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長文警告！）
“媽媽！我這次考試又是滿分！”
我拿著試卷推開門，迎面是正在廚房裡忙碌的愛麗絲。
她放下鏟勺，接過試卷，獎勵似的蹲下身摸著我的頭髮。
“寶貝真棒~”
……
“媽媽，我感覺不舒服…”
我幾乎躺在愛麗絲的懷裡，不停地吸著鼻子，渾身發熱。
愛麗絲餵我喝水，話語裡寵溺的意思遠超過責備。
“早就跟你說下雨天不要打球了，來，吃了藥會好些。”
……
“媽媽，我被提前錄取了，教授說會給我發獎學金。”
餐桌上，我若無其事地對愛麗絲宣佈這一好消息。
愛麗絲聽到這句話，瞬間激動抱住我：“寶貝真厲害！已經能照顧家庭了！”
……
“媽媽，我覺得沒必要買西裝吧？我跟深藍科技合作這麼多年，面試就是走個過場……”
看著鏡子中西裝革履的自己，我有些不習慣，忍不住抱怨兩句。
“儀式感很重要！”愛麗絲拍了拍我的衣襬，上下打量著我，“果然人靠衣裝，男人只要穿上了西裝，連氣質都變了。”
“來，跟媽媽合影一張！”
……
愛麗絲躺在天鵝絨的床上，抬起臉，水銀般的月光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流淌，像是天然的粉黛。
我注視著她的眼睛，只覺得空氣變得燥熱，呼吸愈發沉重。
於是自然而然，手掌便輕輕劃過她的臉龐，順著脖頸向下，解開衣服上的紐扣。
“愛麗絲，我們……”
沉默著的愛麗絲忽然一笑：“你怎麼可以叫我的名字？”
我一愣，只覺得哪裡怪怪的。
她貼近我的耳朵，氣若幽蘭。
“我是你的媽媽呀。”
媽媽……媽媽……媽媽……
…………
我猛然驚醒，幾乎是怪叫著坐起身，渾身都是冷汗，被單都溼透了。
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狂亂的心跳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聽到動靜的愛麗絲匆匆忙忙跑進了我的臥室。
“你怎麼了？”
“做了個……夢？”我有些吞吞吐吐。
“你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做夢。”愛麗絲坐在床邊，有些擔憂的看著我，“雖然我不支持藥物調理，但要一直這樣，你應該去看看醫生。”
“這倒沒必要。”我擺擺手。
最近做夢只是會夢到以前的事情，只是剛剛做的那個夢有些不太一樣……
我忍不住回憶起夢裡的內容。
很多都是我以前經歷過的事情沒錯，只不過在細節上有很多不同，比如我都是直接喊愛麗絲名字的，可在夢裡清一色的都變成了媽媽這個詞……
我覺得多少跟愛麗絲昨天說的話有關。
非得來一句什麼“叫我媽媽也沒有關係的”。
明明她一直說我有輕微的戀母傾向，害的我頭腦風暴，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勇敢拒絕……
結果好了，當晚就做夢了。
只能說日有所思……想到這裡，我趕緊搖了搖頭。
不對，我壓根就不想喊！
嗯！從沒想過！
“要不要跟我說一說你的夢？我說不定可以給你分析一下你的心理狀態，還是說你又夢到以前的事情了？”愛麗絲把沙發上的衣服送到床上。
“額，差不多算以前的事情，不過都是比較散的，從小學到工作都有，夢的內容很跳躍，而且最後的內容也有些不一樣。”我扶著額頭說。
“為什麼單獨說最後的內容不一樣？”愛麗絲奇怪的看著我。
我一愣，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這種在春天應該做的夢，穿插在我的記憶裡多少有點怪怪的。
“你還是不要打聽比較好。”我穿好衣服，下了床。
“你這樣我就更好奇了。”
“……真想聽？”
“要是你不介意的話。”
我看著她期待的小眼神，有些無奈。
於是坐到她身邊，貼近了她的耳朵，把夢到的細節一一交代。
這時候，她的循環系統開始發力，耳朵越來越紅，連帶著臉龐都猶如火燒一般，說到最後，她才有些匪夷所思地看著我。
“可如果是這樣的夢，你為什麼會被驚醒呢？”
“……額，這個不方便說。”
“你不喜歡這個夢嗎？”
“當然喜歡！要不是你最後非要我叫你媽媽，剛剛的夢絕對是我做過最印象深刻的美夢！”
說到這裡，我尬住了。
愛麗絲歪頭看我。
“昨天讓你叫，你覺得不好意思，所以就偷偷在夢裡叫了麼？”
“我沒有！不對，我有，但我沒有意識到在做夢，只是最後我才反應過來，我不是什麼變態，更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你不要……”
我有些語無倫次，有種被人識破的感覺。
“噗。”愛麗絲忽然笑了起來。
隨後她的笑聲越來越大，咯咯個不停，像個對心上人惡作劇成功的小女生一般，有些羞赧地捂著嘴唇，但又快樂的花枝亂顫。
