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白月停下腳步。
剛剛地面似乎在震動。
是微型地震嗎?或是勘探隊在放炮?
她並沒有在意,繼續邁開步子向前跑去。
幾秒鐘後,震動再次由她的腳底襲來。
“嘖。”申白月再次停下腳步,靜靜等待著。
如她所料,大約四秒鐘後,地面再次震動。
因為睡不著覺,所以難得想出來夜跑一下,沒想到還會碰到這種怪事。
申白月閉上眼睛,感受著大地的衝擊,與震動的能量……半分鐘後,規律的震動停止了。她睜開眼睛。
震動的中心,似乎在不遠處的廢棄化工廠附近。
申白月在上小學的時候,每次放學回家都會路過那個化工廠。
直到現在她都不瞭解那個化工廠到底是在生產什麼的……也沒興趣瞭解。不過她倒是曾多次幻想著自己能爬到工廠裡的那個大煙囪上看一看。
煙囪目測大概得有100—120米高,如果爬到上面,整個小鎮肯定都能盡收眼底。
當然,小時候的申白月不可能有能力爬上去,也不可能有那個資格。
但現在不同了。既然化工廠已經廢棄了,那自己圓一圓兒時的夢想……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況且,她也有些好奇,剛剛那一陣非自然震動是怎麼回事……
……
化工廠的正門上了把大鎖,鎖頭鏽跡斑斑,表面已經變成了黃褐色,看來確實有些年頭沒被打開過了。
申白月輕巧的從鐵門上翻過了過去。廠內雜草叢生,地上佈滿了碎石瓦礫還有玻璃碴,花磚基本全部開裂。幾棵大柳樹由於沒人修建打理,枝條都已垂至地面,還有一棵甚至連葉子都沒了,多半是死了,在月光下影影綽綽,十分詭異。
申白月對這片破敗的景色毫無興趣,她只想爬一爬眼前的這個大煙囪。
到了煙囪之下,申白月發覺這個煙囪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
與大門一樣,煙囪外側的螺旋階梯也從左右交叉拉了兩道生鏽的鎖鏈。不過這兩道鎖就有點糊弄人的味道了,申白月躬身蜷腿,輕巧的從鐵索下方鑽了過去。
踏著螺旋階梯,申白月向上爬升。由於長年累月無人維護,階梯風吹日曬腐蝕的太厲害,申白月每踏上一個臺階,都能聽到這座金屬階梯的生鏽骨架在吱呀作響,這使得她放輕放緩了腳步……
就這樣小心翼翼的走了大約一分鐘,螺旋階梯到頭了。再往上,就要爬煙囪外側一節一節的鐵製爬梯了。
申白月轉過頭,望向地面——旁邊的五層高工廠公寓樓,樓頂已經離她十分遙遠。
現在離地應該有40—50米左右吧?
“呼——”申白月深吸一口氣,抓住面前的爬梯,開始攀登。
她原以為爬梯會如同之前的螺旋階梯一般佈滿鐵鏽,卻沒想到爬梯杆意外的十分光滑。
隨著離地越來越遠,申白月感到風越來越大。現在每向上一級,她都要先確認自己完全抓牢,以免手滑被風吹走。
[咚!]
“啊!”申白月下意識的驚叫了一聲。
剛剛,爬梯突然猛地震動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一震,使得申白月差點鬆開雙手。
“呼……”申白月感到自己的後背滲出汗來。
若是沒抓穩從這裡摔下去,屍體腐爛了都未必會被人發現吧?
而且,剛剛爬梯的震動非常劇烈,申白月感覺自己的手心微微發麻。
不……與其說是爬梯在震……
……不如說是整座煙囪都在震動。
申白月加快了爬升的速度,不然這煙囪再震幾次沒準自己就得變成空中飛人了……
所幸接下來的十幾米,直到她爬升到頂部,煙囪都沒有任何異常。
申白月靠著頂部的圍欄休息了片刻,然後探頭像煙囪裡望去……
……與她想象中一樣,煙囪中漆黑一片,宛如一口上百米深的枯井。
這黑暗的井口對她產生了奇怪的魅力,她不由得探出身去——
“喂!出來!”
