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蔓延
迷迭香沉浸在薩米的夢裡。
她警惕地搖擺腦袋,掃視密叢,樹梢等等也許存在獵食者的隱蔽處。
尾巴翹起,微微蜷曲,靈巧地平衡著從樹枝一躍而下的身體。
兩隻爪子洗了洗臉,蹦跳著來到溪水前,小小的蹊獸倒映在水面,但迷迭香並無所覺,只是低頭,吻部伸進水裡的波紋驅散了形象。
接著,她如往常一樣,迴歸隱蔽的小窩,迴歸兄長父母的懷抱,那是家所給予的安全感。
可很快,這種愜意便隨著獵食者的氣息遠去了,迷迭香從尾巴的暖意中抬起頭來,接著彈跳而起,獵食者口中的血氣和腥臭已經侵入了小窩,此處已從安樂窩變為了蹊獸的埋骨處。
她的尾巴不安地擺動,搖擺的腦袋試圖尋找家人的幫助,可白天所見之處只剩下——
嗯?不,她的家人切實存在著,她的兄長齜著牙走在迷迭香前,對抗著狹縫外的腥氣和惡意。
成群的蹊獸仍然是弱小的,可那種安全感再次湧現了,小小的勇氣足以撐起這個名為家的小窩。
迷迭香有些恍惚,某種東西回來了,獵食者的威脅退去了,轉而變為可視化的概念,那是鮮花,惡意,和某個不值得記住的人,接著是治癒,善意,和許多想要記住的人,從那些洪流般一晃而過的印象中,踩著記憶的波紋,走出一個身影。
閃爍微光的毛髮,承載著落雪流光的巨角,輕闔的狹長眼眸,優雅的步態暗合某種意義,潔白的鉅鹿停駐於迷迭香的面前。
迷迭香的目光被那枝杈般的犄角所吸引,自頂部傾瀉而下的光幕醒目卻柔軟,像冰凌卻模糊,如覆於薩米的雪被,明明冰冷,其下卻有生命能掘出的保存熱量與心跳的雪窟。
而迷迭香在那流動的光影中看出了更多,那是模糊的景象,當中有熟悉的人,有陌生的人,有捕獵與被捕獵,有幽深的林徑,峭立的巖骸,花園,門扉,以及死亡。
她逐漸理解了——那並非自犄角頂端而下的光幕,而是巨角向上爬升的可能。
或許是到時候了,或許是事情結束了,鉅鹿的眼瞼緩緩抬起,迷迭香並未記得那一眼對視的結果,記憶的洪流已成實體裹挾著她衝入無底的墜落中。
在無邊的失重當中,幾隻巨手捧住了她。
她醒了。
精神回落於溫暖的床鋪,迷迭香上身猛地坐起,夢中的記憶就在這一個動作中如積雪消融,只剩下些許不明所以的頓悟。
“迷迭香,感覺如何?”
眼前的凱爾希醫生仍然平靜,對於醒來一事似乎並無驚喜與意外,床鋪與周圍的陳設並未見過,應該是薩米人的房屋。
“凱爾希醫生,我……”
不,迷迭香的耳朵微微顫動了兩下,有什麼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的狀況絕非沒事兩個字能形容。那並非視覺所見的此處,而是在更深遠的,人類所不應能觸及的層次上發生了變化。
如魚兒不可高飛,羽獸無從深潛,泰拉的種族並未生出觀測彼方的器官,而外物——源石技藝或者科技——都離所需的高度相去甚遠,現有的法術體系和實驗方法在邪魔的研究上都只是管中窺豹,不見全貌。
但或是幸運,或是安瑪的偏愛,迷迭香在另一種層面上感覺到了,她的兄弟仍如夢中一般構成了障壁,不再是往常作戰時作用於物體上使之運動或破壞,而是在兄弟自身存在的相似層次上的對抗。
他們忠實地推離外界的某種侵擾,迷迭香很難形容那種感覺,那惡意並非惡意,甚至無從推測它是否有情緒或者傾向,它們的蔓延受到阻擋後既未繞路也不突破,只是跟沒看見一樣,仍然維持著相同的壓力。缺乏趨利避害的本能和反應,也不曾真正有目的行動。
精神的感知中,遠處也亮起了些許微光,那是雪祀們的法術,在迷迭香的感覺中表現為柔和的光芒,像夢中所見的某個光亮。
閃過記憶的光亮轉瞬即逝,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但消融的積雪已無處可尋,迷迭香緩過神來,重新把目光投入現實,才發現自己剛剛不知不覺就處於持續的施法狀態,凱爾希早就靠了過來,脫離了精神感官後的軀體是如此沉重,迷迭香有些控制不住的身體被凱爾希輕輕扶住。
凱爾希心裡對比了一下,幾乎和上次一樣。
她坐地更近了點,讓迷迭香能夠略微靠在自己身上,用手輕輕擦去她額頭上的汗珠。
“迷迭香,你看到了什麼?”
