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里外,胜者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微笑着把长剑架在四肢尽断的败者脖子上。
战局已经基本明朗了。
许多在明面上隶属于维多利亚的军士在这场大战之后带着所有的痕迹离开了这座几乎完全被毁掉的城区。
留给维多利亚新王的时间虽然并不充裕,但以她的才能也足以完全解决遗留的政治、外交这些麻烦的问题。
在这次复国战争中,罕见地出现了各国都几乎没有任何收益的结果,似乎只是维多利亚内部打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混战。没有任何一国在维多利亚长达三个月的内乱中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参与感,无人在意,无人发声。大炎向来与世无争,而哥伦比亚、玻利瓦尔和莱塔尼亚等国居然也没有表现出对这一事件的任何兴趣。
唯一的受益方,是以卡兹戴尔前任将军,现任萨卡兹王特雷西斯及其眷属代表的新卡兹戴尔——同样以他为首的萨卡兹门阀势力受到实力上的巨大打击,卡兹戴尔境内的大部分萨卡兹门阀在这场战争中经历了原因复杂的重新洗牌。经此一役,如今的局势又回到了卡兹戴尔内战前阴晴不明的迷雾状态。只是略有不同的是,这次的卡兹戴尔争得了较长的休息时间——足以令局势再次明晰的时间。
除了国家之间的关系,一些原本态度暧昧存在感稀薄的组织在这次战争之后逐渐表现出惊人的潜力,开始走上泰拉世界这一舞台的中心。
在战后七日,伊比利亚终于传出了确定的消息——伊比利亚处于南部的城市一夜之间沉入大海。经过几日的缓冲,在第五天,伊比利亚南部终于停止了陆地的沉陷。在这次原因不明的灾难中,伊比利亚丧失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土地、人口和诸多资源。原本已经低迷的伊比利亚陷入了全国范围的恐慌,开始向北方诸国寻求帮助。
拉特兰在这次战争中并未发声,亦未参与,但在战后,拉特兰境内毫无征兆地出现了病因奇特的流行病症,萨科塔更是感染的重点人群。尤其是处于青壮年的萨科塔人,在感染之后便会在短时间内发生的剧痛和出血中死去,老人和孩子的治愈率要明显高于青壮年。然而,在拉特兰生活的其他种族并未如萨科塔一般对这一流行病表现出如此敏感的反应。在拉特兰境内已经流传开“神的遗弃”这类说法。目前,拉特兰当局已经对相关言论进行抨击,并加紧分析这一流行病症的成因与应对方式。
此外,在各国边境游荡的诸多存在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乌萨斯北部、莱塔尼亚全境、炎国南部和北部、以及伊比利亚现存土地临海的部分,明显感受到比以往更强烈的冲击与压力。其他地区仍在搜寻相关信息,但可以想象,差别不大。
这次荒唐的战争在众多层面上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而至于这所有结果的始作俑者,战后过去至今六个月仍无法查明。
只是,我们能确定的一点是,在这一战中受益最大的个人——
“对,没错,是我。凯尔希。”
凯尔希停止自己敲击键盘的动作,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人,穿着自己以前从未见过的黑色华服,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样子,凯尔希感到自己的血液循环愈发不畅:“你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你自己会如何。”
“总要付出那么一丁点儿代价的。只是好在,我已经没什么别的能失去了。”
“……你会离开吗?”
“不知道。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是一百年,一千年以后。如果到了那天,希望你……允许我请一个无限期的长假。当然,我会回来的。”
“……”
“表情真难看。”
“……我答应你。”
“好。你写完了吗?写完了,我就去和特蕾西娅说说话。”
“记着别和阿斯卡伦吵架,更别欺负她。也要照顾阿米娅的情绪。”
“知道,知道……”
…………
(七)
17:48P.M
罗德岛棋牌室A
“我算一算啊,嗯……这样算起来我一共是一百四十三点,比博士高了十六点,所以这里,是我赢了。好耶,终于赢了一局!”
