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层的篝火处,不同于往常有着涅奥的使者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数原属于一层的弱小的怪物。其中领头的,是一只咔咔。
咔咔站在篝火旁,站在怪物群中间,抬头向怪物们宣言,声音纤细却慷慨激昂。
“几百年前,腐化之心来到了尖塔,曾许下承诺,要给怪物们自由。它的诺言曾如灯塔的光芒,给无数在那摧残生命的不义之火中备受煎熬的弱小怪物们带来了希望。它之到来犹如欢乐的黎明,誓要结束束缚怪物们的漫漫长夜。”
“然而几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仍被困在尖塔之中。我们必须正视怪物还没有得到自由这一悲惨的事实,几百年后的今天,在腐化之心的镣铐和使者们的枷锁下,弱小怪物的生活备受压榨。几百年后的今天,弱小的怪物们仍生活在物质充裕的海洋中一个贫困的孤岛上。几百年后的今天,弱小的怪物们仍然蜷缩在尖塔的角落里,并且意识到自己是尖塔中的流亡者。今天我们在这里集会,就是要把这种骇人听闻的情况公诸于众。”
“就某种意义而言,我们是为了要求兑现诺言而汇集到此处篝火。腐化之心当时气壮山河的词句,曾向每一个怪物许下了诺言。它承诺给予所有的怪物以生存、自由和追求幸福不可剥夺的权利。”
“就怪物们而言,腐化之心并没有实践它的诺言。心脏没有履行它应有的义务,像是给我们开了个玩笑,深居高阁,戏谑着无力反抗的我们。”
“但我们现在来到了这里,心脏的大门前。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提醒心脏,我们绝非无力反抗,恰恰相反,我们或许弱小,但我们从不缺乏勇气。”
“不论是对于我们还是心脏而言,现在都是非常急迫的时刻。现在绝非奢谈冷静或是强心镇定的时候,现在只有,且只能是实现诺言的时候。”
“如果心脏忽视时间的紧迫,轻视我们的决心,那我们必然会让它尝到颜色。自由与平等一日不肯到来,我们的愤怒便一日不肯罢休。心脏可能觉得,我们只要撒撒气就会满足,因此坦然自若,无动于衷。但是,不!我们绝对要让它大失所望。怪物们得不到应有的承诺,尖塔就绝无安宁与平静。自由与平等一天不会到来,叛乱的旋风就会不断席卷整个尖塔。”
“只要尖塔中仍然有一个弱小的怪物仍被压迫,只要尖塔有一个怪物认为它的奋斗无济于事,我们就绝不会满足。我们现在并不满足,我们将来也不满足,除非正义和公正犹如江海之波涛,汹涌澎湃,滚滚而来。”
“朋友们,今天我对你们说,在此时此刻,我们虽然遭受种种困难和挫折,我仍然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是深深扎根于尖塔的梦想中的。”
“我梦想有一天,尖塔会迎来安宁,自由与平等终会降临,实现这一不可理喻的真谛。”
“我梦想有一天,在尖塔的顶上,昔日涅奥的使者将能够和昔日心脏的仆从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城市这个正义匿迹,尔虞我诈,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绿洲。”
我梦想有一天,我的朋友们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强度,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判他们的国度里生活。”
“我梦想有一天,尖塔能够有所转变,尽管心脏的仆从们仍然满口异议,反对我们的抗争,但有朝一日,不论男女老少,不论强大弱小,我们都情同骨肉,携手并进。”
“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我怀着这种信念来到这里。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从绝望之岭劈出一块希望之石;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把这个尖塔刺耳的争吵声,改变成为一支洋溢手足之情的优美交响曲;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一起生活,一起吵闹,一起游戏,一起睡觉。我们知道,终有一天,我们是会自由的。”
“而如今,正是那将来的一天!”
“哦!——”
四周的怪物们激昂而起,雀跃而聚,将咔咔拥簇而起。
“咔咔说的好!”
“你的演讲无人能及!”
“我们支持咔咔!”
“咔咔带我们走吧!”
“咱们去给心脏点颜色看看!”
“咔咔你真好看!”
怪物们正义凛然地拥护着咔咔,虽然有些奇怪的声音,但也不值一提。
“咔,我们走!”
于是随着咔咔一声令下,众怪物吓跑了商人,赶走了矛盾,乌泱乌泱地就涌向了心脏。
无数怪物往那儿一站,便是厚厚的墙。
心脏平时最多也就面对五个人,哪儿见过这阵仗,但怎么说都是当今尖塔的首脑,自然也不慌张。
“泱泱怪物汇集于此,是为何事?”
咔咔从怪物群站了出来,大声怒斥心脏。
“还敢问什么事儿?当年的承诺,今天就来了断!大家伙儿,咱们上!”
“吼,想来硬的,就凭你们?”
怪物们怒吼着向前,只听“咕咚”一声,像是心脏传来的律动,传染了所有怪物心声,立刻令它们僵直了下来。
心脏每跳动一下,怪物们的心脏都如要撕裂开了一般。
“怎么了?不是要做个了断吗?来啊,来打我呀?”
心脏就那么选在半空一动不动,只是不停的挑衅。可就算如此,也没有怪物能够向前。
“什么嘛,原来只是群说大话的家伙啊。”
“才不是!”
咔咔竭力地怒吼,挥舞着树枝,重重地打在了心脏身上,这一击,不仅代表了自己,更是代表了所有怪物的决心。
“愚蠢!”
心脏大怒,便掀起重击向咔咔砸去。
“咔咔!”
躲不过的咔咔将自己缩成一团,想要硬撑过这次攻击。可她身子往前一倾,不知是谁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出了心脏的重击范围。
她回头看去,看到大颚虫微笑着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随着“咚”的一声,它便失去了生命。
“大颚虫!”
“下一个就是你!”
心脏迅速跳动,打来一串连击。
“咔咔小心”
数个怪物一拥而上,挡在咔咔面前,替她抗下了连击。
“大家...”
承载着大家的希望,咔咔的力量如泉水一般涌来。
一番苦战过后,咔咔终于击败了心脏,而她身后,躺着无数朋友。
咔咔踏上台阶,走到尖塔的顶峰,望向尖塔外的世界。此时正是夕阳,橘色的阳光打在咔咔身上,清新的风拂过她的脸庞,塔下森林摇曳,远方海洋雀跃,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的胜利而喝彩。
可咔咔坐到尖塔的边缘,只感到了孤寂与悲伤。
朋友都不在了,胜利又是给谁的呢?
就这样,咔咔闭上了眼睛,故事也就此落下帷幕。
“……”
故事已经结束了才对。
“……”
可她却感到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回荡,有什么东西在触碰她。于是她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竟是尖塔的天花板,而自己则躺在地上。
“咔咔,你醒啦,太阳都快落山了。”是大颚虫的声音。
咔咔坐起身,往四周一看,发现自己回到了塔底,身边也都是活生生的朋友。
“我,这是?”咔咔有些疑惑。
“你忘了?你早上被观者一棒子打晕了,晕到了现在。”
“这样啊。”咔咔心弦一颤,眼泪也不经意间流了下来。
“哎,怎么还哭上了?难不成观者下手太狠了,现在脑袋还疼呢?”
“不,只是,只是因为做了个梦吧。”