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指!”
邋遢坷嘶啞尖厲的聲音從隊伍前方傳來:一種企圖讓某個特定對象聽到,又不想引起其他人注意的聲音,特別是不想讓那些手裡有傢伙,心裡還不對付的傢伙聽到。聰明決定裝聾,拒絕回應邋遢坷的權力的妄想,要是邋遢坷想當老大,那他就得解決所有問題。而且他很有可能是想找個替死鬼去那個看起來不太對勁的痛風口探探頭。
“聰明指!”
聰明指的沉默最終還是在一遍遍的喊叫和憤怒中崩潰了。
“咋地?”
“俺們到哪兒了!”
聰明指氣得眼睛都大了兩圈“俺怎麼知道?你怎麼領的頭兒?”
“對啊,但俺不負責看路,有問題嗎?”邋遢坷的聲音從前方的黑暗中傳來,在金屬管道中迴盪“俺在領頭,所以俺在確保安全,你丫不能又要俺幹這個又要俺幹那個!看路是後面的人的活兒。”
“放屁”聰明指拉平了聲調“你丫就是迷路了,俺不幹,你丫想當老大,就自個兒
想辦法整清楚俺們在哪兒!”
邋遢坷嘟囔了些什麼,在管道里變成一整模糊的嗡嗡聲,但可以肯定是在罵人。然後他清了清嗓子“堵奇克,把你丫的腦袋從管子裡伸出去!然後告訴俺們你看到了啥!”
“不去,”堵奇克抗議“萬一挨槍子兒咋辦?”
“你丫有聽到槍響嗎?”邋遢坷不耐煩地問
“這——沒有——”
“那除非每個蝦米和獸人都有沒聲槍,你丫腦袋就不會有問題的,快去!”
“但是——”
前方傳來了一整鬧哄哄的動靜,接著是“咚”撞擊金屬的聲音和尖叫。扣魯巴按住了堵奇克的腦袋,完成了邋遢坷用嘴解決不了的問題。一一道光柱射進了通風管道,變大,然後就被堵奇克鍵肩膀和腦袋擋住。下方傳來一陣叮噹聲,說明痛風口的蓋子已經掉在了地上。
聰明指緊張得閉上了眼,雖然邋遢坷那套沒有槍聲等於沒獸人的理論挺有道理的,至少到堵奇克的腦袋被塞到下面前為止是對的,但這不能說明下面沒有蝦米:他們可能只是還沒有開槍,藏在下面的蝦米可能不止會瞄準堵奇克,還可能會對著通痛風管道開火,把藏在裡面的其他屁精打成肉醬。
“瞅著啥了?”邋遢坷問道。聰明指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睛,看來沒有子彈穿過腳底下薄薄的金屬來要他的命。
“全死球了,頭兒。”堵奇克這樣回報。
“全部?”
“全部。”
“獸人?”
“獸人死完了。”
“那蝦米?”
“蝦米也死完了。”
“屁精呢?”
“俺瞅著幾個,也死完了。”
邋遢坷有些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所有玩意兒都死完了?”
“對嘞,頭兒。”
屁精們陷入了寂靜,每個屁精的腦瓜裡都在尋摸著,直到堵奇克踢來踢去了腳打破了寂靜。
“能把俺弄上去嗎? 俺的血都流到腦袋裡了,感覺好奇怪。”
聰明指看到扣魯巴扭過頭去尋求邋遢坷的意見。邋遢坷咂了咂嘴,然後聳聳肩。
“丟下去。”
扣魯巴用力推了下堵奇克後半截身子,他們不情願的偵察兵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哀嚎就從通風口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重重的跌落聲和呻吟聲。邋遢坷把右手放在一隻又大又尖的耳朵後邊,另一隻手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其他人安靜。
除了連綿不絕的啜泣與哀嚎,什麼都沒有發生。
“俺尋思沒問題,所以——”邋遢坷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俺們下去瞅瞅!”