“啊,抱歉,我要发动技能,当有人宣布胜利时可以进行一次判定,如果成功,扣除全场百分之十的分数加到我身上,所以,我现在已经比在座的各位高了。看来还是我赢了。”
“哈?博士,这技能不是中间用过了吗!”
“是这样的,你看我之前已经加了一张判定卡,所以技能刷新了。”
“真是的……”极境放下自己的手牌,显得有些颓丧,“一下午了,怎么我还没有赢过啊。”
“这种事情……还是看运气吧?虽然今天你的运气的确太不好了的样子。”傀影抚摸着从刚才就一直趴在肩上的克里斯汀小姐,如是说道。
“对咱们来说,这种游戏的运气可是必不可少。总不至于真的有人会疯狂计算最佳路线吧?那也太无趣了。”老鲤也笑得相当开心——在赫伯特加入之前,他今天下午赚得盆满钵满。
棘刺摇着头叹息道:“啊……要是真的有人为了玩游戏能赢就去算计,我可会鄙视他的。”
“你也好意思说这话啊。”
“咳……咳咳咳……”
正在整理牌局的赫伯特听到他们这样说,没忍住咳嗽了几声,众人便立刻看向他。
“博士……莫非你也一直在计算大家摸牌的数量和顺序,以此来制定作战计划吗?”老鲤的语气有些奇怪。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博士一直按着我打,原来不是运气,都是计算好的啊。”极境的表情也开始不太对劲。
“可以理解啦,毕竟谁也不愿意在年轻美丽的小姐面前丢脸呢。”克里斯汀小姐轻轻晃着尾巴,在傀影怀里发出细微地呼噜呼噜地声音。
“嗯,但我觉得,精细的预判与计算也是实力的一种。”送葬人整理着游戏道具,这样说道。
不要啊!不要再说了!送葬人你这样我反而更有罪恶感了啊!赫伯特的内心呐喊着。
说起来,这种坏习惯貌似是几百年前下棋时就养成了……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大家明明都是在计算步数计算概率地下棋嘛。
我也想像你们说的那样体会游戏的乐趣啊……
棘刺看着棋牌室角落已经空空荡荡的小推车:“啊,说起来,博士你堆在那里的礼物居然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派发完了吗?”
“嗯。”赫伯特把牌重新整齐地堆在牌桌上,也看着那边,“大家都太热情了。不过也和分区的朋友们提前打了招呼有关系。”
那些礼物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分发了出去。说实话,这还是仰赖罗德岛最新升级的信息处理系统,短时间里就通知到了所有收到感谢礼物与信件——其中不乏感谢信和情书——的干员们。效率高的甚至让赫伯特都有些意外。
“可是,为什么我一封情书也没收到啊,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感谢信……感谢、感谢、感谢……”极境读着一封措辞热情的感谢信,某位干员感谢他在之前的几次行动中慷慨的帮助。
“呼……别灰心,我也没有收到呢。”赫伯特劝慰道。
老鲤摆了摆手:“博士,大家都知道你和特蕾西娅小姐的事了,所以自然不会给你们添堵了。不如说,很多暗暗喜欢你的女孩子其实很不甘心却也没办法才对。毕竟那种对手实在太强劲了。”
棘刺说道:“就是啊。说起来,博士不去陪特蕾西娅小姐,参加我们这种单身男士牌局本身就很不正常。”
“极境先生,我都没有多少感谢信可收哦。”傀影展示了手里的唯一一个信封,略微扫了几眼内容,就收了起来。
“谁的?”
“是絮雨医生。感谢我前一段时间配合她的工作和各种小事。大概是因为我最近才偶尔出现在大家面前吧,所以有很多人不知道我的存在呢。”
“你长相不错,又有特长,还很内敛,不像这个只会自恋的鸟人。不过,如果只是在岛内隐匿踪迹四处晃悠,只会让人以为是个变态,可不会给小姑娘们留下什么好印象哦,黑影老弟?”老鲤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
“不是黑影,是傀影哒!还有,你也没有给岛上的姑娘们留下什么好印象啊,喜欢飞行器、嗓门很大的大叔!”