如果她有淚腺的話，我覺得這時候她能把眼淚都笑出來。
我從來沒見過愛麗絲有這麼劇烈的情緒表現。
在情感模塊的控制下，她的情緒表現往往都會比較收斂，比如簡單的微笑，稍稍的憤怒，都是一閃即逝的小動作。哪怕刻意維持，也最多十秒鐘左右。
可她現在已經笑了超過半分鐘了。
似乎是累了，愛麗絲才站起身，一個人走到了門口，小要繼續她的工作：“趕緊去洗臉刷牙吧！又起這麼晚。”
“噢噢。”我還沉浸在愛麗絲悅耳的笑聲中。
“你說夢裡我叫你什麼來著？”愛麗絲忽然回頭問。
“……”
“新的一天也要好好面對，加油哦，寶貝。”
說著，她笑著轉身離開，只留下一臉懵的我。
這……這並不好笑！
二
晚上七點，我準時敲開了囡囡家的門，沒一會兒，一個男人打開了門。
是那天晚上在走廊敲門的那位，也是囡囡的爸爸。
“是哥哥和愛麗絲姐姐來啦！”客廳裡的囡囡見到是我們，立刻歡快的跑過來，在廚房裡忙碌的李女士也招呼我們進來。
“正好正好，我正準備讓囡囡去叫你們呢！來坐來坐。”李女士端著碗碟笑著說。
我們互相介紹幾句，紛紛落座。
相較於家庭晚宴，李女士準備的已經相當豐盛了。
我的目光不斷在她和囡囡爸爸之間掃視，從表現上來看，兩人似乎已經和好了，看來上次兩人見面還是有效果的。
……
“我都聽我老婆說了，她們來這裡的這兩天，你們都很照顧她們，真的感謝！那天晚上我也親眼見識到了，哈哈哈。”囡囡爸爸笑著說。
“哪裡，都是鄰居，互幫互助很正常。”我也客套起來。
又是一陣寒暄，三個成年人聊著生活和工作，囡囡則拉著愛麗絲和她說這個說那個，分享自己的日常。
飯吃到一半，囡囡爸爸看了看愛麗絲。
“其實我現在也在幫深藍科技做一些銷售工作，所以對機器仿生人的型號也有些瞭解，感覺愛麗絲小姐的型號我沒有見過啊。”
“她是初代設計，市面上已經沒有這款了，就連對應的零件仿生體都需要定製。”我解答了她的疑惑。
“哦，那得有很多年了吧？真不容易……機器仿生人能工作這麼多年嗎？哪怕是定製產品都只有不到二十年的工作壽命吧？”囡囡爸爸好奇。
李女士用胳膊拐了他兩下，示意他不要問太過隱私的話題。
“快二十年了，我的系統目前已經處於緩慢冷卻的狀態中，預計還不到一個月將會完全冷卻，到時候我就會進入回收狀態。”愛麗絲微笑著回覆。
兩人都有些驚訝。
不過李女士驚訝的是愛麗絲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壽命，這是她沒有想到的，而囡囡爸爸則詫異於愛麗絲的主動性，這是他頭一次見到沒有經過主人同意而主動互動的保姆機器人。
畢竟大多數的保姆機器人的情感模塊都比較平庸。
“回收是什麼意思？愛麗絲姐姐什麼還不到一個月了？”囡囡聽不懂。
“囡囡不要瞎問。”李女士不讓囡囡問這種敏感的問題。
隨後看向我，“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我夾著菜。
“也對也對。”李女士不好意思的笑笑，“你自己就是幹這行的，我聽說回收工作可花錢了，要重新定製，數據轉移什麼的，我都不懂。”
“轉移不了數據的吧？我記得初代保姆機器人被淘汰的很大因素就是設計上的缺陷，導致數據無法轉移，因此才漸漸退出了市場，要是系統冷卻了，豈不是就相當於……”囡囡爸爸說到這裡就沒再說下去了。
但我們都知道接下來的話是什麼。
一時間，餐桌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愛麗絲看著我，有些自責，她覺得自己的回答過於直白，導致現在的空氣都變了。
“呀！愛麗絲姐姐的戒指好漂亮！”這時候，聽不懂我們說話的囡囡注意到了愛麗絲的無名指。
李女士也驚訝起來：“愛麗絲……你們什麼時候？這是大金行的工藝，很貴的吧？”
愛麗絲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自己手上的戒指。
“也就前幾天的事情，現在愛麗絲是我的未婚妻。”我也轉移話題，“婚房都買好了，明天就會搬過去。”
“天吶！”李女士有些感動，“你們已經到這一步了？我當年等了好幾年才等來求婚……”
說著，她瞥了一眼囡囡爸爸。
“我們那時候不是條件不好嘛……”囡囡爸爸有些尷尬。
“那真是要恭喜你們了！婚禮打算什麼時候舉辦？我們一定會去參加！”李女士鼓掌。
囡囡更迷糊了：“姐姐和哥哥要結婚了嗎？你們不是一直都是夫妻嗎？跟我爸爸媽媽一樣，還答應要生小寶寶陪囡囡玩呢。”
可愛麗絲並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樣會羞澀或者開心，而是連忙搖了搖頭。
“我們不會舉辦婚禮的。”
我愣住了，這可是我從來沒想到的。
李女士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岔開話題。
