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泊躺在床上,身上是一件材質輕便的套服,長時間的深度睡眠讓他的腦子昏昏沉沉的。
烏泱泱一群人站在床前,他甚至以為自己不小心弄死那株月季的手法被發現了,這就要把自己拖去切片研究。
“林泊博士,”坦尼斯斟酌著詞句,想著怎麼不說出是自己把林泊推下這趟渾水,“我們……”
“曙光基地將月球外星植物學研究作為明面行動,來掩蓋真正進行的K1挖掘項目——為了找到它。聘請的植物學家只有你一人,因為並不需要太多人。但你現在有資格知道項目的更多細節。”站在一旁的鄺軒指揮官開口了。
“如果閆連博士和坦尼斯博士的物理推論正確的話,你將成為我們項目的關鍵點。”
“林泊博士,你需要知道你原本的工作,本就是為這個它所服務。”
“它……?”
十多分鐘後,在K1項目組專家們的陪同下,林泊站在它面前仰視著。
不將其縮小的話便無法描述它。
一個黑色的球體——沒有什麼更簡潔的形容了——但它同時又是如此美妙而難以言喻的複雜,令人敬畏,完整的無限,充滿了它所能容納的一切事物。
“我們不能在它旁邊待太久,”坦尼斯博士的聲音從本地頻道傳來,磁場的干擾讓她的聲線格外空洞,像是遠在天邊的極光。
“它的電磁通量十分微妙,正巧不會穿透我們的防護服鍍層,處於對我們的身體造成傷害的臨界點。
“但我們不能保證它一直這樣。一旦它的電磁場飆升,就有可能使我們神經失常,甚至癲癇發作。
“高強度特斯拉磁場將會對大腦產生奇怪的影響,”坦尼斯頓了頓,看向林泊,“所以你得快點行動。”
一個剛起床的人,把他套進一百多斤的厚重防護服,丟到一個奇怪的外星造物面前,讓他立刻進行釋迦摩尼在菩提樹下那樣的參悟。
林泊覺得自己沒有起床氣已經是相當難得了。
“你們真的覺得能夠成功?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東西吧?”
他現在正站在月球地下1300m的地方,在一群科學家的慫恿下去引爆一顆重量級外星炸彈。
“況且你說得那麼嚴重,難道不應該先把它屏蔽起來再進行研究?”
林泊提出一個委婉的建議。
“屏蔽嗎?我會考慮的,不過現在是你的測試時間。”
鄺軒指揮官當場將其否決,並毫不留情地審判了他的命運。
“好的指揮官……我儘量。”
林泊輕呼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
他走上前,將手放在“它”的表面,努力讓自己的臉帶上僧侶對佛祖的虔誠,想象這一伸便能搭上阿彌陀佛的手,被帶往西天的極樂世界享受佛土的諸多快樂。
防護服的手套並沒有觸覺傳感器,他揣測著可能的觸感,光滑?粗糙?粘稠?還是如水波般盪漾然後穿透過去?
可他什麼也沒感覺到,手也僅僅只是停留在它表面,沒有被突然張開的大口吞下,裡面也沒有蹦出一個石猴子。
眾人在無言的沉默中等待著。
他感受著身後科學家們熾熱的視線,好像他馬上就能改變一個物理常量一樣。
林泊又控制不住自己發笑的衝動了,一群人類最精銳的科學家,正在旁觀著一場外星龍場悟道。
不得不說這是一件相當諷刺的事情。
人的面部肌肉共有四十四塊,而大笑時會牽動十六塊肌肉。
林泊正辛苦地對抗著自己的本能。
幸好他忍住了。
為何不從上維觀察它呢?
這個念頭出現在他腦中,很快便如雜草般瘋長。
為什麼不呢?林泊想道。
甚至不帶思考的,林泊睜開了上維之眼。
一座神像。
他看見了一座神像。
聖潔的女神正張開雙手,仰頭迎接什麼。
可惜一片漆黑的面紗覆蓋在祂身上,無風飄揚著,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林泊試著去揭開這張阻擋他窺探女神秘密的面紗——
“嗡!”
測量表讀數激增,某種力量撥動著電磁力場,使以未知的方式振動,實質性的聲波產生。
尖銳的嗡鳴鑽入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朵。
面紗輕柔地躲過他的手,慢慢擴散,然後瀰漫開來。
所有人都消失了。
林泊眼前都只剩一片空洞,一片虛無。他什麼都看不見。
虛無本身對於光的傳播就不是那麼友善,黑暗將他徹底包圍了。
遙遠的呼喚被潑灑成奇異的造物,又被無上的偉力聚成一線。
“▆▆▆——“
他不由顫抖著,耳中淌出鮮血,他的牙齒在顱骨中咯咯作響。
“你們……聽到了嗎。”
這是個肯定句,林泊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有些破音,甚至沒有注意到剛才其他人消失了。
難言的死寂。
他猛然回頭,眾人就像一排生動的蠟人安靜地立在他身後。不,在他的視角里更像一排燃燒的黑白色蠟燭。
“有人在家嗎?”