极境也帮腔:“就是嘛,像我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帅哥也是需要参加活动认识朋友的嘛,傀儡。”
“不是傀儡,是傀影哒!而且,你刚刚还说自己一封情书都没有收到啊!”
“好啦好啦,不要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主意嘛。”赫伯特也加入讨论,“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有老婆的人,我觉得其实最重要的其实是展现自我的独特之处。只要在人们面前展示自我,自然能找到和自己相性好的人。而且,偶然发生的交流或许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嘛。何不在每一次邂逅认识的朋友们面前保持自我呢?或者,我可以向一些喜欢歌剧的朋友们介绍你嘛。一方面可以结识朋友,另一方面也有助于你大部分困扰的根除。怎么样,傀影?”
“不是傀影,是卢西恩哒!……博士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老鲤皱起眉头:“嗯?卢西恩?那是啥?黑影,你刚才说了‘卢西恩’对吧?”
“啊,不……是傀影。”
赫伯特敲了敲桌子:“称呼什么的就别纠结了。不如这样问,傀影和极境,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我?”极境托着下巴思忖良久,才慎重道:“大概是那种英气十足但是偶尔会显得很可爱的那种吧。”
“我也差不多。”傀影的下巴蹭了蹭克里斯汀小姐的脑袋。
棘刺察觉到异常:“哎,不对吧……我记得傀影先生你上次说自己喜欢温柔的贤妻型啊。而且之前一起出任务,我看你明显对那位萨卡兹遗孀很感兴趣。而且对方好像也确实对你有些意思。”
老鲤也意识到问题:“啥?难道黑影老弟居然对人妻感兴趣吗?真是可怕。”
傀影怒道:“什么人妻!人家只是老公意外死亡,现在正独力支撑着一家店铺而已,根本不能说是有夫之妇。况且,我根本不喜欢人妻,我喜欢的是NTR哒!”
赫伯特差点儿被这句话呛死——顶着一张这样的脸说什么不知羞耻的话啊你!
“老鲤,那你呢?”
“你跟一个又当爹又当妈的人说这个?”
“棘刺……算了不问了。”
“为什么把我跳过去了啊!看不起我吗,你绝对是在看不起我吧!”
“送葬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疯了?什么疯了?”
“……我看出来了,你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但,有一个人骗了我。”
“谁啊?”“谁啊?”
“芳烃。”
“啊?”
“你们仔细想想,我来之前,他一直和在座诸位打牌,我刚把礼物转交完,他就走了,怀里抱着厚厚的一摞信封。还记得他当时怎么说的吗?”
“……这小子!”
(八)
19:38 P.M
罗德岛本舰
休息室L
赫伯特一剑将脚下的怪物戳了个对穿:“萨米,这是第几只?”
“阿斯卡伦”朝这边走来,看了一下自己的怀表,顺便掐死手上的怪物:“第四十二只了。你那边呢?”
赫伯特打了个响指,藏在远处地底的某只正飞速朝这边潜行的怪物瞬间烧成虚无:“这是第二十三只。”
赫伯特还是做了准备——把阿斯卡伦叫出来,拜托她身上的住户干点儿正事。
七点准时进入这里时,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当时把特蕾西娅带回来,后面就有一些不安分的东西追了上来。
只是,似乎是出于谨慎,那些东西先派了手下的有些小喽啰过来送点儿经验值。
所以,预料之中的殊死搏斗没有发生,倒不如说,因为那些家伙的过于谨慎,给了赫伯特最佳的反攻机会。
只要杀死这些喽啰,借助它们反向追踪源头,到时候自然就由自己那个灵魂半身用此刻到时间终点为止的漫长岁月好好料理他们。
“阿斯卡伦”把佩剑插在地上,延长的剑光将来不及减速的地底怪物分成两半:“也就是说,再杀八只。老板,这次过后能不能给点实质性的奖励啊。”
赫伯特耷拉着眼皮:“啊?什么实质性的奖励?”