聰明指拔出爆裂槍,在其他屁精動起來之前就跳了下去:可不能再讓邋遢坷出風頭了。堵奇克還死就足夠說明走廊是安全的,必須讓其他屁精看到他聰明指是怎麼勇敢地走在前面的!當然,堵奇克之前的那些都不算。
聰明指砸在一個死蝦米上——算是成功地軟著陸,雖然爆出來的黏糊糊血漿的讓他感覺很不舒服,好在蝦米不會蹦起來給他一下。他舉起武器檢查了走廊的兩側,所見一切都和堵奇克描述一致——綠皮和蝦米屍體,和屍體,以及更多的屍體。聰明指還沒有聰明到能靠屍體的數量和模式推斷出戰局的走向,不過就目前的場面來看不太可能會再冒出什麼新的小驚喜:他以前見過一次,錫頭從行星表面冒了出來,嚇得正在打架的小子們和豆芽們不得不調轉槍口。這次不是這樣,兩邊軍隊都幹掉了幾打的對手,還喘氣的也都到其他地方掐架去了。
雖然他認真地尋思了,聰明指也不知道可能還活著的那些綠皮或者蝦米都去哪兒了。沒有打鬥的聲音,更遠的地方也沒有。雖然可能隔著牆壁和門,但是屁精的“植覺”通常都察覺到哪裡在發生戰鬥以便能夠躲著走。地板上甚至沒有一絲的震動:沒有刺雷爆炸,沒有重武器打中倒黴蛋,也沒有什麼東西被點著,
“俺們在裡面待了多久”聰明指抬頭看了看痛風管道。他其實是在自言自語,但堵奇克以為是在問他。
“不知道,比有一會兒長,但是沒有好一會兒長?”
“沒問你丫,俺在痣言痣語”聰明指嘆了口氣。
堵奇克皺起了他醜陋的眉頭,“為啥?”
“俺只和聰明屁精說話。”堵奇克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不過很快又理解了他的“鏽詞手法”,轉回去揉他著陸時摔傷的背了。聰明指也趁機按摩了下他生疼的膝蓋,邋遢坷的糟糕寄劃讓他吃盡了苦頭。但很快,斯萎坷重重地落在他的旁邊,嚇得他蹦了起來。
“看哪!”貪婪的兇光吧斯萎柯的眼睛撐得更大了,“去他丫的費力使。”他一邊發出咯咯的笑聲開始把所有亮晶晶的東西揣進兜裡。
聰明指也喜歡搜刮東西,不過他沒有學著斯萎柯去挑那些無用的小玩意兒,而是專注地尋找武器和裝備。獸人不喜歡屁精擁有那些花哨,酷炫的玩意兒,他們會一棍子打暈屁精,把所有好東西都拿走,哪怕那些東西對他們沒有任何意義。不過,這會兒可沒有獸人在邊上。
當發現某樣東西從一個死掉的蛇咬氏族小子下面露出一角時,聰明指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尖叫。他用上了兩隻手,兩隻腳都用力蹬在了屍體上才成功地把它取了出來。
這是件一件醜陋、野蠻、粗糙的玩意兒,但現在它屬於聰明指,所以它是聰明指見過的最美麗的玩意兒。
一把槍.
“看!夥計們”他尖叫著,轉身展示他的戰利品“俺現在有一把大槍!”
“那算不上‘大槍’”扣魯巴落地之後,懷疑地叉起雙臂,“那玩意兒只能叫‘槍’。”
“ 俺說它大那它就是大”聰明指反駁“憑什麼獸人說‘大’那才算大?”其實他不怎麼在乎他的新玩具該被怎麼稱呼。這把槍幾乎和他一樣重,他的手只能勉強握住握把。但重要的是他能夠摸到扳機,也許槍響的時候他沒法保持平衡,但是個綠皮就不會關心這種問題,他們只要扣下扳機,剩下的讓搞毛二哥搞定。
“拿著那玩意兒被大隻佬瞅見指定有你好看”眼見討不到便宜,扣魯巴立刻轉移話題。
“誰會瞅著?”聰明指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是蝦米看到了,他們本來就會朝我們開槍,不是嗎?”
