組成員在6月初出了一篇分析報告，將米哈遊的成功歸因至為高品質的「工業化」，然後反問「工業化我們也有，為什麼我們做不出來？」。上述人士稱，在他看來，這個結論還是腦補居多。
但《原神》是一個異類，它不能用傳統方法來判斷。
從市場結果來說，它大幅度地融合了國內手遊市場，與海外主機單機市場的設計經驗——這個融合在最初的確有些生硬，但在往後2-3年的迭代中，他們愈發熟稔，開闢出了一條全新的路：
設備：它在跨多端做了一個高規格產品，並在各設備上做到表現的極限，模糊了玩家體驗遊戲的場景；
產品：它模糊了手遊、單機、端遊之間的品質界限，改變了眾多玩家對產品的衡量標準；
商業：它以高規格的產品獲得了定價權，改變了眾多玩家對產品性價比的衡量標準；
- 體驗：它融合手遊版本&單機品質的方式，搭建起了一個全新的遊戲研發模式。
從研發管線來說，米哈遊也借《原神》建立了一套放在海內外都很特殊的研發方式：
這套研發體系學習了主機端遊，有一個龐大的創新系統。這個體系需要在每一個版本制定一個全新的主題，調度所有資源為該主題服務，並要求所有研發模塊完成創新。而且當產品邁入長線，它對創新度的要求是遞增的。
同時，它又與手遊一樣，對時間有嚴苛的要求。在上線之後，《原神》要用高頻的更新速度來釋放上述內容，最為人熟知的就是「42天一個版本、1年一個大版本」的節奏，實際上，當中還會穿插一箇中等規模的小地區版本。
在因此，米哈遊高規格地交出了一個打破傳統的產品形態，以及一個此前未見的研發模式。在市場毫無過渡的情況下，《原神》成了降維打擊，即便它仍有一些不足之處，但它的下限也可以領先傳統賽道一個身位。
說白了，《原神》代表的是下一世代。
而《代號：無限大》展示了一種能躋身下一世代賽道的解法。
《代號：無限大》與《原神》有相似的選型，它想融合多領域的優勢，如當初《原神》消化開放世界一樣，做一個學習GTA都市生態設計的產品；它也想採用大版本迭代&創新的方式，來做與傳統有所不同的長線進化。
《代號：無限大》的另一個選擇是技術戰。前沿技術能夠大幅改善研發線的效率問題，讓項目投入控制在一個可控範圍內，這對於規模龐大、難說結果的項目來說是相當重要的保障，它至少可以讓大廠不會因過高的風險而放棄。
——技術戰也是躋身下一世代產品的重要基礎。就像過往的世代更替一樣，在頭部產品打開下一世代的大門後，後來者自然需要藉助更多的力量，將這個大門再推開一些，才能穩穩地邁進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已經對著一個首曝視頻說了太久。誰都怕吃餅，我也怕。但至少目前看來，網易的《代號：無限大》有了一個聽起來行之有效的方向，有了一些成果，並正在將這一系列戰術一步步推進。
說來，我去拜訪他們開會聊時，說起「下一款《原神》」「挑戰米哈遊」「實現GTA的夢想」時，他們還緊張了一下，說不是這樣的，即便最後做出來了，到那個量級，和《原神》同臺擺在一起，大家最多也只是「君子之爭」。
「比起怎麼競爭，大家更多還是想做一款自己會喜歡的遊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