申白月向著漆黑的煙囪井中吶喊著。她想起了自己上小學時學的一篇課文。
煙囪井當然不會回應,她甚至沒有聽到自己的回聲。
申白月掏出手機,點亮閃光燈,向著煙囪井中照射。
閃光燈那丁點光芒只能照亮眼前一圈的煙囪內壁,實際上就算是正午陽光,恐怕也只能照亮幾米的深度吧……
煙囪井的內壁看起來非常光滑,而且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申白月不知道這是否正常……
但她很快就發現了一個極不正常的地方——
——在手電光的照射下,申白月看到,距離煙囪口4米左右的內壁上,印著一個黑色的手印。
由於距離有些遠,光線到達那裡已經有些昏暗了,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申白月左手把住煙囪口的生鏽圍欄,探出身子,右手舉著手機,盡力向下照射……
手印的掌心在上,四根手指在下,呈現出一種倒栽蔥的狀態。
這是什麼行為藝術嗎?如果是高手在腰間綁了繩子順下去,在那裡留手印倒也不是辦不到……
……可意義是什麼呢?
維持俯身拍攝的姿勢實在太累,她切出相機功能,決定先拍下來再細細觀看……
也許是因為手心有汗,也許是因為單手操作——在她的拇指抬起拍攝鍵時——手機從掌中脫落。
申白月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她只能看到一個旋轉的光點,飛速下落,越來越遠……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反應過來的申白月不由得大叫了起來。
手機,手機裡記錄的各種消息,照片,聯繫人,電話卡……想到之後可能要面對的各類麻煩事,就算是申白月也無法保持冷靜。
她絕望地等待著手機摔碎的聲音,就像撞到小腳趾的人等待劇痛襲來一般……
然而旋轉下落的光點,在黑暗中猛地停住了。
那光點宛如一顆暗淡的星,釘在那如墨的深淵之中。
“什……”申白月無法目測手機此刻與她的距離,但肯定沒有墜落到底!而且她也沒有聽到手機與地面親密接觸的迴響。
望著煙囪井中的光點,申白月一時沒了主意。
下面……煙囪的中段……似乎有什麼東西……接住了手機?
申白月只能探著腦袋,望著手機微弱的光點發愣。這種明明能看到卻再也拿不到的東西格外撓人……
“喂!喂!下面有人嗎?”
申白月向著光點大喊著。她本沒報什麼希望,只是宣洩性的吶喊罷了……
然而這一次,她卻得到了回應。
熱浪。
申白月感到了撲面而來的熱浪。
起初就像最弱檔的電吹風,僅僅吹動了她的劉海與髮梢。
而後她看到,黑暗中的光點,被瞬間吞沒。
臉部的皮膚,開始產生被明火灼燒一般的刺痛,申白月暗道一聲不妙,雙臂發力迅速後仰,摔倒在鐵圍欄邊。
還沒來得及喊痛,她就看到一股巨大的黑色煙柱,從煙囪口猛地噴薄而出!
這座廢棄了不知多少年的煙囪,在這午夜時分,再次工作了起來!
“咳咳!咳……”
僅吸到一口,申白月就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全部燃燒了起來!
她看到,在那滾滾煙塵中,似乎升騰起無數的人面:它們正盯著她,像在嗤笑,又像在嚎哭,像在大聲叫嚷,又像在小聲禱告,像在拼命掙扎,又像在愉悅起舞……
但她很快就看不到了,她的眼睛刺痛到即將爆炸,她的喉嚨就像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般,發不出一點聲響。
她感到背部痙攣,手腳也開始不聽使喚……
她閉住氣,拼盡最後的力量摸到了爬梯上,向下方逃去。
震動也好,手機也好,黑煙也好,怎樣都好……她沒有再抬頭去看,她已顧不過命來。
距離下方螺旋階梯還有五米之時,申白月的右手徹底失去了知覺。
她直直的摔在了鐵質螺旋階梯上,生鏽的階梯骨架被砸到向下彎曲了十釐米,但這也給她帶來了些許緩衝。
“咳……嗚……”
她感到喉頭一甜,氣血上湧……但她嚥了回去。
她掙扎著爬起來,扶著螺旋階梯的欄杆,一瘸一拐的向下挪動。
……
翻出廢棄工廠的圍牆後,申白月感覺自己全身都開始痛了起來,五臟六腑也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說不出的難受。
她靠著路燈,一邊努力調整呼吸,一邊向煙囪的方向看去——
煙囪靜靜地矗立在那裡,沒有黑煙,毫無異常,一如既往。
“看來……我目前還對付不了……”黑髮單馬尾少女擦了擦鼻子滲出的血跡,喃喃自語。
“……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