“萬一正好有個小子瞅著咱們呢?”扣魯巴神經兮兮地摸了摸下巴上的毛髮“俺們會惹上麻煩的。”
“你丫就是不想承認你也想要一把。”聰明指說著笑出了聲
“俺才不想!”
“你就是想!”
“為什麼俺得想要一把?圖啥嘞?”
“俺怎麼曉得,”聰明指得意洋洋地譏諷道“可能這是一把真正的槍吧,比你丫腰帶上掛的那個噴垃圾的玩意兒要更槍!”他又補充道,“慫逼,有種整一把”
“俺才不慫!“這兒沒配得上俺的槍,”雖然扣魯巴還在嘴硬,但那雙盯著聰明指的槍移不開的眼睛已經出賣了他”“你那玩意兒也不配!”
聰明指不屑地抽了下鼻子“你呢,邋遢坷,你丫要槍嗎?這兒有的是。”
邋遢坷是最後一個下來的,他看了看聰明指的槍,然後看了看扣魯巴——後者還是把手插在一起展示出一種頑固的抗拒——然後他又把目光挪回聰明指身上。猶豫了許久之後——對一個貪婪的小屁精而言完全反常——邋遢坷才動手。他走到一個死掉的獸人旁邊,小心翼翼地撿起一把槍。屍體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反應,他鬆了一口氣,就好像他擔心那具屍體會跳起來保護自己的財產一樣。
邋遢坷像得了赦一樣,得意洋洋地舉起武器展示給聰明指看,“現在俺也有了。”
“比俺的小。”聰明指漫不經心地評論道。
“你丫放屁!”
“絕對是這樣,而且子彈也不夠多。”聰明指拍了下自己的槍上彎曲的彈夾,那個彈夾有他的前臂那麼長,而且更加寬大,完全碾壓了邋遢坷槍下面那半截彈帶。“不過當老二其實沒有那麼不好。”
邋遢坷突然把槍甩在了地上。
“你要換一把嗎,換把俺的更好的?”
“獸人,”邋遢坷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裡嘟囔著。但聰明指笑了起來。
“俺不會上當的!你就是想騙我丟掉槍,然後你就~”
“這兒他毛的在搞些啥!?”
巨大的低音震得聰明指跳了起來,然後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擊中了他的屁股,讓他飛起來越過了同伴們驚恐的臉,然後砸在他們背後的地上。
“不是看起來那樣的……”聰明指聽見邋遢坷小聲抱怨。他快速地爬了起來,確認愛槍還在他的手裡,然後回頭看看是什麼打飛了他,
邋遢坷說的就是該死的事實:一個獸人,大個兒的那種。他應該不是一個獸人大隻佬,頭盔上沒有誇張的大角或者金屬瓢,也沒拿著比砍砍和響響更炫的武器。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對屁精呼來喝去,它只需要是個獸人。
“俺是不是瞅著一群小屁精崽子杵那兒發呆摸魚!”獸人發出巨大的咆哮,他應該比整個指頭幫加起來都重,“別在那兒像一群慫蛋!跟俺走!小子們都玩球了,但是蝦米也差不多,不過只要還有一個或蝦米,那都算太多!”獸人的眼睛中噴射著怒火,顯然是希望屁精們跟緊他,但是指頭幫的成員們都低頭盯著地板,沒有動。
“你丫有什麼問題??”獸人的聲音中透出了明顯的不滿,一種察覺到某種異樣的不滿,或者是自認為有什麼異樣。
指頭幫們齊刷刷地看向聰明指。獸人顯然注意到了這點,也別把它豆大的紅色眼睛盯在了聰明指身上。聰明指立刻就意識到當前一頓暴揍已經不是一種威脅,而是必然發生的現實。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當那個沙包,或者···站到獸人那邊,讓別人來當這個倒黴蛋。
另一方面···
“嗯,您瞧,問題是···”說話的時候聰明指注意到自己還端著槍,但他決定不做任何動作以免引起注意。“問題是,俺們得到了大技霸的命令。”
“你丫得到了大技霸的命令?”獸人發出一陣爆笑。“一群屁精?你丫可真是個天踩!”他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繼續咆哮“再胡謅,俺砸爛你丫的腦袋!”