林泊在恆溫的防護服裡感覺到一絲冷意。
沒有人回答。
在上維視界中,黑色的霧屑不斷從他們散發著瑩瑩白光的身軀上飄散著。
透過他們頭盔上反射著光芒的防護鍍層,他看見他們臉上面無表情。
“哇哦,難道我還能時間暫停?”
他踱步到眾人跟前,維持著一個安全距離。
雖然很想伸出手去試試自己的能力對和他一樣的人類有什麼效果。
“如果真的會死人,”林泊想象了下那株月季的模樣,噫,有點惡寒,“要等我能溜出這個基地再說了。”
“可惜是不能實現本子劇情了,真是莫大的遺憾。”
林泊長嘆一口氣。
“哈哈哈哈——”坦尼斯博士突然瘋癲地大笑起來,乾癟的聲線像在午夜捏著嗓子唱戲的風燭殘年的老嫗。
把林泊嚇得一抖。
“理論是對的!理論是對的!電磁信號傳輸不過是它——這個神器——真實用處的附帶效果!”
她的樣子像是剛剛有人給她遞上了諾貝爾獎,科學理論被證實的狂喜蓋過了眼前的古老威壓,“神器是收發器!是中轉站!是電臺!是天線!指揮官,天線!”
“為什麼是天線?”
有人貼心地接上了話頭,就好像再次按下暫停鍵,所有人的齒輪都重新運轉了起來。
“這麼簡單的事物居然能夠產生如此驚人而複雜的力量,天線是唯一的解釋方法!”
坦尼斯欣喜若狂地回答道,“一根天線!誰能想得到!”
“神器不是從內部產生它所釋放的信號,而是中轉剛才那個——遙遠源頭的訊息。”另一位隨行的專家,閆連博士冷靜地分析著。
“那是一道引力波,”坦尼斯博士說道,“真是太奇妙了!”
她大笑著,“你們感受到那種轟鳴了嗎?我們剛才經歷了一場高頻高幅的重力波。輝子衝撞著,軸子穿過我們身體時在慢慢消退,還有惰性中微子正在不斷擴散。”
“數據記錄下來了嗎?我們的解碼專家呢?”坦尼斯四處張望。
“和剛發現神器時一樣,什麼都沒有保留下來。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大衛·佩爾博士從解碼專家矢野手裡抽出記錄儀揮了揮,“對吧矢野。”
矢野低著頭身體抽搐著,眼珠渾濁地翻滾,眼白逐漸被黑色浸染。
“矢野?”
她抬起頭,漆黑的雙眼怔怔地望向神器。
“怎麼了?”
大衛博士推了推她的肩膀,矢野便一頭往地上栽去,幸好大衛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醫生!靠,手環連不上防火牆了!誰來把她揹回去?”
大衛一手拿著記錄儀,一手打開矢野胸前的感官遙測查看著,“還好還好,她只是用腦過度昏過去了,其他一切正常。”
但其實除了大衛根本沒有人在意矢野的安危。
“周圍的岩石都是玄武岩,富含鉀、磷和稀土元素,”閆連博士一板一眼地念出便攜地質探測儀上的結果。
“所以神器可能和當初將地球和月球分離的那次撞擊一樣古老,也有可能和風暴海洋一樣年輕。”
“但無論哪一種,都意味著它是先於旅行者抵達太陽系的訪客!”
坦尼斯暢想著,“有沒有可能它就是指引旅行者的燈塔?”
“我們可以用拓撲思想把問題重新編碼,然後廣播給旅行者。”閆連提出一個聽起來有些荒唐的解決辦法。
“不行!”
指揮官終於回神了。
“這意味著消息將公之於眾。而我們和「克洛維斯·布瑞」簽訂的條款要求我們保密。”
“如果我們發現的真的是旅行者起源的線索,我覺得我們有道德義務違反這項協議。”坦尼斯反駁道。
“這些關於旅行者的信息屬於全人類。這將引起新的思潮和發現,甚至開啟黃金時代的新啟蒙運動!”
而[克洛維斯·布瑞]將他們與Vex的戰爭埋藏在秘密的石棺中,聲稱“已經抹除了信息危害的存在”。他們完全可能在這裡再做一次——將旅行者的秘密據為己有。鄺軒在心裡補充道。
這是應當屬於全人類共有的知識,沒有任何私人組織能擁有如此廣泛且自私的權威——[克洛維斯·布瑞]散發出舊時代不受管制的資本主義惡臭。
“我知道……但我們不能做第一個打破承諾的人,不能開啟背叛的循環。”鄺軒指揮官心中天人交戰著,額頭上出現濛濛細汗。
“我所受到過的訓練告訴我,賭注的高低不會改變原則的正確性……我們不能第一個違反誠信。”
坦尼斯放肆地笑著,毫不在意自己的僭越,“那我們就做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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