晚宴繼續，聊天的話題也漸漸偏離了愛麗絲，大家都有意避開了這件敏感的事情。
三
一切結束後，我和愛麗絲回了家。
進到客廳，愛麗絲有些抱歉：“我說了不好的話，早知道就不說那麼多。”
“沒事，這很正常。”我安慰她，“是我讓你多表達自己想法的，而且我們不是吃的很愉快嗎？可惜你沒嚐到人家的手藝。”
愛麗絲笑笑，跑去燒一壺熱水。
“那個，愛麗絲，你不想舉辦婚禮嗎？”
我忍不住問。
我從來沒有和她談論過這個話題，因為我有安排，我也覺得她會很高興，就像我表白，向她求婚，買下婚房一樣。
可她剛剛看上去明顯很抗拒。
愛麗絲一怔，點了點頭：“嗯，不想。”
“為什麼？”
“我們的婚姻不會受到法律的保護，我們的關係也不同於其他人，沒有必要舉行婚禮，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這樣就夠了，這樣很好。”愛麗絲說。
“你是怕社會輿論對我的影響？”我皺眉，“你覺得我這種人會在意那些玩意？”
“總歸是不好的。”愛麗絲說。
“我不在乎。”我一字一頓。
愛麗絲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們都沉默起來。
直到水壺響起，愛麗絲才動身關掉，坐在沙發上，坐到我的旁邊。
“愛麗絲，我知道你為我著想，但我真的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你也知道我以前做了什麼對不對？我上過國際新聞的，事實證明我是對的，無罪釋放！”我靠著沙發靠背，淡淡的說。
愛麗絲搖搖頭：“不是這個啦，其實我更怕你周圍人對你的看法。”
“他們都支持我，你也看到了，囡囡一家也好，老德也好，而且我談戀愛結婚，為什麼要在意他們怎麼看？”
“你知道原因，我比較特殊，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外觀也比較……嗯，蘿莉。”愛麗絲微笑的有些強行，“很多人會因此對你產生錯誤的判斷的，我不希望那種事情發生。”
“我們之間的事情，就我們幾個人知道就好，我已經很開心了。”
“還是那句話，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是別人的事情，我無所謂！”我莫名有些煩躁。
“那你以後怎麼辦？我們現在這樣，你最多隻算是有段戀愛經歷而已，可要是舉辦了婚禮，性質就變了，你以後想結婚生子，很多人就要重新審視你，鶴子小姐也會重新審視你。”
“你怎麼還提鶴子？我是你未婚夫唉，老提別的女人搞的我出軌一樣。”我有些無奈。
煩躁的情緒越來越多。
我們都不再說話。
沉默良久，愛麗絲才緩緩開口。
“你很聰明，我也不傻。我們都知道現在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美好的夢，總有一天會醒過來，我們都選擇了假裝看不見。”
說到這裡，她注視著我的眼睛，真誠卻又帶著可憐。
聲音有些顫抖。
“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是個人類就好了。”
這一刻我感覺心跳慢了半拍，彷彿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嚨，堵住了我的胸口，我感覺自己在一點一點被撕碎。
像是自救一般，我忽然湊了過去，不帶任何徵兆的親吻上愛麗絲的嘴唇。
她身形一滯，卻沒有反抗。
只是笨拙地迎合著我。
我緊緊抱著她，大腦一片空白。
好像唯一感受到的只要那片柔軟，溫暖的觸感了，在這一刻我像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洶湧熱烈。
“等……等一下。”
愛麗絲終於掙脫開來，幾乎帶著懇求的語氣看著我。
我貼著她的臉，感受著循環系統帶來的溫熱。
“你說過，有些事情是要在婚房裡才不得不做的……”
這時候我才清醒過來，右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解開了她身上所有的紐扣，左手也探進了不該探的地方。
慌得我連忙收回。
“這……這個，愛麗絲，我不是故意……”
“沒關係。”愛麗絲用力搖頭。
她紅著臉看我，我也紅透了臉看她。
“隨便你吧。”愛麗絲說。
“什麼？”我有些發懵。
“我們可以舉辦小一點的婚禮，不去教堂，不找牧師，就在我們的家，只請你的朋友一起來聚一聚。”愛麗絲說，“我們不需要別人的祝福，我們彼此祝福就行。”
我看著她，用力點了點頭：“嗯！”
隨後，我又緩緩靠了過去。
愛麗絲也緩緩靠了過來。
唇與唇愈來。
只是這一次我們小心翼翼。
像是在寒風中依偎的兩隻幼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