聽著迷迭香描述她的感知,凱爾希想起了赫默未說完的電話,邪魔的汙染並不挑挑揀揀,從存在,到概念,到認知,脫離了空間範疇的阻礙,在另一層次上運動。
像……像是一種規律和現象,比如一張紙沾了水,那水就會沿著紙張的纖維方向擴展,那些深度汙染的主體就像沾溼後的書頁,即使乾燥了也彎彎曲曲,再不見往日模樣。而泰拉上的生物看不見滴水的地方,也無從推測擴張的規律和手段,只能應對其結果,處理最終呈現在紙張狀態變化上的表徵。
但迷迭香的兄弟們能看到,迷迭香能若有似無地感覺到,凱爾希在迷迭香的口中瞭解到,那病症在蔓延,病灶仍然遙遠。
“凱爾希醫生,伊芙利特和博士呢,她們去哪裡了?”
凱爾希張了張口,還未說話。
窗外,孢子仍在飛舞,但小屋的氛圍隔開了一片安然的空間,遠處的雪祀們集合了部族,用法術隔絕了邪魔的蔓生,但是孢子的擴散和族樹的高大讓他們尚無從下手驅逐坍縮的蕈類,在這種規模的汙染面前,雪祀的法術似乎陷入了僵局。
但很快,這種僵局被打破,先前斷聯的戰士們回到了部族。
而凱爾希的通訊器恰到好處地響起。
“終於連上了!凱爾希醫生,那些,那些薩米的戰士們……”
部族的人們也陷入了混亂,那些白天還在一起喝酒暖身談天說地,抱著大樹暢想搬家後生活的同僚,已經成為了其它某種東西。
並非缺少面對邪魔的覺悟,也絕非意志的磨礪不足,只是當真面對這一幕時,人的本能終究是難以像乾硬的樹皮,平鋪直敘即將面對的災異和解決的手段,哪怕那方法所有人都知曉。
凱爾希已經目睹了這一切,正如伊芙利特的解說,那些蕈人面對慌亂中未成組織的反擊法術幾乎只是減緩速度,即使是物理傷害也難以打斷他們奇異的行進方式。
或許……還有什麼辦法?更重要的是,此時孢子攜帶著汙染正以現在進行時擴散……凱爾希在沉思。
“博士!快退後!”
你的對視幾乎陷入那片黑暗的泥潭中,驚醒時,才發現一個木裂戰士拖曳著長矛幾乎手腳並用抵達你近前。
獨眼巨人的法術已經生效,木裂戰士的身周可見黑色的碎屑飄飛,那是肢體正在凋亡的證明,但這不能阻擋戰士的衝鋒。
風雪倏忽間抵達了戰場,暴雪阻擋了後續敵人的視線,急速凝結的冰晶墜住了戰士的腳踝,你趁機往後退了幾步,但一個踉蹌並不足以打破機體運動的連貫,結冰的腳順勢踢起了一蓬積雪,從那當中,漆黑的矛尖竄出——
嘶鳴與金屬的摩擦聲同時響起,你不知道它是藏在你的大衣下或是哪裡,一如你不知道平時凱爾希從哪裡召喚它,Mon3tr已經站在了你與威脅之間,長矛不知被彈飛去了何處,那被冰凍而愈發沉重的軀體仍想站起,而Mon3tr的一爪把它的脖子和腦袋捅成藕斷絲連。
饒是如此,那震顫也超出了屍體抽搐的範圍,Mon3tr仍在發出威脅的低鳴,兩發黑箭適時而至,洞穿了其肩部和軀體,切實地將其釘在了死亡這一事實上。
“領導眾人的先知,也必然會預知自己的死亡(薩米語)”
你聽到寒檀木穿透風雪的聲音,雪花傾瀉,飄忽不定地環繞著這位背離的雪祀,溫柔,帶著嗚咽。
弓弦再度繃緊像你的神經,獵人無意隱藏自己的位置,漆黑的箭矢蓄勢待發,只是當她低語時,你聽出了她的不平靜。
“讓我拉弓……讓我,戰勝它(薩米語)”
“博士,你知道嗎,薩米的戰士們間流傳著一句話”寒檀飄落於你身邊,風雪變得凌冽起來,你只能看見埃克提爾尼爾那熟悉的身形。
“敵人,將由最誠摯的人帶來”
薩米人明白,為什麼群山是界線,大地有創傷。
大地無邊界,只是人們需要知道,威脅自何處來。
#同人創作#
臥槽,我以為快寫完了,結果真寫的時候發現好多,還有一些沒注意的點,所以不是一直在玩博玩的拖延症了真的
不過Boss這段大概剛開始寫的時候就想好了,真寫到這還是挺高興的,兜帽人要打架咯。
爭取下週完結,絕對不拖,也不能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