“阿斯卡伦”比划着:“就是那种,比如说,升职什么的。我是真不想再被阿加雷斯什么的压着一头啦。”
“蛤?你们现在都没有实体,说什么呢。”
“那……给这个小姑娘升个职呗,”“阿斯卡伦”指着自己,嬉皮笑脸道:“我看这姑娘也就是个小队长什么的,没有要她当亲王,至少混个公爵什么的呗。”
“抱歉啊,咱们这边现在不兴这个。”
“就是说,也没有更多的军队给我们。”
“对于这一点真是抱歉,但的确没有哦。”
“那我们岂不是完全打白工?”
“当然不是,我会表扬你们哦。珍贵的表扬,请像忠犬一样满怀感激地摇着尾巴吠叫着收下吧。”
“想死吗你,当场撕毁合同干掉你啊。”
“不想要表扬吗?那我就只能请阿斯卡伦吃顿饭了。不过想来她不会接受吧。”
“阿斯卡伦”的表情变得有点儿有趣:“怎么说呢……在我看来还真不一定。”
“什么?”
她揉着自己的脸:“这小家伙虽然不喜欢你,但敬佩你也是真的。而且,她好像还挺喜欢那位泊瑟芬和你的长耳朵养女……一起快乐地吃个饭吧?”
“我说你啊,该不会是已经逐渐认可这副身体了吧?”
“啊……怎么说呢,”“阿斯卡伦”揉着自己胸前,“感觉还挺奇怪的。毕竟之前从来没有这种体验嘛。这小家伙长得还挺不错的。”
“其实你期待这一天很久了吧。”
“我要是说,这小家伙不会再回来了,如何?老板,要把我干掉吗?”
“请不要顶着阿斯卡伦的脸用小女生的语气说这种话,更何况你其实是个男的。”
“哎,不要这么说嘛。我们都是不分性别的,只是应老板您的要求以男性身份现身而已。谁知道我刚选择男性身份显临就被迫住在这个姑娘身上。”
“说起来,还有多久?那道伤应该差不多了吧?”
“灵魂受伤哪有那么容易恢复。”“阿斯卡伦”有些丧气,“我估计得再过好久才能离开啦。老板,咱们当时的契约可不是这样啊。说好的等价交换,怎么现在只是我单方面出力气啊。”
“平时又用不到你,只是单纯的要你呆在这里吊住她的性命而已,说得好像你多痛苦似的。”
“那我这是在干什么呢?”“阿斯卡伦”俯身,一把从地底把源石怪物正滴着黑色黏液的尸体拽出来,“猎兽巡礼吗?还是特里格斯成长观察日记?”
“别把那东西弄出来,好臭……别弄你自己身上,你回去记得好好洗洗。”赫伯特一脸嫌弃地用黑袍捂住鼻子后退了两步。
“阿斯卡伦”把那尸身捏成碎片,汁水和晶石碎片溅了自己一身:“那我就管不着了。反正一离开这里我就又会变成不会动的挂坠了。”
“你回去之前就直接跳进浴缸里吧,大不了我给阿斯卡伦解释。”
突然,从荒野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主仆之间心平气和的交流。
赫伯特长剑顿地,暗蓝色的领域朝着声源迅速蔓延:“做完这一单,估计几个月内不会打扰你了。”
魔神在地上缓慢划着符文,看着远处阴影里的存在,眼里满是战意:“那么,需要搭个便车嘛?老板,这个对手我喜欢。这次不收你钱了。”
赫伯特御使长剑在空中划出暗蓝色的火线:“当然,有人帮忙为什么要自己跑过去。虽然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工夫。”在他的背后,黑色暴风逐渐形成,隐藏在天灾里的那只巨兽有着和他一样漂亮的暗蓝色眼睛。
“术式要完成了,老板,和你身后的那个家伙抓紧了。”
“小的无所谓,但打那个大家伙记得别把衣服弄脏了,那玩意儿的血液又臭又恶心,还很难清洗。”
“知道了,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上次见你的时候还不这样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