“是真的!”聰明指發出尖叫。“俺們和克撈斯一塊兒,但是他被逮住了!俺們得去控制炮臺,然後——”
“不,你丫跟俺走,得聽俺的!”
“要是俺們沒完成任務的話,大技霸會宰了俺們!”聰明指抗議道“是不是夥計們!”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吸引了指頭幫們的注意力,每個屁精都刷的一下轉過腦袋,只是每個人都看向了不同的方向,看起來非常的滑稽。獸人發出了一聲怪笑,然後舉起了大槍。
“現在,俺數到三,就到三,後面的俺數不來,如果你們幾個屁崽子數到三還沒到我這邊來,俺就崩了你們,懂了嗎? 一··”
堵奇克立刻就跳反了。其他屁精,甚至是邋遢坷,都盯著聰明指,好像他能拿出什麼妙計改變現在的情況一樣。
“二···”
識時務者為俊傑,顯然邋遢坷,扣魯巴和斯萎坷都對此深表贊同。他們垂著腦袋走了過去,放棄了肩上的重擔與榮耀,以及腦袋不捱上大技霸一腳的機會,屈膝於一個小子——一個掛了彩的小子。聰明指突然一怔,比咂摸以後的事情,也許他現在能整點什麼。
“仨——”
聰明指拔腿就溜。
“嘿!給俺回來!”
槍聲和那句咆哮一同響起,伴隨著屍體爆開的聲音。顯然獸人沒有想過這些動靜和他的命令的含義有根本上的矛盾。子彈鑽進一個死蝦米的肋骨然後炸開。聰明指畫著龍逃跑——躲槍子兒的時候不能走直線,哪怕槍在一個小子手裡——並且得讓屍體和臨時掩體擋在二綠之間。就在走廊的盡頭,有一個門道,神奇地沒有被死小子塞住,只要能夠到那裡去把門兒關上,也許他就能···
然後一發子彈就打在了門的控制檯上。
這肯定不是 故意的,聰明指這麼想著:獸人不可能會放著一個飛速開溜的屁精不射去打幾個發光的小燈管和開關。就算今天搞毛打西邊兒出來了,這小子突然開竅了,他能瞄準也絕對是稀奇事。這一槍絕對是純粹的偶然。
不管是什麼理由還是巧合,那顆走運的子彈打中了控制檯。而在毛哥的神秘幽默作用下,一扇門開始從上方降下,即將把聰明指關在這段走廊裡,當然還有那個小子。也許是他老獸家覺得今日宜觀賞小子庖屁精。
被下落的門夾成兩截兒,撞扁在門上,或者是面對一個怒氣衝衝的掛彩小子,聰明指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兩項。他放棄了躲閃直奔門去,現在只有直線加速才是唯一可靠的選項,然後他奮力地朝正在縮小的門撲了過去。
他還抓著槍的手成功地過了門。
然後是頭。
他的背部擦著門過去了。
他的腳在過門的時候被削掉了一小塊皮膚,不過無傷大雅。
他成功了。
他成功地擺脫了那個想要他命的小子。
現在,他孤身一屁精在蝦米的船上——顯然也很想要他的命,而且不需要任何理由——當然有那麼一個原因是聰明指是跳幫隊的一員,參與殺光了大部分蝦米。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蝦米無論如何都會想要了他的命。
聰明指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端起他的槍——就像他有機會瞄準任何威脅他的東西然後扣動扳機一樣,然後開始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